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說?”他毛了,身上的刺頭一根根刷刷豎起,“欠我那麽多你還敢說罰我?三千多年的帳還沒找你算呢?如今就為了一個人類臭丫頭你要罰我?抽哪門子風啊?”氣極地站起一把抓起我前襟猛力提晃,欲強拎一醍醐直接灌頂,“我看你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明天開始別去什麽鳥學校,留家裏洗腦,我要好好洗洗你那個變異變種的傻逼腦子,不跟你來硬的當別人全是弱智。哼,夜落,告訴你,我管定你了,明天休想逃,聽——到——沒——有?”


    弟啊!您老再這麽殘暴地晃下去,沒等到明天,我先壯烈了。奇怪,如此危急關頭,幻月消失到宇宙哪個角落去啦?該死的不快來救主。平常無事陰魂不慘,現在有事影兒都不見一個。


    離壯烈差一步之遙,親愛的老弟終xx吼完,鬆了手。我隻覺得眼前一片星光燦爛,金光閃閃,無意外“啪”地掉落:沒同情心的,虐待孱弱少女啊!!


    好吧!看在他是弟弟的份上,我認栽。瞥見“墳頭”那本關於男人和女人的書,唉——慢慢地(動作可能有些笨拙,因為仰視到老弟的眼神是恨得牙癢癢,爛泥扶不上牆),慢慢地爬起來,咧嘴笑笑,完全一副逆來順受的好脾氣。


    是的,不論小離做什麽,我都不會生氣。盡管事實上,夜落極少真正生氣,連被神王設計謀害時也不曾發怒,遙遠的印象中,憤怒僅有那一次,天崩地裂的一次,改寫夜落命運的一次……


    激戰之夜闌止殤 第十話 去實習


    我理了理被抓皺的衣襟,用文明語言對老弟說:“小離,你是火,珊珊是水,你說水火不容,是怕她一盆水把你這一把火澆滅嗎?”擺明立場:我很希望的。就屬以姍敢抱大無畏精神跟他直來直往,毫不畏懼。那孩子,有魄力,夠膽識……嗯,我欣賞。


    “我怕她?哼,”小離暴跳,捏緊拳頭,順便椅子碎了,一手指著我,“別想用激將,除非去劈了她,否則不幹,找誰也別找我。”


    “我會蠢到和你玩激將法?都被你研究個透了,就指明事實吧,你用得著那麽激動?還拿激將當借口,不知道的以為你真怕了她,不敢幫我留意她的動向哩。”激將中的激將啊!你再不中我直接去跳黃河。


    老弟臉上青的黑的綠的紫的一塊兒湧,怒氣未出胸腔便含恨而終——ok,談判圓滿了。


    謔謔……某隻小惡魔得瑟撒花中……


    然後,迅速抄身離開烏煙瘴氣的“亂葬崗”,房門帶上,裏麵還在轟轟烈烈地上演“挖墳掘墓”,這座宅邸,葬身在他暴行下的幾率……甚高、甚高、岌岌可危!


    “唿——”一逃出來,“耶?!”微微斜靠在門邊,環胸而立的……是……那塊冰雕!!他一直在外麵聽戲!!第二迴了啊!你見死不救,我記下了。


    “幻月……”無比哀怨、沉歎、失落而無可奈何地望著他,淒淒楚楚的無助誘惑表情百分百惹人憐。


    “這個世上,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是殿下。”他冷默得不能再冷漠,拒不知錯悔改,理由充分信服,很合情、很感人。但——


    “燕堤穀的那次呢?”我以眼神示問,突然發覺,自己其實蠻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


    “我相信你所相信之物,”他稍頓住,目光飄忽了兩下,像思考著什麽合適的詞,然後徐徐說出四個字,“愛屋及烏。”


    “哈??”被淩冰砸中,為什麽,添堵的總是我?秉著睚眥必報的心理,我脈脈伸臂攬上他頸後,冰雕驀地震了震。忽略他眼裏的驚訝與恍惚,踮起腳跟,在俊臉一側輕輕印下吻痕,伏在他肩窩裏柔聲問:“何時……才能融化你的冷淡呢?”


    我非常確定,聽見了他溫熱胸膛內悅耳動聽的心跳聲,於是平衡了。謔謔……小惡魔連續得瑟撒花……今晚大豐收啊!心情爽啊!


    隻不過下一刻,轉頭看見三雙眼睛光明正大地……看我們……看我親密地抱著幻月,他的手扶在我腰際,姿勢像……嗯……是摟抱在一起,加上方才一幕……


    妙音兩手努力捂住口才不致尖叫出來,表情極受創:天塌了。


    最淡定的是星河,看了會兒,視若無睹地走開。阿穆摸著下巴惡趣點評:原來不是幻月捷足先登,是夜落主動看上幻月啊!怪不得常常隨身攜帶,差別對待,唉,璿璣又要尋死覓活了,主人口味真不一般,莫非是殿下所指的異常心理?


    當晚,夜宅上下難得打成一個共識:夜落大人——xx。


    翌日,出門前囑咐阿穆,灃山腳下那座罕無人至的古刹,四名禦靈師正忙著布結界,若有必要,去“幫幫”他們。阿穆自然明白,對某些事,原則上我不喜歡自己的行動受他人限製,尤其是這種時候。


    一身職業人士打扮,朝廣安進發,迎來第一天的實習,代價是——翹課(不翹課就得翹班),必須的,咱沒選擇。


    莫辛所在部門為風險合規,她原是數學專業,擁有超強的計算分析能力,而金融對數學也有一定要求……我想表達的意思是,自己給她打下手,應該勉強可以的……吧!雖然微積分,呃……概率統計……嗯,馬馬虎虎能過安全線——及格線。想當初我是以最後一名的成績勉強擠進了穀大的金融,很懸的。


    模式化地與各位同仁前輩打招唿,不乏許多年輕人,年輕人好哇!年輕有為。歲數相差不是很大,少了輩分上的拘謹,挺好,隻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好似看著一隻南極企鵝來到北半球的智利阿塔卡瑪沙漠參觀。咳咳……換種說法,若我不是穿著正式的職業裝,估計前輩們會有諸如“小朋友上幾年級啦?初中畢業了沒啊?”諸類問題。


    申明:長得年輕不是我的錯。眾同仁有感:以貌取人,實在罪過,罪過……


    首日以熟悉環境為主,各處走走串串,順手翻翻資料,對工作性質做個大致了解,一堆文字和數據組合,我看得頭大,懷念課堂上的老教授啊!想著想著就想到,今天的政治經濟學老師會點名麽?


    “小風,下班啦!”莫辛在背後拍拍我。


    “哦。”遊完太虛迴神,趕忙收拾好桌上零散翻開的文件。


    “看你這麽刻苦,都快廢寢忘食了,我就知道自己眼光一向很準,不會看錯人。”她躍然一笑。


    一句讚賞的話,為嘛我聽著像別有層深意呢?還有,什麽刻苦……低頭做閱讀深思狀,實則神飄萬裏,飄了一上午。


    莫辛邀我同去吃午飯,我婉言迴拒,說要去醫院看望同學,時間有點緊。走在路上,忽蹦出一個念頭:給他帶份午餐吧!雖可能是多於之舉,但尹劍會需要,在他養傷期間,先做好第一步準備,看是不適合,凡事慢慢來,急不得。


    臨時在一家飯店買份雞湯,我另加了點料,用保溫桶裝好,提到醫院去。


    病房裏,尹蝶正與哥哥談笑風生,每次見到他,心裏總會泛起異樣的漣漪,暗自長歎,我是怎麽了?瓔涵兒,刻在夜落的記憶中太深,想忘,不容易。如尹劍說的,能忘記她的臉,她的笑,但想起她時的感受,忘不了,何況,那張臉正活生生地擺在我麵前。


    尹劍照例以高考為由打發走她,望著杵在門口的我……和我手中抱著的保溫桶,啞然失笑:“過來。”那表情,那口氣——像在召喚自家的寵物貓。


    寵物?我發散的思維聯想起了小鈴鐺、燕堤穀……


    收起亂飛的思緒,混混沌沌中聽話地依言走到床邊,坐下。


    “小蝶被慣壞了,有點大小姐脾氣,別見外。”他邊說邊像拿自己的東西一樣拿走我手中的保溫桶,打開,端起來聞了聞,“還不錯,很香。”


    哈啦?!這人……也忒自覺了吧!


    “你沒吃午飯麽?”脫口而出。


    “嗯,等你。”他理所當然。


    “那萬一我中午不來,下午來呢?”你也一直不吃東西等下去?


    他卻像看白癡般地瞧了我一眼:“我知道你會來。”然後從枕下取出一本書遞向我,“給。”


    “啊?”伸手接下,一看是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嶄新的書封,沒翻動過,我反射地揣摩他的用意。


    自顧開動,正用小勺舀湯的尹劍再次看白癡地抬眼瞧我:“以前住院你就愛捧著這種文學書在手裏看,怕你像昨天那樣坐著無聊,”一勺湯送到唇邊,慢慢喝下,聲音很輕,“我喜歡看你看書的樣子,很安靜,什麽都不用想。”


    這個……算……那什麽嗎?咳咳……窗戶紙不能捅破,我忙捧起書隨意翻了幾頁,轉話題:“嗯,基督山伯爵,我看過電影版的,很精彩,說法老號的一名大副愛德蒙·唐泰斯複仇的故事……”


    他兀然頓住,我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觸動了那個禁忌:複仇。


    ☆、第十一話  灃山下的屠戮 (2345字)


    “想聽另一個複仇故事嗎?”尹劍低著頭,沉沉問。


    “《王子複仇記》?家喻戶曉的哈姆雷特……”


    “那些是成功的複仇,主人公如願以償讓仇人得到應有的下場,身敗名裂,乃至可以同歸於盡。”


    “你要講的故事呢?”


    “作為交換,能告訴我……那個人的來曆嗎?”他仍舊低著頭,自始至終未看我一眼。


    “……”暫時不能,我沒吭聲。


    沉默良久,他長吐一口氣,沉重的心情鬆緩下來:“算了,一個沒有結局的複仇稱不上一個完整的故事,”繼續喝著湯,“在這個病態的世界,比費爾南、唐格拉爾、克勞迪亞斯之流更可恨的大有人在,至少他們有嫉妒、貪欲為由,而有些人卻沒任何原因,隨便找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充當借口,哼,”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我,焦點像落到別處又不似在看我,“小風,你清楚很多事,包括我……”


    我悻悻地出了病房,這些人,太聰明。


    正走出醫院大門,偶遇筱貞,我被她左手中指間那隻圓潤的珍珠戒指吸引,她遲疑地詢問尹劍的傷勢怎樣了。


    “恢複得很好。”我笑答。心想:她和禦靈師有接觸?


    平平凡凡的一下午結束,與各同仁道別,莫辛對我“勤懇”的工作態度頗為滿意,兩人相處得也格外愉快,或許她另有目的,其實不必這麽費盡周章,不管懷疑或試探,最終,我會告訴他們真相。


    灃山腳下一座破落荒涼的古刹,門楣殘敗的匾額橫臥在地,被亂草遮蓋一半。墨綠的草莖上點點殷紅醒目,連成一條又長又粗的血漬劃過破匾,空氣中血腥味刺鼻,地上片片血水與天邊紅霞相映,組成一幅美麗的死亡畫卷,時間凝固在這永恆的暗紅刹那。


    踏過門檻,一片淩亂廢墟,石牆剝落,小廟完全傾覆,碎成一堆枯木亂石,腳下血跡的源頭延至半掩在廢墟下的四具屍體,殘肢散落,死狀極慘。


    廢墟堆上,阿穆猶如一隻剛從地獄修羅場逃到人間作祟的飲血惡煞,淺淺一個背影足使人不寒而栗。


    他偏過頭見是我,愣了愣,稍即身影消失,隱現在我麵前。


    這幕場景總容易讓人產生聯想,我並未說什麽,沒有嗬斥,沒有責備,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平靜地走向殘垣邊一具比較完整的屍體——他餘留著最後一口氣。


    我漠然俯視被困縛在軀殼牢籠中的可憐靈魂,那雙竭力睜開縫隙的渾濁眼瞳,緊緊盯著我,嘴唇無聲地嚅囁了幾下。


    我讀懂他的疑問,淡淡迴答:“我是夜落。”


    陡然間,他瞳孔放大數倍,無比驚駭,目光散射,蠟白的麵色轉為青灰,張大了口,怎奈喉中發不出聲音,胸前急促的起伏不到兩秒便平息,頭疲軟地垂下,左指間一顆寶石戒指黯然失色。


    被我嚇死了??我迴頭無辜地問阿穆:“我很恐怖麽?”


    “不是你恐怖,是夜落,”答話者為幻月,不知從哪冒出來,站在那具屍體邊,“他聽到‘夜落’兩個字,才被嚇成這樣,你對他們做過……很殘忍的事嗎?”


    做……很殘忍的事??


    我和他同時望向阿穆。


    “別看我啊!我還想過把癮呢,沒來得及插上手,這麽弱,真不禁打。”阿穆擺擺手,不無失望。


    “呀呀,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又見夜落大人,在下深感榮幸,與您如此有緣呐。”鐮刀男的怪調很突兀。


    “是啊!收魂的來了,”我快速明了地拆斷他最喜歡打的太極,“阿穆,你幫忙收屍吧!”語畢,退場。


    “哎,喂,”大叔不滿意,“不是我幹的,怎麽要我收拾爛攤子?幻月不也在嗎?你這偏袒得太明顯了吧?”


    “哦?”我停步,瞅瞅跟隨在旁的男子:“你願意嗎?”自昨晚過後,我倆被他們一致認為……一言難盡,不說了。


    出乎意料,他自覺地轉身往迴走,我再加一句:“順便去查清那件事。”不需太多言語,他會懂。


    “能和傳說中的幽冥使者攜手共事,無上的光榮啊!”飄在空中的無殤,很想叫人搭弓一箭射下來。


    “唷——死神,那晚你溜得快,碰巧這次又撞上了,咱來比劃比劃。”阿穆捏響手指關節,擺出“大爺我很不爽”的痞子姿態。


    “閣下言重,在下哪敢接招啊!”無殤掩麵,咯咯詭笑,“再說了,溫柔美麗的夜落大人不適合太暴力的場麵,請恕在下無法滿足您的欲望。”


    聞言,我額角青筋暴突,誰能給我支槍崩了他,再拉出去鞭屍一萬。


    繁華的城市之夜,誰人知平靜中暗藏多少危機……


    在空中俯瞰著華燈初上,霓虹炫彩的穀江城,我簡明地對身後六人指派任務,“阿穆,夜宅你負責,其餘四個地方,萬劫塔,星河,泗水道,璿璣,未央樓,妙音,最後一處,那座小城堡……煦,不用看著無殤了,你去。”


    “幻月幹嘛?”璿璣指一旁清閑的冰雕男。


    “保護我。”


    “我跟他換。”某女強烈要求。


    “不行。”


    “差別對待,璿璣,事實證明,你搶不過幻月,忍了吧!”阿穆憐憫她。


    “或者等殿下把大人的變態心理治好後再搶。”妙音同仇敵愾。


    “小落落,為什麽你總是對我這麽殘忍?”某女仰天悲愴。


    我再送塊豆腐給你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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