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輕也是在跑出去之後,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帶傘,也沒有找人借一把傘。


    她冒著雨,跑到校門口的時候,肩膀已經淋濕了。雨滴順著發絲落到她的臉上,衣服上,讓她冷得開始瑟瑟發抖。


    隻要一步就可以跑出校門,她此時有些猶豫了。


    她素來是個聽話的好學生,一直都很聽話,還從來沒有過逃課這樣的行為,此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


    有必要現在就出去找他嗎?可以下課的時候再去找他呀。


    上課鈴聲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李輕輕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咬唇在原地又站了一會,想起了南望受傷的眼神和表情,還是鼓起勇氣跑了出去。


    她年少時唯一一次的瘋狂和叛逆,全部用在了這一次,全部用在了今天。


    至此以後,她再也沒有逃過課,是班級裏比誰都聽話的好學生。


    她跑出校門,往前也不過再跑了幾步,就看到有一對男女拉拉扯扯。


    男人和自己的父親差不多的年齡,盡管在雨中有些看不清楚,但依然很俊朗,他正拉著一個女人阻止她往這裏走。


    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李輕輕一下子就激動了,這個女人她之前是見過的,一個多月前,南望來這裏上學的時候,就是她領著過來的,應該就是南望的媽媽。


    男人硬拉著女人往迴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女人就捂著臉哭了起來,磨蹭了半天,最後還是不情願的跟著男人往迴走了。


    李輕輕連忙就跟了上去,想著這樣追著步子,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南望,沒想到這樣跟著跟著,卻直接走出了村口,看著他們上了一輛車。


    李輕輕在朦朧的雨中,看到了車上的南望。


    他坐在車裏距離她最遠的地方,正皺著眉頭望向窗外,李輕輕立即跑過去,同時口中大喊著:“王壯壯!”


    轎車卻在此刻發動,迅速地往前疾馳而去,掃了她一身的水。


    南望在車裏聽到有人喊他,還覺得這聲音頗為熟悉,就迴頭看了一眼。


    車在這麽一瞬間已經行駛了好遠,隔著模糊的後車窗,他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人誰都可以是,卻不可能會是李輕輕。


    南望就悶悶地轉迴了頭,母親在前麵坐著,哭得很傷心,父親不住地安慰她。


    他們迴去之後,母親就生了一場大病,生完病之後,對自己一直執著的東西就放下了許多,對南望則比從前親熱很多,都讓他有些不適應。


    而自此之後,母親似乎忘記了,她曾經帶過南望去一個鄉下住過,甚至還上過一個多月的學。


    但南望忘不了。


    他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會想起之前的事情,想到那些可惡的同學,討厭的老師。


    他非常的厭惡他們,不過他最討厭最生氣的,還是對李輕輕。


    迴來上學之後,他讓父親給自己報了跆拳道,空手道和擊劍的班,而且這些東西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以後不會因為懼怕別人的拳頭,而束縛住自己的手腳。


    這一個多月,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他的父親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在耳濡目染之下,他其實待人溫柔,也生性平和,但經過那件事之後,他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溫柔有什麽用,對別人好又有什麽用,這個世界說到底,如果可以活得像那個小霸王一樣,自己就不會受到傷害,反而可以傷害到別人。


    至於母親對他的態度,他甚至也淡漠了許多。


    十二歲的南望開始總結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學:活著,得先讓自己開心。


    隻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李輕輕其實在那天他走的時候,追著他的車追了很久,也因為追車受了風寒,迴家之後又難過,就導致了發燒。


    那是高燒燒的很厲害,她的父親李壯誌很晚迴家,如同往常一樣,醉醺醺的迴來之後,照常要喚一喚自己女兒的名字,幸好,他那天愛心泛濫地來到女兒的床前,摸了摸自己女兒的臉,才發現她溫度燙得不正常,立即把她送進了醫院。


    醫生說,如果他這個做父親的再晚一點把孩子送進醫院,那麽孩子很有可能就會燒成癡呆,把李壯誌嚇了個半死,還好,李輕輕清醒過來的時候,認知倒沒有什麽大的問題,就是很多東西都忘了,不得不留級一年,從頭開始學六年級的知識。


    倏忽之間,九年就這樣過去了。


    這九年間,南望非常成功的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典型的紈絝子弟。


    他打過很多很多次架,最終成了孩子中的王,也讓不少人追隨他,其中就有他的好朋友,齊元飛。


    他收到過很多很多封情書,接受過很多很多次的表白,無一例外,全部被他罵了迴去。


    “你的字太醜了,和你這個人長得一樣醜,我不要一份很醜的情書。”


    “你這寫的是情書,還是在寫詩歌散文呀,喂,你做人能不能別這麽文藝,寫這種玩意是打動不了我的,趕緊拿走吧,別丟人現眼了。”


    “是,我是跟那些女生說不要寫情書寫的太文藝,可你這也太接地氣兒了吧?我以為我在看什麽通俗小說呢,你覺得你寫所謂你自己的心路曆程,我會感動嗎?拿走,滾蛋!”


    “拜托,你表白能不能用一點新穎的方式?你說你喜歡我,那又怎樣?我憑什麽要喜歡你?”


    “現在,真是什麽樣的人都能表白了,你是不是覺得你是班花,仗著自己漂亮,就覺得我會答應你?對不起啊,校花我都不一定能放在眼裏,你覺得你能入得了我的眼嗎?”


    他每次都拒絕得毫不留情,甚至對對方帶了點侮辱,刻薄,這種惡劣的個性,如果不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好看,又有顯赫的家世和耀眼的成績,絕對不會讓女生前赴後繼,即使哭的稀裏嘩啦的也不願意放棄。


    他當然也談過很多,隻是談著談著就沒勁了,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分手幹脆利落,在女生傷心欲絕的時候,還不忘體貼地遞過來一張紙巾,“得了,感謝我吧,能和我這樣的人談戀愛,這以後說出去,那都是可以炫耀的事情,還有,我這麽做也是不耽誤你,再找個下家,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程佳紅從轉到他們班級之後,就一直都對南望死纏爛打,情書寫了無數封,告白,說了無數次,沒有一次能夠讓他答應。


    大學的時候,南望和齊元飛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程佳紅成績不行的,可是,就算是要複讀一年,她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高考誌願上決然的寫了同一所大學的名字。


    隻是沒想到的是,那年高考她語文考得特別好,作文估計接近滿分,因此大大的拉上了優勢,還真讓她陰差陽錯的進了南望的那所學校,而說起來,這一切還真得歸功於她為南望寫的那麽多情書。


    進了大學之後,南望依舊成了風雲人物,隻是,他的性子其實比從前要好了許多,雖然在別人看來,他依舊十分惡劣,但他至少對於那些對他表白的女生,不再那麽刻薄。


    閑暇的時候,幾個玩的好的會聊天,南望自己在學校旁邊買了套房子,平常就邀請自己的狐朋狗友們在房子裏玩,有一天喝過酒,就跟哥幾個聊起天,說起日後的打算。


    “肯定是迴北京的,我爺爺不知道念叨我多少次了,都說了,隻要我迴去,給我一個公司開著。”


    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晃動著玻璃杯裏的酒水,說的這樣風輕雲淡,但是聽到的人都露出了欣羨的眼神,紛紛表示,要跟著南哥一起到北京闖出一片新的天地。


    南望卻覺得累。


    他覺得人生真是tmd沒意思,什麽事情全都布置的好好的,該上學的時候上學,該拿第一的時候拿第一,接下來又要去開公司,然後找個老婆,然後結婚生子,繼續這樣的循環。


    他寧願自己沒那麽聰明,至少學習的時候也能多點挑戰,可是,很多書他根本不用再看第二遍。


    他其實還挺希望,身邊能出現個跟他唱反調的人,不然生活實在是太順風順水,反而一點味道都沒有。


    明明周圍的人都覺得他優秀,覺得他的未來光明不可限量,他卻覺得渾渾噩噩。


    直到大二的時候,程佳紅過生日,好說歹說讓他陪自她看電影,他念著這麽多年的關係,倒還是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兩個人沒有去電影院,程佳紅並不想去那種地方過自己的生日,興衝衝的買了七八個dvd光碟,然後跑到南望買的房子裏,要和他一起看電影。


    “這麽多?我告訴你,我隻會跟你看一部。”


    南望隨意的掃了掃這些碟片,又隨意地從中抽取了一張,然後放進了dvd碟裏。


    他們看的那場電影,名字就叫做《怦然心動》。


    是一部有點文藝,有點小清新的電影。


    他看過不少毛片,也看過不少科幻片,警匪片,不怎麽喜歡讀書,卻在看到這部電影的開頭時,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一個關於青梅竹馬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驀地閃現出一句話: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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