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聲道:“依你看,究竟這事是怎樣?”


    嫣尋略躊躇道:“若說是厲鬼索命,奴婢是不信的。這正明宮裏有幾處是幹淨的,怎麽不見被債主索了命去?”我微微點頭道:“是這個理,我也正這樣想著。”


    錦心道:“汪寶林也忒勢利了,之前娘娘在慕華館養病兩個來月也沒見她遣人來問一句,現下得知娘娘升了美人,便急吼吼的來了。偏生娘娘穩如泰山的,看她惺惺作態還周旋著!”


    我笑道:“依你說倒是把她打出去麽?”


    錦心老大不樂意道:“那種人不結交也罷,若是沒有太皇太後眷顧著咱們娘娘,她能一聽說娘娘受了驚就跑了來無事獻殷勤?還處處排揎著周禦女!”


    嫣尋聽了道:“論理這話也確實不該說:汪寶林跟紅頂白指桑罵槐的性子在這後宮已是出了名的,多少人恨得她牙癢癢,隻是逮不著錯處。”


    棠璃正好送了浣娘迴來,見我們正說笑著,便湊近低聲道:“娘娘。”我見她神色肅穆,似乎有什麽正事稟報,便止了笑問道:“怎麽?”


    她緩緩的伸出手,掌心裏放著一枚鎏金多子葡萄別針。


    我伸手取過,試探道:“外麵撿的?”


    棠璃點頭:“奴婢送周禦女出去,順著一溜宮牆看過來,這別針在牆邊的草澇裏,不仔細看真留意不到,若是雨再大些,就衝到水溝子裏去了。”


    嫣尋湊近些看了看道:“娘娘覺得這別針是哪裏來的?”


    我拿起那枚別針對著宮燈照去,隻見紫水晶做成的葡萄籽累累喜人,觸手處一片順滑,彎折之處做工精巧,並無半點磕絆,一見便知是內造上品。


    “沈姐姐和浣娘是沒有這個東西的……我這裏甚少有外人來,不過是大安宮的嬤嬤們和今日這些妃嬪,這別針造型別致可愛,嬤嬤們戴著不合身份,想來不會是她們的。若是汪薑陶三人的,不見了自然會派人出來找。咱們且等一等,看看勢頭再說。”


    嫣尋頷首道:“娘娘所慮極是,若不是那三位的,便盤問一下館內宮人,若還都不是失主,便隻有一個人是……”


    我仰頭看她道:“那張鬼臉的主人?”


    嫣尋沉默但堅定的點頭道:“娘娘,這後宮曆來不乏裝神弄鬼設計害人的詭計,雖說娘娘並未與人結怨,焉知那人針對的不是敏更衣或者周禦女?再不濟也是對著慕華館的人下黑手!”


    稍時,錦心裝作不經意的問遍了館內的人,沒人承認丟過東西或者首飾。原本普通九品宮人也沒有資格得到內造的鎏金玩意兒,就算主人賞賜也要留檔記錄。何況這多子葡萄寓意開枝散葉多子多孫,又豈會有人賞給宮女這個?


    李順並嫣尋出去打聽了,汪薑陶三處並未遣人出來尋東西。


    中午那一頓鬧騰,弄得雞飛狗跳,我心思恍惚,也懶倦吃飯,隻喝了半碗荷葉筍片粥,斜斜躺在沉香木雕花大床上,拿了那小別針在手裏擺弄。


    嫣尋她們吃罷飯,又進來服侍。我懶懶道:“你們也去歇一歇,今日都嚇得夠嗆。留下當值的守在殿門就好,不必都擁在這裏。”棠璃笑道:“讓姑姑和錦心去歇著吧,奴婢還是在這裏,娘娘要茶要水,我也好伺候。”


    我點頭默許,她便守在床旁,安靜的執著拂塵,間或驅趕那些我都看不見的小蟲子。


    “不知道是什麽人在暗處嫉恨,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這宮裏現時是越發可怖了,小姐若是不早一點想辦法邀寵,隻怕會被人揉捏在股掌之間!”


    棠璃悶悶道,我隻不做聲,她又低聲說:“小姐若是不喜歡他,自然有一千種法子迴避,可是如今咱們已是過河之卒,若不前進便會任人魚肉吞噬,況且小姐身後還有靖國府老老小小,小姐萬萬不能再想著他了……”


    她在無人時總是按以前的習慣叫我小姐,為我操勞思慮也煞費苦心。一個不喜歡“他”,一個不想著“他”,已經將我的心思說盡。我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與裴少庭絕無可能,況且已然進宮為妃,又怎會抵觸蕭琮引起軒然大波呢?隻不過要我刻意邀寵,又太難為了我。


    我伸手撫摸著湖藍色疊絲薄衾上的錦繡木樨花紋,淡淡道:“我知道,這是我的命。”


    棠璃手勢一頓,啞聲道:“小姐……”


    第十二章 無意承歡薦寶床


    窗外雨聲漸小,我翻身向裏昏昏欲睡。


    棠璃初始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見我想睡,便住了口靜靜守在身側搖著拂塵。


    室內靜謐如夜,萬籟俱寂。


    忽聽蕭琮的聲音響起:“這麽早就睡下了?”


    棠璃忙拜倒直唿“皇上千秋萬歲”,我初時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快速將手裏的鎏金別針塞進枕頭下的褥子裏,翻身起來深深福道:“臣妾失儀,未及接駕,請皇上恕罪!”


    蕭琮伸手扶起我:“是朕不許她們通報,況且美人春睡本是一景,何罪之有?”


    我略略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掌溫熱有力,體溫隔著薄薄的羅衫一層層的傳上來,似乎手掌已經貼在了肌膚上。我站直了身子,抽出手來略退了兩步,恭聲道:“皇上怎麽來了?不是在沈姐姐那裏嗎?”


    蕭琮大馬金刀的坐在雕花大床上,似笑非笑道:“朕聽聞你受了驚嚇,特意來看你。你不問問別的,反倒質詢起朕來了。”見我唇邊的笑凝住了,又說:“杵在那裏做什麽?還不過來!”


    我心裏拿捏不準,悄悄兒瞟了一眼康延年,他隻垂著臉像木偶一樣恭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蕭琮臉色一沉,我忙不迭的朝前去,不料忙中生亂,鞋尖踩上寢袍的下擺,立時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的撲倒在他跟前。


    蕭琮不動,隻冷冷道:“美人這招雖然有趣,但也不要時時拿出來玩,須知山珍海味也有吃膩的時候,何況這等伎倆。”我趴在他的膝蓋上,又羞又氣,忍住疼痛便要起身,卻又被蕭琮一把按壓下去。


    我伏在他的腿上,他卻一手按在我的背上,懶懶的靠著煙灰紫色團花大軟墊,若是平常夫妻,便覺得溫馨自然,而我與他不過見了幾次麵,臉熟尚且談不上,何況這麽近的距離,這麽曖昧的姿勢。


    我滿臉通紅的硬掙起來,再看他時,眼裏已有了些許柔軟,不似剛才那麽冰冷漠然。他見我強行起來,也不生氣,隻向我伸出手來,似探尋,又似邀請。


    嫣尋捧了白玉五彩春草紋茶盞上來,見康延年與棠璃都斂容垂首,又見蕭琮正朝我伸手,便按下言語,默默退至一旁。我心裏正亂成一團,蕭琮突然探出身來一把攥住我的手,再微微用力就將發怔的我拉了過去。


    我用眼角瞟見嫣尋將茶盞遞給棠璃,自己躬著身極輕快的走到屋子中間,往綠釉狻猊香爐裏添了一把香,蓋嚴了頂蓋,又拉下層層疊障的鮫紗帳,三人便靜靜退了出去。


    蕭琮視若無睹,隻含笑看我,看得我心裏一陣陣發毛,這個陣勢似乎是逃不掉了。他伸手攬過我的腰道:“‘婉’,是你的名字?”我勉強笑著點頭,蕭琮不經意的挑起我寢袍上的蝴蝶結活扣係帶,又道:“你跟雲意交好?”


    他直唿雲意閨名,而不是慣常的“敏更衣”,顯出他對雲意的確與別人不同。我躊躇著不知用什麽辦法來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蕭琮忽然拉開我的寢袍,笑道:“若是她的好姐妹得了寵,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


    我一聽這話不對,忙止住他探索的手掌:“皇上這話臣妾不明白,莫非皇上適才又與姐姐賭氣了?”蕭琮麵色一愣,旋即推開我冷道:“你好大的膽子!”我見他言語中帶有怒色,便跪倒道:“請皇上恕臣妾直言,皇上其實是鍾情沈姐姐的,不是麽?”


    隻聽見他唿吸一窒,俄頃道:“你還知道什麽?”


    我頓一頓,見他臉色逐漸和緩,便試探道:“臣妾自小與沈姐姐一起長大,她性子雖倔,卻是個很好的人。臣妾不知今日沈姐姐又是為何冒犯了皇上,讓皇上大雨天的從雲台館出來,但請皇上不要責怪她,更不要因為這樣而寵幸臣妾,讓沈姐姐傷心。”


    蕭琮慍道:“朕是何許人也,豈會為了小小一介更衣而做出舉止失措之事?你入宮三月,至今仍未服侍過朕,偶爾傳召你都三退四辭,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見話頭又轉到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局促道:“臣妾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朕見你在雨中還在大安宮附近漫步,精神可是好得很呢!”


    我揚起臉來愕然道:“皇上那天也在?”


    蕭琮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似乎很滿意我被揭穿:“朕候著皇祖母午睡,便見你與宮人賊似的在大安宮後殿亂晃,朕本來要出去逮你,皇祖母不許,這才作罷。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能瞞了過去?說!究竟為何要稱病不承寵?”


    我囁嚅道:“臣妾沒有……”


    他站起身來,越發顯得跪在地上的我瑟縮成一團:“朕既然好好問你,你便好好迴。不要跟朕打馬虎眼,否則朕將你交給皇後昭儀,結果如何你自己掂量。”


    我額角有些微冷汗流下,雖說養病是實,但此刻若是一味說身子不舒服隻怕是忽悠不過去了,況且萬一觸怒了他,聖旨一下讓我去冷宮養病,豈不是這輩子也毀掉了?我過的冷清些倒是無所謂,可是靖國府怎麽辦?父親風風光光的送我入宮也盼著光宗耀祖,結果艱難險阻都還沒出現,我先自亂陣腳!這樣不行,我必須得趕緊想個轍找個借口!


    蕭琮見我半天不開口,又惱了,提腳便要走。我心裏一驚,這一走隻怕再也不過來了,別看之前欽點賞賜弄得多正式似的,那也難保不是顧全父親的麵子,單看我進宮倆月他沒來過一次就知道他對我的情意有多寡淡,如今為了和雲意賭氣來找我,我偏又不遂著他。現在惱了保不齊找別的妃嬪出火,對雲意或是對我都沒有裨益,隻怕日後我越發連句話也說不上,如何保全自己,保全他人?


    說時遲那時快,我重重磕了一個頭道:“皇上開恩,臣妾確有欺瞞之罪!”


    蕭琮止住腳步,沉聲道:“說!”


    我抬起頭來,眼眶已經紅透:“臣妾愚昧,見著沈姐姐對皇上一往情深,便私下發願,絕不與沈姐姐爭寵讓她傷心!臣妾入宮以來,多得沈姐姐照拂,才得以周全度日。臣妾隻想將皇上當做神邸一般供在心裏,間或有福見上一麵,便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蕭琮不意我說出這話,詫異道:“你居然這樣想?”


    我的眼淚奔湧而出:“臣妾知道皇上並未高看臣妾,所以臣妾也從不敢奢望得承雨露,隻求皇上萬事順遂,沈姐姐盛寵不衰,臣妾便是永生孤寂獨居慕華館,也無怨無悔了!”


    蕭琮攙起我,已有幾分動容:“由來宮裏女子你爭我奪,無不是想要朕的寵愛,婉兒你居然為了雲意主動避寵,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我見他改口叫我婉兒,顯是深信不疑,懸著的一顆心才慢慢放下。蕭琮將我擁進懷裏道:“婉兒,朕當初為了讓雲意開懷而召你入宮,你不怪朕?”


    我腦子裏喀喇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斷裂,之前我還百思不得其解,想蕭琮既然有了雲意為何還要拉扯上我,現在他親口說出我才明白,原是雲意入宮鬱鬱寡歡,他為了讓雲意高興,便下詔召我入宮,期盼著有了我的存在,雲意的歡笑能夠多一些。


    那麽我的一生呢?我的人生軌跡和安排呢?就為了這樣一個理由,淪為別人的陪襯,斷送的幹幹淨淨?


    我聽見自己顫著聲道:“臣妾不敢埋怨皇上,臣妾一生能為皇上執帚,是臣妾全家的福氣。”


    很好,很好,我居然還能咬著牙說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來。


    蕭琮微微歎息,攬著我的手臂箍緊了些:“也不知道為什麽,別人說起這種話隻教朕覺得煩膩。但從你嘴裏說出來,朕便覺得情真意切,竟然很是受用。”


    我心裏的酸涼還未褪去,此刻隻僵直了身子任他抱著,他以為我還是為了雲意刻意抵觸,便嗤笑一聲用手指輕輕在我臉頰撫摩:“婉兒性子溫婉柔媚,又進退有禮,實乃朕不意之福。”


    他指尖所到之處,溫熱觸感便淡淡襲了來。我目光越過他的肩頭,遠遠望著桌上影青蕉葉紋飾聯珠花瓶裏插著的的一束紫薇花,枝葉繁茂,粉紫相雜,倒是蓬蓬勃勃的綻放著。


    蕭琮輕輕吻上我的臉頰,我耳畔一熱,惶然躲閃,遽然與他麵對麵吻個正著。蕭琮眼眸一暗,吻的力道更加纏綿,我被動的接受著他的需索,心裏卻彷徨不定,躲還是不躲?


    今日已成騎虎之勢,我還可以躲嗎?


    肌膚忽然一涼,寢袍被他漸次拉開,我心裏惶惑,微微用力一掙,肩頭輕薄的羅衫已經鬆鬆的滑落了半邊,露出月白蘇繡廣玉蘭抹胸。半個肩膀和大片的背部肌膚暴露在空氣裏,驟然顯出瑩澤雪亮的白來。


    我實在難以投入,卻又拒絕不得,蕭琮見我揪著寢衣兩邊不鬆手,啞然失笑,輕輕的在我擰緊的手指上印下一個吻,又沿著鎖骨向後背細細密密的吻了過去。突然,他頓住嘴唇的遊弋,用手指撫著一處肌膚問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胎記?”


    我透過旁邊擺放的錦春繡花鏡屏折射出的影像看到他所指之處正是那片火紅印記所在,便拉起寢衣,側過頭去說道:“是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長出來的,臣妾隻記得大病一場之後就有了。”


    蕭琮顯然對眼前的火焰狀胎記很有興趣,一手又將我的寢袍拉了下去,興趣盎然撫摩那塊紅印道:“婉兒肌膚白皙瑩亮不在珍淑媛之下,又有這等天賜胎記,紅白相襯,倒是香豔的很。”


    第十三章 脈脈遺芳媚寢情


    蕭琮的氣息越來越重,他緊緊貼在我背後,漸漸已有蓬發之意。我窘的不知如何是好,顧左右而言他道:“臣妾為皇上奉茶。”


    他卻不許我起身,手從背後伸出來,在我周身探尋。我漲紅了臉道:“皇上,臣妾尚未沐浴焚香,況且是白天……”


    蕭琮左手環著我,右手食指輕輕按在我嘴唇上,在我耳畔噓道:“卿卿勿言,莫負良期。”


    鮫紗帷帳委落在地,蕭琮的赭色金絲九龍緞袍在窸窸窣窣中滑到地上,滿室芬芳清遠的蘇合香讓人沉醉。他緊緊擁著我,並不給我半點思考和躲避的餘地。我下意識的推搡著他,卻隨著他連綿不斷的摸索碾壓,逐漸有著些許的意醉神迷,那帶著暈眩的感覺讓我微微顫抖,他溫柔而又熱烈的動作,使我在刹那的疼痛之後陷入迷墮。


    四下裏寂寂,我的頭剛好頂在白玉雕龍枕上,每每蕭琮動作時,百會一帶就覺得硌的難受,我努力在他的壓製下移動身子避開玉枕,卻引起他更激烈的爆發。帶著兩人的呻吟與喘息,偶爾有汗滴滑落在身上,激起一陣戰栗。


    多子葡萄別針上凸起的紫水晶隔著錦緞清晰可辨,隨著蕭琮的反複衝撞在我腦後若即若離,我在意亂情迷中舒展兩手將它撥開,蕭琮的眼眸黑的發藍,我看不透他在想什麽。他見我怔怔看著他,略有些停滯,啞聲道:“這種時候,你喜歡看著?”


    我驟然反應過來,忙歪著頭朝外麵,臉頰紅的似火。他將頭埋進我的脖頸,細細噬齧那片柔嫩肌膚道:“卿卿體態如雲似棉,朕真想……”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往臉上湧去,這就是嫣尋提過的閨房密語麽?即便我在那一世也從未與人歡愛,現在反而借著裴婉的身體聽到這樣變相讚美的私密話,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尷尬?


    蕭琮身材頎長結實,一點也不像養尊處優的廢物皇帝,我雖然從未見過他騎馬射箭,想必操練起來也不會差。畢竟他六七歲登基,在太後的垂簾聽政和朝臣藩王的虎視眈眈下,曆經十幾年沉浮磨練才有今日,若是不能文武兼治,隻怕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被廢黜。


    此時他像隻不知饜足的梟獸,一味攻城略地。起先我還能聽到窗外淅瀝雨聲,到後來如同墜入迷夢的幻境裏,隻管與他十指緊握、蜜意交纏,哪裏還能留意到外麵的世界是陰是晴、是夜是晝……


    我醒來時,蕭琮還在身邊。


    外殿和廊下已經燃起了宮燈,寢殿裏不知何時也點了兩盞青紗明燈,暖暖的光透過薄薄的紗櫥,點綴出滿屋的光影疏離,晦暗不明。


    第一次見到蕭琮是在晉懷寺外,那個混亂的場景讓我並沒有心思多看他一眼,而他卻在那一次接觸之後改變了雲意和我的命運。我不禁有些悵然,究竟是應該怪他,還是怪這叵測的命運?


    原本不是這樣的,我設想的平淡度日不是這樣被禁錮在宮殿裏,我希冀的是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快樂到老,那麽即便我不能迴去,也不至於費心傷神。可是現在隨波追流發展成了這樣,我成了蕭琮的妃子,還與他有了夫妻之實,我現在應該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我心中感概,思緒激蕩難平,不由借著光影細細看他。


    他有著高挺的鼻梁,悠長的睫毛,眉眼間自有一股男兒的英氣,有些像裴少庭,又有些像裴少俊,既斯文又冷冽,當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他睡得不踏實,薄唇緊抿,眉頭擰起,輾轉間竟然還在微微歎息,似乎睡夢中也不能得到片刻放鬆。我突然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些異樣的情愫,即便他是一國之君東秦帝王,也依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同樣有棘手難斷進退兩難的迷局。


    縱然他再怎麽雄才偉略,他也同樣隻是一個凡人。


    我伸出手,在他眉間撫摩,不知不覺竟將他當作了裴少庭,隻想撫平他眉間愁緒,讓他從此展顏。


    直摸了半晌,胳膊露在空中都涼了才悟過來。自己先紅了臉,立馬抽出手臂翻身下床,撿起被蕭琮扔在地上的薄綢碎花寢衣披在身上。外間聽見動靜,嫣尋的身影即刻閃現,她低著頭在紗櫥外輕聲問:“娘娘要什麽?”


    我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麽,隻覺得身上黏黏的都是汗水,便輕聲道:“我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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