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場好戲的圍觀群人意猶未盡地離去。


    馮強讓聯防隊員帶著那夥賊偷先走,轉過來對我說:“惠道長,你真要住這兒啊,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太安全,要不我給你找個地方晚上住,白天再來。”


    我說:“不用麻煩,我這一身本事,虎豹來了斬虎豹,鬼怪來了殺鬼怪,要是歹徒來了,嘿嘿,那就……”


    馮強趕緊說:“可不能殺啊,犯法的,你把他們打倒,送我那去,我炮製他們幫你出氣。”


    我說:“馮同誌你放心,我是向來遵紀守法,從不作惡,這一點吳道長可以幫我作證。吳道長是火神廟的前主持,現副主持,在京城道教界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馮強便問:“怎麽由正變副了,犯啥錯誤讓人給擼了?”


    吳高誠沒好氣地道:“我是給大人物倒地方,現在廟裏的主持是上麵的幹部編製,正經科級。”


    馮強咂舌道:“道士也能當科級幹部啊,了不得,了不得。惠道長,那我一會兒讓人送被褥和煤爐子過來,晚上冷,別凍著。”


    “多謝。”我向著馮強一稽首,摸出個係著大錢的紅手繩來,這還是做周成時剩下的,塞到馮強手裏,“不值什麽錢,但帶在身上可辟邪祛病。馮同誌你是警察,身有刑殺煞氣,一般鬼邪不敢近你,可以給家裏小孩帶帶,能夠收驚安魂。”


    馮強也不客氣,道:“那我就不客氣,道長你們歇著,我先迴去把那幫子小偷處理了。”


    目送馮強離開,我便對吳高誠道:“吳道長,你也迴吧。迴去之後,把錄像帶翻錄個十幾二十盤備用,先給高塵靜一盤,讓他送出去。”


    吳高誠幹咳了一聲,用眼神把四個弟子支開,這才道:“真人,這錄像就不要傳了吧。這個,你這捉鬼場麵,讓行家看了,有損名聲啊。”


    我微微一笑,道:“這就是給行家看的。”


    吳高誠就是一怔,瞅了瞅我,沒敢再說什麽。


    等吳高誠帶著弟子走了,我也不去拔那門上的桃木劍,先在靈吉寺裏轉了一圈。


    那日我除掉洛丹仁波切後放了一把火,大部分建築都已經被燒成廢墟,隻剩大雄寶殿和周邊寥寥幾個建築還能勉強維持住架子。


    這一圈轉下來,隻有大雄寶殿能勉強住人。


    我便迴到大雄寶殿,在東南角打掃出個幹淨位置,把佛前的香爐挪到牆角焚香三炷。


    色彩斑駁的如來法像森然注視著我。


    我衝這泥塑土胎一笑,道:“道士不拜佛,你安生呆著,我便讓你好好坐在上麵,要是想作怪,可別怪我把這和尚廟變成道觀,請了三清來占你的位置。”


    下午時,一夥聯防隊員上門來送東西。


    除了被褥煤爐外,還有一大袋蜂窩煤、一大桶清水、水壺、鋁鍋、碗筷等等一應用具,另外又備了袋凍得梆硬的饅頭。


    幾個人手腳麻利地把我把被褥鋪好——鋪之前還特意抱了許多樹枝先墊了一層,當真是周到細心。


    我把爐子燒起來,架上水壺,燒了一壺開水,給幾個聯防隊員喝,算是謝過他們幫忙。


    幾人嘻嘻哈哈地喝了,看到門上插著的桃木劍,就問我為什麽不拔下來。


    我告訴他們,這劍在等有緣人,誰要是能拔下這劍,就是機緣在身,可以在我這裏提一個要求。


    幾人登時大感興趣,問他們能不能拔。


    我說誰來都可以拔。


    幾人便上去拔那桃木劍。


    可無論他們怎麽用力,那桃木劍都紋絲不動,仿佛長在了門上一般,不禁都是又驚又佩,不敢再多說笑,跟我告辭,匆匆下山。


    我便在大雄寶殿裏呆到天傍晚,便起身趕往白雲觀,先在卓玉晴那裏叫了五斤餃子帶上,仍是翻後牆進觀。


    來到小院,卻見黃玄然正負手站在木芙蓉樹下,向西遙望,神情凝重。


    我先進屋把餃子放下,轉出來,問:“元君在擔心什麽?”


    黃玄然道:“藏在暗處的城狐社鼠都在蠢蠢欲動,蟲豸想化龍蛇,妖邪想做神仙,個個都做著美夢,想要尋機登堂入室啊。”


    我說:“你也說過,世事輪迴如走盤,當年打壓得幹幹淨淨,如今反彈就有多兇猛,遍地神仙大師,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黃玄然道:“宗教有其存在的必然意義,但各路神仙想要像舊時代一樣登堂入室,作威作福,卻是癡心妄想,認證過了的正道大脈,就老老實實賺錢傳法,外道邪徒就算不能殺光,也隻能做見不得光的蟲蟻!眼前有一劫,會有很多龍蛇妖鬼進京想要借此劫數立地做神仙。便也是個極好的機會,讓所有人都明白,雖然時勢變幻,但有些事情卻不會變。”


    我問:“你安排陸塵音進京,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一劫?”


    黃玄然坦然道:“是,這是我的最後一搏。靠這一搏,至少還能再壓他們三十年。至於三十年之後,那就是後人的事情了。要是後來人不爭氣,還想把這些神神鬼鬼再請迴來供上去,那就不是一時混亂,而是他們自己拋棄了根基,到時候……”


    她話沒有說完,頓了頓,又向西看了看,“到時候,我們這些老家夥骨頭都化成灰了,也輪不到我們來操心。凡夫俗子,能謀個三十年大勢,就已經很了不起啦。”


    我問:“如果沒有我和韓塵樂,陸塵音在京城動手的話,就不能再繼續高天觀了。”


    黃玄然微笑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讓塵音繼承高天觀。一個小觀子,絕了繼承就絕了吧,古往今來,不多少門派滅絕,也不差這麽一個。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塵音是不受拘束的性子,願意來這裏受屈,是因為她敬愛我,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而這一迴,就是我最後一次約束她,從此之後,她就自由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我沉默片刻,說:“這次我來替她吧。”


    黃玄然道:“你想用這個來謝我傳法?”


    我搖頭說:“這是謝她不遠萬裏送劍給我,讓我能夠斬斷妄想羈絆!這次,我來替她,不讓這事絆住她的心思,讓她真正可以自由自在。”


    更重要的是,有那一劍在,才能救下妙姐。


    這送劍之恩太重,不能不還。


    如果我還在討命這事的重壓之下束手束腳,肯定不會出頭應承這事。


    可現在,如黃玄然所說。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行文至此,一百七十萬字,這十個字終於寫出來了,便長舒一口氣。


    討命這事太過沉重,初十哪怕天下無敵,也被壓得束手束腳,不得伸展,如今拋棄幻想,便可以大展拳腳了,跟這賊老天鬥上一鬥。


    看完記得催更投票哦,讓我們再努努力,向著前二十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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