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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如墨,丘之上一座破廟之中,坐著一名頭戴獬豸冠,身深衣法袍的中年男子,其人鼻挺額高,頜下留有美髯,嘴唇緊抿,眉如劍揚,斜飛入鬢,一望而知是性情剛直之人。


    庭左禦中贏匡!


    他此刻緊閉雙目,看去猶如睡過去了一般。


    無聲無息之間,廟宇四周有一團團黑霧漫開,逐漸向他挨近,並很快到了身前近處,可看去他卻仍是毫無所覺。自那霧中伸出數十利爪,在那微弱火燭光芒之下,一隻隻映照在了牆壁之上,再緩緩向著他身上抓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贏匡雙目猛然睜開,一股銳利光芒傳射出去,冷然道:“魑魅魍魎,也敢窺探神物?”


    轟隆!


    山頂破廟之中,忽然放出一道白芒,將整個山頂都是照亮如白晝,隨即一閃即逝。


    贏匡振衣而起,看向下方,便見廟宇地麵之上,多了一絲絲焦黑印痕,卻是勾勒出一頭頭猙獰古怪鬼怪形貌,他皺眉道:“妖鬼?冥府帝君?消息傳得這般快麽?”


    他沉吟一下,走出廟宇大門,這時本來籠罩壁的濃霧正在散去,有一抹如勾淺月勉強露了出來,內中隱約可見一個嬌柔女子的身影。


    他抬頭看去,冷笑道:“連羲神也覬覦符麽?”


    少頃,一個柔和聲音傳來,“左禦中當年之情,妾身可未曾忘了,隻是告訴左禦中一聲,而今五百巡世神將正由十八星君帶領,奉帝之命下界拿你,你要心了。”


    隨著那話聲低弱下去,那淡月很快又被漆黑霧氣遮掩去了。


    贏匡冷笑一聲,十八星君麽?


    以往那些反下庭的神官,或許對此輩十分忌憚,可卻是絲毫不懼。


    在竊得符下界之後,他已然被革除了仙籍,在他眼裏,已然沒什麽神通法力了,可實際上誰也不知,早年他曾得了一件奇寶,可以將修士修煉得來的法力寄托其中,而自身看去仍是平常一般,可暗中卻是修煉了一身渾厚法力,不通徹地,也是下大可去得。


    況且他現在有符在手,就算三千巡世神將齊至,他也敢與之一戰。


    還有一個原因,此也非是他一人之事,他能成功竊得符,還能反出庭,順利下界,這裏麵實際有太上門人暗中相助。


    在帝未曾選出符合德道三位太上心意的帝子之前,他是斷然不會有事,那三位太上也不會讓他有事,當然,前提是符仍在他手中。


    現在打這符主意的人著實不少,似如方才妖鬼,明顯就是冥府帝君的手下,相信以後隨著消息傳播出去,這類麻煩還會遇到更多。


    他看了看穹,他對帝性情十分了解,是不會這麽容易妥協的,所以他還有一段較長時間,不定可以完成心中打算。


    拿一個法訣,使了一個遁身,由地下及河流之中遁走。


    他不敢飛遁穹,因為上方有諸星君值司,稍一顯露,就會被其等發現,雖地陸之上也有土地及山水之神,可道行相對較低,未必可以分辨出他身份。


    世上億萬世宇,萬千星部,隻是在庭治下,是以能避開庭追捕的地界不多,似如諸位太上修持之地,不過這等地界不得太上準許,自身也無緣法的話,那根本到不了門前。


    除此外,其實還有一處所在,那便是大昆神木,這株巨木根須聯絡萬宇,自成一界,有“定世柱”之稱,據混沌開辟之後,此木便就存在了,還在曾一位太上門下聽道,算是半個弟子,故是庭也並不來管束它。


    贏匡身為左禦中,翻看過諸多庭秘藏典籍,知曉這神木除卻定連諸宇世之能外,還有一個本事,那便是他此行目的。


    用了數月時日,他到了那昆木之下,便見一根通連地的粗幹矗立眼前,而這僅僅隻是這株神木的千萬根須之一罷了。


    神木自有意識,察覺到他到來,便有龐大聲音響起道:“左禦中贏匡?來此做甚,我庇佑不了你。”


    贏匡道:“我來此並非求你護我,而隻要取一截神木便好。”


    “大膽!”


    昆木似是對此極為惱怒,一聲怒吼,地都是動搖起來。


    贏匡神情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他伸手去袖中,隨後將一物取了出來,並托在掌心之上,但見一點光亮綻放,如一抹流光閃爍,勉強能看得出來是一張法符模樣。


    “符?”


    那聲音露出了一絲忌憚。


    贏匡聲音平靜道:“你若不予,我便自取!”


    神木頓時沉寂下去,過去許久,中飄落下來一截斷枝。


    贏匡接住,對上一拱手,道:“多謝了。”


    那聲音似是對他很是厭惡,道:“速走,速走。”


    贏匡達成目的,也不想在此多留,駢指若刀,將這一截斷枝斬切了成了一麵牌符,隨後入袖放好,轉身就離了此地。


    得此一物,有閑暇時再用秘法加以祭煉,就可遮掩自身,那麽就算太上不再庇護他,也不必怕庭惦記了,億萬宙宇,大可去得。


    隻是方才到了界河邊上,卻見一個頭戴道冠,神情和藹的老者站在那裏,衝他一笑道:“我便料定,左禦中定會來此處。”


    贏匡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衝他打個稽首,道:“五梁山羽熏洞,煉氣士趙遙,這裏有禮了。”


    贏匡冷然道:“你是為符而來?”他哼了一聲,“你不過一介散仙,也敢貪圖此物?”


    趙遙笑道:“左禦中誤會了,趙某今次受人所托,前來傳話,若是左禦中無處可去,可來我全道之中,諸世宇,當無人再拿得尊駕。”


    “全道一脈?”


    全道定立不過區區百多年,如今名聲不顯,可贏匡身為左禦中,帝近臣,卻是聽過的,知道這背後是涉及到了兩位供奉於偏殿太上,他看了看對方,卻是沒有任何迴答,踏入界水之中,倏忽之間,便渡去對岸了。


    趙遙看了看他遠去,隻是大聲道:“左禦中也是知道,符可不是那麽好拿的,待帝位一決,你便將成為一枚棄子,若是到時無處可去,可來我五梁山中,趙某在那裏恭候大駕。”


    贏匡頭也不迴,逐漸遠去。


    又半月之後,他來到一處通都大邑之中,此是下界周朝之地,他在都城郊外尋了一處冷僻地界落腳下來,就著隱藏在此的一口靈泉之眼開始祭煉昆木。


    轉瞬三過去,自外走入進來兩名道人,其等直闖進來,很不客氣地來至內院,在找到他後,其中一人當場嗬斥道:“贏匡,你為何不按師兄所言,去往武山,而卻在人間逗留?”


    另一人也是附和道:“左禦中,你莫非不知,如此極易泄露行藏麽?若是被庭之人尋到,礙於規矩,我等也難以出麵助你。”


    贏匡冷漠迴言道:“我贏匡如何行事,輪不到你等來教。


    “放肆!”


    為首那道人怒喝了一聲,道:“你莫非為此迴得竊符下界,是自家本事不成,若無祖師法力庇佑,你安能在此!”


    贏匡臉上露出厭煩之,身上白光微微一閃,兩個道人還未曾反應過來,身影一虛,轉眼之間就從原處消失不見,好似此前從未來過。


    贏匡將那符從袖拿了出來,見其上一個仙籙正緩緩變淡,最後幾近消失。


    他忖道:“果然是太上門下,隻有稍微動用,便會少去一個仙籙。”


    正思索間,外間傳來一個聲音,“我若是左禦中,便不會動用此物。”


    贏匡神一肅,道:“誰人在外?”


    腳步聲起,便見一個身著藍袍的年輕道人轉了進來,衝他一個稽首:“貧道離忘山煉氣士,道號紈光。”


    “離忘山?”


    贏匡神情凝重起來,又是一個太上門下!


    他不懼對方,隻要有符在手,哪怕來人道行再高也不用,一樣可以如方才一般,輕易將其之逐走,可是又一個太上插手進來,這很可能會打亂他原先謀劃。


    他冷然道:“我自是知曉動用符的惡果,這無需道長來提醒。”


    紈光點點頭,道:“倒是我多言了,尊駕既為左禦中,想來也知此物之牽扯,隻是貧道很是好奇,左禦中何要盜取符下界?”


    他原本以為此人是和德道一脈早是勾連起來了,可從方看來,其目的恐怕不是那麽簡單。


    贏匡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閉上眼目,好一會兒才睜開,反問道:“道長既是太上門下,那贏某要請教一事。”


    紈光道:“請問。”


    贏匡盯著他麵,道:“為何庭之主,自開辟地以來,便是一家一姓之人?”


    紈光有些意外,沒想到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他略作思索,才迴道:“帝乃地之共主,載諸之氣運,此係地所鍾,昊氏如今自身氣數未盡,又有德道相輔,帝位自不會落入他姓之手,”他頓了一下,“尊駕問起此事,莫非還想改換地不成?”


    贏匡看他幾眼,緩緩道:“有何不可?”


    似是地感得他大逆不道之言,忽然頭頂之上轟隆一聲,驟然間風雲變,響起霹靂雷鳴。


    紈光不由露出驚訝之,他萬沒想到會有這等念頭,也難怪其竊取符,有此物在手,的確有可能做到此事,隨即他認真言道:“左禦中當也知曉,而今有德道一脈為正教護持庭,你之所想千難萬難,不過尊駕若真想做成此事,倒也不是絕然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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