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心髒病,很不錯的病因。


    “安卓,歐凝……你去看看她吧!”梁以姍開口,“她很不好。”


    “她……”杜安卓看看我,麵色兩難。


    “小凝需要你。”我淡笑。


    “安卓,快迴去看看吧!隻有你能安慰她。”嚴俊勸道。


    “我們照顧小風,不用擔心。”尹劍出聲。


    不舍與無奈中,杜安卓未再堅持,經過尹劍身邊時,兩人之間的氣場隱然發生一絲微妙的變化。


    “風鈴,能問你幾個問題嗎?”以姍同學負責地開始了“審訊”。


    “什麽問題啊?”佳穎沒給好臉色。


    “和你無關。”


    “小風是我朋友,大病初醒你就發難她,哪有那麽多問題?我看是你想為歐凝抱不平,故意針對她吧!”


    “隨便你怎麽說,”以姍好脾氣地應答,“局外人沒必要扯進來,看完她你可以走了。”


    “哼,橫什麽橫啊?”眼看佳穎將爆發。


    “你們出去吧,我留下陪她。”尹劍不冷不熱的語調澆滅快燃起的星火。


    “那我也留下,我和尹劍一起陪小風。”佳穎歡快地趁機靠去,後者不著痕跡地向病床走近一步,恰好避開。


    她懊喪地耷拉下腦袋的模樣,叫人忍俊不禁。


    “不用,我有話想單獨和她說。”尹劍口氣變冷。


    佳穎的懊惱變成絕望,氣鼓鼓向我吹胡子瞪眼,忽而做出一個曖昧的鬼臉,下一秒消失——閃人的功夫見長!


    “或許我不該再次懷疑你,”安靜的病房隻剩兩人,尹劍坐在床邊,視線停留在我臉上,盯得我好不尷尬,“但我真的很想弄清楚,你的真實身份。”


    “啊?”


    “你到底是不是丁靈?”他一字一頓地問。


    “不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就好,”他像鬆了氣,“我暫且信你一次。”


    “我為什麽會出現在教堂的鍾樓裏更值得人懷疑吧!”我主動說出以姍想問的問題。


    “那麽,你的解釋呢?”他一手撐在枕邊,一張俊臉向我湊近。


    一瞬發現,這孩子魅力很大。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講故事,如果你不介意聽故事,我就告訴你。”我鎮靜地自招自供,解釋不合理,說什麽都是被懷疑,不如先打預防針。


    “我不介意。”他答得很利落。


    “我聽到的鍾聲是從教堂傳來的,自然想去探探情況,瞞著你們是我逞能,到鍾樓的時候心髒病發作,之後發生什麽記不太清,模模糊糊中隻知夏汀把我當成了丁靈,我的故事講完了。”


    “你沒看清那個人?”


    “誰?”


    “我們被困在教堂的結界裏,安卓他們去鍾樓時事情已結束,如果不是有人解決了幕後者,我們也不會得救。當時在場的除了昏迷的歐凝和林希兒,死去的夏汀,就剩你。”


    “很抱歉……”我笑著將謊話編到底。


    “你的假笑很會敷衍人。”他按按前額,與我隔開了距離坐好。


    又是假笑?!習慣性的微笑而已,是有點假,我不否認。


    “所以,如果我提出和你交往,你也會用這種假笑敷衍。”他微眯著眼,兼具認真與凜冽。


    “嗯,你能明白再好不過。”


    “理由呢?”


    “沒有,”我望向窗外,樹枝枝頭點綴著綠意,“非要理由的話,大概,我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像在玻璃的另一麵。”指指玻璃窗。


    “你是說,你和我之間隔著一塊玻璃,我隻能看到,卻觸不到你。”


    “不是和你,是和所有人。”


    “你在擔心自己的病?”他忽然心情大好地摸摸我頭頂,“最嚴重的情況隻要做心髒移植手術就能好,別那麽悲觀,天又沒塌,你就繼續這樣微笑著,直到好起來。”


    他笑得很坦誠,對這樣的他——我能做些什麽?路是他自己選擇,我是這個世界的過客,隻能看,不能插手。


    暗自諷刺:時至今日,我竟還愚蠢地恪守互不幹涉的禁界規則嗎?自被定上邪神之名,規則於我,已無束縛……


    無殤,你的遊戲,我也想參與進去呢!


    思緒迴到那晚——


    ☆、第二話  遊戲·死神代理 (3133字)


    無星之夜,雲層遮月,真實的黑暗,總令人產生敬畏。


    “能迎來您這麽尊貴的客人,是我們的榮幸啊!”鬥篷下看不清的臉,咧開一條彎彎的長縫,帶著幾分森冷,“客人應遵守賓客之禮,主人才會有待客之道。”


    “賓至如歸很好啊!”我背對著他平靜道。


    “話雖如此,卻不可喧賓奪主,您若有興趣,請隨意參觀,閑事切莫多管,不然招來覬覦就不好了,這個肮髒的世界或許比不過您那邊的清明呢!”他語速很慢,字字清晰,散淡的話語像忠告,又像威脅。


    “閑事?”我漠然轉過身,“你的閑事,尹劍嗎?”


    “哎呀,果然是尊貴的客人,如此顛倒眾生的傾國傾城之容,愣是男人見了也會心動,更何況女人,這下可不妙,”他故意誇張地大驚小怪,“我們的世界要因您惹出紛爭了。”


    “死神無殤,”我溫和笑道,“無聊的話留著迴地獄說,不要岔開了話題。”


    “如此迷人的笑容,簡直慘絕人寰,冥境之主,冥王大人,即使小神也無法抗拒,不由自主折服在您的神顏之下啊。”無殤一手扶握著大鐮刀,一手掩麵,原本看不清的臉完全被遮掩住。


    “你非得挑戰我的耐性嗎?”我笑問,聽不出一絲威脅,卻比直露的威脅更威脅。


    “豈敢豈敢,您是客人,尊貴的神大人,我自是不敢怠慢。但您想知道尹劍的事,還請恕我無可奉告,路是他自己選的,與別人無關,您也無需過問,話多了容易引火上身,事情管多了,恐會對您不利……尹劍是我遊戲中的主角,希望您高抬貴手放過他,無殤感激不盡。”他慢條斯理道,最後一句如我在橫插一足,自討沒趣。


    “你的遊戲?”


    “嗯,我的遊戲,代理遊戲,枯燥的工作中偶爾需要找點樂趣啊!尹劍是我選中的最佳主角,他臨死時遇到我,向我提出活下去的請求,他要活著找殺死自己的人報仇。我發現他具有很特別的通靈資質,於是突發奇想想出一個遊戲,作為還陽的代價,他需要成為我的代理人,完成一萬個靈魂的工作量。現在還差兩個,我答應由他親手帶走仇人的靈魂,眼下尹劍並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裏,我也沒義務告訴他,隻能靠他自己慢慢找了。”


    “這豈不在浪費你的時間?”


    “老實說,我不希望尹劍現在找到那個人,第一他不是對手,第二那人陽壽未盡,第三,托他的福,最近輕鬆不少,這個有趣的孩子,我還想和他多相處幾天呢!”


    “那最後一個靈魂……”


    “正是,我沒明說,隻建議尹劍下一個目標去找他的仇人,想必他有所覺悟了。他鐵了心要殺那個人,不惜同歸於盡,誰也阻止不了,那孩子活著的真正目的隻有一個——報仇,向殺死自己的人報仇。”無殤慢慢悠悠地說著,似在擺排一場好戲。


    “你果然夠變態。”


    “哪裏哪裏,和大人您比起來差得遠哩,”他掩麵咯咯笑出,不客氣的詭譎笑聲令人聽著很不爽,“關於尹劍我言盡於此,希望大人莫怪,也別阻止他完成報仇的心願。”


    “身為異客,我明白,安心去做你的工作,我不妨礙你。”語畢,我飄然離去。


    空蕩的教堂裏,布滿仇恨的血色眼神,殺死自己的人?與我的情況挺相似——被驅逐並慘遭殺身之禍。麵對仇恨,我選擇止步釋然,而尹劍則想繼續前行嗎?那條不歸之路,黑暗之路。


    活得很辛苦吧!完全看不出,堅忍頑強之人,結局不該那麽殘酷。


    休養了幾天,醫生遲遲不肯批準出院,因我的心髒問題很奇怪,超聲檢查和心電圖均正常。但聽完佳穎及眾人的病症敘述後,醫生嚴肅地作出初步診斷,我的心髒可能存在某些未知危險,可能涉及到其他重要器官的病變,隨時會威脅到我的生命,需刻不容緩地做更全麵的檢查,如此一來,情況便不容樂觀——自然,話不會當著我的麵說。


    二十四小時被監視,筱貞和希爾也常常來看我,病患的角色實在不舒服。尹劍每天準時報到,直至夕陽西下才離開,話不多,聊到教堂,他告訴我夏汀的葬禮剛剛辦完。


    葬禮那天,我也去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無人看得見我,除了變態無殤,我視若無睹,自動濾過其存在,那個名副其實的死神——


    “您不是死神中的死神嗎?連神都畏懼您啊!”經典的掩麵一笑,笑得滲人。


    聞此好死不活的一句,我噎住:這家夥,找死。


    黑色棺木入坑,覆上一層層濕潤的泥土,與她的怨恨一同埋葬,身體迴歸大地,靈魂卻無法安息,地獄的深淵是個無底洞,被放逐進去,意味著受盡折磨,永無出頭之日。


    “無殤,你的職業操守可信度高嗎?”我順口問一句。


    “工作以外的閑事不會管,除非我覺得很有趣,”鬥篷下的語氣漫不經心,“大人盡可放心,”嘴角悄悄咧開長長的縫,“您的身份我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雪白明亮的病房裏安安靜靜,桌上一束紫色香石竹配以幾株唐菖蒲,優美、嬌豔而芳香,驅散了病房的陳一單調與嗆鼻的藥水味兒。我靠在床頭看書,尹劍看我,兩個人都不說話,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阿劍,你上次說自己不用上課?”我放下手裏的書打破沉悶。


    “我十六歲拿到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碩士學位,迴國呆了幾年,來穀江大學隻為打發無聊的時間,偶爾找點事做。”他很輕閑地迴答。


    “羨慕你啊!學曆那麽高,躲學校裏浪費了,你不為以後做點打算嗎?”


    “以後?”他稍愕,轉瞬恢複正常,“我入股了幾家投資公司,沒事去做做生意,也不算什麽都沒做吧!”


    也許正如無殤所言,他已做好覺悟。對於死過一次的人,除了複仇,真沒有其他值得留戀的東西嗎?


    “聽說,你有個未婚妻……”至少有人需要他。


    “算不上未婚妻,”他似有不悅,“我和她父親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兩家的關係比較緊密,因為牽扯到某些利益,他們就自以為是的認為,我自己從沒承認過。”


    那副倨傲中帶點叛逆的小性子,我不禁“噗嗤”笑出,他還挺單純。


    “有那麽好笑嗎?”一張俊臉漲出可疑的微紅,越瞧越可愛。


    “哈哈……”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更讓人忍不住發笑。


    “算了,看在你生病和真笑的份上,我饒你一迴。”他大人不計小人過,陡轉話鋒,眼神淩厲:“下次小心點,敢嘲笑我的人沒好下場。”


    這句不像威脅的威脅,說實話,我聽著很想笑。倒不是嘲笑,而有幾分無奈,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渺小如塵芥,被操控的玩偶,無法選擇未來。


    “小風,”筱貞推門而入,“什麽事這麽開心啊?外麵都能聽見你笑。”


    “筱貞……安卓!”幾天沒見到他,臉上多了憔悴。


    “尹劍。”場麵無形中彌漫起尷尬的味道。


    “阿劍剛才跟我講了個故事,我覺得……挺新奇,就忍不住笑了。”我幹幹道。


    無比艱澀地閑聊慰問了幾句,尹劍主動提出送筱貞迴學校,許是希望我能把誤會向杜安卓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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