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門外傳來清晰的貓叫聲。


    “貓!”像久沉於夢中的人陡然被驚醒,她拔腿出門。


    “佳穎……”我緊跟在後,感覺不妙。果然,剛走出畫室,走廊裏蹲下的身影抱著什麽,我近身輕喚,“佳穎?”


    “這隻貓認得我,”她的語氣很低沉,“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見過它……”站起,迴過身麵對我。


    小貓咪從她手中滑落,靈巧地順著我的褲腳竄到肩頭趴著,動作熟稔得好似一種習慣,親昵地舔了舔我的臉,與那晚對夜落的行為無二致。


    “夜落的貓。”她淒楚地擠出一句。


    “世界上長得相同的人都有,更何況貓呢?”我平靜應道。


    “純灰色的貓,綠寶石一樣的眼睛,那晚它竄出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夜落告訴我它叫絲絲,”佳穎直勾勾地盯著我,“剛才我試著叫絲絲,它跑過來了,我抱過它,還不小心用力捏過,那種手感不會有錯。小風,也許你不知道,我記性很好,對見過的人,觸碰到的東西以及感覺記得很清楚。”


    “佳穎,我……”知道她記性好,卻不想好到如此程度。


    “你和夜落什麽關係?為什麽他的貓會在你家,跟你這麽親熱?”她黯然神傷,“小風,他救下我並送我到醫院的夜晚,你看見他了,是嗎?昨天我看到的畫像是他,現在被你換了,是嗎?你也喜歡他,不僅跟他見過麵過,還索要了他的貓,是嗎?”


    “佳穎,不是你想的那樣,夜落他……”我把肩上的小貓咪抱下,不言語,無論說什麽都隻會被認為是借口,她醒來的那一刻便已是欺騙。


    “你說啊,不想解釋嗎?”她咽下一口苦水。


    “對不起……”是我的錯。


    “小風,我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可你怎麽能……”她哽咽道,“我跟你說過,你已經有尹劍了,不能再跟我搶夜落,可是你為什麽……”眼淚抑製不住滾落,她胡亂地撞開我奔下樓,衝出大門……


    “夜落,早告訴過你,別對女人太好。”幻月靠立在畫室門邊,一副“不聽我之言,吃虧在眼前”的冷漠表情。


    “這裏離市區太遠,叫阿穆送她迴去。”我無奈輕歎。


    “夜落,你做了什麽把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氣哭了?”璿璣剛提著一籃子鮮花進客廳,望向佳穎抹淚飛奔的背影。


    我按上隱痛發作的心口,把茫然的小貓咪扔給幻月,重入畫室,順手帶上門,看著恢複原樣的自畫像:夜落,你可知,無心之過最傷人。


    接連幾天,佳穎沒去上課,我道她需要時間好好冷靜,最不想見的是風鈴,最想見的是夜落,然不管哪個身份,都不能見,天下總會有這般湊巧的事,令人始料不及——命運嗎?


    生活像被強製著平靜了三四天,一日課程結束,等教室的同學紛紛散去,我才慢慢收拾書包,心髒的刺痛不斷傳來,下唇咬得發紫。


    扶著桌沿,還未提起書包,一陣抽痛使得腳步不穩,重心下落,我揪緊心口處跪倒在地,另一手扶上椅,額上沁出豆大的虛汗。鬆開揪著衣服的手攤開,掌心一顆藍色晶石光豔奪目,合掌緊握,忍痛一鼓作氣站直。


    不想杜安卓和嚴俊貿然出現在教室門口,見我異狀,忙欲將我送往醫院。到樓下大廳,歐凝似乎和他們約好了的在等著,今天的她很漂亮,還化了些淡妝,見到我時,微微晃神,而後眸間一抹憂慮:“小風,你這是?”


    “小凝,她心髒病犯了,要趕快送醫院,我們……”杜安卓急急解釋。


    “那快去吧!”歐凝無絲毫計較,並主動上前來扶我,反令我們三個吃驚不小。


    剛出校門口,巧遇等車的筱貞,同是去醫院……


    散不去的藥水味飄蕩在病院每處角落,外麵杜安卓和嚴俊向給我檢查完心電圖的醫師諮詢病情。


    “小凝……”我坐在病床上,想對她解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她柔和道,“安卓現在對我很好,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他是我的,別人搶也搶不走。”看似玩笑的話,為何有股——深意?


    小離來醫院後,他們告別迴校,杜安卓離開前對我說:“小風,以後有什麽事盡管找我,別忘了,我們是朋友。”臉上洋溢著真誠與釋懷。


    迴校的路上,三人各懷心事,嚴俊擔心歐凝會因那句話而心生芥蒂,原本——今天就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小凝,我和小風不存在誤會了,我很清楚她不是丁靈,也不可能取代丁靈,希望你……”杜安卓坦然道。


    “我能理解,不用解釋太多,小風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歐凝恬然笑應。


    ****************************


    醫院另一頭,我敲開一間單人病房,身後的小離不滿念叨:“真愛管閑事!又一個女人。”可歎他們七個從未把風鈴當成女的。


    “小風,你身體好點嗎?”守在病床邊的筱貞擱下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蘋果。


    “好多了,阿姨呢?”我來到床前。


    一位麵色枯黃的中年婦女,比實際年齡看起來更加蒼老,生命的燭火即將燃盡。


    “你是?”病人微微張開眼,唿吸很微弱。


    “媽,您醒了,”筱貞很輕柔地伏到母親耳旁,“這是我同學,風鈴,我們都叫她小風,另一位是她弟弟,夜離。”


    寒媽媽很慈祥,蒼白的唇邊勉強浮出微笑。


    “阿姨好,”我打聲招唿,叫老弟外麵等著。


    “她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限,人各生死有命,你別妄想篡改,閑自己的麻煩事不夠多。”他同樣提醒,散散地退出病房。


    寒媽媽是腎髒方麵的問題,必須手術,因她體質太弱,不宜立即開刀,需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再確定具體手術方案,病人正可在此期間調養身體,以適應動手術的條件。


    隻怕過後迎來的不是手術,而是喪禮。


    父親去世後,母親便成為筱貞唯一的精神支柱與動力,她安慰母親的目光中充滿希望與鼓勵,仿佛黎明前的一縷曦光,若失去了,她的世界將隨之崩塌……


    我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但是可以為她找到新的依托。


    ☆、第八話  舞會的邂逅與轉折 (3177字)


    來臨的舞會,像命運給予的一場無法抗拒的安排——


    我提前把筱貞帶迴家,交給璿璣精心打扮,妙音從旁幫襯,經過一下午的努力打造,璿璣得意地向我展示成績:


    灰姑娘變成公主後如此閃耀動人:一件白色絨毛披肩下為一襲淡藍色絲質收腰連衣裙,下擺呈魚尾狀散開,腰間鑲著水鑽,讓人耳目一新,凸顯她修美的身腰。細白嫩滑的肌膚吹彈可破,適當的淡妝襯托出她原有的自然清新,更顯純甜,高高盤起的秀發散發出高貴與大氣的韻味,造型擺脫了之前的冷豔,簡潔幹淨柔美。


    我看得有些呆了,她盈盈移步姿態優雅地走下樓,至我麵前:“小風,你才是尹劍邀請的主角,為什麽把我打扮成這樣?”


    “很簡單,你比我漂亮多了,”我淺笑,“藍色很適合你,非常好看。”一定能引起全場矚目。幾步繞到她身後,為她戴上一條藍色水晶項鏈,映在那片潔白的胸前,煞是奪人眼球。


    “你到底在想什麽?”她不明,似感覺出我的目的是要讓她成為派對上真正的公主。


    “到時候就知道了,我去換衣服,稍等。”我對她神秘一笑,自上樓去。


    房間裏一麵全身鏡前,璿璣可憐巴巴地瞅著我,也想去,被我利落否決:“你怠工好幾天了,給煦帶句話,我為他準備了一份禮,算是對他辛苦工作的‘獎勵’。”


    “可大人,今晚是……”妙音不安。


    “無妨,若想脫身很容易,你的夜落大人可不是隻菜鳥。”我向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去保護你,派妙音帶話嘛!”璿璣見縫插針。


    “沒商量,你們先出去,我換好衣服後會讓阿穆送我們去舞會,其他人看家,”我快速結束話題,心髒的痛楚陣陣翻湧,“上周撤去結界的那天,夜宅有可能被魔族或其他人伺機盯上,你們多留心。”


    再看鏡中女子,穿著一款黑色開領無袖晚裝,麵料上有暗花點綴,高腰打折,適合身材嬌小的風鈴,一條精致的流蘇刺繡披肩,打破了過於凝重的黑色,又帶有舊式淑女的風範,大方得體。


    “我一道暗中隨行。”鏡中映出幻月的身影。


    “你的任務是照顧絲絲。”


    “它暫交給星河。”他扔下這句話,不等我反對,自行隱去。


    一路我坐在車裏閉目不言,默默承受箭傷之苦,實在受不了時,捂著心口悶聲痛苦呻吟。


    “小風,我們去醫院吧!跟尹劍說一聲你去不了了,他知道你心髒不好,不會責怪你的。”筱貞見我痛苦難當,極力相勸。


    開車的阿穆同樣表示擔憂。


    “不用,該去哪去哪,”我艱難出聲,“我若不去,阿劍是不會責怪,但會擔心,派對上缺不了他,不能因為我……搞砸了。”並非自信在他心中的地位,而是他的自負與心高氣傲容不得我爽約。


    “小風,別太勉強,你要因此出了事,他更不會原諒自己。”筱貞急了。


    “安心吧!我死不了,阿穆,把車開快點,別遲到了。”


    宏偉豪華的宅邸內,水晶罩壁燈與高高的天花板中央圍聚的晶瑩透亮的菱形吊燈,將大廳映照的一片輝煌,如同白晝,腳下鋪著圖案典雅的天鵝絨地毯,透出一派低調的奢華,美輪美奐的陳設盡顯雍容華貴之風。


    我和筱貞並肩步入飄蕩著悠揚舞會音樂的廳堂,如我所料,筱貞一入場便迎來舉杯交談中男男女女驚豔的目光,我順利淪為陪襯。


    “筱貞,微笑,自然點,別緊張。”我低聲提示。


    “尹劍來了,”她看見正穿過人群、一身黑色禮服的高貴王子往這邊走來,“馬上跟他解釋清楚,去醫院。”


    全場的視線隨著尹劍的腳步而移動,我含笑不語。


    “那位小姐是誰?氣質竟和霍小姐不相上下,尹大少好像對她有興趣。”賓客私下議論。


    “霍小姐還沒到,有好戲看了。”


    “你今天很漂亮。”尹劍隻瞧一眼筱貞,目光落到我身上。


    “阿劍,我有點不舒服,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讓筱貞陪你聊會兒吧!”我實實在在的支撐不住了。


    “你身體……”他發覺我臉色不對,“發病了?”手扶上我的肩,緊張之色油然而生。


    “霍小姐。”嘩然的賓客中有人喊出。


    沿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一位身著紅色長裙的美麗女子出現在大門,款款走入廳堂,嘴角的弧度完美得無可挑剔。鮮豔的紅色,似能燃燒整個夜晚,麵料上的荷葉邊又平衡了紅的衝擊,配上優雅複古發型,長發堆於一側,劉海做出優美的手推波紋,轉身露出整個美背,獨領嫵媚與甜美。


    霍嫻茵?不,是另一個人,與她同類型的美女,雖未見過真人,我仍一眼辨出,卻不明她假扮成霍嫻茵接近尹劍的目的是什麽,真正的霍嫻茵在哪?心髒的痛楚容不得我多想,壓低聲音問:“阿劍,休息室?”


    “樓上……”他本想帶我去。


    “劍哥,”霍嫻茵上前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不留痕跡地阻斷其舉動,淡淡掃了眼我和筱貞,“知道這是你特意為我舉辦的派對,我很高興,還叫爸爸不要來打擾我們呢!”


    在她說話的同時,我不動聲色地退開,朝著樓梯,步子虛晃,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尹劍和霍嫻茵以及他們身邊的筱貞吸引,除了——


    “小風……”尹劍急喚。


    “劍哥,怎麽沒見小蝶啊?”霍嫻茵故意擋隔在我們中間。


    “她在樓上,很快下來。”尹劍有些不耐煩。


    “那這位是誰啊?”高傲的霍嫻茵把被忽視的筱貞擺上台,“這麽漂亮的小姐,不介紹一下?”……


    我無阻攔地上樓,隻要避開人群就安全了。


    無力垂著頭抓緊心髒處漫無目的地在走廊裏抬動沉重的步子,我停在一扇門前,不禁悶哼,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擰開門把,跌撞進去,隨手攏上門,重重癱倒……


    我扶著牆邊一點點站起來時,已為夜落模樣,疼痛減輕不少,長籲一口,變了身黑色燕尾服的現代裝扮。


    觀察起房間,像一間更衣室,橘色的溫暖牆紙與燈心絨碎花窗簾在柔和的燈光下帶給人五官上的溫適與舒心感。左右兩排敞開的大衣櫃裏掛滿各色亮麗女式衣裙,地毯和三兩張椅上零零散散地撒著禮服,我第一反應——這是一個女孩的領地。


    一扇一人多高的鏡門半開著,房間的主人剛從裏麵偷溜出來,躲在我身側的椅背後,真是個大膽的俏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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