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擲出斬心劍。


    這一劍,是殺意,也是慈悲。


    劍光在空中盤旋,逐一追上每個惡鬼,將其斬殺。


    惡鬼們在湖麵上奔逃哀嚎,最終於劍下消散。


    我立於原位未動,目光緊追著飛舞的斬心劍,看清每一個消散於劍下的惡鬼,無聲誦道:“晨昏運度,耀明古今。萬類受稟,結化成形。冤業悮染,三世相侵。正一之氣,解免冤魂。聞之即散,聽之離分。天丁甲卒,扶護無傾。速生速免,各得安寧。元皇符命,時刻不停。急急如律令。”


    湖麵為之一清。


    斬心劍飛迴身前。


    劍身流光異彩。


    我對劍躬身施禮。


    斬心劍化為一蓬光雨。


    我慢慢飄起,順原路返迴地麵,陰神歸竅,起身前往島後。


    光頭老板還在原位。


    神情呆滯,一動不動。


    我焚香三炷,插在後領上,站到光頭老板身前,輕輕一拍他的頭頂,喝道:“醒來!”


    光頭老板打了個哆嗦,一激靈從地上跳起來,看到我站在身前,便又要跪下磕頭。


    我攔住他,說:“這次辛苦你了,迴去吧,以後安心做好你的飯館,巫神島的一切都已經是過眼雲煙,不要再惦記著了。”


    光頭老板愕然看著我,突然間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向我,嘴唇劇烈顫抖,隻苦於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說:“老曹的死跟你沒有關係。在控製你的人眼裏,老曹不過是顆無足輕重的棋子,不會費心思對付。老曹,是死在他自己的罪孽執念下。”


    光頭老板癱坐到地上,淚如雨下。


    我安靜地看著他,等到他情緒最劇烈的時候,便問:“想求些安寧,便去神拜燒香吧,你平時最愛去哪個寺院”


    毗羅仙尊不是神仙,隻要是活人,想施術控製,就必須得定期維護加固法術,哪怕是從小就以藥術培基的也不能例外。


    光頭老板不假思索地抬手比劃了幾下,然後指向東南方向。


    木磨山,法林寺!


    真是個絕佳的好地方。


    我拍了拍光頭老板的肩膀,不再理會他,返迴島前空地,拿出黃裱紙疊紙鶴一隻,又隻麻雀,取血、魂附於其中,然後對著鶴頭慢慢吐出一口氣。


    老和尚的陰神之氣。


    斬心劍在最後一刻,傷到了他,取下了這一縷陰神之氣。


    再加上明確了法林寺做為指引,足以找到他的真身。


    我登船離島,直奔木磨山法林寺。


    至寺門前,天色微黑。


    寺內燈火通明,隱隱有頌經聲傳出。


    聲音中帶著哀痛。


    我抬手放出紙鶴。


    紙鶴飛向寺內。


    我邁步跟在後麵,左袖刺刀,右袖噴子,俱都備好。


    紙鶴一路穿堂過殿,最終來到後方的方丈室。


    頌經聲突然大了起來。


    方丈室裏外坐滿了垂頭誦經的和尚。


    一片光頭,在燭火映照下,閃閃發亮。


    紙鶴飛進室內,停在榻上盤坐的老僧上方房梁處。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信正這位法林寺的方丈。


    陰神殘留,清晰可感。


    萬萬想不到,這個隻會念經,把法林寺放手給道正這種江湖騙子經營的老和尚,居然會是地仙府的九元真人。


    他死了。


    神態安詳,坐姿端正,氣色豐潤,宛如活人。


    真是個做肉身菩薩的好材料。


    我穿過眾僧,走進屋內,來到榻前。


    和尚們誦經不停,聲音卻變得有些機械,對我視而不見。


    我凝視了信正片刻,抬手在他臉側按了按,摸到微不可察的小縫,指上發力,順著小縫輕輕一掀,立時把信正的臉皮揭了下來。


    臉皮下,是模糊的血肉。


    臉是毗羅仙尊的,但身體卻不是。


    他為了詐死,揭下了自己的臉皮,貼到這屍體臉上。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貼到這人臉上。


    隻有活剝生貼,才能這樣嚴絲合縫。


    這人是先被換了臉皮,然後才死掉。


    毗羅仙尊還真是果斷,幾十年經營的身份可以舍掉,自己的臉皮也可以舍掉。


    如果我不是精通頂殼借神這門外道術,很容易會被他騙過去。


    但也僅此而已。


    采來的那一縷陰神之氣已經浪費在這詐死的屍體上,不可能再用來繼續追蹤。


    終究還是讓毗羅仙尊逃掉了。


    不過,他不會來尋我報複。


    對於他而言,當務之急是養傷。


    隻有養好傷,恢複正常實力,才能夠有機會把握住即將到來的天時成仙。


    他一切的隱忍退讓,都是為了這即將到來的成仙天時。


    所以,在天時到來之前,他對我沒有任何威脅,甚至可能會把我修成陽神的假消息傳給地仙府其他人。


    這對我來說,實在是大好事。


    隻有在天時之後,毗羅仙尊對我才會變得異常兇險。


    成仙失敗,先前的種種退讓隱忍都變得毫無意義,他會把失敗根由歸到我破壞他苦心經營基業上,從而瘋狂向我展開報複。


    至於說他會成功把握天時成仙的可能性,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因為黃玄然說過,這世上沒有神仙。


    我把臉皮貼迴去,沒有揭穿信正沒死的真相,悄然退出法林寺,返迴大河村,如常收拾休息。


    第二天一早,照神道人便登門拜訪。


    他臉色相當難看,道:“惠真人,我們在那尊巨大法像的下麵又發現了一個隱藏的通道,順著那通道可以進入到一處地下湖。我們在湖底發現了大量的白骨,羅同誌正在協調公家增派人手來打撈清點屍骨。”


    我問:“那便打撈吧,不用特意來告訴我。”


    照神道人不自在地左右瞧了瞧,下意識壓低聲音,道:“我湖邊的祭祀點和湖心島的毗羅遮那廟裏有些特別的發現,咳,這種生祭的手段,雖然古老了些,但不算是外道邪教那種單純地用殘害人命來控製教眾……”


    我打斷了照神道人,說:“常仙門喪心病狂,殘害人命,這是當年公審時就揭穿出來的真相,如今這不過是他們罪行的又一鐵證罷了。像他們這樣的外道邪門,一旦起勢,必然會殘生害命。道長,你是白雲觀主持,正道大脈的代表人物,這種時候必須要站穩立場,表明態度,絕不能有絲毫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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