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刺秦”,以失敗而告終。


    失敗是一種必然,秦的強大,以及它問鼎中原的趨向,是一個積累了幾百年的曆史能量,不是說擋住就能擋住的。再說,華夏大地上諸侯國割據、關塞林立,這個狀況與民族心理也有巨大悖逆。因此,強秦的腳步,不可能因為一次暗殺而終止。


    當然了,荊軻所表現出來的抗暴精神,也有它獨立的文化意義,並不一定要受上述“政治正確”的檢驗。


    正因如此,後世對荊軻的評價,也就有了兩種意見,正統派史家傾向於否定,說他是輕率行動、以卵擊石,而性情中的知識分子則認為其忠勇可嘉。


    至於說到細節,則所有的人都很惋惜,覺得行刺失敗的一個具體原因,是由於荊軻“劍術疏”——這倒是真的。


    迴過頭來,再說秦王嬴政吃了這一嚇,頭暈了好幾天,不由對燕國恨之入骨,立刻增兵趙國舊地,與在那裏的王翦部會合,集中了40萬大兵,跨過易水,要立時掃滅燕國。


    燕太子丹與代王嘉聯手,與秦軍鬥了幾陣,完全不能抵擋。次年十月,秦軍長驅直入,圍住了燕都薊城。燕王喜沒了主意,要學趙王開城投降,太子丹堅決不同意。因為燕國也是個邊緣國家,鄰近的邊疆地域大得很,往外跑總沒有什麽問題。


    父子倆便糾合了幾千精兵突圍而出,輾轉千裏,來到了遼東的襄平(今遼寧遼陽)。此地遠離中原,尚可負隅頑抗一時。


    秦軍攻陷薊城,實際上就算滅掉了燕國。老將王翦立下了大功,班師迴國後因為太勞累了,便告老還鄉。


    此時嬴政對天下這盤大棋,已經可以閉著眼睛來下了。六國倒掉了三國,按遠交近攻之策,剩下的三個要先幹掉楚與魏,剩一個齊,最後來玩。


    但是燕還有殘餘勢力,不幹掉它,解不了心頭之恨,於是嬴政派大將李信,帶領原王翦一部,去征遼東。


    燕王喜又慌了,竟然寫信向千裏之外的代國求援。那代王嘉,是原來的趙太子嘉,算是燕王的晚輩了,又是蕞爾小國的國君,能有什麽好主意。代王迴信,果然是一餿招兒:“大王若殺太子丹以獻秦王,則秦王必消氣。”


    燕王喜想想,這餿主意,還真是唯一的好主意,就決意實行。太子丹此前被李信追緝,已經跑到衍水藏了起來,沒料想他父王派了秘使去把他殺了。


    可憐一場驚天動地的謀殺行動之策劃者,此時,自己的腦袋也被裝進木匣裏了。


    嬴政得到太子丹的首級,心理平衡了一些,在庭上拔不出劍的恥辱,總算血洗了。由於這時秦軍已準備收拾強大的楚國了,所以捉拿燕王喜的行動有所放緩,老頭兒在遼東多受了幾年凍。


    在遼東,燕王喜苟延殘喘了五年。秦滅楚後,嬴政騰出了手來,派軍中新秀王賁,去遼東把燕王喜生擒了迴來。名義上的燕國,才算徹底終結。


    此後,“荊軻刺秦”還有一個尾聲。嬴政統一天下後,自稱始皇帝,曾經下令緝捕太子丹和荊軻的門客,門客們聞訊全部逃亡一空。


    荊軻最鐵的哥們兒高漸離,也改名換姓,給人家去做酒水師傅。時間長了,幹得很勞累,有時聽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擊築,就流連不忍離去,常常品評道:“這琴彈的,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有仆人就把這情況告訴了主人,主人覺得新奇,便叫高漸離到堂前擊築,滿座賓都說彈得好,賞了他不少酒喝。


    高漸離想:這麽藏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呀?於是退下堂來,把自己的築和衣裳從行裝匣子裏取出來,打扮一新,來到堂前。這一下,舉座皆驚,大夥兒都站起來向他行禮,尊他為上賓,請他擊築唱歌。


    高漸離一彈起琴,還是要想起荊軻,直唱得客人淚流滿麵而去。


    宋子這地方的人,都知道了他有這一手,就輪流請他去作客。


    名氣一大,漸漸的嬴政也知道了,下令召見這位奇人。有認識他的人,就匯報說:“這是高漸離呀。”


    嬴政憐惜高漸離擅長擊築,就特別開恩,赦免了他的死罪。薰瞎了他的眼睛,讓他做宮廷琴師。他每次擊築,嬴政都說好。就這樣,高漸離成了嬴政身邊的人。


    時間能磨滅是非,但磨滅不了仇恨。高漸離,忘不了的還是密友荊軻的未竟之誌。他悄悄把鉛塊放進築中。當再次進宮擊築,靠近了嬴政時,高漸離舉起築,猛擊嬴政。可惜,又緊張了,沒有擊中。


    秦始皇嬴政終於明白了:仇恨是不能化解的,狼就是狼,羊永遠是羊。於是下令殺了高漸離,“終身不複近諸侯之人”。


    易水悲歌,到此才成絕響。


    什麽叫信念?荊軻、高漸離所做的就是。相比較之下,古人大概對信念要更執著一些。


    嬴政二十一年,強秦對剩餘三家的總清算開始了。這一年,由小將王賁領軍,試探性地伐楚,一口氣拿下了十餘城。


    這王賁,是名將王翦的兒子,此時尚未及冠(未成年),小孩兒一個,但智勇不下於其父。嬴政非常看好年輕一茬的將領,這一段很願意使用新人。


    伐楚的成功,使嬴政心裏有了底,這華南虎並不可怕,還是先把大門口蜷縮著的魏國收拾掉再說吧。少一個,是一個。


    第二年,他令王賁率軍轉向魏國,包圍了孤城大梁。


    魏國兩年前剛死了國君,太子假即位,他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又不想投降,可是滿天下連個求援的主兒都找不著了,隻有困守。


    魏王假把大梁城的城牆加固了、雉堞加高了、護城河挖深了,又把城中精壯全部集中起來,配上強弓勁弩,日夜巡邏。


    反正不能不戰而降,畢竟也曾是七雄之一雄啊。


    少年王賁到這兒一看,硬攻是不成,這城池“固若金湯”可不是吹的,於是就仔細察看,看出了大梁的破綻——大梁城地勢低窪,黃河與汴水皆從城西而過。


    王賁笑了:這就是我的兩支“水軍”呀!


    於是他下令,挖渠引流,不到一個月,把溝渠挖到了大梁城下。看準了時辰,王賁下令頗堤灌水,滔滔洪水狂泄而出,大梁頓成澤國,人或為魚鱉。


    就這樣泡了三個月,大梁城多處崩塌,秦軍趁勢破城而入,魏王假不得已出城投降。秦軍入城後,大開殺戒屠城,沒屠幹淨的居民,後來都遷移走了。


    六國中的第四家,也倒掉了。


    這真是天命在秦,一個尚未“參加高考”的小將軍,輕輕鬆鬆就能滅國,


    司馬遷後來到過大梁,在城裏對老戶訪談,還有人記得水淹那會兒。他撫今追昔,也直歎“天方令秦平海內”,換了誰來守大梁那麽下一個是誰?肯定是楚國了。


    嬴政在擺弄天下的棋局中,玩到現在,是處處得心應手了。滅魏之前,他對楚做了試探性的武力警告,結果在滅魏的過程毫無阻礙。


    與此同時,秦國又派出臥底把齊國君臣擺平了——我要滅誰,你齊國不要管,自然就沒事。


    現下,就是集中力量對付楚國的時候了。楚國,是六國中相對強大的一國,事後證明,打起來甚至比打趙國還費力。


    伐楚的時機也選得很好,楚國上層發生內訌,新君楚哀王上台才兩個月,就被弟弟給殺掉了,現任楚王負芻,根基也不大牢。


    在滅楚之前,嬴政召集文武群臣,專門開了研討會,主要征求了兩位戰將的意見,一位是王建,一位是李信。


    李信也是個少年將軍,估計歲數比王賁也大不了多少。他在滅趙、滅燕戰役中都是王翦的副將,屢建奇功。特別是到遼東去抓燕太子丹時,隻帶了幾千輕騎,千裏奔襲,把燕王父子追得無路可逃,這一點甚獲秦王信任。。


    正因如此,李信也就有點傲氣。


    嬴政先問李信:“我要攻取楚,將軍您考慮,要多少人夠用?”


    李信沒把楚國當成什麽真老虎,一拍胸脯說:“不過用二十萬人。”


    嬴政轉而又問老將軍王翦。


    王翦答道:“非六十萬人不可。”


    嬴政忍不住笑了:“王將軍果然是老了,何故膽怯至此!”


    於是很快敲定,由李信和蒙恬帶領20萬軍隊伐楚。


    王翦無端被秦王視為懦弱,心中不平。實際上他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告老迴鄉的。


    嬴政二十二年,滅楚行動開始。秦軍分為兩路,李信一路攻擊平輿(今屬河南),蒙恬一路攻擊寢(今安徽臨泉),


    楚國方麵也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派出了老將項燕,以全國之力迎擊秦軍。


    一麵是少年將軍、兵甲鮮麗;一麵是沙場老夫、眾誌成城;好戲就這麽開演了。


    秦軍首戰的這兩處,都無險可守,因此輕鬆拿下。


    蒙恬得手後,又轉而拿下城父(今安徽亳縣)。李信接著也拿下楚之鄢郢。看來,楚國真不是什麽華南虎,跟待宰的羔羊差不多嘛!李信誌驕意滿,急於得勝,便孤軍深入千裏,去與蒙恬會合。


    中國有句俗話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其實中國的真理,都在這樣的俗話中。


    楚將項燕,早看出了李信孤軍深入的破綻。老將軍不打陣地戰,專打運動戰,率領楚軍緊隨李信軍之後,三天三夜,馬不停蹄,夜不宿營,瞅準了機會發起攻擊,連破兩座營壘,殺死七名都尉,大破李信軍


    李信軍支撐不住,狂奔而歸,全數退出了楚境。


    而另一路蒙恬的軍隊,也因失利,不得已退入趙國舊地。


    滅楚的第一階段戰役,秦軍竟然輸得這麽慘,秦國從上到下,全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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