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曩霄見契丹人反撲的十分兇悍,立刻將自己身邊的親衛隊調了上去。


    千人左右的親衛隊各個都是真正的精銳,有他們加入戰團,契丹人的騎兵漸漸不支。嵬名曩霄趁機指揮城外的人馬加速進入臨潢府,以步兵方陣向前擠壓。


    城牆上的契丹守軍也順著馬道衝下來,嵬名曩霄再分兵戰之。


    一時間城門口成了整個戰局的焦點,雙方的精銳人馬在這裏展開了殊死搏殺。


    鐵獠狼帶著幾個親兵騎馬從城門外擠了進來,大聲唿喊:“陛下,城中危險,末將代替陛下指揮,請陛下暫且出城!”


    他一遍一遍的高唿,但嵬名曩霄隻是搖頭不允。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鐵獠狼終於擠到了嵬名曩霄身邊,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在馬背上躬身說道:“陛下,城中情況不明,末將以為這或許是契丹人的詭計,末將願意暫代陛下指揮,請陛下先退出成去,待末將率軍站穩之後,陛下再進城不遲!”


    嵬名曩霄緩緩的卻堅決的搖了搖頭說道:“鐵獠狼,你對朕的中心,朕明白。隻是城中情況未明,以你的威望不足以約束士兵,若是陣型亂了的話,契丹人的精銳立刻就會反撲過來,好不容易才進了城門,朕不放心,還是朕親自帶兵。”


    鐵獠狼還待要勸,嵬名曩霄說道:“你若不放心,可以率軍衝擊一下。”


    嵬名曩霄指了指順著從城牆上順著馬道殺下來的契丹士兵說道:“契丹人的步軍從城牆上衝下來,占據地勢,咱們的人餓的壞了全憑一口氣頂著,長久之下必然難以抵擋。你先帶兵去策應一下,不能讓契丹人衝下來。”


    鐵獠狼點頭道:“末將這就去!”


    鐵獠狼招了招手,帶著自己的二十幾個親兵朝著馬道那邊衝了過去。離著還有幾十步遠,先是連射了三箭將三名契丹隊正模樣的人射殺,然後抽出腰畔的鋼刀從戰馬上跳了下來。他將鋼刀往前一指大聲喊道:“跟我殺上去!”


    二十幾個親兵緊緊的跟在鐵獠狼後麵,從抵擋著契丹人反撲的西夏兵衝擠過去。鐵獠狼一刀將一名契丹武士的頭顱削掉,在血霧中再一刀抹開了另一名契丹武士的脖子。抬腳將擋在前麵捂著脖子的契丹人踹倒,然後鋼刀橫著一掃,將契丹人逼退了兩步,閃開一柄劈砍過來的彎刀,他一刀將那條手臂斬落。


    還緊握著鋼刀的手臂掉在地上,手臂的主人有些僵硬的看著自己的傷口,過了一會兒才發出一聲哀嚎。血從斷口泉水一樣湧出來,斷了的手臂就好像一根打開了閥門的水管一樣。鐵獠狼左手一拳轟在那契丹武士的麵門,將那哀嚎著的契丹武士打落了一嘴的牙齒,也轟碎了一個鼻子。


    巨大的力度打得那契丹武士向後倒去,鐵獠狼趁機再上前一步。


    橫刀一抹,切開一個脖子,刀鋒旋轉後斜著下劈,又卸掉了半邊肩膀,再往前一刺,攪斷了不知道幾截腸子。短短的時間內,鐵獠狼靠著一柄鋼刀硬生生將契丹人衝下來的隊伍截斷了一截。最前麵的契丹人被他狠辣的鋼刀放倒了十幾個,契丹人的攻勢頓時一窒。


    鐵獠狼的親兵跟在鐵獠狼的身後不停的擴大戰果,將鐵獠狼撕開的口子往兩邊繼續撕裂變大。二十幾個人組成的衝鋒陣型,以鐵獠狼為刀尖,匕首一樣狠狠的切進契丹人的隊伍中。


    抵擋契丹士兵的黨項人大多認識鐵獠狼,見自家將軍如此勇猛,他們骨子裏的熱血也沸騰起來,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搶糧食!”


    隨即,不知道有多少人高唿著搶糧食的口號,跟在鐵獠狼的身後往城牆上殺去。本來占據著優勢的契丹人漸漸抵擋不住,緩緩的被黨項人組成的洪水往上推,黨項人土黃色的軍服就好像渾濁的洪水,一點一點的往上漲。


    “殺下去!嵬名曩霄就在城下!斬了嵬名曩霄,西夏人必敗!”


    一名身穿玄色鐵甲的契丹將軍從後麵用彎刀連著砍死了四五個掉頭往迴撤的契丹武士,他大聲唿喊著,隨即帶著一隊明顯更加精銳的契丹武士從城牆上殺了下來。這契丹將軍帶著一百多名精銳,瘋狂的砍殺著往後退的自己人。前麵的契丹武士不敢再撤,隻好拚了命的往前壓。


    鐵獠狼帶領的西夏兵和那個契丹將軍帶領的精銳就好像兩條對頭衝來的大河,終於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血肉翻飛,殘肢斷臂在血浪中翻騰。


    鐵獠狼的親兵個個都是勇武過人之輩,奈何餓了幾天本身氣力就不足,被那契丹將軍率領的精銳壓下來之後,漸漸的也變得不如之前悍勇。那契丹將軍手持一柄彎刀,輕而易舉的砍死了數名西夏士兵。


    他抬頭看了看,伸刀往鐵獠狼的方向指了指。


    隨即,一百多名契丹精銳用彎刀潑開一條血路,朝著鐵獠狼殺了過去。鐵獠狼一刀卸掉了一條臂膀,伸手將一名西夏兵往後一扯,一柄彎刀貼著那西夏兵的麵門砍了下去。


    “跟在我身後!”


    鐵獠狼大喝一聲,隨即再次向前突進。


    被鐵獠狼救了一命的西夏兵感激的看了將軍一眼,舉起鋼刀緊緊的跟在鐵獠狼的身後。他伸刀,替鐵獠狼擋住左側看過來的彎刀,然後順勢一刀捅進那契丹武士的肚子裏。然後一腳將靠近鐵獠狼的另一名契丹武士踹倒,鋼刀劃出一道弧線將那人砍死在地上。


    “幹的不錯!”


    鐵獠狼沒有迴頭,但他話裏的稱讚還是讓那西夏兵心中澎湃。這一聲讚揚,將他的熱血徹底激發了出來。他嗷的叫了一聲,隨即大步跟上了鐵獠狼的步伐。


    一柄彎刀突如其來的出現在鐵獠狼身側,西夏兵奮力去抵擋,兩柄彎刀撞擊在一起,巨大的力度讓西夏兵控製不住手臂,虎口上一震,彎刀隨即脫手。他下意識的用身體擋在鐵獠狼身側,下一秒,那柄彎刀狠狠的刺進了他的心口。西夏兵緩緩的低下頭去看,看見自己的心口上濃稠的血液一股一股的冒出來。


    “將軍快走!”


    西夏兵拚盡最後的力氣大吼一聲,隨即往前一撲想保住敵人給鐵獠狼贏得時間。隻是,那柄彎刀的主人太過勇悍,一刀削掉了西夏兵的右臂,彎刀再一旋,輕而易舉的將西夏兵的脖子切斷。


    “鐵木求歌!”


    鐵獠狼大喝一聲,揮刀砍向那個契丹將軍。


    來人正是鐵木求歌,他舉刀磕開鐵獠狼的彎刀,肩膀撞在鐵獠狼的胸口上,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一起,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人快速的低低的交談了兩句。


    緊接著,鐵獠狼的肩膀上就出現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


    血液翻飛中,鐵木求歌的彎刀從血霧中穿過。


    鐵獠狼的身子一震,隨即一聲暴喝,連劈三刀將鐵木求歌逼退。他身後的兩名親兵迅速衝上來掩護在鐵獠狼身前,護著他退入西夏兵人群之中。鐵獠狼迴身看去,隻見從臨潢府的每一條街道上,都有無數的契丹武士衝出來。大批的契丹武士爬上了房頂,用弓箭射殺城門口的西夏兵。


    “不能往迴撤!往前壓!”


    嵬名曩霄的喊聲穿過人群穿進了鐵獠狼的耳朵裏。


    “將軍,速退!”


    一名親兵大聲的喊道:“咱們中計了,契丹人的騎兵從後麵迂迴過來,大軍已經被包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鐵獠狼點了點頭道:“保護陛下,殺出城去。”


    親兵們護著鐵獠狼,費力的退迴到嵬名曩霄身邊。鐵獠狼大聲說道:“陛下速退,末將斷後。”


    嵬名曩霄皺眉道:“不能退,後麵的士兵頂著,咱們退不出去,隻有往前殺,給城外的士兵殺出通道來,這樣還有一分勝……”


    下一個字他沒有說出來,聲音戛然而止。


    嵬名曩霄緩緩的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心髒位置上插著一柄彎刀。


    刀的另一頭,在鐵獠狼手裏。


    第六百一十章 山清水秀


    第六百一十章


    “是嵬名曩霄”


    劉淩站起來,將鹿皮手套摘下來丟在地上,轉頭吩咐道:“徐宣,派人把西夏國主的屍體看好,不要讓人再壞了他。一代帝王,就算敗了,也不能隨隨便便的葬身荒野。”


    劉淩有些悵然的搖了搖頭,指了指城門附近吩咐道:“小樹,帶著你的人在城門口看看,說不定有小朝留下的暗號。再將院子裏來的人分成幾隊,城中凡是有西夏兵屍體的地方都要查仔細,鐵獠狼就在西夏軍中,嵬名曩霄死了,鐵獠狼如果沒跟小朝一起走,一定還在城裏。”


    劉淩補充了一句說道:“隨身帶著吃的,如果鐵獠狼還在城裏,如果他吃不下去人肉的話,不一定還能活動。”


    “自言”


    劉淩迴身對站在身後的息自言說道:“跟我進城,到金帳去看看。”


    “讓大軍就在城外十裏駐紮,不用靠過來了。勝屠,帶你的人也撤出去。告訴士兵們盡量用葛布裹住口鼻,這裏屍氣太重,萬一有人感染了瘟疫,大軍沒幾個人能活著迴幽州去。”


    劉淩想了想說道,隨即帶著息自言和三十幾個黑衣監察衛進入了臨潢府城們。走進南門,地上沙土都是灰褐色的。那是血液將土地浸泡出來的顏色,空氣中除了腐臭味別的什麽都聞不到。偶爾有膽子大的烏鴉從天空中飛下來落在一具屍體上,一口一口的啄食著屍體上的腐肉。


    走在後麵的監察院侍衛抬手,扣動機括,用監察院配發的精製連弩將離著最近的幾隻烏鴉釘死在地上,被射中的烏鴉還在震動著翅膀,卻再也飛不起來。喳喳的叫聲很刺耳,令人煩躁。


    跟在劉淩身邊的息自言帶著黑色的麵罩,臉上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她迴過身子看了那射鴉的監察衛一眼,然後聲音清冷的說道:“院子裏發給你連弩,不是讓你來殺鳥兒的。一支弩箭造價就要十五個銅錢,你不覺得可惜嗎?”


    那個監察衛臉上一紅,隨即躬身抱拳:“屬下知錯。”


    “撿迴來,擦幹淨,裝迴弩匣裏。”


    息自言淡淡的說道。


    “是!”


    那名袖口上繡著一道銀線的監察衛,顯然是才剛剛晉位銀衣不久,第一次跟在漢王身邊行走,他心裏確實很緊張。息自言身邊帶著的三十多名監察衛,俱都是銀衣身份。而新晉的銀衣,隻有包括他在內的三個人是才提拔上來的。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漢王,其實他緊張的手心裏都是汗水。聽到息自言的命令,他快速的跑過去將烏鴉身體上紮著的弩箭拔下來,然後掏出一塊很幹淨的手巾將弩箭上的血跡擦拭掉。


    “記住,此時你身為王爺的近衛,出手必須有針對性。我不知道你是想靠這個引起王爺的注意,還是因為緊張,但你記住,如果因為你貿然出手而導致整個護衛陣型出現漏洞,才穿上這身衣服你就得脫下來,還有你的人頭。”


    一名袖口上繡著三道銀線的監察衛低聲對他說道:“你的職責是保護王爺,這是唯一的使命。”


    新晉的銀衣臉色更紅了,被人看透了心事般惶恐,當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恢複肅穆,隨即點頭:“一切為了漢王。”


    “一切為了漢王!”


    四名銀衣監察衛走在前麵探路,手裏的黑色鐵釺垂著指向地麵,毫無疑問,有一點危險的兆頭他們的兇器就會立刻刺過去。四棱鐵釺,很尖銳,被刺中血脈的話流血也能把人流死。


    “你見過鐵獠狼?”


    劉淩問道。


    “見過一次。”


    息自言點了點頭:“屬下進院子的第一天,就和鐵獠狼打了一架。”


    “誰贏了?”


    劉淩雖然在問,但是卻好像心不在焉。


    “我。”


    簡短的一個字,卻透出強大的自信。


    息自言笑了笑,黑色麵罩遮擋住了她動人的容顏:“打架,鐵獠狼不是我的對手。但如果將我們兩個人同時放在兩個沒有補給的荒島上,活下去的肯定是他。”


    息自言追加了一句:“有時候,鐵獠狼更像一個野人。如果他還在城中等王爺的話,如果真的沒有糧食,他會吃人。”


    劉淩點了點頭,他知道鐵獠狼會那麽做,若是換了他的話,為了活下去或許也會吃得下生冷的人肉。有時候看似極其困難的事,在特定的環境下並不難做到。這一路上往北走,還活著的契丹人,易子而食的大有人在。也不知道,在端給老娘的肉湯裏,煮的是誰家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煮在誰家的鐵鍋裏。


    一行人繞過一條大街,再往前走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築群出現在眼前。那裏就是大遼的金帳,耶律雄機的皇宮。所謂的金帳,其實是一座有著巨大的琉璃穹頂的建築,隻是造型遠遠看起來,更像是一座特別巨大的帳篷。這裏曾經是大遼國的政治中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侵略別國的命令從這裏發出去。耶律雄機還在上京的時候,這座大殿的外麵總是會站滿了金甲武士,那些金帳侍衛走出臨潢府所受到的禮遇堪比將相。


    如果說這裏看起來就是一座巨石建造的,堅固且輝煌富麗的帳篷,在劉淩眼裏,這裏更像是一座廟宇。隻不過,在擺放著佛像的位置上,應該是一座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利和地位的龍椅。契丹人不稱唿那把椅子叫龍椅,而是叫金帳王座。


    走進皇宮,順著最寬的那條石板路就能走到金帳大殿。


    進了宮牆裏麵才會看到,原來所謂的金帳大殿真的好像一座廟宇。也不知道僅僅是大殿前麵那十八根一米粗細的石柱打磨出來就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大殿的正門外那兩尊栩栩如生的蒼狼雕塑猙獰著血盆大口,似乎一口就能吞噬掉半個天下。宮殿外麵的平地上很淩亂,有不少別丟棄的物品散落著。做工精美的錦被掉在地上,上麵是數不清的淩亂的腳印。


    走到大殿外麵的時候,息自言上前一步攔在劉淩的前麵。她指了指大殿,隨即有一個隊的銀衣監察衛分出來交替護衛著進入了大殿中查看。


    劉淩緩緩的抬起頭:“去兩個人到大殿上麵看看。”


    他之所以下這樣的命令,不是想起了聶攝,而是從進城的時候就隱隱有一個預感,那裏,是臨潢府最高的地方。坐在那裏往城外看,能看的最遠。如果一個形單影隻的人等待同伴到來,在最高的地方眺望遠方,或許是他每天唯一可以做的事。


    幾名銀衣走到大殿下麵,一個人蹲下來雙手緊扣,另一名銀衣一腳蹬在他的雙手上,借助向上拋的力度一躍而起。大殿太高了,即便是這樣躍起來的銀衣監察衛也不能直接翻上大殿的房頂。他的手勾住一根椽子,然後掛在那裏。第二名踩著手被拋上來的銀衣在半空中拉住第一名銀衣的手,借力躍上了房頂。


    先後上去三名銀衣,帶著繩索。


    “在這裏!”


    沒多久,一聲難以掩飾著興奮的喊聲從房頂上飄下來。很快,兩名銀衣抬著一個魁梧的人出現在大殿邊緣,用繩索將那個人拴住緩緩的放了下來。


    劉淩快步走過去,蹲在那魁梧的身子邊上。


    是鐵獠狼,已經昏迷不醒的鐵獠狼。


    他身上的衣服顯然換過了,但有血跡在錦衣上滲透出來。劉淩伸手在鐵獠狼的鼻子前麵探了探,隨即伸手接過息自言遞給他的匕首。先將鐵獠狼的衣服劃開,讓他的身體減少束縛。


    “水!”


    劉淩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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