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晚總是降臨的特別早,下午五點時天色便已經暗暗的沉下來,壓的人們的心情也相對焦躁起來;馥華高中本著教育者對莘莘學子‘負責’的教學態度,硬是將學生晚自習的放學時間從原來的20:00留到了現在的21:30;對此學生們雖多有抱怨,但亦無對策良方,所以隻能無可奈何的接受下來。但是由於最近幾起發生的惡性兇殺案件,被害者大都是十六七歲的高中女生,所以馥華高中出於對學生的‘安全’考慮,又將放學時間調迴原來的20:00。

    “小凡,你知道嗎?前天晚上學校附近又有一個女孩子被殺害了呢。”一個梳著公主頭的可愛女孩,用緊張且微帶著些許恐懼的語氣問向身邊梳著馬尾的白羽凡。

    “恩,知道。”白羽凡停下大拇指在手機按鍵上的辛勤工作,抬首看著身邊的朋友說。

    “聽說是同一個人作案,手段蠻兇殘的;真是的,都死了好幾個人了,那些警察到底是幹嘛用的啊。”梳公主頭的女孩不滿的抱怨道。

    “是非常兇殘好不好?!死的可都是像我們這麽大的花季少女,一個個都被兇手支解的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而且越是漂亮的死的越慘呢!前天晚上死的那個,好像離小凡你迴家的那條路不遠哦。”另外一個短發的女孩也加入了對這個案子的討論中。

    “真的啊?!那小凡,你可要小心些哦。”梳公主頭的女孩子擔心的看著白羽凡說。

    “我?怎麽可能?!你自己都說啦,死的都是些美少女,我敢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說:我——很安全。”白羽凡掐掐自己臉頰上多餘的那些肥肉,自嘲到。

    “小凡你也很可愛啊,隻是沒有好好的打扮而已。”梳公主頭的女孩善意的說。

    “惠琦你不用安慰我啦,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就我這身材,估計得迴到楊貴妃活著的那個年代才有可能成為眾人眼中的絕色美女。”白羽凡訕笑到。

    “惠琦說的沒錯啦!小凡,隻要你把這過時的黑框眼鏡摘掉,走路挺胸抬頭的走,再減掉你超重的那三十斤脂肪,我敢打包票,小凡你絕對是個大美女。”短發的女孩不帶任何諷刺挖苦的成分,真誠的建議著,

    “謝啦!小蘇。不過要我離開我心愛的dove、怡口蓮、大白兔、金絲猴還有阿爾卑斯的願望這輩子是不太可能實現了。”白羽凡推推已經滑落到鼻翼上的黑框粗邊眼鏡,皮皮的笑著說。

    “話說迴來小凡,你注意到沒有幾起案件都發生在離你迴家那條路不遠的地方,你真的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最好是讓你爸爸來接你。”小蘇熱心的說。

    “安啦、安啦!我的安全指數同我的相貌身材完全成正比。”白羽凡滿不在乎的說。

    “可是……。”惠琦仍想囑咐白羽凡些什麽,卻被父親的唿喚聲打斷了,白羽凡立即道:“呐,惠琦。你爸爸來接你嘍,快和你爸爸迴家去吧。”

    “那…你要小心哦。”惠琦仍不放心的看著白羽凡說。

    “我知道。”白羽凡點點頭“明天見,bye。”

    “小凡,我也要走了,我哥哥來接我了。”小蘇也笑著說。

    “恩,byebye。”白羽凡說。

    “要不,我和我哥一起送你迴家好了。”小蘇突然提議到。

    “不用了,你快和你哥哥迴家去吧,我沒問題的。”白羽凡笑笑說。

    “真的嗎?”小蘇不放心的問。

    “真的。”白羽凡信誓旦旦的說。

    “真的真的?”小蘇仍不罷休。

    “真的真的。”白羽凡使勁的點著頭。

    “真的真的真…。”

    “哎呀!我的蘇馥大小姐,你再繼續和我在這裏三八下去,黃花菜都沒影啦!”白羽凡打趣到。

    “…好吧,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哦。”小蘇再一次的強調。

    “恩恩恩。”白羽凡頭頂劃下數道黑線,無力的用手支著頭迴答。

    “那明天見嘍!”小蘇向白羽純擺擺手說。

    “恩,明天見。”白羽凡也對小蘇擺了擺手。

    白羽凡在目送兩為朋友離去後,便背著那愈發沉重的書包,獨自一人向通往迴家的那條路走去,她邊走邊將眼鏡從高挺的鼻梁上摘下來,一張因為肥胖而微微變圓的嬌俏臉龐立時就顯現了出來,她直視著前方,平靜的開口:“白虎使甲砮啊,你為我查到了什麽?”

    隨著聲音顯現的是一個蓄著月白色長發,身穿商時白色武將長衫的偉岸男子,他單膝跪地,低首迴答:“一切都如主人所料。”

    “主人,箬晗與開睿已在前方兩裏處布好陣法,請主人您速速前往。”有著如同夜晚天空般墨黑色長發的美麗女子,穿著充滿漢時古韻的長裙飄然出現在白羽凡的麵前。

    白羽凡抬首看了看天空中那輪依舊在散發柔和月色的明亮白月,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道:“還未到時辰,塵黛,我們還需要再等一等。”

    “主人,您今日為何不讓衡礬隨侍左右?甚至將聖獸白鳳都一並留在族中。”玄武使塵黛擔憂的看著白羽純說。

    “衡礬今日需迴青竹本體養精蓄銳,而白鳳一年前便已進入重生前的衰弱期,今天剛好是它要重生的日子。”白羽凡解釋說。接著她又頓了頓,像是在安撫塵黛不安的心一般,說道:“放心吧,這等道行的鬼靈,還未夠能力傷我。”

    “主人,今日是滅是渡?”白虎使甲砮出聲問。

    “渡。”白羽凡看著街道兩旁閃閃爍爍的霓紅燈光,毫不猶豫定定的吐出這個字——擲地有聲。

    ☆☆☆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懸掛在這個小鎮中央的古老鍾樓上的黃銅大鍾在整整響震了十二下後終於停了下來,白羽凡的腳步在鍾聲最後一響的餘音逐漸消失的那一刻在一個寂靜無人的小巷中唯一的一盞路燈前停了下來,她謹慎的環顧四周後,呈彎月形狀的美好眉型漸漸皺了起來,她啟唇,帶著明顯責備意味的問道:“青龍使,朱雀使;為什麽沒有按照我的意思設置結界?”

    “主人,若是設置結界,嫣妍必會察覺,如此主人十幾日的奔波辛苦就會全部白費了。”青龍使開睿連忙出聲解釋。

    白羽凡的眸光驀地一寒,沉聲道:“你居然還知道我用原神苦尋她多日的辛勞,我為何冒著即使被她發現的危險也要設置結界,開睿你最是明白,但今日你卻無視我的命令,你……令我失望。”

    開睿渾身一震,低首道:“主人,您要我與箬晗設置的結界太過霸道,雖可完全保障外界人間的安全,但是若無一方取勝,結界絕無開啟的可能。”

    “你現在的語氣是在不信任我的能力麽?”白羽凡的語氣越發森寒起來,駭的其餘三人竟是一句求情與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塵黛懇請主人明察,開睿絕無此意!”塵黛看著已雙膝跪地的開睿,終於隱忍不住,第一個跪下開口替開睿說話。

    “退下。”白羽凡不看塵黛,寒聲到。

    “主人……”塵黛知道自己不可能違抗白羽凡的命令,隻得起身看著白羽純哀哀的喚。

    良久,白羽凡輕輕的歎了口氣,道:“起來罷。”

    “是。謝主人不降罪於開睿。”開睿仍低著頭。

    “我何時真的舍得降罪於你,一看見你的臉我就心軟了。”白羽凡走到開睿身邊,淡然的說。

    開睿閉了閉眼,睜眼抬首卻正巧撞到白羽凡晶亮的眸光,他蒼翠的眸色立刻轉為深濃的墨綠,開口道:“謝主人抬愛。”

    白羽凡沒有說話,伸手輕撫開睿淡青色的短發,纖細柔軟的發絲很快便調皮的從白羽凡的指縫中掙脫出來,不滿的輕輕拍打在開睿白皙卻不失陽剛味道的麵頰上,仿若在向開睿抗議為何讓眼前這個平凡無奇略顯臃腫的女孩觸碰自己。

    開睿的身體因白羽凡的這個動作而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顫,他沒有說話,亦無表情和動作,隻是靜靜的站立著,任由白羽凡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撫過自己的發;由於白羽凡是用右手的手背去撫開睿的左臉,所以理所應當的,開睿沒有看到白羽凡左手的食指微微彎曲,緊貼在中指上,無聲蠕動著的嘴唇正在默念著冗長且繁複的咒語。隨著白羽凡毫無預警的嬌喝一聲:“去!”他與甲砮、箬晗、塵黛同時被彈離白羽凡身邊!

    此時的路燈依舊在不遺餘力的散發著它溫暖的橙黃色光芒,周圍的景色與剛剛亦是沒有什麽不同,但是開睿等人卻異常清楚的知道他們被自己的主人白羽凡刹那間張開的結界屏蔽在外了。

    “睿,有看到主人的結界麽?”甲砮急忙問。

    “暫時還看不到。”開睿焦急的打開天目搜尋著白羽凡結界的痕跡,卻仍是一無所獲。

    “時辰快到了,主人這迴怕是鐵了心要自己麵對嫣妍了。”朱雀使箬晗急聲到。

    “似乎是晗你說的這樣子。”塵黛心亂的不知如何是好,隻能附和箬晗的話。

    一陣詭異的冷風吹過,四人齊齊住了口,不約而同的向已高懸在天空中不知多少年的那輪明亮的白月看去,層層疊壓的烏雲從它圓鼓鼓的身體旁緩緩移動著自己沉重的步伐,當月亮重新出現在四人麵前時,赫然已是刺目的猩紅!漸漸開始扭曲的空間與風劇烈的擦撞、糾結,空氣中到處流動著令人不安的氣息,腥甜的風怒吼著不斷撕扯箬晗火紅色的發,她赤紅的眼瞳中烈焰燃燒出的火星隱約可見,甲砮與塵黛、開睿全身亦處在緊張的戒備狀態。

    “唉~~~”隨著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聲傳來,一名身著鵝黃色香奈兒精致小洋裝,臉上畫著時下最流行彩妝的美麗女子,足踩一雙漂亮的紅色marinarinaldi翩然出現在這幽暗的小巷中,開睿等人早已隱去自己的身形,封閉了自己的氣息,他們每個人都異常的清楚‘她’——來了。

    路燈不知什麽原因開始忽明忽暗的不停閃動著自己的光亮,最終無聲無息的暗了下去,寂靜無人的小巷中頓時漆黑可怖,幽怨的歎息聲再次響起,而那名女子卻突然從開睿等人的視線中憑空消失了?!塵黛扯扯開睿左臂的衣袖,以眼神說道:‘她’似乎主動進入了主人設置的結界。

    ‘我明白’。開睿點點頭,算是迴答。

    此時誰也不知道也不清楚結界內的事情,除了白羽凡與‘她’……

    ‘她’剛一走進結界內,立刻就看見了那個背著玄黃色雙肩背式書包的平凡女孩正蹲在地上無聊的畫著一個又一個不圓整的圓圈,‘她’笑了笑,輕啟檀口,粉嫩的唇瓣一開一合:“任是外界如何評判議論暝凰道人,妾身卻從未料到近些年在七界大名鼎鼎的暝凰道人居然是這般年輕的少女,而且…相貌方麵還很抱歉。”

    “我也沒有想到被幽冥地府通緝了整整二百八十五年的極惡鬼靈——嫣妍,居然這麽沒有時間觀念。”白羽凡從地上慢慢的站了起來,白了嫣妍一眼說。

    “嗬~~~這麽說確實是妾身的不對了,那麽妾身主動向你道歉如何?”嫣妍掩口輕笑,神情嬌媚無比。

    “不敢當,我隻盼你速速化去這一身的怨恨戾氣,馬上投胎轉世去。”白羽凡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邊說。

    嫣妍立時收住了笑,臉上的神態開始變的乖戾,她冷冷的看著白羽凡,用陰寒刺骨的聲音問:“你怎麽知道是我?”

    “拜托!麻煩你下次再想要人命的時候不要留下那麽明顯屬於你的特征好不好,我真是想不知道是你都難;試問嫣妍小姐,地府中除了你有這種因撕裂少女肉體而感到快樂和舒心的鬼靈外,誰還和你一樣有這麽惡劣的習慣,這麽變態的嗜好啊?!”白羽凡翻著白眼,直接給站在自己麵前的嫣妍丟了一個‘你好蠢’的眼神過去。

    “這麽說來,妾身在地府中倒還有些小小的名氣嘍?”嫣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如果除去那個已經逃亡一千零二十二年的千年吸血僵屍,也就是至今仍不知身在何處的儒司先生;還有才逃跑七百四十三年的蛇妖—飛舞小姐;最後再撇開幽冥地府與天庭已經共同通緝三四百年的那幾百個妖魔和鬼靈的話,你應該就算…是…吧?”白羽凡看著嫣妍,故意以不確定的語氣說到。

    “暝凰的毒舌,妾身早在遊曆七界時就略有所聞,隻不過身臨其境的感覺倒是當真特別呢。”嫣妍輕笑著,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的猙獰起來。

    “假如你現在能夠收斂你臉上那種想要把我撕成碎片的明顯意圖,我想我會為你這句話而感到那麽一絲中一點點的高興。”白羽凡不鹹不淡的說,仿若根本沒將眼前已變化為青麵獠牙、指長甲黑、眼瞳如血的嫣妍放入眼中。

    “就算你是鳳胤一族的人又能怎樣,從你出生到現在也不過才區區十六年的時間而已,更何況此時白鳳也不在你的身邊,光憑你又能奈我如何。”嫣妍放肆的笑了起來,刺耳的笑聲不斷的敲擊著白羽凡脆弱的鼓膜,她不禁用手指堵住了外耳道,以阻擋這尖利難聽的聲音。待嫣妍笑完後,白羽凡才把手指拿了下來,冷眼看著嫣妍,平靜的開口:“既然你這麽孤陋寡聞,我也不介意親自向你再說明一遍,畢竟現在中共黨中央胡錦濤主席提出的榮辱觀中確實有這麽一條‘以愚昧無知為恥’的內容;鳳胤一族千年才得一子,這的確是事實。可惜外界都誤會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鳳胤一族千年一子,並不是千年才能如凡人般懷胎十月,然後誕下子嗣,而是從千年起便開始孕育,直到上天允許後才能出生,我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嫣妍的瞳孔因驚鄂而瞬間放大,她當然明白眼前這個毫不出眾的女孩話中隱藏的巨大含義是什麽“原來是這樣嗎,怪不得鳳胤一族的人生下來便有強大的力量,原來是這樣……”嫣妍失笑著搖頭。

    “想知道我被族人期待了多少年才出生麽?”白羽凡輕聲問。

    “說。”嫣妍猛的抬頭,惡狠狠的看著白羽凡說。

    “兩千八百六十八年。”白羽凡緩緩吐出這駭人的數字。

    “……”嫣妍沒有再說話,她清楚的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麽,她閉上了眼睛,知道自己逃亡二百八十七年的逍遙時光已經在看見白羽凡的那一刻起——徹底結束!

    “準備上路吧。”白羽凡看著嫣妍臉上漸漸灰敗的神色,寒聲說。

    “唉……”嫣妍再歎了一口氣,不知該說又能說什麽要白羽凡放過自己,她清楚的知道無論妖還是魔凡是遇到暝凰道人的就再沒有生還的機會。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召敕就等眾急急超生敕就等眾急急超生。”白羽凡雙手拈成蓮花,開始低聲念誦咒語。

    嫣妍驀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白羽凡,問道:“妾身是不是聽錯了,這分明是超度的咒文,你真的是七界盛傳最強的道士暝凰嗎?”

    “毋庸置疑。”白羽凡自信的迴答。

    “那麽妾身應該是以吸取妙齡少女的美麗靈魂為生,並以撕裂她們年輕身體而覺得無比快樂的惡靈嫣妍吧?”嫣妍看著白羽凡不確定的問。

    “當然。”白羽凡肯定的頷首。

    “妾身不需要無謂的同情和憐憫。”嫣妍冷了聲音。

    “我知道;你需要傾訴。”白羽凡停了下來,微笑到。

    “……妾身終於明白為何暝凰被稱為七界最強的道士了。”嫣妍恢複成初來時的美麗模樣,看著白羽凡水亮無暇的黑眸,良久,終感歎道。

    “我想我會做個好聽眾的。”白羽凡淡漠卻堅定的說。“我的心一直很痛很痛,從他決絕的將秋水劍刺入我胸口的那一刻開始……”嫣妍的眼神縹緲,聲音充滿了慘烈的痛楚。

    ☆☆☆

    我的故事很俗,真的很俗。我的家原本是一個小鎮上最平凡不過的農戶,爹娘分工明確:爹種地,娘織布,而我則無憂無慮的與同鎮的小夥伴們玩耍,這種平凡卻寧靜幸福的生活,直到我七歲那二十個帶著可怖鬼怪麵具的黑衣人出現在我家中時突-然-中-止。

    原來爹爹曾是那些人的同夥,娘親則是那些人頭領的女兒,他們相愛後,不顧外公的反對趁著一個漆黑的夜晚雙雙私奔出來,他們隱姓埋名四處躲避外公神出鬼沒的追殺,最後他們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生下了我,他們才終於放心安定下來。隻可惜安逸平靜的生活磨去的不止是他們年輕時一個美麗一個英俊的容顏,更讓他們喪失了作為一個殺手應該具備的高度警覺性,所以爹爹和娘親就在我的眼前被生生殺害。我從來不知道,人類身體中居然可以蘊藏著那麽多的血液,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流出的血液慢慢的染紅了我腳上娘親清早剛剛給我做好的白色繡花布鞋,我沒有尖叫,也沒有流淚,隻是直直的站立在那灘黏稠腥甜的紅色液體中,安靜的看著即將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長刀,外公阻止了那個人的動作,我被他毫發無損的帶走,豔紅的血花隨著我踉蹌的腳步從我的家門漸漸延伸到遠處……

    我進入了外公組建的組織——‘鬼門關’。

    外公教我的功夫我總能很快學會,最後我在我十三歲那年殺了他,算是為爹娘報了仇。我成為‘鬼門關’的新任頭領,當然是在我殺了不少反抗我的人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已沒有人記得我真正的名字——嫣妍,他們隻叫我血羅刹。

    我竟擦痕內個與那些殺手一同執行客人委托的暗殺任務,我的指縫間積存了無論怎樣用力搓洗也清洗不掉的厚重血腥,我隻能帶著香氣撲鼻的手套進食,否則人血刺鼻的腥氣會讓我無法吞咽食物,既而嘔吐起來。

    二十一歲的時候我接下了當朝太師委托的任務,帶領‘鬼門關’所有殺手傾巢出動,一夜之間就將繁華富麗的國相府變成了赤裸裸的人間煉獄,我留了國相唯一的血脈,他的孫子——北堂頎。

    我知道我留下了一個很大的禍患,一個極大的危險,但是此時的我早已如同行屍走肉,沒有任何一絲對人世的眷戀,我隻想盡快培養出可以繼任‘鬼門關’的首領,然後他會將我卑微的頭顱當做他繼位的踏腳石。我明白隻有仇恨可以激發人類最大的潛能,所以我讓那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親眼目睹了我將他的祖父,爹娘殘忍宰殺時的情景。

    我不遺餘力,親自教授他劍術、輕功、暗器、拳法,甚至請來教書先生繼續教導他閱讀那些所謂的聖賢之書。我與他同睡在一個屋中,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打落他想要刺殺我的那把閃著刺目寒光的匕首,直到他長成十八歲的清俊男子,我才知道我犯了作為一名殺手的最大忌諱,我對他動了情。

    我開始疏遠他,先是命人將他的被褥搬出我住的寢居,而後又命他住在離我最遠的‘奈何亭’,我派給他一個接著一個的暗殺任務,看著他殺了一個又一個和他毫無關聯的無辜的人,我經常在夜晚偷偷去看他的時候,看見他將手浸泡在清水中,狠命的搓洗著。我的眼淚毫無預警的落下來,我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將他變成同自己一般——可恥的暗殺者。

    在他二十三歲那年,我到了三十歲,這個身為殺手最尷尬的年齡,我的體力開始衰減,我的容顏開始老去,我終於下定決心放縱自己的感情,我將他召進了自己的寢房——‘枉死居’。

    我深深的看著他,他的眉眼隱約有些國相當年的影子在裏麵,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就那麽對著他嫣然的笑了,那是我久違二十三年的笑容,他似乎愣住了,不解的看著我,然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麽的輕柔,那麽的嬌媚,幾乎使我以為是另外一個養在深閨多年的美麗女子了,我聽見自己說:“北堂頎,我愛你。”他眨眨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然後臉色迅速的冷了下來,他寒著聲一字一頓的說:“我-恨-你。”

    心很痛,我不知道怎樣去形容這種痛,大概就像被一根細細的繡花針紮了進去,心髒每跳動一下,便狠狠的痛一下。我開始像平常女子般對他示好,我為他裁衣、做鞋、煲湯,可是當我將這些東西送到他麵前時,他卻總是將它們狠狠摔在地上,用冰寒刺骨的眼神注視著我說:“我憎恨所有帶著血腥味道的東西,包括你——嫣妍。”

    我怔住了,已經多久沒有人喚過我的名字了呢?久到他喚我名字的那一瞬間,我甚至反應不過來,等到我拾起衣物、鞋子和那一地的碎瓷片走出‘奈何亭’時,才驀然記起那是我自己真正的名字。

    北堂頎,你這是什麽意思?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忘記這個美好到我已經配不上的名字時,你卻重新喚出了它。這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中是占據著一部分的分量的?即便那是恨,我也知足了。

    這樣的做法我堅持了半年多的時間,直到我從口中吐出那泛著淡藍色光芒的黑色血液來,我才清楚的認識到我的時間確實已經不多了。

    他就在這個時候帶迴了那名叫做童曉曉的女子,那是我派他去殺掉東郡金家時,他帶迴給我的痛苦。他們兩人每日在‘鬼門關’內親密的如同一體同胞,甚至那個純真、驕橫、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竟然跑到我的‘枉死居’,理直氣壯的讓我離開‘鬼門關’,我知道我已不能再這樣拖下去,我必須給整個‘鬼門關’一個交代。

    我舉行了那場生與死的比武,那場讓我碎心魂斷的比武……

    我站在屋脊上,靜默的看著著個我養育了十年的男子,不斷問著自己這樣的問題: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愛他的呢?我為什麽會愛上他呢?我愛他究竟是不是一個既可笑又可悲的錯誤呢?我想不清楚,隻好在一片迷茫與彷徨中出劍,和他激烈的打鬥起來,我處處手下留情,他卻招招狠辣欲置我於死地。終於我的劍尖抵在了他的咽喉,而他的劍尖則指在離我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

    忘記說了,我和他的劍都是劍中劍,就是劍身中還藏有另外一把劍,隻有按動護手上的那個機關劍身便可立時增長一尺,我沒有按動那個機關。所以當我感覺到左胸傳來的劇痛時他已用我贈予他的那柄‘秋水’刺穿了我脆弱的心髒,然後我看到童嘵嘵燦爛到刺目的笑容和他眼中瞬間浮現出的哀傷。

    哀傷?!為什麽?北堂頎,你殺了我,為你北堂家一百六十二口報了這血海深仇了不是嗎?為什麽我沒有自你臉上看到愉悅和如釋重負的表情,卻從你深褐色的眼眸中看見了那本不應該出現的痛苦與哀傷?!

    我沒有來得及問他,身體便直直的仰倒在那綿延的黑色瓦片上,鮮紅的、溫熱的、腥鹹的、我自己的血液緩緩從我的胸口流了出來,它們慢慢的包裹住了我……

    我,微笑;閉上了我的眼睛。

    北堂頎,我很高興我愛上的人是你。

    北堂頎…謝謝……

    ☆☆☆

    “有人在你的飯菜中下毒,你不會不知道這種事,為什麽還要吃下去?”白羽凡犀利的看著嫣妍問。

    “因為那些不懷好意的飯菜中有一些是他送來的,我無法分辨哪個是他送來的,隻好每種都吃。”嫣妍解釋說。

    “你……真是個呆子。”聽到嫣妍的迴答,白羽凡驚鄂的愣了許久,才終於找迴自己的聲音歎息到。

    “他送的飯菜,我怎能不吃?”嫣妍皺眉苦笑,看著白羽凡,無奈的說。

    “想見他嗎?”白羽凡看著這樣的嫣妍,突然問。

    “很想很想,可是還是不見的好,他畢竟是恨我的。”嫣妍苦楚的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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