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永無盡頭,如何停止?”


    “非你所願?”


    “非我所願。”然而必我所為。


    她抬起一隻手,慢慢伸向我的臉,晦暗的眸子微亮:“你沒騙我?”


    “沒騙你。”無來由地,我不想說謊,不想騙那雙眼睛。


    “我看到了。”她撫上我的眼,指肚輕點眼睫,嘴角含著淺淺的笑。


    “謝謝!”阿辛,我應該早點去找你的——“相見恨晚”嗎?


    室外忽響起喧鬧聲,門應聲撞開,妙音滿臉難堪,身旁是麵色惱怒的霧影,看到我和莫辛擁抱的“親密”狀,一個驚詫,一個怨憤。


    “大人,我告訴過她,您作畫的時候任何人不得驚擾,可是……霧影公主……”妙音急忙解釋。


    我不急不緩地放開莫辛,說:“妙音,好生照顧她。”起身走出畫室,經過霧影身邊,口氣冷下,“你跟我來。”有些誤會,說開比較好。


    走廊盡頭的露台上,我坐在桌邊端起一杯清茶悠悠慢飲——


    “你叫我來看你喝茶嗎?”對麵的女子憤惱。


    “你也可以喝。”我放下杯,淡漠地掃了眼她麵前熱氣嫋嫋的茶。


    “夜落,你不能這樣對我。”她霍地站起來,兩手按在桌麵,眼裏噴出火苗。


    “霧影,別太放肆,不分尊卑。”我有意向她施壓威嚇。


    “我放肆?我不分尊卑?”她諷笑,“夜落,我想你是不知道,當初屍鬼許諾,若我跟魔域聯手找到你,魔王順利複活,我將成為魔後,現在你是魔王了,我也早已是你的人,這一切全是天意。”語中有絲殷切的期盼。


    “第一,屍鬼許給你的承諾,與我無關;第二,你誤會了,我們之間沒發生什麽;第三……我不喜歡你,我和佳穎是朋友,跟你……是陌生人。”語畢,我繼續風輕雲淡地喝茶。


    “你胡說,”她聲音打顫,拒不死心,“你胡說,那天晚上……”


    “我什麽也沒做,隻是看了下你身上的封絕,後來你睡著了,我就走了。”


    “這麽說 ,你那時就發現了我的身份。”她的表情破裂。


    “嗯,不算太晚。”


    “既然知道了,你又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對我那麽好?給我希望?”


    “不是給你希望,是想觀察你,換句話說,是監視你。”


    ……


    她是流著淚跑開的,強忍著沒哭出聲,眸中溢滿極大的怨恨……


    指尖碰了碰頸脖間隱去的銀質項圈——佳穎送的禮物,我會好好收存。


    “這次,我認為你做對了。”幻月倚欄而立。


    “一開始就錯得離譜,”我淡淡說,低轉眼眉,瞅著他,“那會兒,你怎麽一眼認出我不是梵業?”蠻好奇的。若隻是我身體裏的靈魂易主,他們並不會消失,他憑什麽判斷的呢?


    幻月稍愣愣,別開視線:“但你的眼睛不會騙人,很純粹的漆黑色,世間最深的黑暗,最為清澈、平靜,不適合謊言與掩飾,細心點的人會發現,其實你最不適合演戲,不止我,殿下、煦、阿穆、璿璣和妙音,他們也一見便知道是你。”


    “……”我不得不言敗,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很怪異。難怪莫辛會摸上我的眼睛,說她看到了。她信的不是我的話,而是我眼裏所謂的真麽?


    “還因你說過的一句話,”他又低聲道,“你說,即使變成魔王,你仍舊是夜落。”


    (聽完,我特想做一件事——擁抱他,呃……他先嚇跑了。我挺鬱悶,嗯……他能看出我想幹嗎??冷汗)


    莫辛坐在一塊巨岩邊,望著下麵的黑霧雲池發呆,我屏退附近尾隨看護的妙音和其他幾隻小妖,坐到她身邊,請問:“阿辛,怎麽在這兒?”


    “魔宮裏很大,我迷路了。”她抱著雙膝一動不動。


    “可以叫別人帶路啊!”


    “我不知道去哪裏。”


    “……”我默,講的大實話。


    “……夜落,”她側轉過頭,清亮的瞳仁中倒映出我的臉,目光緊緊攫住我的眼,“你眼裏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世界?”這個命題很廣啊!我柔笑,“以前,我看到的世界隻有一片漆黑,因為我活在黑暗的最底層,見不到光。後來在有光的世界裏,我覺得和在黑暗中沒區別,真善美,假惡醜,你能把他們剝離開嗎?”


    “……”她低頭,下巴擱在膝蓋上,“我想我懂了。”


    “可你還累。”


    “抱我,好嗎?”


    “嗯。”我依言攬過她,軟軟的身軀很暖,亦很涼。她喜歡蜷成一團,睡覺也是,像隻極易受傷的小犬。


    “你眼裏的世界,是光和暗……”她的臉埋在我胸前,聲音很輕,“好想拋開一切,就這麽一覺睡下去,永遠不再醒來……留在一個很幹淨的夢裏的世界……”


    留在夢裏的世界?也許,你正身處夢中,一覺睡下去反而在另一個世界裏清醒……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


    你尋找真實的存在,我隻堅持自己的堅持。


    光照亮的真善美,暗掩埋的假惡醜,雜糅在一起,組成這個世界——平衡的世界。


    決戰之非結局的結局 第四話異次元縫隙


    魔宮外璿璣和舞蛇女鬥起來了,原因很離奇——


    璿璣:“夜落大人的神顏豈是你這種妖女能覬覦的?趕緊收迴你不知廉恥的爛心思,我尚可饒你一命。”


    舞蛇女:“他是我們的魔王大人,自家人談何覬覦?你若沒本事管住他的心,就怪不了別人。”


    璿璣:“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再不知悔改,小心我挖了你的蛇眼。”


    舞蛇女:“你殺了我又能怎樣?還有那個禦靈師、霧影公主,你排的到幾位?”


    璿璣:“哼,妖女,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幾條流雲帶飛卷,蛇屍撒了一地。後者不甘示弱,氣急敗壞地擺開蛇陣……


    “璿璣,住手。”我淡淡命令。


    她立即收迴藍綢雲帶若無其事地應:“啊?夜落?你要出門?”


    “嗯,焰錐焰狐受了傷,你跟我一起去。”


    “哈,求之不得。”她拋給舞蛇女一個勝利者的得意眼神,幸災樂禍地飄到我身邊。


    “魔王大人。”屍鬼在身後喚住我。


    “有事?”我漠然問,示意璿璣先行。


    “夜落大人,”屍鬼壓低了音,“事已成定局,願您以大局為重,凡事三思而後行。”


    “被發現了麽?”我唇角勾出薄薄的笑。


    “我們對魔王大人的了解正如幽冥使者對夜落大人的了解,再者穀江的結界到現在也沒撤。”


    “原來如此。”我淡然道,“安心好了,我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您的舉動讓屬下不太安心呢。”


    “特派局。”我直言目的。


    “屬下多慮了,”骷髏麵具後不知藏著什麽表情,話語沉緩,“請您多加小心,屬下會派炎魔等接應。”……


    穀江上空等候著一名青袍男子,身姿英挺,劍眉星目,凝肅的眼神裏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威嚴——此人,便是岐山古墓禁界尊者座下的青龍使。


    “青龍,找我何事?”或說,是老頭兒找我……討論“放水”問題?


    “傳尊者的話,各世界接壤的異次元隧道中發現不明物遊走,為防引起其他時空混亂,動搖平衡界限,望請夜落大人幫忙查清。”


    “嚴守各界通道,防止互侵,是他的職責吧!”怎成了我的活兒?


    “那個不明物……很棘手,也很奇怪,它像一座漂浮的處所,又像一個活物……”


    “那是什麽怪物?”璿璣心直口快。


    青龍搖了搖頭:“好像……和夜落大人有關,至少從發出的訊息中可以讀出,它在找您。也許……您能對付它。”


    “老頭兒說的?”那隻怪物?我想我猜到了幾分。


    “尊者說夜落大人能幫一次,就能幫第二次,這事無論如何您得出手。”青龍有理有據,燙手山芋丟定了給我。


    “喔,什麽強盜邏輯?”璿璣報不滿。


    “璿璣。”我向她使了個眼色,那名左臉有疤痕的禦靈師正靠近這邊。


    她迅速領悟:“ok,我去搞定。”


    “快去快迴,別纏太久。”焰錐焰狐上次對戰三人,因其等來救兵才致被傷,教訓要汲取。


    璿璣走後,我平淡地對麵前的男子說:“告訴老頭兒,欠他的人情還了。”


    “青龍代尊者謝過夜落大人。”


    ……


    怪物?我的直覺是尤尼?不謀而合,還個順水人情吧!青龍又指明它一直在隧道中遊移不定,近日被發現,具體位置比較難掌握,恐怕得另辟蹊徑。情報半缺不全,說白了是讓我自己去找,老頭兒則束之高閣,獨享安樂嗬。好吧,忍字頭上一把刀。


    不過,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可任我差遣,算你有良心。盡管我明白,進入連接各個世界的縫隙裏,需要他們四個鎮守,以防力量餘波震蕩,衝破隧道,後果用個比喻形容是,像漏了洞的氣球不受控製到處飛竄,萬一造成錯綜複雜的時空扭曲,那就真玩不起了。


    據此 能得出,尤尼的本事甚大,我應做足心理準備。


    首先找到他,莫辛是突破口。


    魔域中炎鐸香、白鶴、陰百煞和煦、阿穆等在入口相迎,這架勢,屍鬼說的接應嗎?誇張了點。


    璿璣很大牌地拂動水袖,說僅僅幾隻小蒼蠅,已趕跑了,不勞這般興師動眾。


    我保持緘默,一句話未說,徑直去尋莫辛。


    “夜落大人。”昏暗的過道裏,煦溫和的聲音傳來。


    我停步,等他下麵的話。


    “幻月在殿下那裏,”他走前幾步,“殿下……有點苦惱,似乎喜歡前段日子的您多一些。”


    “煦,”我遞出一串項鏈,一顆藍色晶石熠熠奪目,“把這個給小離。”


    “夜落大人……”


    “梵業的魔蓮很好用,甚至能壓製銀箭之傷,取出這顆沒關係。”


    “您不親手給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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