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那琺琅燭台上的蠟燭正緩緩地燃燒著,映得雲碧清的臉微微發黃,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歲月終是不饒人的。


    “隻要王妃懷孕了,那地位就更加不容易動搖了。”張嬤嬤低聲說道。


    雲碧清瞪了張嬤嬤一眼,不耐煩地說道:“王爺都好些日子沒碰過我了,就算我想要懷孕,那也要王爺肯碰我才行。”


    一說起這件事,雲碧清便是氣惱,站起身來,往內堂走去:“今晚沒胃口,不用晚膳了。”


    因為心情不大好,雲碧清早早就睡下了,張嬤嬤便也去休息了,張嬤嬤在王府裏也算是有臉麵的人,獨自一個房間。


    可是此時,卻有人推門而進,黑影子投在地上,緩緩拉長。


    那人快速地關上門,嘴裏念碎碎地說道:“幸好侍衛隻在院子外麵守著,要不然我還進不來。”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床榻,透著薄紗,她看見雲碧清正熟睡著,她便也放下心來。


    “看來與皇家沾上關係的東西,拿了也得還迴去。”那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甚是靈動,她一身夜行服,那腳步也是輕輕地,沒有一點兒的聲音。


    010、竹林幽會


    語畢,那人便走了過去,將那木盒子打開放在桌子上,也算是顯眼處,她眼睛異常閃亮,既然盛菲菲要誣陷蘇黛,那要雲碧清來做替死鬼也不錯。


    過了一會兒,那人的身影也就不見了。


    翌日,發生了兩件事兒。


    一件是江湖的事情,倒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京都,那便是距離京城不遠的白沙派被人在一夜之間滅了口。這事是白沙派一個弟子下山辦事,天未亮就迴到門派,誰知道卻看見門派裏麵血流成河,沒有留下一個活口,而白沙派的掌門更是死相恐怖,一掌斃命。


    那弟子驚恐無比,連忙就趕到京都報案,這事便也傳了開來,弄得京都裏頭人心惶惶,白沙派在江湖中也算是有實力的,可也在一夜之間被人滅了口,不少人都在猜著,幹出這事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另一件事,便是張嬤嬤偷東西東窗事發了。


    正堂之上,溫以墨臉色沉靜,他一身白色寶蟒團紋華袍,棕色的眸子微微抬起,盯了張嬤嬤半響,才輕輕抿了一口茶水。


    所有人都等著溫以墨開口,連張嬤嬤都瑟瑟發抖了起來,不敢抬頭看溫以墨一眼。


    “喜梅,你把事情再說一遍。”溫以墨將白瓷茶盅放下,臉色淡淡的。


    那叫喜梅的丫鬟看了張嬤嬤一眼,才緩緩說道:“今日奴婢像往常一樣去叫張嬤嬤起身,推門進去,便看見桌上有一物件,奴婢走近了去看,看到一顆微微發著光的……夜明珠……”


    “你撒謊!這東西怎麽會在我的房間裏!”張嬤嬤大叫一聲,那兇狠的眼神幾乎是想要了喜梅的命。


    喜梅的身子一顫,一張小臉雪白無色,她平日被張嬤嬤叫罵慣了,此時也不敢再開口了,而她也是侍奉雲碧清的人,要是自己再說下去,雲碧清往後肯定折磨死自己,可是……這件事卻又被人碰見了……


    溫以墨薄唇一抿,神色有點不耐煩,道:“喜梅,繼續說。”


    “奴婢知道昨日盛姑娘丟了一顆夜明珠……不由得尖叫了起來,在院子外麵把守的侍衛聽到叫聲,以為是有賊人,便立馬衝了進來,也是看到這一幕的。”喜梅吞了吞口水,“奴婢真的是一進去就看到那夜明珠,奴婢沒有撒謊,奴婢知道那是皇後娘娘賞給盛姑娘的,就算奴婢有十條命,也是不敢偷的,請王爺明察啊!”


    聽完喜梅的一席話,雲碧清緊鎖眉頭,這夜明珠在她的牡丹園裏出現,她自然也是脫不了關係。


    “王爺,這事疑點重重,喜梅是沒有心機的人,我自然是相信她。但是張嬤嬤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有哪個小偷會把自己偷來的東西放在顯眼的位置上?這事肯定是有人栽贓嫁禍,矛頭直指向我。”雲碧清咬牙切齒地說道,她難以吞下這口氣。


    溫以墨恍若未聞,又是抬手端起桌旁放著的茶盅,用蓋碗撇去茶葉末子,抿了一口茶,卻皺起眉頭,他將茶盅遞給一個丫鬟:“茶涼了,換上熱的。”


    雲碧清看見溫以墨還有心情喝茶,忍不住嬌嗔道:“王爺,這事一定要還妾身一個公道啊,這肯定是有人想要妾身背黑鍋。”


    “好了,這事就此作罷吧,再糾纏下去也是無謂。”溫以墨說道,“將夜明珠送迴相府,這也算是給盛姑娘一個交代了。”


    雲碧清睜大眼睛,有些驚訝:“王爺,這事分明就是……”


    “有人撿到了夜明珠,誰都沒有偷。”溫以墨淡淡地說道,他瞥了一眼雲碧清,神色不容置疑。


    雲碧清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怨言,此時也不敢說出來,這一件事,分明就是蘇黛嫁禍自己的,如今溫以墨更是想著將這事掩蓋過去,放蘇黛一條生路,她心中如何不恨。


    溫以墨站了起來,臉容依舊淡漠,拿過桌上的夜明珠,便也走了出去,待走出了門口,他又迴頭說道:“至於蘇黛,就放了她吧。”


    此時,正是陽光明媚,溫暖的陽光灑在溫以墨的身上,他肌膚勝過白雪,可是在別人的眼中看來,溫以墨這是蒼白,似乎重病的人,沒有一點兒血色。


    看來蘇黛的身邊是潛伏著一個機靈狡猾的人,要不然夜明珠也不會放在張嬤嬤的房間裏,這個女子,不得不防。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西方的天邊還有一大片紅霞,但那也是夕陽的餘光,很快,便會一片黑暗的了。


    靜謐的閨房裏頭沒有半點聲音,燕玲的腳步輕輕的,便是拿著火種將蠟燭點著,房間裏麵光亮了起來,所有事物都籠罩在昏黃的燭光裏。


    燕玲轉過頭,看著趴在床上的蘇黛,歎了一口氣。


    蘇黛沒有睡著,可也趴在那兒一動不動,這已經很久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燕玲心裏有愧,便端著一碗米粥走過去,輕聲說道:“小姐,不如吃點兒東西吧。”


    蘇黛恍若未聞,沒有半點反應。


    燕玲有些著急,要是蘇黛這時候厭世,這可是很難辦的,她隻好說道:“小姐,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蘇黛聽到這句話,苦笑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燕玲,你說盛菲菲是不是有意要誣陷我?”


    燕玲一頓,她本是不想提的,但是現在被蘇黛一說,她惱得連眉毛都揚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世間上,沒有幾個人是善良的,小姐下一次就不要那麽容易相信一個人。但是……以前盛菲菲與小姐交情不錯,這次倒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蘇黛的手指捏緊了被褥,心裏慢慢怨恨起來,難不成這裏的女人都是毒如蛇蠍的?


    但是細想一下,盛菲菲即將嫁給太子,這也算是與蘇家結親,為什麽還要這樣做呢?


    “燕玲,我真不想這樣活著。”蘇黛疲倦地閉上眼睛,屁股還在隱隱作痛,她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苦,她要是再在這兒待著,她恐怕就會發瘋了,“沒有半點兒自尊,為什麽在這個時代,女人就是這樣活著……”


    燕玲那雙眼睛隱約有淚花,她將那碗米粥放下,顫聲說道:“小姐不用擔心,奴婢不是說了會保護小姐嗎?其實奴婢早就發現那顆夜明珠在梳妝台的櫃子裏,奴婢便自己收了起來,原以為沒有物證,盛菲菲也奈何不了小姐,誰知道還是……之後奴婢又放在張嬤嬤的房間裏,奴婢收買了喜梅,本是想著將這事推給張嬤嬤,誰知道王爺還是草率作罷。”


    蘇黛對後來發現的事情也是清楚的,她看了燕玲一眼,那麽稚嫩的臉容,可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的身體一陣發冷,怎麽也無法控製。


    “那麽……邀月樓那五百兩銀票也是你拿了吧?”蘇黛幽幽地出聲。


    燕玲神情一變,她低下頭,也隻好是點了點頭:“是奴婢拿的。”


    蘇黛歎了口氣,在地牢裏她已經是細想過,邀月樓的姑娘不會那麽大膽,她也沒有拿,那當日跟著她去的也隻有燕玲一人了。


    “奴婢也想不到會連累小姐,奴婢這就去還人。”燕玲有些驚慌,生怕蘇黛會趕自己走。


    蘇黛卻是盯著桌上那燭台,眉毛一挑:“他們拿我打賭,這點銀票也用不著還,你好好收著,等我的傷一好,我們就離開這鬼地方。”


    燕玲瞪大了眼睛,她連忙壓低聲音問道:“小姐,你想要迴蘇府……還是要離開京都?”


    蘇黛堅定地說道:“離開京都,迴蘇府有什麽用。”


    “不行!”燕玲皺著眉頭,“要是小姐離開了京都,那蘇府必定會受到牽連的,小姐不能意氣用事。”


    蘇黛咬住下唇,難道自己就要困在這兒嗎?要真是這樣,肯定比死更難受。


    忽然,燕玲神色一變,連忙側身閃開:“小姐!小心!”


    蘇黛一臉迷惑,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一陣破風的聲音,然後整個床都顫動了一下。


    “發生什麽事了?”蘇黛心有餘悸地問道,她抬起頭,看見燕玲從床榻的梁木上拔出一枚暗器,上麵還有一張紙條。


    燕玲連忙走了出去,看了看四周,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見,看來那人的輕攻極高,要不是她聽見破風的聲音,也不會察覺過來。


    迴到房間,蘇黛已經將紙條拿了出來,攤開一看,那字跡甚是蒼勁有力,蘇黛凝眉,看了好久,才將那字大概看清楚,喃喃地說道:“明晚亥時後院竹林?”


    “小姐,有沒有署名?”燕玲急聲問道。


    蘇黛再細看了一下,除了這幾個字,別的也就沒有了。


    “後院竹林?”燕玲想了想,“淳親王府的後院確實是竹林,看來是想約小姐過去,但是奴婢覺得小姐還是不要去,這可能是陷阱。”


    蘇黛瞥了燕玲一眼,燕玲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可是她想起被關柴房那日,有個神秘人對自己說了那兩句話,她一直不能釋懷。


    看來蘇黛嫁給淳親王,也隻是為了監視溫以墨罷了,但是這背後指使的人是誰?


    作者有話說   《妾色》明日完結了哦,圍觀圍觀!


    011、她是真是假


    “我要去。”蘇黛眼神堅定,她要知道,那人口中所說的主子是誰。


    燕玲再看了一眼紙條,她從未見過蘇黛如此倔強的時候,她將紙條撕掉,最後隻是一攤紙碎。


    “既然小姐已經決定了,那麽奴婢也是阻止不了的,小姐可要小心,這萬一是陷阱,也不是鬧著玩的。”燕玲淡聲說道,她難得正經,卻也想勸阻蘇黛。


    蘇黛緩緩閉上眼睛,既然她不能離開京都,那麽她就要想別的辦法,不能被人主宰著自己的命運。


    好不容易才等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燕玲給蘇黛準備了一套暗藍色的衣衫,蘇黛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所以還未到亥時,她就往後院的竹林走去。


    夜已深,王府裏麵的人早就睡下,蘇黛記得燕玲說過的話,兜路避過侍衛。夜深寂寥,蘇黛忽然停住腳步,看著前方的夜色,她不知道前麵有什麽東西,正好比燕玲給她的感覺一樣,她覺得燕玲像迷一樣。


    燕玲能從溫以墨的眼皮底下偷了五百兩銀票,也能躲過侍衛將夜明珠放在張嬤嬤的房間裏,而且那次她被困柴房,燕玲更是一下子將鎖給打開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來燕玲並不簡單,之前她一直想著要怎麽擺脫溫以墨,倒是忽略了燕玲,如今想起來,燕玲確實不是一個普通人。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心裏更是沒底,在這裏,她究竟要相信誰?要怎麽活下去?恐怕燕玲也是來監視她的,她想起一句話,永遠都別相信別人,隻能相信自己。


    眼見已經快到了竹林,她感覺更加陰森,那反微風吹動那上千支的青竹,竹葉微微扇動,發出刷刷的聲音,讓人的心也懸了起來。聽燕玲說,這竹林中還有一個亭子,平時溫以墨喜歡在這兒會友,不過溫以墨晚上一般都是會在邀月樓,也算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她的裙裾飄動,走在小路上,那腳步都是極輕的。她四周看了看,也沒有發現人影,她站在一棵青竹下,捏著手指,心裏已經在想著,來的人會不會是那晚的神秘人?


    頭頂的月亮被青竹遮去了大半,蘇黛等了好一會兒,不由得不耐煩了,在這種地方多留一會兒,她的心也就不踏實了。


    可能那人不會來了,蘇黛心裏這樣對自己說著,便想要轉身離開,可也就在自己轉身的那一刻,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的麵前落下,緊接著,自己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是屬於男子的強烈氣息,蘇黛的心頭頓時紛亂迭雜,她不由自主地將那人推開,驚慌地道:“什麽人?!”


    那人明顯一愣,看到蘇黛戒備這樣重,他上前一步,輕聲道:“黛兒,是我。”


    銀色的月光潑灑下來,那人的麵容也是清晰可見,他的藍衣鍍上一層銀光,嘴角含著溫暖的笑意,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一般。今晚他穿得並不華麗,那簪冠也是極為普通的,但是他貴氣仍是無法讓人直視。


    蘇黛愣愣地出聲,捂住自己跳得極快的心髒:“太子?”


    溫俊馳看見蘇黛一臉驚愕,微微蹙眉,道:“黛兒,你不認得我的筆跡嗎?”


    “這……”蘇黛搖了搖頭,可是隨後又點了點頭,“認得,就是你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


    “過來這邊再說。”溫俊馳很自然地拉過蘇黛的手,兩人走到暗處,有假山掩護著,也就不會那麽容易就被人發現了。


    雖然溫俊馳的手掌寬大溫暖,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手掌上的紋路,可她還是將自己手給抽了出來,急促不安地看了溫俊馳一眼。蘇黛曾經是溫俊馳的未婚妻,應該不是那神秘人口中所說的主子,那麽她今晚來赴會,不就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偷情嗎?


    “我一直擔心你,但是那日我不方便說太多,苦了你了。”溫俊馳未覺察到她的疏遠,替她撩起額角的發絲,異常溫柔,“雲碧清是太後的人,溫以墨狗仗人勢,實在令人氣惱。”


    蘇黛微微抬眸,看見溫俊馳那好看的眉眼,心想著這與溫以墨實在相差太多了,這真的是兩兄弟嗎?蘇黛的嘴巴動了動,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看來他們以前兩個人兩情相悅的,現在倒成了苦命鴛鴦。


    “黛兒?”溫俊馳疑惑地看了蘇黛一眼,“為什麽不出聲,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蘇黛連忙搖了搖頭,她隻是一時感觸罷了。


    溫俊馳鬆了口氣,便拿出一個小瓶子,交到蘇黛的手裏:“這種是祛瘀的藥,你拿著。還有……那晚我讓人告訴你,一切都要忍耐,你才進了淳親王府幾日,就惹上好幾件事了,看來以後要從溫以墨身上探到消息,那便是難上加難了。”


    他話音剛落,她渾身的血液“嗤”一下燃了起來,大腦沒了意識,許久都沒有迴過神來。


    “我……為什麽要我監視溫以墨?”蘇黛緩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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