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帶著些許血腥味。

    樹影搖曳。

    石劍走近馮有誌時,已是滿臉淚痕。

    “怎麽啦?”馮有誌怔怔地看著淚如雨下的石劍,低語相問。

    “你……沒聽到他們兄妹在議論什麽嗎?我幫了他們,可他們卻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想不到,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縱然改名換姓,結果還是一樣。我到底惹誰了?”石劍顫聲反問,心頭悲涼。

    “我內功沒你好,我沒聽到。”馮有誌裝聾作啞,話剛出口,忽又後悔。

    倏然間,她感覺自己的玩笑開大了:小石頭也不容易,連他救的人都在憎恨他。

    這麽可憐的一個人,救過自己,做過飯給自己吃,自己怎麽再忍心傷害他呢?如果因為他看了自己的身子,可他是無意的,他當時是好心要救自己的。

    石劍聞言,雙目透過淚水,怔怔地看著馮有誌,忽然感到她好陌生,好可怕。

    馮有誌見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有些害臊,有些慌亂,急轉過身去,卻看到不遠處有一對熟悉的身影。

    那對熟悉的身影,便是兩年前收留她和石劍的老漢夫婦。

    他們拄著拐杖,正顫巍巍地站在三十餘丈遠的地方看著她與石劍發呆。

    她心裏道:這老漢夫婦裝得還挺像啊,明明會武功,卻一副顫巍巍的樣子。好,你裝我也裝,看誰裝得像?

    她隨即朝他們走去,問:“老人家,你們為何會在此?”

    石劍順著馮有誌的聲音望去,這才看到了那對老漢夫婦,便也走上前去。

    那老漢顫聲道:“老夫……老夫到鎮上買點鹽、油,豈料在此看到了賊人搶劫。唉,世道這麽亂,老夫不去小鎮了。”拉著老婦的手便迴身而去。

    “老人家,老人家……”石劍想起他們曾收留過自己與馮有誌的恩德,抹拭淚水,也連叫幾聲。

    他們卻不應答,還加快腳步走了。

    馮有誌心裏冷冷發笑,也不道破,低聲對石劍道:“老人家受驚了,咱走吧!”

    她心裏甚是矛盾,一會想殺了石劍,一會又覺得很同情他,一會又覺得有些舍不得離開他。

    迴想那晚他為自己做飯的那幕,心裏至今還有溫馨的餘味,有時想想他長大了就好了,想想他叫自己姐姐那麽甜,有時又想想他要真是自己的親弟弟就好了。

    “還跟你走

    ?我可能會死得更快。”石劍冷冷地道。

    “嗬嗬……”馮有誌一怔,急訕笑兩聲,柔聲道:“小石頭,你別誤會。世道不平,我孤身上路,如遇麻煩事,可沒人相助。咱結伴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嘛。一起走,好嗎?”

    聽著這溫情受用、連捧帶激的話語,石劍的心軟下來了,便點了點頭。

    馮有誌朝他一笑,便轉身上馬。

    “咦,我的馬呢?”石劍見她上馬,便張望一下找馬。

    可四下裏哪還有馬?

    那些馬在剛才眾人打鬥時已驚嚇而逃。

    石劍不見有馬,便望向馮有誌。

    馮有誌卻朝他一擺手,道:“你走路吧,男女授受不親。”

    “這……”石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

    “小石頭,你如果想與我同乘一馬的話,那就不必與我同行了。”這迴輪到馮有誌笑嘻嘻地道了。

    石劍氣得臉色發青,悻悻地道:“我又不是沒走過路。”

    他“哼”了一聲,抱起“多多”,走在了前麵。

    “看你倔強到什麽時候?哦,路上有小鎮,他一樣可以買馬的,我根本氣不了他。”馮有誌心裏樂了一會,又是一陣氣苦。

    兩人一人在前走路,一人在後策馬,一路無言。

    天色已暗,星月升空。

    在寧強小鎮,二人選了一家“如歸”客棧。

    馮有誌讓掌櫃開了兩間上房,吩咐小二準備飯菜,稍後分送兩人房中,便掏出一錠銀子。

    石劍卻哈哈一笑道:“馮公子,還是小弟請客罷了。”

    他搶先甩出一錠銀子,指著馮有誌對掌櫃道:“掌櫃的,我二人所有食宿費費用,我包了。這位馮公子想要什麽,你隻管給她送去。”

    店小二呆住了,想不到石劍身穿農服,卻如此闊氣。

    馮有誌心想這小子倒挺大方的,耳邊響起了石劍那晚的氣話:“我不是大男人,我是小男人……”不由又笑出聲來。

    她也不爭著付賬,先隨掌櫃上樓去了。

    “公子,這錠銀太大,等掌櫃下樓來再找你,你坐會。”店小二看馮有誌上樓去,這才迴過神來。

    石劍知道爽舒樓的銀子收入來自各地顧客,雖然也有字樣,卻可以花耍,官府也不可能驗證那銀子是爽舒樓的,因為麗酥

    也不可能記得那麽多的字樣、銀號,這迴他可以大方花耍了。

    他站在櫃台前,等候掌櫃找迴銀子。

    “公子,找你銀子。”不一會,掌櫃迴到櫃台,找迴碎銀,遞與石劍。

    “記得呆會要上些上好的肉菜來。”石劍接過銀子,又指著這個有些猥瑣的老頭的鼻子道。

    “遵命。請公子爺隨小二上樓吧。”掌櫃點頭哈腰。

    石劍隨即隨小二上樓,入住自己的上房。

    “司徒掌門,你覺得這個石劍會是小石頭嗎?”大廳裏的食客中,有一人走到櫃台,問掌櫃。

    他一問,又有幾個食客來到了櫃台前,異口同聲地問:“他象小石頭石劍呢?還是皇室中人的石劍?”

    原來這處客棧裏的掌櫃、小二、食客都是江湖中人。

    扮成掌櫃的是司徒文,首先到櫃台來相問的食客是武木,其他小二、食客,則是甘樂、秦正方、尉遲鬆、賀誌等人。

    “武兄弟,賀賢侄,你們幾年前不是見過小石頭嗎?你們覺得他麵熟嗎?”司徒文不敢確定,反問武木與賀誌。

    “司徒兄,那可是幾年前的事,你以為小石頭是侏儒呀?他會長高的嘛。”武木感覺司徒文的話是廢話,有些來氣了。

    “有道理。愚兄觀他身穿農服,又是地道蜀川口音,應該是小石頭石劍。”司徒文被他反問一句,撓撓屁股,作出判斷。

    “奶奶的,那就宰了他。”賀誌抓抓頭皮,臉露兇狠之色。

    “慢,劉融榮在陝川交界密林裏可是看著這小子幫武氏兄妹的。這小子如是小石頭淫魔,不可能那麽好心相助武氏兄妹。”秦正方處事穩重,連忙阻止,還拿出劉融榮的飛鴿傳書遞與武木。

    “到後廚去議議。”司徒文生怕露出馬腳,連忙拉著武木向後廚走去。

    眾人急跟而進,圍著菜桌坐了下來。

    “書信稱這小子在武堅麵前自稱石劍,但沒說是哪個石劍?而且幫武氏兄妹擊退了鐵扇幫的人,還傷了王氏兄弟,打死了辜子青與梅泰山。”武木細看劉融榮的飛鴿傳書,有些迷茫了。

    “這小子雖然身穿農服,但氣質高貴,相貌英俊,不象江湖中人。老程感覺他倒象蘭兒姑娘所說的那皇室中人的石劍。”程勇度放下碗筷,走上前來。

    “這小子是地道的蜀川口音。”賀誌急著複仇,暴跳如雷。

    “噓

    ……小聲點,你找死呀?”尉遲鬆急捂住他的嘴。

    “他要是皇室中人,說的應該是京腔。”司徒文卻順著賀誌的話義,分析石劍的口音。

    “可他要是替小皇帝微服私訪,也有可能變腔調。如他真是皇室中人,那他後麵肯定有大隊人馬。從劉融榮的傳書中,可以看出這小子武功很高,以一敵四,打死辜、梅二人,打傷王氏兄弟,嚇跑白飛鳳。”秦正方甚是謹慎,不同意在未查清石劍身份前動手。

    “那小子的幫手剛才笑出聲來,武某聽得出,他的幫手是個娘們。”武木靈光一閃,差點要拍案而起。

    “也就是說,可以斷定他們便是聶小虎所說的那對狗男女。”賀誌聞言,跳了起來。

    “還是武盟主厲害,走,上樓去,動手。”程勇度讚了武木一句,提斧就走。

    眾人操起兵器,尾隨而出,疾奔上樓。

    他們能否一擊成功?石劍會否慘死他們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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