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連連後退,驚慌轉身。

    沐心慈拉住他衣角。

    “你還要逃去哪裏?”

    “……”他還能逃去哪裏,就算走再遠,還是會忍不住走迴她的身邊。

    “你竟騙我這麽久!”沐心慈怒道。

    九幽轉身單膝跪地,支著青鋒劍,低首臣服,聲音刻板,猶如上一世,他舍棄天蟬尊貴的血統,當她的走狗那般。

    “屬下該死,請主人降罪……”

    沐心慈拔出九幽的青鋒劍,架在他脖子上——“你是該死!”

    九幽閉上眼睛,可等來的卻不是疼痛。唇上一陣溫熱柔軟。霎時驚愣的睜大雙眼,眼前是沐心慈閉上的雙眸,睫毛的末梢溫柔的與他眼睫交匯、摩挲。

    沐心慈吻著九幽的唇,慵懶的半睜開眼睛,稍稍離開九幽淡色如冰的雙唇,用前世對他命令的語氣:

    “眼睛閉上。”

    “……”九幽閉上眼睛。

    “讓我進去……”

    “……”九幽輕啟了唇。

    沐心慈吻上去,明白他在壓抑、在顧忌。在九幽心裏,她永遠是不能褻瀆、妄想的。他隻想著付出,卻不曾要求過她什麽……

    兩舌尖一觸即分,接著一個進攻,一個閃退,直到退無可退,才反擊壓過去,將她占領,狂烈癡纏……

    九幽一雙深邃幽深的眸子,目光壓抑不住熱烈的渴慕、思念。這個在他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無數次的女子,在夢裏,他褻瀆過她,每次醒來總會自責,懲罰自己……

    九幽手緩緩撫上沐心慈的臉頰摩挲,微微在顫抖。

    兩相凝望,前世今生,曆經多少生死離合、日夜思慕……

    九幽唿吸重了,一手摟住她瘦削的身子,一手滑過她細滑的頰麵,將沐心慈放在沙地上,任她長發鋪散一地,一雙眼睛映著漫天繁星,像兩汪黝黑的泉水映照了如月星辰的柔軟光芒,閃爍著這世間他深深眷戀的一切……

    那麽美好……

    九幽俯□,雙唇親吻上沐心慈的唇,綿長熾烈,難舍難分……情到深處,再難自禁。

    輕風卷塵沙,生死相纏,天涯海角不離分……

    許久,沐心慈微微喘著氣,按住九幽探到她衣裳裏邊兒在她心口胡作非為的手。

    “我……還小……”

    “……”九幽這才

    醒過神兒來,如遭雷擊、夢初醒。九幽立刻離開沐心慈的身體,坐起來,動作不亂,平靜泰然。

    沐心慈身上一空,淩亂的衣襟口露出心口的肌膚有點兒涼,坐起來,距離近,伸手感受到九幽胸膛咚咚咚的跳。九幽連忙撤開。

    表麵那麽嚴肅正經的……明明心跳那麽快,皮膚那麽燙……

    “屬下該死!”九幽埋眼雙手托著青鋒劍遞給沐心慈,等著被罰。

    “……”沐心慈攏了攏衣裳,遮住春光,“你情我願,你怎麽該死了?”

    “屬下、該死!”

    “……你能不能換句話。”

    “……屬下罪該萬死!”

    “……”

    沐心慈好氣又好笑:“我隻說我還小而已……又不是說你做的不對,等日後時候到了……”後麵的話沒再說。

    然九幽抬起頭來,望著沐心慈雙眼熠熠生輝,嘴角忍不住笑意綿綿。

    沐心慈嘴角也翹起笑,可那笑卻在低頭看見自己胸脯時一掃而空——

    奶奶的,真的還小啊!

    一個假扮,一個裝糊塗,今晚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逢。

    沐心慈與九幽說了許多話,關於前世,關於這一世,還有她想做的一些事,比如造反啊啥的。七國混戰,趙地的血腥場景隨時都會發生,群雄想爭、勝敗難定。

    “我想,讓天下不再又戰爭。”沐心慈說著,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天下不可能沒有爭鬥。就算一統江山,也並非易事,她雖有那樣的心,可現在她到底也不過個女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比她厲害的人,更有之。可是,她想要試一試。

    “要定天下,必血流成河。就像這次趙、桑、西涼的戰爭,那死去的二十多萬西涼兵也是生命。或許,你會成為天下第一罪人。”

    這一層沐心慈又怎麽沒有想到,仰望星河璀璨、廣袤無邊。如此空闊、高遠,而她卻是這麽渺小,人本就是這麽渺小。千秋萬代又如何,和這天地永恆相比,也不過眨眼一瞬。人要脫離肉身之渺小,隻能用強大的心魂。

    “罪人,便罪人吧。我並不十分在意那死後的名頭。”

    九幽道:“我便陪你做那罪人。”

    沐心慈聞言側頭看他,會心一笑,點頭,縮進九幽懷裏,頰麵感受著他溫熱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本來溫柔如水的九幽,驀地嚴

    肅冷硬起來,一本正經,全身繃緊一動不動。

    沐心慈:“……”

    第二日一早,沐心慈、沐戰一行便啟程迴燕京城。

    而此刻燕京城,右相府中。

    沈厚坐立不安,來迴踱步。沐家兄妹敗了西涼,不日便歸。這可是大大的不妙!

    “爹,你怕個什麽,太妃娘娘可是我和湄儀的親姑姑,你在朝為官也好幾十年了,還怕那黃毛丫頭和一群榆木腦袋的武夫嗎?”

    沈鶴提到沐家就頗為鄙夷。最氣人的是他帶了兩萬兵去趙國找了那許久,連沐心慈的影子都沒發現,迴來被李睿批得臉皮都沒了,還領了十軍棍!現在屁股腫的不能坐、不能躺。

    他真是恨死那黃毛丫頭了!

    沈厚大歎一口氣,眯了眼睛。

    “兒子你不懂。官做得越久、權力越大越是容易成為皇家眼中釘。你姑姑雖是你娘的親姐妹,朝中的事有些差池她或許都會幫著咱們,但一旦牽涉到別國,那意義可就不同!”

    沈厚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沐心慈與沐戰竟是隨著西涼軍去了西涼,還殺了西涼的帝、後!如此計謀深沉,隻怕他給西涼皇後北宮令的密信也多半被捏住了。

    “此番……你爹我怕是在劫難逃……”沈厚的臉上表情少有的凝重陰霾。

    算計了一輩子的人,這迴竟被這一窩子武夫給算了!其實,沈厚最覺匪夷所思的,是與西涼的戰爭,勝得實在詭異,超出正常人設想範圍,實在奇怪……

    這其中,必然又貓膩!

    細思之下,沈厚懷疑蹊蹺都處在沐心慈身上。這種作戰策略,不像是沐家武夫能想出來的套路……

    沈鶴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呀爹?!咱們家可不能沒有您啊!”

    沈厚捋著胡子,思量半晌,霍然臉上乍明。

    事到如今,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

    從西涼邊境迴燕國,還得二十多日的路程,沐心慈、沐戰明日便到燕京。

    李睿身子大好,這多虧了一直被軟禁在深宮中的陳國質子蘇昱。菱太妃對這陳國質子欣賞得緊,賞賜連連,青蓮宮整個布置都換了番模樣。李睿得知沐心慈安然無恙,身子更是舒爽了,停止多日的早朝即日恢複。

    燕兵占領西涼半國的消息傳迴燕京城,朝野上下震驚!消失的燕兵在西涼境內出現,直直攻陷了西涼半國!西

    涼帝、後雙亡,大皇子身死路途之上,二皇子身中劇毒,五元大將被斬殺,三十萬大軍僅剩下七八萬,可謂是敗得慘烈異常!

    “皇上,此番沐家擅自調兵攻打西涼是乃犯了欺瞞大罪!論軍令當滿門抄斬!”這話卻不是沈厚說的,而是沈厚那派的官員。

    今日的沈厚,安靜得詭異,低頭不語,行為動作也膽怯蔫兒巴。

    李睿正欲問沈厚如何看,卻見沈厚忽然朝沐沉舟撲過去——

    “我要殺了你!!”

    一直低頭沒發言的沈厚忽然衝過去揪住沐沉舟扭打。

    沐沉舟一把將他製服扔在地上,摔得四腳朝天,沈厚嘴裏瘋瘋癲癲的罵罵咧咧。“沐沉舟我殺了你!你、你你竟敢背著老夫跟月娘偷情幽會!!還生了兒子!我打死你!”

    沈厚罵完沐沉舟又罵馬太傅,說他把皇上的玉璽砸碎了,扔去喂狗喂豬,又說菱太妃打了他女兒,當麵辱罵,語無倫次嚷嚷著天下負他、要造反,要打入敵國,從內瓦解,要當天神……

    “實在荒唐!來人啊,把右丞相拉下去!”李睿勃然大怒,拂袖,“這是發什麽瘋!”

    罵得越來越不入流。

    李睿傳了劉禦醫來給沈厚診治。

    劉禦醫歎氣,“右相大人這是操勞過度,損了心神,怕是,神智受損錯亂了……唉……前些日子臣下就勸說過沈大人,一定不要過於勞累,否則人心哪裏守得住那般操勞……”

    李睿傳了趙月娘上殿,趙月娘哭訴道,昨日裏,沈厚提著刀把沈鶴追得滿院子跑,逮住就往死裏砍。

    沈鶴胳膊上、大腿上都挨了刀,至今還躺在家裏,生死一線。

    菱太妃當即去沈府,果然沈鶴躺在床上,傷得嚴重。

    “唉,好端端的人,咋就瘋了……”菱太妃歎息,安慰姐姐趙月娘一番。

    家丁卻膽戰心驚稟告道,這一二十日前,沈厚就已經發了瘋,最近越來越嚴重,已經不識得人,隻偶爾清醒。

    繼打敗西涼之後又一大事件,便是大燕朝曆史上最賢明的右相竟然瘋了,整日嚷嚷著要造反、殺人,打罵妻兒,性子狂怒。

    聞者皆惋惜,隻道是天妒賢良。

    “老賊忒不要臉,裝瘋賣傻不管麵皮。”沐心慈怒拍桌子,迴來便得知沈厚“發了瘋”。若這老賊都能瘋,隻怕這天下間沒有幾個人不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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