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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岸琴瑟齊鳴,弦樂錚錚,隨著魚舟逐漸靠近,有愈來愈響的趨勢。


    隻見岸上百數名女從力士站在一起,將一名白衣女子如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


    此女笠帽垂紗,看不清麵目,隻是那妙曼身姿卻讓人浮想聯翩,她素手輕輕拿住帽簷一邊,將薄紗掀起一角,往湖上看了兩眼後,便越眾而出,走上了泊船的石堤。


    初時船上眾人還當看熱鬧一般好奇打量,可是漸漸卻覺得不對了,此刻大澤中隻他們一條孤舟泛波其上,而對岸目光都在往這邊掃來,船上眾人不由麵麵相覷,這是……來迎接他們船上某一人的?


    是誰?他們互相打量起來。


    最後,諸人目光集中在麵目俊朗,唇紅齒白的秦圭身上,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恭喜秦師兄了。”


    秦圭勉強按捺住心頭悸動,卻故作訝然道:“陳兄何意?”


    “此魚舟上唯有秦兄人物風流,姿貌不凡,還是出身永西秦氏,這位仙姬不定就是相中秦兄了。”陳兄左右看了一眼,後退了一步,高聲笑道:“秦兄若是一朝登上龍門,可不要忘了我等貧賤之交啊。”


    “就是,就是。”旁側之人紛紛打趣秦圭,“不是秦師兄,又能是誰?若攀上了仙門可不要忘了我等。”


    眾人注意力都在秦圭身上,至於張衍隻當路人一般,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諸位何必取笑秦某人?我自知幾斤幾兩,哪裏有這等好運?還是莫要胡亂言語,免得惹惱了仙姬。”盡管嘴上不承認,可秦圭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盯著岸上,心中不免有股隱隱期待,一隻手緊緊抓住船沿護欄,勉強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魚舟很快到了碼頭上,操舟的錢管事雖然平時在這裏操持著迎來送往的營生,但他本是凡人一個,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不禁手腳哆嗦,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眾人見那白衣女子款款而來,都不由屏住了唿吸,心中砰砰直跳,此女的目光透過薄紗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在秦圭那裏頓了頓。


    “莫非真是我?”


    秦圭一時間隻覺得嘴中發幹,腳下都有些站不穩了,心中大叫不可能,可看見此女正往自己處走來,又歡喜不止,不由自主地上前,剛走了兩步,卻被人拽住了袖子,不由大怒,轉頭一看,原來是同伴在正向他使眼色,這才發現這名仙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徑直走向了他身後的張衍,他先是一呆,再是漲紅了臉,他一時羞憤難耐,哪裏還肯在此地多留,舉起衣袖捂著臉急步走了。


    “不知道此人是何來曆,竟得仙姬看中!”


    見秦圭急匆匆離開,與他隨行的十幾人用各種羨慕和嫉妒的目光在張衍臉上掃了幾遍,最後才在長籲短歎聲中離去了。


    白衣女子嫋嫋婷婷地來到張衍麵前,道了一個萬福,笠帽下傳出如珠玉落盤的聲音,“小女唐嫣,見過張郎。”


    對這個突然之間冒出來的所謂仙姬,張衍卻是皺了皺眉頭,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中一時充滿了警惕,沉聲道:“你是何人?”


    “奴家本是長觀洞天女侍,今奉寧師兄之命,特意來此迎接郎君。”女子走上前一步,輕垂臻首,道:“寧師兄之意,是讓奴家與張郎……結伴同修。”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幾至低不可聞,似乎充滿了羞意。


    張衍眯了眯眼,他並沒有被這送上門來的好事衝昏頭腦,反而卻感到一絲不對勁。


    弄出這麽大的陣仗迎接自己,看似風光,可是除了惹人注目外毫無好處,他初入上院,豈能這般張揚?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周圍,發現果然有不少人駐足觀望,這裏本來就是人來人往之地,經過這一番鬧騰,聚集的人更是越來越多。


    他雖然和寧衝玄隻說過幾句話,但決計不信對方會安排這麽一出,如果是此女自作主張,那麽她的目的倒是值得深思了。


    他心中冷笑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莫非以為我就沒有手段麽?


    腦海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張衍臉上卻浮出一絲微笑,道:“既是寧師兄安排,那張某自無異議,唐娘子喚我師兄便可。”


    唐嫣“嗯”了一聲,聲音柔柔地說道:“是,師兄。”


    張衍問:“你一眾人等前來,可有落腳之地?”


    “我等已從長觀洞天搬出,不過張師兄從下院而來,自可在躍天閣處奉領一處下賜洞府。”唐嫣關照身邊一個女侍,道:“蝶兒,你且領路,帶張師兄去躍仙閣。”


    她身邊一身材嬌小的女從走了出來,脆生生道了聲:“是”。


    唐嫣又轉過頭對張衍道:“我等一行百數人,所居洞府需容得下方好,師兄可不能忘了,蝶兒機靈,諸般事宜一路上自會與師兄分說。”


    張衍目光一閃,點頭道:“有勞唐娘子了。”


    唐嫣又是一禮,道:“不當的,師兄喚我嫣兒即可。”


    張衍點頭道:“好,嫣兒稍等,我去去便迴。”


    唐嫣薄紗下的玉容似乎泛起微笑,道:“那我等就在此等候師兄了。”


    待張衍走後,唐嫣旁側一個嬌俏的女侍上來低語:“嫣娘,這張衍除了皮囊好些,也看不出什麽特別,怎麽就得寧師兄這麽看重?不過這人也是無禮,隻是一個下下品的開脈修士,便想與嫣娘結為道侶?呸,憑他也承受的起麽?”


    唐嫣淡淡道:“玲兒,少說兩句,囑咐你的事情都做了麽?”


    玲兒笑道:“嫣娘放心吧,昨日已告知王郎,他已傳話過來說安排妥當,今次定叫那張衍來個進退不得,丟盡臉麵。”


    唐嫣挽了挽發絲,道:“如此就好。”隨即她歎了一聲,望向遠處的目光先是一陣迷離,再是閃過一絲決然。


    她五歲修道,自幼便被孫至言真人帶在身邊,她也知自己出身卑微,隻是洞天中用來拉攏靈秀弟子所用,但是因為真人對她格外偏愛,便漸漸起了別樣心思,自以為高人一等,哪知道此次隻是寧衝玄一句話,便被當作貨物一樣送了出去,而且還是一個明氣修為都沒有的修士,心中既有傷心,又有怨懟。


    縱然寧衝玄說張衍前途遠大,但在她看來那些不過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而且正是因為清楚張衍來曆,她才更不看好於他,一個什麽出身都沒有的小修士,開出的脈象還是下下品,當真以為人人都像孫真人那般驚才絕豔麽?


    其實她原本屬意寧衝玄,修道五十載不到就到了玄光期第三重,可謂天資出眾,隻是寧衝玄一顆道心圓實完滿,絲毫容納不下其他綺念,於是她退而求其次,渴慕能和哪個玄門世家的子弟結成道侶,但卻沒想到真人竟然把自己賜給了張衍。


    她絕不甘心!


    這次岸上擺開陣勢也並不是當真從張衍了,而是做得把他先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的打算。


    他們一行百多人,不計修為所需,便是每日吃喝用度就是一筆大開銷,不是上等洞府決計支撐不下來,而這方麵她早已打點妥當,一旦張衍討不來上等洞府安置自己一眾人等,那自己就在這裏站上個幾日夜,鬧個滿城風雨,要讓凕滄派上下盡皆得知,到時看張衍還有何臉麵留下她!


    她素知真人的脾氣,若是這張衍自己不爭氣,被她逼得下不來台,真人非但不會來責怪她,反而會誇讚她有聰穎,就此重迴長觀洞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時,那名叫做“蝶兒”的女從一路領著張衍往躍天閣行去。


    躍天閣並不在九易城中,而是獨占一座靈峰,院舍占地廣大,兩側魏闕高台,十丈寬的白玉石階一路從山底修到峰頂,廊宇屋簷上隨處可見靈鳥珍禽啄毛弄羽


    “躍天閣”三字匾額橫掛大殿前沿,字跡飛揚跳脫,隻一眼看去便覺心頭生出一股騰然欲飛之感。


    張衍和蝶兒進入大殿道明來意,值事道童行了一個稽首後進去通報,不多時,一個相貌清臒的中年道士走出來。


    張衍看了看,這人修為大致和那天接引自己的兩人相仿,隻是一明氣期修士,便拱手道:“在下張衍,不知這位仙師如何稱唿?”


    其實躍天閣中執事修為俱皆不高,由於需要安置各門各峰弟子修煉洞府及諸般事宜,日常事務繁多,是以修為高深的修士都對此都不感興趣,能來這裏管事的多半和下院執事一般,在修道一途上不再奢望有所進境的修士。


    道士瞥了張衍一眼,淡淡道:“貧道黃守和,你可是來討要修煉洞府的?”


    “正是。”


    道士淡淡道:“各處修行洞府皆有定數,分為甲乙丙丁四等,你來得不巧,甲等乙等洞府俱已被人占去,隻剩下丙丁二等洞府,你看可還合適?”


    張衍還沒有說話,那蝶兒卻搶了出來,嚷嚷道:“郎君,丙丁等的洞府狹小,隻能容十數人,且靈氣渾濁,又怎能住人?”


    道士冷笑一聲,道:“如今還有這丙丁兩等洞府可用,若是再等上幾日,怕是連這等洞府也沒有,如若不滿,你等還是自擇居處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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