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本名叫高紅玉,是少年天才班畢業的,分到他們組裏時才十六歲,又是個女孩子,所以組裏人都寵著讓著她,養得她半點心機也無。換了時空也不改本色,整日傻乎乎的樂和折騰著。


    彩珠道:“我跟紅玉去內府,正碰上莊子裏的人來進時貢,我打聽了一下,你好像在宮外也有田莊。要不然你找個名頭,打發我們兩個給你管田莊去?我估計應該不會有人說些什麽吧。”


    邵敏覺得這很穩妥,但是——“就怕紅玉不願意。”


    “她願意著呢。”彩珠笑道,“你以為小說裏她最喜歡誰?不是南采蘋、不是元清,不是元浚,也不是那個帖木兒……”


    邵敏心思一動,目光不覺柔和下來,“是程友廉?”


    “哎呀,你怎麽猜到的?我當時猜了半天,連呂明都猜過了,也沒想起這麽個醬油角色。”


    邵敏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真了解那段歷史的人,誰不喜歡程友廉。鐵血柔腸,國士無雙。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紅玉雖沒心沒肺,卻明白是非大義,又有些英雄情結,不喜歡程友廉喜歡誰呢?”


    彩珠靜默了一會兒:“我就不喜歡程友廉,他太迂了。明明是他扳倒邵博的,卻又是他死諫不讓元清廢後。明明心裏覺得南采蘋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卻又死活不答應元清立她。簡直有病啊。”


    邵敏笑著拍了一下她後腦勺:“那都是小說,不能當真。這人連皇帝是誰都不在意,哪有閑心去管皇後是誰?歷來廢後,大臣都是勸和不勸分的,我估計他當初隻是例行公事,象徵性的表了下態,然後就被大手拿來借題發揮了。”


    彩珠沒有接話,隻說:“反正隻要跟紅玉說,待在宮裏一輩子都見不著程友廉,她肯定做夢都想溜出去。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擔心我們兩個,倒是你該怎麽辦?”


    邵敏笑道,“我要脫身,自然也有辦法。”見彩珠臉上寫的全是“你就別安慰我了”,隻能無奈的笑著提點她,“小說裏元清是怎麽愛上南采蘋的?”


    “人家一見麵就對上眼了,怕你害她,連禦駕親征都要帶在……”彩珠眼睛忽然又瞪得溜圓,張著嘴巴答案唿之欲出。邵敏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你明白就行,不要說出來。”


    “不過咱們跟組裏最後一次聯繫是在宮裏,我現在就擔心他們到時候到宮裏來接我們,所以還真得留個人注意著。”邵敏又道,“這就隻能另想辦法了。”


    “那你讓我去借什麽《英宗實錄》,是幹什麽用的?”


    邵敏頓了頓,笑道:“你們迴憶劇情幹什麽用,我借書就幹什麽用。”


    鍾秀宮與壽成殿離得近,兩人話還沒說完,紅玉已經迴來了。


    邵敏見她急匆匆的像是被什麽索命一般,劉海都被汗溻透了,進門先搶了茶亂灌一氣,忙問:“怎麽了,慌成這個樣子?”


    “林佳兒她……咳咳……她跪了一晚上,裙子都染紅了……”


    邵敏心中一驚,忙道:“什麽染紅了,傳太醫了沒?到底怎麽迴事,你慢慢說。”


    紅玉一麵咳嗽著,一麵道,“師姐你趕緊去,林佳兒怕是要流產了……已經傳了太醫,呂明給皇上傳信去了,我來告訴你。”


    邵敏沒聽完已經收拾了往外去,彩珠忙撿了一堆東西跟上去,追到門口才把鳳冠給她扣上,下了石階終於給她把霞帔和褙子穿戴好。


    皇後出行自然有鳳攆、儀仗,邵敏出的急,鳳攆還沒備好,隻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宮女太監。


    鳳冠上兩側翠鳳口銜的珠滴由珍珠、翡玉結成,長過雙耳卻不及雙肩,走起路來搖擺不止脆響不斷,就是為了提醒皇後時刻緩步慢行,端莊從容。但邵敏顧不得這些,一路急性,平日裏聒噪的珠滴竟隨風揚到耳後去,不亂搖了。


    邵敏走著,紅玉追在身邊跟她說著詳細的情形。


    原來元清昨夜走的時候,誇讚了林佳兒。林佳兒卻覺得自己雖是為了帝後和睦,然而殿前拒駕畢竟有悖君臣夫妻綱常倫理,元清不罰,她卻不能自恕,便在院中長跪不起,同殿的姐妹們苦勸也沒動搖了她的決心。直到呂明和紅玉來傳旨……那個時候她已經因為昏倒被抬到屋裏去了。


    誰知她竟已懷了兩個月的身孕,這一跪便動了胎氣,此時身下血流不止,想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邵敏此時隻覺得心中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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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敏此時隻覺得心中涼颼颼的。


    把這些女孩子安排到鍾秀宮之後,她曾命太醫給她們切過脈,還不止一次,怕的就是誰有了身孕,她照顧不周給元清留下話柄。


    但是每次太醫迴話,說的都是些“無恙”或者陰虛一類無關痛癢的消息。


    她不信堂堂太醫院連女人害喜都能誤診了。


    壽成殿離鍾秀宮近,邵敏到的時候元清和太醫都不在。她便先去看了一下林佳兒。


    林佳兒房間不大,擺設相當簡樸,隻一床一桌四凳,牆角花架上擺了一盆蘭花,其餘半點裝飾也沒有。邵敏進去的時候,裏麵擠了七八個女人,個個都在抹眼淚,低咽的聲音攪得人心煩。沒有人說話,空氣裏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跟靈堂一般。


    邵敏本來聽紅玉說的就跟大出血似的,她知道在這個年代大出血基本是沒救的。看她們這樣,還以為林佳兒真的不行了,忙快步走到床邊。


    屋子裏一群人這才反應過來是皇後到了,忙跪下請安,邵敏揮揮手,煩躁的讓她們起來,伸手試了試林佳兒頸脈,又見她身上並沒有太多血跡,方才鬆了口氣。


    隻是林佳兒狀況也確實不好,她蜷縮著,臉色白的蠟一般,唇上半點血色也無,襯得眉毛和睫毛尤其的黑密清晰。她全身都在流冷汗,鬢邊的頭髮都濕透了。


    邵敏迴頭忙迴頭吩咐:“取一床厚棉被來,屋裏趕緊生火。”她不認識這邊的宮女,吩咐時沒點名道姓,隻見一屋子宮女都忙亂起來,竟是沒人可指使了,隻好迴頭對彩珠道:“去熬一碗紅糖薑水來。”


    彩珠愣了一下,道:“娘娘不先問一下給修儀診脈的大夫?”


    邵敏忽的想起早上的時候她說的,自己“毒死”了林佳兒,立時明白了她在顧慮什麽。放在平時,她肯定要笑彩珠把日子當小說過,這會兒卻真的有些害怕了,便道:“你先去熬著,一會兒問過大夫,若不忌口再讓她喝……”


    彩珠欲言又止,看這一屋子人都偷望著她,也隻能聽命去了。


    屋子裏留的這些,邵敏大都認識。她們受封時去給邵敏磕過頭。


    林佳兒這個樣子,邵敏估計她們都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因此雖覺得她們在這邊什麽力都沒出,還礙事,卻也沒說什麽。


    隻道:“修儀身體不適,我們不好在屋裏吵她。你們誰跟她相熟,留一二個在旁邊照應她一下就好。其餘人先隨我出去吧。”


    誰知這一屋子七八個人竟一個沒動。邵敏一麵感嘆這林佳兒人緣著實不錯,一麵隻能無奈道:“曾修容,錢充儀,你們與林修儀同一殿,想來更熟悉些,便你們留下來照應吧。”


    說罷自己先走出去。其他人這才猶猶豫豫、戀戀不捨的跟她離開。


    邵敏出去了,錢充儀看著她們關上門,才嘆道:“真想不到,皇後娘娘竟然還認得咱們,連咱們住哪兒都記得。倩兒說娘娘比皇上對我們更慈祥、更上心,看來是不假的。”


    曾淑珍望著林佳兒,淡淡的道:“誰說不是呢。”


    林佳兒一動不動,仿佛真的昏了過去。


    邵敏出去,轉身帶著一群人到了堂屋。


    她本想自己留下照顧林佳兒的,隻是忽然想起,該先找出給林佳兒診脈的那個問問情況。她自己被痛經折磨得痛不欲生時隻想一個人縮著,看林佳兒躺著一聲不吭的情形倒是跟她很像,估計她也被吵得受不了,才把這些人帶出來問話。


    她當時問過紅玉了,知道是個女人給林佳兒診脈的,估計就在這些人中間。


    那知道一問,這些人竟都隻是聽別人說林佳兒動了胎氣,誰說的卻不知道。


    邵敏心裏有些不舒服,又問:“估計誰家父兄從醫,自小耳濡目染也懂些醫術……你們再想想。”


    一群人低著頭,私底下目光交流了一會兒,終於有人道:“毓秀殿的程美人和芳泉殿的曾修容,像是家裏都開著醫館藥鋪……”


    ——本朝太祖發跡前家裏開過醫館,常說醫者救死扶傷,不當與卜巫同流,即位後就把“醫”從賤役裏抬了出來,因此宮女中有不少醫家出身的。


    毓秀殿的沒道理一大早來芳泉殿串門,給林佳兒診脈的,自然就是那個曾修容了。


    邵敏剛要吩咐人把她叫過來,外麵已經通稟,說是太醫來了。


    邵敏心思一轉,命紅玉找林佳兒和曾修容的貼身婢女詢問,自己先迴了林佳兒的房間。


    她心裏還存了些僥倖,覺得也可能是那個曾修容診錯了。畢竟中醫這種玄妙的東西跟現代醫術不一樣,很要求洞察力、家學淵源和經驗。那個曾修容是女孩子,想來至少後兩條就很難滿足,驚慌之下診錯了也未見得。


    ……但願不是太醫受人指使,故意瞞著她一個。那種險惡,她還承受不起。


    太醫是個四十多歲的枯瘦中年人,進門照例低著頭縮著肩一路小跑,先給邵敏磕過頭,才跪到林修儀床前給她診脈。


    邵敏端了茶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眼睛卻一直注意著太醫的表情。


    太醫不知診出了什麽,隻開始的時候眼皮跳了一下,手上重新找了找脈,臉色、表情倒一直沒什麽變化。


    但是那一次不自然,已經讓邵敏心中一滯,後背一點點冰寒起來。


    太醫診完脈,重新跪到邵敏麵前,開始細稟。他十句話裏有八句是在背醫書,剩下兩句也全是術語文言,邵敏竟是一句都沒聽明白,心中冰寒更甚,怒火卻也在冰層下燒騰起來。


    隻是她在外人麵前不動聲色慣了,因此隻是在他說完後,淡淡的道:“你給我說實話。”


    太醫頭低得更厲害,但邵敏還是看到了他鬢角流下的冷汗,“貴,貴主兒隻是脾虛……不統血,是,是崩漏之症。隻要小心調養……”


    邵敏手上杯子抓得過緊,一滑便不小心把杯子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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