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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好意思,晚上掛水去了,還有一更明天中午前後補上。


    魏國西疆,滾莽山。


    山中一處塢堡之中,山主張展正半躺榻上,他年約四旬,相貌堂堂,黑發美須,雖是麵頰消瘦,膚色晦暗,看得出正身染重疾,但雙目仍是威凜有光。


    他先是朝著站在床前的五個兒子望了一眼,見他們唯唯諾諾,不敢抬頭,不禁眼露失望之色。


    他目光又慢慢移開,投到不遠處那兩個與自己年歲相仿的中年漢子身上,歎了聲,道:“梁伍兄弟,錢通兄弟,你們隨我山上也有二十年了吧?”


    梁伍怔了怔,隨後想起了什麽似的,感歎道:“是啊,都統是永泰三年帶領眾兄弟上山的,如今正好二十年了。”


    張展點了點頭。


    他七歲時曾被一夥強人擄掠,販賣至西疆,後來因為憐憫一垂死的老道人,給了他一口水喝,卻不那老道迴贈了他一本武經,藉此練得了一生好武藝。


    十四歲時他從軍入伍,隻六年時日便積戰功升至都統,後因上官戰死怕迴去受了責罰,遂帶領三百多名部曲夜襲山寇,將其剿滅之後便在這滾莽山上起壘築營,占山為王。


    也是運氣好,後來他們又在山腹之內發現一處能養活數萬人的肥沃盆地,狂喜之下,便開始廣聚流民。


    數十年來,胡民與邊疆諸多封藩征戰不休,依附而來的流民也越來越多,他的勢力越來越大,不但在山中修築了營寨,便山下也是築起了十數座塢堡,種田收稅,鑄造甲胄兵器,強弓硬弩,購置馬匹。


    如今他治下有民十餘萬,戰兵八千,甲胄馬匹齊備,已是方圓數百裏之內少見的大勢力,便是一些藩國小邦也要仰他鼻息而存,伊然一方巨頭。可如今,這一切卻抵擋不住病疾上身。


    張展歎道:“我已老了。”


    梁伍急道:“都統方才四十歲,怎說老了?”


    張展沉聲道:“梁伍,你記著了,若是我死了,便由你主持山上諸事。”


    梁伍大驚,失聲道:“都統,這話怎說得,此不過小恙,休養一陣便好,怎可輕言生死?”


    張展自嘲一笑,道“我乃自家知自家事,此番病入膏盲,定是命不久矣了。”


    梁隊再想說什麽,嘴唇剛動,卻被張展伸手製止,他正說什麽,這時突然聽到一陣啼哭之聲,張展一皺眉,知道是他幾個沒用的兒子,心中頓時一陣厭煩,怒喝道:“哭!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再哭我打斷他的腿!”


    他二十來年生殺予奪,這一動怒,他那幾個兒子立時止住哭聲,個個都是噤若寒蟬。


    而床榻前另一個模樣精悍的中年漢子見了,心中一悸,目光中現出幾分複雜之色。


    罵過之後,張展似乎覺得有些吃力,閉目休息了一會兒,這才轉而對梁伍言道:“梁兄弟,你也看見了,我這幾個兒子都是不成器的,你不來接掌這山頭,如今還有誰可以?這些年來老兄弟們的心血可不能白廢了。”


    梁伍堅決搖頭,道:“那也不成,大侄兒還在靈橋道宮學武,都統這打下的基業當由他來接手才是。”


    他口中所說大侄兒,就是張展長子,張純德,因為張展少時受過道士大恩,所以頗為敬畏道士,這兒子自小就被他送上靈橋道觀學武,前年方才迴來過一次,雖隻有十九歲,但是赤手相搏,山中卻無一人是他對手,持矛而鬥,更是能敵百眾,勇武異常,滾蟒山中年輕一輩對他都是極為服氣。


    張展忽然側過頭,問向那始終不曾開口精悍漢子,道:“錢通兄弟,你看呢?”


    錢通被突然問到,神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他咳了聲,道:“德純他勇毅剛健,此基業當由他來接手才是。”


    張展沉聲道:“年輕人毛糙,哪裏能夠服眾?”


    梁伍大聲道:“都統,你說什麽話來?若是你讓大侄兒來接位,誰敢動歪念頭,我梁伍第一個不放過他!你好好養病就是,好了之後,老兄弟們還聽你的。”


    錢通眼皮一跳,雖看似若無其事,但眼底卻現出些許冷意。


    張展歎道:“那便過兩日再說吧,你等先出去,我與孩兒們說上幾句話。”


    梁伍與錢通知道他有話要私下裏與家人說,便都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待他們走後,張展目光轉動,最後落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身上,露出一絲笑意,道:“靈雨,你過來,其他人都走。”


    他幾個兒子都是小妾所生,性格懦弱,聽了這話,如蒙大赦一般走了出去,隻有那少女走了上來,坐在床榻上,握住了自己父親的手,她隻感覺那平時有力溫暖的手,如今卻是虛弱鬆軟,一片冰涼,不禁一陣黯然,道:“爹爹。”


    張展一把反抓她的手腕,後者隻覺手腕生疼,卻又不敢抽出來。


    張展目光中威棱四射,低聲道:“靈兒,你聽我說,有人要害你阿爹,你今夜出山,去尋你大兄去,讓他連夜迴來n“他本來身軀雄健,更兼得了粗淺練氣之術,寒暑不侵,百病不生,這身惡疾來得莫名其妙,因此懷疑自己中了邪異道術,但卻不確定到底是誰人要害自己,方才試探了一番,心中雖然有了幾分底,但也不敢冒險,因此才要這素來膽大的女兒下山接大兒迴來。


    張靈雨愕然道:“爹爹,我刪張展不容置疑地言道:“別多問,照做就是,如若天明前找不到他,你也千萬不要迴山了,日後著他替我報仇就是,去吧!”


    張靈雨猶豫了一下,咬著下唇,道:“是,阿爹。”


    錢通迴了自己宅子之後,默坐了半天,便起身去了後堂,推門而入,正有一個道人坐在蒲團上,此人下巴尖尖,眼細似縫,坐在那裏,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睜眼還閉眼。


    錢通陰沉著臉問道:“他何時死?”


    道人眼縫中有一絲精光閃過,道:“用不了多久,被我這‘消元散’毒過,至多明夜,必死無疑,你不是說不急麽?”


    錢通麵色一陣變幻,歎道:“虎死不倒威,張展身染重病,命不久矣,可我四下試探,居然沒人敢有半點異動。”


    道人嘿嘿言道:“你要他早些死倒也簡單。”


    錢通有些意動,又躊躇了一陣,便強壓下了這個念頭,道:“不可,若是他突然暴斃,必會引起梁伍和那些老兄弟的疑心,如今尚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這時,卻有一個臉抹脂肪的中年婦人匆匆跑來,道:“老爺,老爺,有事川錢通看了她一眼,不耐煩道:“何事?”


    “張靈雨半個時辰前下山了。”


    “下山便下山了,有什麽”.”……”


    錢通才說到一半,卻反映了過來,突然臉色一變,站起來,道:“//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無彈窗無廣告//不好!快派人去追!”


    那中年婦人撇嘴道:“那小娘皮騎得是堡內青影快馬,此馬是於眠國貢品,哪裏還追得上?”


    錢通露出要吃人的目光,厲聲道:“我叫你盯著張展後院,怎麽此刻才發現?”


    中年婦人駭得倒退兩步,手捂胸口道:“你吼什麽吼,那小娘子走得是水路密道,若不是奴家在山外有眼線,還不知道她已出了堡呢。”


    錢通額頭上青筋暴跳,煩躁地來迴走著,自語道:“這時下山,她必定是去把那張純德喚迴來,這小畜生武藝高強,若是等他迴來,我豈非是前功盡棄?”


    那道人卻篤定道:“錢山主何必急躁,區區小事,在貧道看來不值——。


    “哦?胡道長有何妙梨”


    胡道人冷森森言道:“且看我施一道術,便能千裏之外取這張靈兒的性命。”


    錢通將信將疑,能千裏之外取人性命這胡道人何必定要到山上來?不過眼下也隻能活馬當司馬醫了,便道:“能夠如此?那便請道長做法了。”


    胡道人嘿嘿一笑,嘴中念念有詞。


    千裏之外取人性命他倒也沒這個本事,不過他來此時曾在馬廄之中做了手腳,特別是幾匹寶馬,隻消一念咒,必能令其暴躁如狂,把人甩落下來,這不過是一門小術,隻是言語中他卻要盡量誇大,好叫別人畏懼自己。


    但錢通卻還是不放心,想了想,臉色轉為猙獰,道:“張展定是懷疑我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許多了,這便動手!


    他一扭頭,抱拳道:“胡道長,全靠你了!”


    道人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錢山主,早該如此了,早點動手,又何需這麽麻煩,你要殺誰,隻需與貧道說來,保證一個不漏,統統了結了。”


    錢通聽他喊自己山主,心中那熱火更是竄上來了幾分,目透兇芒,咬牙伸出手掌,道:“胡道長,此事若成,我絕不食言,每年獻上五百童男童女供你煉丹!”


    胡道人聽得眼前大亮,歡喜道:“錢山主,一言為定!好,貧道這就施法。”


    張靈兒下山之後一路策馬奔馳,隻是夜間看不清前路,無法盡力馳騁,以這速度,怕是天亮之前趕不到靈橋道宮了。


    她畢竟隻是個小姑娘,心中又焦又躁,這一分心,便沒有其他,突然間,身下馬兒渾身一顫,忽然一聲嘶鳴,收蹄一個聳身,便將她整個人淩空頂了出去。


    張靈兒花容失色,這一摔若是落實了,不死也要半殘,正當她自覺絕無幸禮之時,手臂卻被一股柔和之力一托,便穩穩站在地上。


    她一抬頭,卻見一個年輕道人站在麵前,看他那模樣,卻是依稀有些眼熟,張靈兒瞪大了美目,不由驚喜喚道:“大兄,可是你麽?快,快去救爹爹,爹爹要被壞人害了。”


    那道人目光微閃,淡淡一笑道:“侄女兒稍安勿躁,有貧道在,誰能壞了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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