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明晚便是沐心慈該毒發的時間,蘇昱在青蓮宮裏等著沐心慈上門找他。如此,大燕國皇後便成了他的傀儡,她的身後又有沐家兵權,要做什麽也容易得多。

    寒食丹是控製人的最佳藥物,沒有幾個人能抵擋住那痛苦,可讓蘇昱疑惑的是,現在已亥時了,沐心慈還沒出現。蘇昱一時按捺不住,打算趁夜去前往瑤華宮看看。

    而此刻,昭陽宮裏,李睿正在批閱奏章,眼也沒抬,問了身邊研墨的老太監丘慶。

    “皇後娘娘今日又做了些什麽?”

    “稟皇上,皇後娘娘跟前幾天一樣,帶著宮女兒奴才們,在禦花園皇宮各處轉悠,沒做什麽特別的。”

    李睿點點頭。邱慶瞄了一眼,見李睿心情不錯,殷勤道:“娘娘年紀還小,現在後宮裏年紀相仿的孩子又不多,老奴琢磨著是不是給皇後娘娘尋幾個小宮女兒當玩伴,以解閑悶。”

    李睿略帶嘲弄的笑,嗯了聲。

    李睿這幾日夜裏都不在瑤華宮歇息,一直在昭陽宮朝陽殿,處理朝政時常已是夜半。新舊更替,最是易朝政動蕩出亂子的時候。大臣官員們無心治理,以左右兩個丞相為首,拉幫結派,強盜土匪橫行,百姓日夜惶惶,梧州、瓊山兩地草莽奸徒起義,妄圖推翻大燕統治。

    而在外,大燕的鄰國趙國和桑國開戰,趙國連連兵敗,有投降之意。而實力雄厚的大國西涼突然橫插一腳,其野心,必是想趁火打劫,把趙國占為己有。若趙國淪陷,大燕就危險了!

    有了趙國做駐紮地,西涼便可直接駐兵到大燕邊境,趙國的邊境離燕京,快馬不過七八日路程。西涼覬覦燕國已久,定是早有計劃部署。李睿得到秘密消息,西涼大軍磨刀霍霍,打算要大幹一場。

    李睿如今和兩相都結了姻親,現下隻有剛從沐家拿過來的一半兵權。手裏沒有武器,總是日夜難安。

    若西涼真來犯,也並不一定是壞事!

    到時派沐家人帶兵上陣,以少對多,沐家的大軍潰敗之後,他再用拿迴的那部分兵力趁機猛攻西涼,不但能掙了名,也借西涼的刀,名正言順除了大患。

    雖然手段是奸猾了些,但治國安社稷,無毒不立身。

    李睿有野心有恆心,聰穎,努力,所以才在眾皇子中脫穎而出,隻可惜生錯了個娘,不受太皇喜歡。菱太妃自己親兒子當了皇帝,萬人之上,她自己卻還是沒做成太後,連沐心慈敬的茶都是李昭的生母德敏太

    後喝的。

    燕京城裏最近兩月接連丟失孩子。為了這事,李睿已動怒幾迴。明早,他要親自提問辦事的知府。

    都是一群飯桶!

    李睿批閱完奏章,夜已深沉,本打算今晚去瑤華宮看看,看這時辰,也就罷了。沐心慈早前告訴他,明兒個想迴丞相府一趟,他自然是沒有理由拒絕。初嫁的姑娘,難免戀家。隻能後日再去瞅瞅她。

    李睿總有種怪怪的直覺,忍不住探究沐心慈心裏的想法,竟有種,她深不可測的錯覺。

    李睿在沐心慈身邊明裏暗裏安插的許多眼線,她一舉一動都盡在掌握之中,也無甚好擔心。李睿安心熟睡,以為沐心慈不過籠中之鳥,卻不知,此刻瑤華宮寢殿龍鳳榻上,已空空如也。

    沐心慈不在瑤華宮。

    蘇昱潛入瑤華宮寢殿,看見重重帳維之後的龍鳳榻上空無一人,也納悶起來。這個年紀尚小的燕皇後,去哪裏了?

    “駕——”燕京城,一匹駿馬載著個秀氣的身影快速跑過街道,巧妙的繞過了夜巡的禁軍。

    夜裏打更的更夫嚇了一跳,連忙閃開讓路。這,該不會是偷孩子的賊吧?不過看身形,不像是魁梧男人。

    這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沐心慈。守城的將士是她沐家被撥走的士兵,沐心慈從小在軍營裏混大,沐家不少兵士都認得她,她要出皇城輕而易舉。

    她現在要去找一個人。

    爹爹送消息進宮,與趙國邊境處的駐軍送來急報,西涼已暗地裏控製了趙國皇帝,大軍已駐紮在趙國境內,目標再明顯不過——攻打燕國,以趙、桑之戰為掩護,殺大燕個措手不及。

    若她沒猜錯,不出一個月,西涼就會向大燕下戰書。而大燕上下,現在還處在皇權動蕩之中,以為那是趙、桑之間戰爭,於己無關,絲毫沒有意識到那硝煙後的另一隻虎狼。

    沐心慈雖打算謀權篡位,可如果國都不在,又謀什麽?

    外敵入侵,受苦的還是百姓。上一世七國混戰,打了十多年的仗,戰火紛飛,血染千城,戰敗國的百姓隻能淪為敵國士兵泄憤的箭靶,森森白骨摞如山。丈夫死在前線,家眷婦幼孤寡死在屠城中,城裏城外,屍橫遍野,血匯成河,瘟疫橫行,百姓無一人能安居。生離死別、悲歡流離,沐心慈看得太多,但,也更知道,這些無法避免。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亂世七國奪主之爭,不是生,便是死!如今群雄逐鹿,隻看七國中,誰能

    殺出一條血路,一統天下,成為第二個東朝武帝。

    天下之爭已在趙、桑之戰拉開,而沐心慈現在最擔心的,是沐家能否安然度過此劫。

    沐家兵力被銳減一半,那一半兵力緊捏在菱太妃、李睿、右丞相深厚手中,上戰場前線殺敵這等事定要是讓他們沐家前去。

    沐心慈隻怕,她的父兄,沒有死在西涼的尖刀之下,卻死在大燕國皇室,夥同右相沈厚的陰謀陷害之下。

    沐心慈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或許能幫到她。隻是不知她現在在不在這地方。

    “籲——”

    偏僻死寂的胡同。沐心慈在一處破舊的醫館停下。這醫館門前的木柱子已被蟲蟻侵蝕,整個木板房屋牆微微傾斜,儼然危房,搖搖欲墜。

    “吭吭吭——”

    沐心慈按著渺遠的記憶來到這裏,敲了門。四下一片詭異寂靜。沐心慈又輕聲敲了敲,生怕她那力道就把房屋摧垮了。歪歪咧咧鑲著的木板門裏,硬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莫非……沒有人?

    沐心慈正疑惑,忽一陣寒涼的風撞在後背上!猛側過頭,眼前一張蒼老詭異而醜陋的臉緊貼著。

    沐心慈立刻後退一步。

    “紅蓮夫人,你還是這麽神出鬼沒……”

    佝僂背的老婆子拄著拐,扯了一邊嘴角笑,蒼老的臉咧開幾絲深深淺淺的皺紋。

    “原來是燕皇後娘娘,嗬,你果然來找我了。老婆子我已經等好些年了……”

    紅蓮領著沐心慈從醫館偏門進去,她的聲音因為蒼老而嘶啞,斷斷續續,“那正門好多年沒開過,我怕一開門,屋子就塌了。”說著嗬嗬的古怪笑起來。

    沐心慈跟著紅蓮夫人進了到屋裏。那醫館隻是個幌子,真正的精髓在地下室。下去地下室的通道兩旁是精美的時刻、筆畫,夜明珠的光芒淡淡,把石階照亮。這是個地下的府邸,隨處可見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很詭異。空氣裏散發出一種冰寒的麝香氣。

    沐心慈曾來過,是上一世的時候。當年她二十五歲,正是意氣風發。

    “你找我何事?”紅蓮身上穿著錦繡瑰麗的裙子,一頭花發,皺紋遍布,一隻眼睛用布罩罩著。她是獨眼龍。

    “我是來取上一世你說要給我的東西的。”

    紅蓮夫人蒼老的笑聲又咯咯咯的響起,像是鈍貼在粗糲的石頭上磨著,很刺耳。

    “我早說過,你會主動來找我,你當時還不信我。不過……”紅蓮夫人把沐心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不過我沒想到,咱們再見麵,你竟會成為這麽個毛丫頭。”

    “我也沒想到現在的你,比十幾年後還蒼老。”沐心慈也迴了個冷意的笑容。

    紅蓮夫人不由慌張的摸了摸臉。眼神不善,哼了一聲,把沐心慈帶到了一處陰暗的地下室,昏暗裏有暗影蠕動,詭異,神秘,而又幾分悚然。

    架子上擺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沐心慈隻認得木節人、和草垛人偶,都是用來控製人行動、詛咒人的。這些東西都已上灰發黴,年代久遠。

    “你要攝魂眼也可以,不過我紅蓮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紅蓮道。

    “你想要我拿什麽交換?”

    紅蓮夫人摸了摸沐心慈的眼睛。“這雙眼睛真美……老婆子我活了兩百多年,從沒見過這麽靈氣的眼睛,如果鑲在我的臉上,一定很美,還有,你這臉皮相我很喜歡……”

    “你想我拿眼睛、和臉來交換?”沐心慈皺眉,她若瞎了,拿攝魂咒來又有何用?

    “對!”紅蓮夫人忍不住激動,“你可以放心,我當然不會現在取。我會等到你快死的時候,來取走你的眼睛和麵皮。不過……必須在你還沒死透的時候取,也就是活著的時候,那樣才新鮮。”

    沐心慈眯眼思量了片刻,權衡利弊。雖然她很不想用身體來交換,可如今事態緊急,她爹和兄長雖英勇,但謀略上卻差了許多。沐沉舟一介武夫,又不如右相善於拉攏權臣,沐家就靠一隊雄兵在大燕立足。李睿若要他父兄去送死,朝中幫襯的大臣都難有幾個。

    “……好,我答應你!”

    紅蓮夫人嘲諷一聲冷笑。

    “你先別急著答應,等你活過今晚得到攝魂眼再說吧。攝魂咒是天下至強的術,可不是那麽容易得手的東西小丫頭!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婆子我活了一世,就見過一個人熬過施法,得到了攝魂咒。”

    “誰?”

    “兩百年前,一統天下的東朝武帝,衛曦。當時是我師傅替他施的術。衛曦雖然一統了江山,但沒過久就七竅流血死了,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又分裂成七國,一場徒勞。師傅說他不是天命所歸,不配控製攝魂咒,所以短命。你若害怕,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東朝武帝竟然也用過攝魂咒?

    “夜已過半,夫人還是少說

    話快行動吧。”沐心慈在石床上躺下。

    “好……丫頭有膽量。”

    紅蓮夫人在沐心慈身上三百三十九處穴位施了針,拿出她師傅遺留給她的最後一顆攝魂石,練成石水,融入藥,匯入沐心慈雙眼,立刻擺壇作法施咒,若慢了,可能功虧一簣,這丫頭還可能沒命。

    沐心慈聽著紅蓮夫人沙啞的聲音不停的念咒,隻覺眼睛、大腦一陣劇痛,緊緊咬著牙,忍著沒吭聲。握緊的雙拳指甲已刺破掌心。

    她還能忍,比起寒食丹,這點痛,還能忍。

    紅蓮夫人見沐心慈一聲不吭,不由也有些佩服。當年她師傅替衛曦施術時,她也在旁邊。

    她的忍耐力,竟比衛曦還強?

    紅蓮夫人不由有些激動。這丫頭能借著她師兄隴上老兒的石頭重生迴來,便已是奇跡,說不定,她真是有天命的人。

    紅蓮夫人心裏升騰起個想法,躍躍欲試。

    “丫頭,有沒有勇氣賭一把,試試更厲害的攝魂咒。不需要催眠,隻需要一個眼神,便能讓人按你說的命令做。不過,一旦我試驗失敗,你就死了。”

    攝魂咒本是用來催眠,套取信息,如果能變成命令,那豈不是天下再無對手?

    沐心慈忍痛緊咬的齒冠已滲出血。死亦何懼,一生見過太多人死,自己也死了一遭。

    “……夫人請!”

    紅蓮加重了咒術,沐心慈眼睛劇烈疼痛慢慢蔓延至全身,竟比寒食丹的痛更加重了十倍。紅蓮夫人叮囑她不能昏迷,一旦昏過去便再醒不過來。

    沐心慈咬牙堅持著,心裏想著許多,家,爹,娘,哥哥,還有……九幽……

    不能死,不能就此死了。為了保護身邊的人,她必須更強。西涼國已經磨尖了利爪,要撕爛她沐家的兄弟……

    如果能活著撐過去,得到攝魂咒……

    疼痛似無窮無盡,渺無盡頭。紅蓮夫人不禁有些後悔,她加重了咒術,看沐心慈這狀況,儼然受不住了。

    四個時辰劇烈疼痛,沐心慈終還是昏了過去。紅蓮夫人失望沐心慈怎麽就這麽死了?那將她複活過來的人,定會找她算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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