蘇昱忍痛警惕九幽。

    “你為何……沒有毒發?”

    九幽居高臨下,俯視榻上的蘇昱。

    “我雖是你,但與你卻也不同。”他早在十年前就用蛇毒草壓下毒性,毒發已沒有那麽頻繁。不過蛇毒草天下難尋,當年千舍神醫肯為他治病,已是千載難逢的一次通融。

    蘇昱虛弱的冷笑一聲。“要殺我……便殺吧……”如今他毫無還手之力。

    九幽不屑的哼了一聲,出手封住蘇昱後背、肩胛四大穴位,運功替他去寒氣。

    “我不稀罕你幫我……”蘇昱咬牙無力道。

    “我並不是幫你,我隻是為我自己。”

    “……”

    九幽不理會蘇昱冷言冷語,運功助蘇昱減輕痛苦。看見他這樣的痛苦、虛弱,九幽忍不住迴憶起曾經,那無數個夜裏,他一個人孤獨的煎熬,那每一個夜晚仿佛都如一生那麽長,他就在無盡黑暗中,等待著或許下一刻就會到來的死亡。那種感覺,他再清楚不過。

    **

    早在七八日前,趙王玉佔與長公主玉洛秋姐弟便辭別了雙雙歸往趙國。臨走時,玉佔有禮的與李睿別過,瞥了一眼沐心慈,氣哼哼的轉身就走,很是不屑一顧。玉洛秋悄悄塞給沐心慈個錦囊,沐心慈問是什麽,玉洛秋說她也不知道,是玉佔囑咐她轉交給沐心慈。

    沐心慈打開來,裏麵裝著一個玉琢的小人兒,晶瑩剔透,細膩溫滑,十分討喜。沐心慈看遠去的玉佔,挑了挑眉。

    趙王姐弟倆走後,燕京城裏隻剩下華陽與李赫,眼下已呆了近半月,還不提歸去之期。李睿旁敲側擊幾迴,李赫皆打哈哈掩飾過去,曰“早已向往中土寬厚儒雅之風,此番來定要好好體驗一番。”於是日日出宮亂躥,李睿派人暗中相跟,但時常跟丟,沒有什麽發現,不知在搞什麽貓膩。

    華陽郡主幾番出入青蓮宮,蘇昱躲不過去,隻得勉強敷衍應付,畢竟他有陳國七王子的身份,也是來燕的質子,不便過多引起紛爭。

    這兩天九幽教沐心慈練劍,沐心慈時常分心。九幽正在演示劍招,見她*,便收起劍停下來。

    “你若不高興華陽公主糾纏蘇昱,便說個借口趕了他們離開就是。”九幽道。

    沐心慈迴過神,有些歉疚。

    “對不起,我……”

    “不用對我解釋,我都明白。”九幽握住沐心慈的手,“他也

    是我,曾經的我,你會在意也是情理之中。我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空,或許有一天,我會消失,他會代替我在你身邊陪你……”

    “不,你不明白。”沐心慈反握住九幽的手,“你是你,他是他,或許你們本該是一個人,但現在你們是兩個。他不是你,也不會成為你!”

    九幽動容,一雙眼溫柔的注視著沐心慈,無言,輕輕擁住她低聲道:“心慈,你……記住今晚的話,可好?”若說實話,他又怎會毫不在意……

    “好。”

    於是,從前主仆如今師徒的兩人,練著練著,又抱在了一起,你儂我儂。沐心慈從不曾想過,在經曆了一世的雪雨風霜、看盡風雲變幻之後,這個一直隱藏著容顏與她出生入死半輩子的男人,能再次帶給她少女情懷般的悸動,好像心頭有一汪春水,在他的笑與溫情下,輕輕的蕩起漣漪,一圈圈,融化了她為了保護自己築起的層層高牆……

    九幽一遍一遍呢喃著她的名字,沐心慈一遍一遍的應著。

    ……

    華陽公主沒得意兩日,便遇上了大對頭——李睿的胞妹,四公主,李嫻。李嫻早看上了蘇昱,苦於蘇昱身份尷尬,大半年來一直默默沒敢動作。華陽到來追求之意明顯而猛烈,李嫻這才著了急。

    強敵遇強敵,兩個公主明爭暗鬥,不亦樂乎。蘇昱煩不勝煩。李嫻與李華陽過招,最終是李嫻勝了,畢竟這是大燕國的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李華陽吃了幾迴癟,氣憤迴寢殿裏哭鬧一場。李赫勸說一番,第二日便與燕皇李睿告了辭,啟程迴東周。

    李嫻得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蘇昱對李嫻的態度比對李華陽來得好。李嫻個性比之李華陽更為溫婉,相較之李華陽的糾纏不休,蘇昱自是願意選擇李嫻,借她來擺脫李華陽。再者,李嫻乃是靜安太後所生,頭腦也差不到哪兒去。

    李華陽走後,蘇昱便對李嫻更加避而遠之,李嫻頗為鬱悶。女兒家心事被敗露,後宮、朝野臣子千金都曉得了,蘇昱對她不聞不問的,著實丟人!李嫻對蘇昱是又怨又愛,隻盼他能迴個頭多瞧瞧她也好啊!

    靜安太後勸說訓斥過幾迴,蘇昱不過陳國質子,不配她。十五六的女兒家,□□看得重,李嫻因此與靜安太後鬧過兩迴絕食,靜安不為所動,李嫻便更難受了,日日提著手帕子,幽怨得很。本有意她的大臣公子也不敢再提婚娶之事。

    而燕京城中更是有好事者專門在茶樓酒樓裏開評說書,專說華陽公主與

    四公主李嫻追求蘇昱的事,起了個蹩腳的名字——“二凰求鳳”,真真假假說得玄乎其乎,精彩的很!燕京城大街小巷都曉得了說書人口中“絕代風華”的男子,陳國七王子蘇昱。

    轉眼冬去,春亦去,燕京百姓在說書人的“沐家三萬兵勇奪西涼城傳奇”與“二凰求鳳”中,又迎來了一年盛夏。

    茶樓裏人來人往,著男裝的沐心慈聽說書人講得眉飛色舞,嗑了瓜子兒,喝了口粗茶。

    身著淡碧色衣裳、半遮麵的高個男人從樓下上來,引得三兩個茶客側目注視。

    正是九幽。

    “該迴宮了。”九幽在耳邊輕聲道。

    沐心慈嗯了聲,不太情願。她是越來越不想呆在皇宮裏了。

    沐心慈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沐休忽然眼前一亮。“阿音,你這一年長高好多,都快成大人了!”

    “你眼神兒可真靈敏啊,看了這麽多迴,這才看出來。”沐心慈別了二哥沐休一眼。

    沐心慈與九幽摸迴宮裏。今夜李睿說要來瑤華宮休息。沐心慈急急擴充後宮,收了各色豔-女、美女,李睿每次去別宮娘娘那裏寵幸完了就摸到她瑤華宮來,倒在她榻上便睡。“朕好累,心慈,陪朕休息一會兒……”他每次都是這麽句話。

    如今,沐心慈越來越頭痛。現□子發育迅猛,和從前那木板子身材相差甚遠,再躺在一起蓋棉被純睡覺……實在難。馬上便是她十四歲生辰,離及笄,不遠了。

    沐心慈爹爹沐沉舟這一年倒是一點兒沒懶惰!

    在沐心慈努力壯大李睿後宮,雞飛狗跳的同時,老爹沐沉舟積極拓寬勢力範圍,精心處理李睿朝政漏洞,博了廉政愛民、百年難得一遇的忠相名聲,把沈厚的名頭搶了過來。加之有昔日受恩於沐心慈的成美人老爹、成重相助,太學中各人才任沐沉舟挑選,朝野中新嵌入官員,取代了不少頑固右相派官員。李睿雖有察覺,卻也無暇一一顧忌拔出——後宮美人相鬥,雞飛狗跳,朝前官員相鬥,西南洛河水災……真是忙昏了頭。

    沐沉舟這一年過得順風順水,朝野在欽佩沐沉舟廉政愛民的同時,更讚歎他對昔日對手沈厚的深厚友誼。

    沐沉舟隔段日子便去看望一番沐沉舟,小坐相談,不厭其煩的與沈厚談論些地形、國庫的大道理,毫不嫌棄沈厚抽風蠢笨,沈家上下仆從皆由衷大讚沐沉舟人品好,不計前嫌,與他們家老爺戰友情深,連沈厚的夫人趙月娘都幾乎要豎起

    大拇指。

    這不,沐丞相一下早朝就去了沈家看沈厚。

    沈厚獨住的小院兒,一般沒有人去。下人呆在那兒沈厚會暴躁發怒,打人。唯獨沐沉舟他不會打,或許……是不敢打……

    “沈兄,你可聽過東朝武帝寶庫之事?”沐沉舟問。

    “寶庫……”沈厚耷拉這眼皮,反複呢喃這二字。

    “對,寶庫。”沐沉舟滿懷希冀。

    沈厚想了想,抱著飯碗問沐心慈:“沈兄吃飯了嗎?”

    “……沈兄是你,我是沐兄。”

    “我知道沈兄是你。”

    “是你!”

    “我就是說‘是你’啊。”

    “……!”沐沉舟一把揪起沈厚衣領,“好,是我!這個問題不用繼續了!你現在立刻告訴我,寶庫在哪兒?!是不是你藏了!你再裝傻我打死你!!”

    沐沉舟一手抱著碗一手捏著筷子嚇得瑟瑟發抖,撬了一撮兒飯,遞給沐沉舟:“都給你,別打我~~”

    “我問你寶庫!”

    沈厚被嚇得丟了飯碗,撒腿跑迴裏屋,捧了一條元寶花紋兒的褲子,上交給沐沉舟:“我娘子給我縫的,給、給你,這下行了吧,不要再問我寶褲了……我隻有這一條……”

    沈厚萬萬沒有想到,藏了條新褲子這個“沈兄”都知道,因此追問了他幾個月!幾個月來他不敢穿,隻怕被他撞見搶了去。

    沐心慈迴到宮中已近夜幕,九幽剛離開,李睿就來了。一年,李睿眉宇間更加成熟英氣,經曆得愈多,也愈穩重、狡猾。

    一進殿,李睿便摟住沐心慈。

    “朕的皇後越發水靈了,朕要何時才能……”

    “陛下……”沐心慈不著痕跡的從他圈懷中掙脫開,“一諾千金,你可不能不守承諾。臣妾還沒及笄……”

    李睿笑著,又將沐心慈摟過來,低聲在沐心慈耳畔問:

    “告訴我,剛才從你寢殿出去那男子是誰……”

    沐心慈心頭一慌,抬眼,正看見李睿低頭看著她笑得晦暗,意味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會有一個厲害人物粗線。

    (作者君明日去當消防片的路人甲演員,約莫是些逃竄的戲,今晚要好好思量如何能逃竄得風流倜儻不失風度,真是愁煞老夫了,目測要逃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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