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生的身份太過特殊了,用化名也無可厚非。


    “怎麽樣,飯菜還算可以吧。”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都圍了過來,一個個帶著憨厚的笑容,卻都不知道該說啥,聽杜海生問話,都是趕緊點頭:“香,香的很啊,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香的飯菜了,這還得多謝劉爺的照顧。”


    劉天禹隻是笑,並沒有說話,倒是杜海生打趣道:“那就好,要是吃的不好,跟我說,我找這家夥算賬。”


    杜海生笑著一指身旁的劉天禹,笑嗬嗬的說著,王寶全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笑笑:“好吃,都是白麵饃饃,可比那些玉米麵子好多了,我都吃撐了。“


    “哈哈!”,杜海生爽朗一笑,道:“盡管吃,管飽,不夠了我讓人再去買。”


    “不用不用,真的飽了。”


    王寶全趕緊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瞅了一眼杜海生懷中的小七,麵色一沉,道:“小七兒,趕緊下來,別累著叔叔了。”


    杜海生一擺手,道:“沒事,王寶全,你跟我來一趟,其他人盡管吃,放心,你們的大恩人劉先生有的是錢,隨便吃。”


    說著,抱著小丫頭在劉天禹和王寶全的陪同下來到了後邊的房間之中,仆人上了些茶水,給每人滿了一杯。


    王寶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沒有大碗,剛才隻顧著吃了,太渴,這玩意兒,有些不解渴。”


    他的率真和樸直引得杜海生和王寶全大笑一番,道:“換大碗來。”


    不長時間,仆人拿著大碗走了過來,王寶全倒上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個幹淨,一抹嘴,道:“這才痛快。”


    見杜海生和劉天禹怪異的表情,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那啥,對不住了,我們鄉下人,沒啥見識。”


    “沒事,我們也都是鄉下來的。”


    說著,又道:“我上次從菏澤迴來的時候,路過你們村莊,當時見你們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坐火車來上海,怎的這大半年都過去了,才到啊。”


    杜海生之前還惦記著這件事情呢,讓劉根生調查一下,結果是,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劉家村的人來到濟南,更不要說王寶全了。


    聞聽杜海生問話,王寶全忍不住一聲歎息,現在想起來,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你前腳離開劉家村,我們還沒來得及走,當天下午,就來了一群當兵的……”


    經他這麽一說,杜海生才知道,原來,一切起因都是因為山東政府主席,督辦張宗昌的一個命令。


    隨著民國各地軍閥越發的混亂,原本屬於奉係的張宗昌,在率領十萬大軍支援孫傳芳中被北伐軍所打敗,潰不成軍,張作霖大怒之下每年所提供的軍餉陡然減少一半,自此,他和東北的關係一直不好,斷了軍餉財路的張宗昌無法,隻得從山東的商人,老百姓以及工廠壓榨錢財,饒是如此也是頗為緊張。


    不過,去年他和張學良開始關係緩和,這才緩解了他的軍餉問題。


    有了錢的張宗昌首先想到的便是加速壯大自己隊伍的實力,尤其是眼下日本人蠢蠢欲動,大有隨時再兵臨濟南城下的危險,還有國民政府的中央軍,甚至在短短幾年內突起的上海鐵血十八軍,吳佩孚,唐生智的第一、第二軍,軍閥盤踞,都在加緊擴充自己的隊伍。


    他已經感到了巨大了壓力。


    雖然他發布了招兵令,可由於張宗昌為人做事極其狠辣,他手下的士兵克扣軍餉眼中,即便是飯都無法保證供應,故而,雖然招兵令發出,但報名者卻是寥寥可數,最後沒辦法,張宗昌便派人四處抓壯丁,而劉家村也在其中。


    沒辦法,王寶全和村裏的男性村民們都被抓了壯丁,當了兵,女人和孩子們隻能留在家裏,原本計劃好的來上海發展也不得不暫時擱淺。


    王寶全和村民們在軍營裏過的簡直是非人的生活,果然如同外人傳說的那般,他們每日隻能吃兩頓飯,而且飯菜極其簡單,湯裏少得可憐的大米,饅頭更是一頓飯隻供應一個,至於菜,除了鹹菜便是青菜,連油水都少得可憐,更不要說肉了。


    在軍營裏呆了仨月,他們又被派去了修路,一個月後,實在忍受不了這種非人生活的修路工人們趁著當天晚上士兵們喝醉的機會,發生了暴|動,王寶全帶著鄉民們一路返迴劉家村,他生怕張宗昌的士兵怪罪下來,再來劉家村興師問罪,到時候隻怕再也不會有一個活口。


    當夜,便率領著全村男女老少一路朝南,經山東,到江蘇,又繞道安慰,通過湖州來到了上海,這一路下來,因為拖家帶口,還有老人和孩子,走的極慢,又是將近兩個月過去,這一路來,基本上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最後沒辦法了,甚至連樹皮草根都挖出來吃。


    要不是到了湖州,當地的軍隊提供飯菜的話,隻怕他們還沒有到上海,就被餓死凍死了。


    杜海生聽完,麵色陰沉的攥著拳頭,冷冷的道:“這張宗昌,簡直禽獸不如,我當時路過濟南的時候,就領教過他女兒的驕橫,看來這一家子人真是禍國殃民的主,堂堂的山東,華夏大省,此時被弄的一派凋零,看老子日後怎麽收拾他。”


    話講完,才看到王寶全正一副張目結舌的看著自己,很顯然,是被他這一番話嚇著了。


    畢竟,那張宗昌乃是山東的督辦,省政府主席,擁兵二十萬之巨,眼前這位小老弟,即便是再厲害,也無法跟張宗昌鬥啊。


    杜海生隨即一笑,岔開了話題,道:“不說這個,這次全村都來到上海了麽?”


    王寶全搖搖頭,一臉的悲憤:“大人小孩兒一大堆,再加上是冬天,小孩兒和老人死在路上的不少,我家那小三……”


    說著,不由得低頭哽咽了起來。


    杜海生也沒有多說,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王保全家的小三杜海生見過,小家夥年紀不大,卻長的壯實,很是調皮,是個練武的好架子,他本來想讓杜海生或者孫祿堂收為土地,卻不想發生了這樣的事。他若不是為了全局考慮,勢必要帶著自己的軍隊,直接殺到濟南,殺張宗昌一個片甲不留。


    第六百一十七章:安頓!


    “你有什麽想法?”


    杜海生壓製住心中的怒火,麵無表情的問道。


    “本來,我打算繼續在上海開咱的包子鋪,可惜,那些士兵來村子的時候,不但抓人,就連錢也都被搶了個幹淨。”


    王寶全無奈的一攤手,隨後又道:“先看有啥活能幹的,得先想法子吃飽飯。”


    杜海生暗中看了一眼劉天禹,劉天禹也是心領神會,淡然一笑道:“這樣吧,昨天的環球鋼鐵剛剛成立,需要大量的員工,你和你的老鄉們去人力資源部麵試一下,我會跟他們打聲招唿,隻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兒,腦子缺根筋的,盡量能用就用是了。”


    聞聽此言,王寶全頓時呆立當場,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疑惑的問道:“劉爺你所說的環球鋼鐵,是杜氏企業的不?”


    他昨天來上海的時候也聽說了,環球鋼鐵正在大量招收工人,而且待遇優厚,一問之下才知道是上海新霸主杜海生旗下的工廠,他本來就琢磨著,實在找不到劉天禹的話,就去那裏碰碰運氣,沒有想到,今天晚上麵前的劉天禹就說了出來。


    “不錯。”,劉天禹點點頭,“我跟杜海生那混蛋還算有些交情,送一些工人也算不得什麽。”


    杜海生聞聽,一口水差點沒有噴出來,這家夥,分明是在借此事打擊報複,故意陰損自己。不過當著王寶全的麵他也不好意思說什麽。


    “這樣吧。”,想了想,杜海生開口道:“你還繼續做你的包子鋪,至於店鋪和采購用的金錢,我先幫你墊付。”


    “這,這可不行!”,聞聽此言,王寶全一副受寵若驚的連連擺手道:“木先生已經幫俺們這麽多了,我咋著也不會再讓先生你掏錢了,等明兒我找到了工作,有了錢,再幹也不遲,木兄弟的錢,老兒我是萬萬不能要了。”


    “這是啥話。”,杜海生麵色一沉,道:“我給你錢,又不是白給你的,你的包子鋪,股份我占一半,這上海灘人口多,現在的黑幫也不像前幾年,整日裏就知道打打殺殺,爭奪地盤,影響了上海的經濟治安,我給你找的地方絕對是黃金地段,可要是你做不好,賠本了,那我可是要撤迴本金的。”


    “這……”


    王寶全本來還想拒絕,但看到眼前這年輕人一臉誠懇的樣子,隨即拍著胸脯道:“放心吧,我老王家的包子可是一絕,砸了招牌,我這條命給你。”


    杜海生淡然一笑,道:“你這條命給我也沒什麽用,還是好好留著琢磨一下該怎麽經營好自己的包子店吧。”


    劉天禹隻是在一旁聽著,露出一副難以琢磨的笑容。


    他萬萬沒有想到,杜海生會入股一個包子鋪,畢竟,憑他現在的身份和資產,包子鋪一輩子掙的錢可能還沒他一天掙的錢多。根本沒必要如此做。


    而且,來的路上他也問清楚了,杜海生隻是在去菏澤的路上,半夜留宿在了劉家村,半夜還跟土匪玩了一把。


    劉天禹當時很納悶,不就是一群非親非故,有過一麵之緣的關係麽,用得著如此幫忙麽。


    杜海生迴答的也是輕巧,因為他們一同對付過土匪,這是生死患難的關係,比什麽親戚來的更加珍貴。


    劉天禹頓時無語,可當他聽完剛才兩人的對話,終於知道,為何杜海生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出這麽大的成績了,很簡單,他待人處事都有一個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殺人,而且,這家夥無論上層階級還是最底層的老百姓,他絲毫沒有任何歧視,都能跟他們推心置腹的交流。


    雖然杜海生參股這個包子鋪是小事,但這是在別人最為困難的時候伸出手來進行的幫助,顯得就會更加的珍貴,一旦日後對方飛黃騰達,定然會牢記杜海生的恩澤,而且,一個包子鋪,也要不了多少錢,對於他來說更是九牛一毛。


    “既然如此,那老小兒就多謝木先生了。”


    王寶全一臉的激動,冷不丁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他在外邊漂泊了大半輩子,啥生意都做過,啥人也都見過,人情冷漠,便是他對這個世界得出的評價,在他看來,人跟人早就沒有了原本的單純,彼此之間的交往,更多的是為了達到目的和利益,若是沒有利益的話,兩人便很快就會分開,甚至變成敵人。


    但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在他有生之年竟然遇到了眼前這位小兄弟,僅僅是在他家留宿一晚上,便如此的幫助自己。


    自己算個啥,王寶全最清楚,不過是一個小農民,一個村子的村長,手頭沒權沒勢的,再看看人家,那穿著,那打扮,分明就是富甲一方之人,而且又認識劉天禹這樣的人物,憑啥如此幫助自己,即便是自己會包包子,能考包子鋪掙錢,但那些錢在對方眼中,或許連一頓飯都不夠。


    感動,王寶全此時除了感動,再也想不到有更好的表達方式了。


    “快快起來吧,你們暫且現在這裏居住下來,等有了工作,拿到工錢了,日後再搬出去。”


    杜海生連忙將王寶全給扶了起來,道。


    聽的旁邊的劉天禹嘴角不住的抽動著,像是得了中風一般,心說這家夥也太不厚道了,這宅院分明是自己的,現在倒好,他坐坐做起主來比自己都爽快,要知道,老子還一次沒住過呢,聽這話的意思,不但要上班,還得等到發工錢了,也就是說,至少得一個月。


    劉天禹心中那個恨啊,這家夥分明是借花獻佛,拿著自己的東西去討好別人,有這麽一個損友簡直是他一生的悲哀和恥辱。


    嗯,欲哭無淚,交友不慎啊!


    杜海生也懶得理他,他跟劉天禹想的一樣,反正又不是他的宅院,隨便折騰去唄,到時候讓他再去收拾就行了。


    看到劉天禹的表情,他都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


    不過,考慮到對方的感情,隻得強忍住作罷。


    三人又交談了一番,見天色已晚,杜海生和劉天禹起身告辭,臨走之前,還將身上隨身攜帶的一些大洋給了王寶全。


    王寶全本執意不收,但見杜海生有些惱怒,這才收了下來。


    等二人走遠,眾人才又迴到了宅院之中,圍著王寶全問東問西:“王叔,那木先生和劉先生都和你談啥了,這麽長時間。”


    王寶全搖搖頭,道:“沒啥,就是問問咱為啥來這麽晚。我將俺們的遭遇給他們講了一遍,所以時間就耽擱了。”


    “呃。”,眾人都是一副明了的樣子,雖然他們的村子叫劉家村,其實,劉家村的劉姓並不多,清末年間,那裏發生過一次大暴|亂,很多村民都參與了其中,最後朝廷一怒,凡是劉家村的男女老少,格殺勿論,最後逃過一劫的,也不過十來戶。


    後來深處大山的王家村知道了,便全部遷徙了過來,隻是名字一直都沒改,還是沿用劉家村的名字。


    而王寶全在王家的人中年紀雖然不大,但輩分很長,再加上曾經在省城做過生意,很受村民們的愛戴和擁護,很多事情大家夥都是找他商量。


    大家應了一聲,隨即又道:“對了王叔,這木先生到底是啥身份啊,看樣子,跟劉叔的關係很好。”


    “我哪知道。”,王寶全一怔,迴了一句,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狠狠的瞪了一眼眾人,提醒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裏不是劉家村,有啥話不要亂說,出了事,就連我也沒有辦法保你們,還有,別去打聽木先生,俺們在這裏吃住人家的,再去打聽人家的事情,顯得不禮貌,讓人反感。”


    眾人一聽,也是這麽個理,趕緊點頭。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保全叔,咱啥也不動,剛來大城市,也不知道能做啥,總不能在人家這裏白吃白喝一輩子吧。”


    “想的怪美類。”,王寶全瞪了眼說話的這娃子,道:“劉先生說了,他和杜先生認識,明天會安排你們去環球鋼鐵麵試,到時候可爭點氣,別丟了劉先生和木先生的臉,若不然,我也不會饒了你們。”


    “是這個理。”


    眾人一聽,心中激動,趕緊連連點頭,隨後一個人又問道:“對了保全叔,俺們去環球鋼鐵,你幹啥?”


    王寶全聞聽,得意一笑,道:“木先生已經答應給俺出錢,幫俺在上海開一家包子鋪,不過,包子鋪會有他五成股份。”


    大家聽了都是真心的羨慕。


    一直聊到大半夜,大家這才迴去睡下,王寶全卻始終無法睡著,心中更是感慨,真是遇到了貴人啊。


    第六百一十八章:張宗昌來上海!


    隨著婚禮的臨近,從民國四麵八方湧入上海灘的名人也越來越多。


    杜海生為了不讓人知道他的真實住宅,不得已換了個離霞飛路近點的公寓,在那裏接見來恭喜他的客人。


    正如他所料,此次前來的人中,即便是自己沒有寫請帖的,也厚著臉皮過來湊熱鬧了。


    比方說山西的閻錫山、桂軍的白崇禧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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