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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衍這一入界,便乘虹禦空而下,一時氣撼天地,光耀洲陸。


    今朝他隻是一點識意化影到此,諸人所見之形乃是由識意思感氣而來,那正身仍在元氣大海之上,陽火徹照的天外天中。


    因是氣形直直照入心神之間,不單單是前來相迎之人,隻要地上眾生,無論身在何處,哪怕遠在天邊,亦可把他身影觀望清楚。


    此時他目光一轉,見各門各派大修士都是到了,除卻一輩洞天真人之外,站在最前麵的就是一位位成就凡蛻的大修。


    當年離去之時,山海界中隻有秦掌門、嶽軒霄、薛定緣、孟至德、嬰春秋這五位尋得根果,蛻去了凡胎,而如今卻是又多了幾位,


    他一一看去,溟滄派成就之人最多,又是增得齊雲天、沈柏霜、孫至言三位上真,而少清派這邊,則是多了清辰子,樂羲容這二位,靈門六宗這裏看去卻稍少一些,隻站著宇文洪陽一人。此時心下略略一感,又有幾位熟識之人尚在閉關,不過他迴來時機看來正是合適,也當快要有結果了。


    他微微一笑,就一擺袖,自天宇之上行空飄下。


    就在這時,山海界所有地陸之上群禽斂翼,遍落山頭,百獸臥趴,爪牙蜷縮,皆如靜止,且齊朝一個方向,猶如伏拜上君,天中鳴聲也愈加清越悠揚,這等場麵落在眾修士眼中,都是大為震撼。


    哪怕方才不曾明白,此刻見得這般聲勢,所有人都隱隱明白這是如何一迴事了,隻是尚無有一人宣諸於口,個個都是屏息凝神,看著他緩緩過來。


    而地上低輩弟子也是一個個激動不已,睜大眼望著上方。


    張衍很快到得近前,秦掌門當先上來,正要言語,他卻是先行上來一步,打個稽首,認真言道:“掌門真人,弟子有禮。”


    秦掌門微微一怔,隨即欣然點首,抬手迴得一禮,道:“渡真殿主有禮了。”


    兩人這邊一見禮,場中形勢頓緩。


    眾修神情也是微鬆,非是怕張衍做什麽,而是他今番帶來得壓迫委實太大了,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種莫名感覺,便是整個山海界,在他麵前似也隻是一層薄紙,仿佛輕而易舉便能撕扯開來。這是境界差距帶來的影響,非是他們想不理會便能不理會的。


    張衍笑了一笑,側身過來,對著眾人打個稽首,“我如今功成真陽未久,氣機尚未能收束自如,驚擾諸位同道了。”


    眾真雖早有猜測,可聽得他親口承認,仍是忍不住心頭大震,怔怔看著他,過得片刻,方才察覺到自身失態,連忙都是迴禮,言稱無礙。


    張衍有迴過身來,對秦掌門言道:“當日我與掌門真人曾言,若能有所成,煙闌界中那位或能請了去,而今卻是幸不辱命。”


    他清聲而言,並未作任何隱瞞,在場諸位真人聽在耳中,神情都是大震,有幾人身上氣機都是浮動起來,引得一陣陣隆隆聲響。


    下麵弟子並不知曉這些,但他們這些上修,卻是時時刻刻記著山海之外還有一個能侵吞一界靈機的大能存在,不知道會到來此處,那時恐怕無人


    這些年來到處興建陣法,在外不斷找尋可容修道人存身的界空,甚至惡界都不曾漏過,便是為了防備這一位的到來,而今卻聞其不再成為威脅,心神俱是一輕,如同去掉了什麽束縛。


    張衍微微點頭,當年知曉此事之人,無時無刻不在承受壓力,時時需得防備警惕,其實也是一種牽累,要是若調和得宜,卻也無礙,可若處置不當,卻很可能化作心障,雖對上真大修來說雖不算什麽,可多多少少也會拖累功行精進,如今俱是放下,自是再無妨礙了。


    孟真人上前一步,稽首言道:“渡真殿主迴來久,這裏說話不便,不如迴得山門一敘。”


    張衍點首言好。


    嶽軒霄笑言道:“貴派築成虛海之地,本當送些賀禮來,今日貴派渡真殿主歸來,我當同賀之。”


    “虛海?”


    張衍往一處地界看去,見那裏有一翻波氣海浮於天穹,上有島洲處處,如白玉之珠,又如銀鏈環串,而靈機之凝合,不弱三殿之盛,便道:“可是這處麽?”


    孟真人言道:“正是此地,之前渡真殿主先後傳來秘法外藥,山門之中又連添了幾位上真,如今外藥功訣都是不缺,又有前人指引,想必日後有更多後輩斬卻凡胎。三殿小界已不足用,故是與眾位真人商量下來,便以秘冊上所傳載之法,在此修築一座專以供凡蛻真人修持的善地。


    張衍也能理解這等舉動,浮遊天宮雖是太冥祖師所留,不過以九洲那時靈機,門中便有人入得凡蛻之境,能有個一二位已是了不得了,故而三殿之界足夠用。而現如今,便不算他,溟滄派已是有五位凡蛻修士,小界之中靈機絕然是不夠分潤的,何況現在山門還在擴張之中,築造起這虛海自然有其必要。


    齊雲天此時請示秦掌門幾句,便站出來道:“那便請渡真殿主與諸位同道前往虛海一坐。”


    在場多數修士皆是點首,山海界出了真陽大修,這是何等大事,不僅當賀,待得日後,還應當宣告四方,曉諭上下各界。


    再言語幾句後,眾人彼此相邀道請,由張衍行在最前,齊是往虛海落來,一時北天之上,清氣彌布,祥光萬道。


    宇文洪陽卻是略略落後一步,此時他心下思索另一件事。


    因是界內靈機提升之故,哪怕是渾陰障內的濁氣亦是一起暴漲,而且因為他掌握冥河之故,亦能感覺到,地淵那處似又往下開辟了許多層。


    這意味著不止是玄門各派,連帶靈門六宗今後將亦將有更多人入得上境。


    他方才也是看到了,張衍隻以一人之力,便有改天換地之能,心下明白,下來內外格局恐怕將有極大變化。


    山海界內倒無有什麽,自九洲人劫,諸派渡空到此之後,向來就是少清和溟滄牽頭,而隨著溟滄派越來越勢大,少清也漸漸退而次之,不過少清派修士本也不在乎這些,此事諸派也是默認、


    可興盛之下,卻是掩蓋不了九洲各派實力略弱的事實,隻能勉強自保,不足進取,故是大多數時候采取的仍是保守策略,但隨著張衍成就真陽歸來,這一切都將為之改變,因為有這一位大能坐鎮,九洲對天外諸空再也無需畏懼。


    正思索時,薛定緣聲音在旁傳來道:“宇文掌門,不知在想何事?”


    宇文洪陽抬起來頭,道:“貧道在想,張真人修成真陽,實乃是九洲之幸,虛空萬界,億萬周天,外間天地何其廣大,我靈門六宗也不該隻困在山海一隅之地。”


    說著,他看著遠空,又言:“薛掌門,當年跟隨玄門到此時,你可曾想過今日麽?”


    薛定緣一想,搖了搖頭,不過心下也是感慨,身為凡蛻真人,哪怕未曾到了那般境地,可今日也能從張衍身上感受到那股舉手翻覆一界的宏大偉力,甚至連那逼得孔贏要舉界逃奔的煙闌大能也被輕易搬到了,到了這般境界,他實想不出何能可與之對抗,不過也因此,他心中卻是莫名酣暢,看去前方,見那日月之光與往日卻是大為不同,不由笑道:“宇文掌門,走吧,莫讓諸位道友久等了。”


    宇文洪陽一點頭,身化滾滾煙虹,亦是往那虛海之上陸嶼而來。


    東荒百國,伯都大城。


    近千載時日過去,原來公僉造等人不是隱退,便是亡故,如今主持大局的乃是東荒國大玄士公行越。


    方才天外動蕩傳來時,包括他在內的百國大玄士都是大驚,俱是浮空而起,觀望情由,也是同時知曉了情由。


    他驚歎無比,壓下自心神深處傳出來的駭懼,道:“原來是溟滄派那位渡真殿主攀升至無上至境,自天外迴來了,不想天地間竟有這般大能,此生有幸得見,卻不枉修行一場。”


    周圍一個個大玄士都是默默站立在此,張衍入界之時,那等天地同聲,蒼生俯首的景象委實給了他們太大震動。


    一名大玄士輕來到公行越近前,輕聲道:“公月祭,我等是否要準備些賀禮?”


    公行越理所當然道:“這是自然,你迴去幾位宮師商議一下,拿個章程給我過目……”


    話未說完,這時忽然有人驚唿道:“全常宮師,你這是作甚?”


    公行越迴過頭去一看,卻見一名年老宮師正舉掌對首,似要拍了下來,隻是被旁邊同行之人死死勸阻,隻是天中血氣一陣陣碰撞,赤染半天,驚得下方城中子民一陣慌亂。他一皺眉,喝問道:“公全常,你這是做什麽?不要性命了麽?”


    那位年老宮師神情之中卻滿是悲戚痛苦,他指著天穹,嘶聲言道:“月祭,我輩便修煉數千載,可在這位大能麵前幾與螻蟻無疑,那這一世修持又為得哪般?還不如就此了結了吧。”


    公行越心頭一震,他能理解這些話,在那般偉力之下,好似一切都變得全無意義,因為無論你做什麽,再是如何努力,都可被輕易改變,甚至摧毀,那眾人存在意義又是什麽?方才那一瞬間,連他也差點心神失守,也難怪其人會懷疑自己。


    他能感覺到,隻一瞬間,這位宮師身上的氣血就衰敗下去了,他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最終歎一聲,關照旁人道:“攙他下去,好生照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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