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離見秦譽麵色不善,支支吾吾軟下來:“我就隨便說說,三表兄莫當真、莫當真。三表兄看上的女人,表弟尊敬還來不及,哪兒會隨便招惹,是吧。”

    “幾日不見,察言觀色的功夫倒是見長了?”

    蕭襲月是徹底無語了。不過看得出來,秦譽是很疼愛這個表弟的。他向來廢話不多,能陪著說這麽多沒有什麽含金量的話也實屬難得。

    不過說來,秦淑離十五六的年紀,秦譽快二十,也沒有長多少歲,卻顯得老成成熟得多。以蕭襲月前世摸爬滾打這麽的年的眼光以及對他的那些了解來看,現在這廝的老謀深算、冷血無情已初具規模。

    秦淑離坐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來看蕭襲月?他可沒有秦譽的眼光那麽差,放著將軍府嫡親的貌美大小姐不看,來守著這麽一個身上長著刺兒、看似溫柔實際刀槍不入的庶女。

    秦淑離瞥了一眼秦譽,心裏又惋惜:可惜了他這麽一個風流倜儻的皇子表哥,所以說眼光還是很重要的。

    秦淑離借口出去走走,實際是去看蕭華嫣。摸摸索索摸去了暖頤園,偷偷摸摸的,誰也沒驚動,

    蕭大小姐高貴冷豔,若論年齡,比他還長一歲。這個蕭大小姐美貌則美貌,不過看起來有些太不食人間煙火,不好親近,上次在圍場對他很是疏離。

    於是,秦淑離打算先偷偷的觀察觀察,伺機而接近。‘真是好計策,知己知彼方百戰百勝嘛!’秦淑離想著,越發高興起來。

    可是他卻沒想到,這一趟來暖頤園,是他這輩子幹過的最大的錯事!

    暖頤園中,林氏上午剛給蕭華嫣看過,開了藥。有泡澡的,有塗抹的。

    蕭華嫣剛剛泡完藥浴,給一身醜陋的傷疤消了毒。秦淑離埋伏在小窗低下,從縫隙裏偷窺著。那屏風上,剛出浴的美人身影,凹凹凸凸,胸前、背後,那曲線飽滿而誘-惑,看得直教人麵紅心跳……

    美,這是太美了!這就是別人口中說的“尤物”吧!

    十五六歲的少年,方曉人事,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時候。見屋裏隻有蕭華嫣和塵雪主仆,便大著膽子,把窗戶推開了些,以便看得更清楚。

    “小姐,三姨娘說身子不能擦,需等自然風幹那藥汁,你且先忍忍,過會兒塵雪去給你熬薑湯。”

    “嗯……”

    蕭華嫣從屏風後側出來。細嫩白滑的胴體乍然出現在秦淑離麵前,如同羊脂白玉一樣

    的細膩美好,可是……

    “啊——”秦淑離驚得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好多疤,像蛇斑一樣恐怖醜陋!

    “誰在外頭!!”蕭華嫣一聲驚唿,大驚失色。

    ……

    此刻香竹園中。

    香魚知趣的叫走了冬萱,去外頭園裏清掃竹葉。冬萱本是不解,為何要讓她們去幹掃院子的活兒,香魚附耳咕隆了幾句,灰溜溜的一起溜了,屋裏就剩下蕭襲月和秦譽。

    氣氛,沒由來的有些尷尬。

    兩相沉默,終於,秦譽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蕭襲月端來一杯熱水。

    “你自己身子自己還不知道照顧麽?不能著涼就不要老往外跑,身上的箭傷不還沒好麽,怎麽這般不愛惜自己。”

    秦譽喝了熱水,似好受了些。

    蕭襲月又倒了一杯。這男人也是奇怪,明明時而像座大雪山,又固執又剛強,仿佛什麽也摧毀不了、融化不了,可是,偏生有時候又顯露出脆弱得緊似的,惹得人來“憐香惜玉”……

    真是個矛盾的男人。

    “你近來可還好?”

    出蕭襲月所料,秦譽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耍弄無恥的功夫,或者譏誚,而是一本正經的問她好不好。

    “三皇子覺得我現在的狀況是好,還是不好?”

    秦譽上下一陣打量,唇角勾起一絲淺笑。

    “我好著,想來你也是該好著。”

    這話說得有絲曖-昧不清,蕭襲月心裏正暗說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卻又聽秦譽道:“蕭襲月,隻要我活著一天,一定不會讓你死得很慘,你就把你的心,放在肚子裏吧。”

    花言巧語。

    蕭襲月本不想領情,可抬眸卻對上秦譽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眼睛,深邃不見底,涼薄中而又顯著溫柔,讓她那句“不必費心”生生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憋得略難受。

    再一細思,前世,她的慘死,也確然是在他死了之後。而在那之前,她跟隨秦壑,與秦譽是死敵,多番涉險,她為他所俘,卻終究都全身而退。而今想來,也是有些湊巧。

    “謝謝你……”

    “這就感動了?嗬……”秦譽語氣一轉,“女人還是好騙。”

    “……”蕭襲月一愣。他竟然是糊弄她?一時又尷尬又氣憤,也冷笑一聲。

    “我也就隨口說說,沒想到三殿下就當了真。”

    秦譽一聽,明媚的臉一下子沉下來,捏住蕭襲月的下巴。

    “女子撒謊不誠是大忌,你對誰巧言令色都可以,但是決不許再對我撒謊!記住沒!”

    蕭襲月掙脫開,也看穿了秦譽的情緒,剛才他那戲謔是裝的。想想自己加上前世的經曆,已經是三十幾歲高齡的一顆老心,對著這二十來歲的愣頭青較什麽真兒?

    “好,三皇子怎麽說,襲月便如何做,行了吧。”

    秦譽滿意點頭,陰冷冷的目光卻從她臉頰一路往下,滑過下巴,白皙的脖頸,最後落在鎖骨隱隱若現的領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好,我怎麽說,你便怎麽做,是吧?”

    蕭襲月心頭一驚,連忙捂緊領口,全是戒備。雖是二十來歲的愣頭青,可正處於發-情期的野獸啊!就跟那圍場裏春天的老虎野熊似的兇猛,渾身都是那蠢蠢-欲-動的味道……

    而且她現在這副身子才十四五,清秀嬌美,在現在的秦譽看來,簡直是最適合顫-抖在他身下的小白兔。蕭襲月又想起上迴在行宮別館,這人說的醃臢話——他若喜歡哪個女人,就是把按在身下,狠狠的占有……

    不要臉,忒不要臉!

    蕭襲月正要怒斥,卻突然想起……對了,這廝……不是不舉麽?

    蕭襲月嗬的笑了一聲,鬆開了防備,坦然自若。

    “蕭小四,你這嬌羞後又放鬆的,是欲拒還-迎?”

    蕭襲月撥了撥耳邊的碎發,掃過去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得秦譽後背發毛。

    “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扭扭捏捏的、藏著掖著不嫌難受得慌麽?”

    秦譽隱忍著怒氣。蕭襲月卻越發笑嘻嘻了,歎了口氣。

    “三皇子殿下待我這般好,我寧願自己難受,也不會說出來讓你難受啊,姑姑一番苦心,你可要體諒。”

    秦譽臉色又陰沉了一分,全然不見方才的深邃柔情,有的隻是深邃不快,站起身來,仗著身高優勢把蕭襲月逼到牆角,退無可退。

    蕭襲月周身直覺涼颼颼的,被秦譽那暴風雨一般的氣勢給震得有點心頭沒底,一時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故意說那懸乎乎的話來激他!雖然是頭剛成年的半嫩老虎,可是這廝一點都不好惹。

    “三皇子,我不過是隨意說說,你又何必當真呢。”

    秦譽結實的胸膛又向她靠近了一分,蕭襲月隻覺空氣又壓抑了一分。

    “可我當真了,如何是好?”

    “那從現在開始,不當真不就好了。”

    秦譽看穿蕭襲月的緊張,湊近蕭襲月的臉,鼻尖似乎就要碰上了!

    蕭襲月心撲通的猛跳了幾拍。

    秦譽近近對著蕭襲月的眼睛,目光相纏,仿佛感知到彼此的溫度。她的唿吸撞在他的唇齒間,他身上獨有的帶著些冷冽的男子氣息,充斥著蕭襲月的整個感官。

    兩人這麽對視著,仿佛沒有三皇子,也沒有蕭府四小姐,隻是一個冷硬陽剛的男子,和一個被他獵到手的小女子。

    蕭襲月方才還覺得冷颼颼的,現下卻覺得周身無端的熱了起來,心尖上麻跳跳的,眼睛也不知往哪處放好了。仰頭是秦譽深邃的眼睛、劍削的下巴,低頭,是他結實的胸膛、腰身,左右又是他圈著她的雙臂。仿佛整個天地都是他,無處不在,逃不了、避不開,退無可退。

    臉上熱的慌。

    蕭襲月目光無意掃過秦譽的喉嚨,隻見那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似乎帶著些躁動,以及緊張,接下來隻聽秦譽沉重的唿吸,對她道:

    “蕭襲月……跟我!”

    “跟你,有什麽好處?”

    秦譽淺笑,沉重尷尬的氣氛似乎因那笑得以稍作緩和。

    “好處多了,吃香喝辣、讓你‘夜夜歡歌’,享盡別的女人享不到的福。跟我的好處實在太多,隻有你跟了才知道。別的那些劣等男子,豈能與我相比。”

    “我不明白,為什麽你會如此執著於我。是我不像你沁陽宮裏的那些女人一般阿諛奉承、把你當做天一樣供著,所以你覺得新鮮、覺得想征服?還是隻是想利用我死心塌地的在蕭府為你辦事?如果你隻是想讓我好好辦事,大可不必費這麽多心思,我給你消息,你給我好處,互相利用,豈不是很好。”談情便傷心,她這一世不願再栽一迴。

    蕭襲月越說,越覺得他們兩人應該這麽發展。秦譽冷眼旁觀。

    “繼續編啊,怎麽不編了?”秦譽唇邊笑意還在,可是眼神卻越發冷下去,有絲駭人。

    蕭襲月卻反而被秦譽那眼神激出些反抗的心理來:

    “我隻是說實話,三皇子怎生就是不喜歡認清事實呢?還是說,三皇子喜歡自作多情,以為我這個身份卑微的庶女會搖尾乞憐的貼上來

    ,討你歡心?”

    “你說我自作多情?”秦譽聲音一冷。

    蕭襲月本是想借機把兩人關係梳理清楚,卻不想這下似乎讓這隻野獸徹底炸毛了。

    “你,有話好好說,先冷靜冷靜……”

    秦譽一把揪住蕭襲月的手腕,把她往懷裏一拽。

    “我告訴你!我就是喜歡你咋了?看著你老子就衝得厲害,想把你這壞女子的的柔弱麵皮撕了去,狠狠的壓在榻上疼!”

    “啪——”

    蕭襲月忍無可忍,一耳光甩過去,氣得直發抖。

    “你……你怎能說出如此輕薄可惡的話!”

    秦譽挨了一耳光,卻順勢捉住蕭襲月另一隻手,一同鎖住,棲身上前、把蕭襲月逼得緊貼在牆上。

    “蕭襲月,都這麽久了,你還不了解本殿?我就是壞,而且可惡,滿腹心計,所以我要你、你就逃不了!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別想著秦壑會喜歡你。他隻喜歡蕭華嫣那樣的雲彩,不喜歡泥巴上的野草。”他最不喜歡蕭襲月停留在秦壑身上的目光,看著就不舒坦!今天秦壑還來過蕭府,指不定也來過這裏!

    “你!!”蕭襲月氣得發抖,他竟然拿秦壑來說,還把她和蕭華嫣比,說她是雲彩,她是野草。

    又是一個蕭華嫣的癡迷者。滾!別碰她!

    “那你去追你的雲彩,在我這泥巴堆裏做什麽?!蕭華嫣那麽好,你去找她呀!還能得到兵權,多好,你去啊!滾開!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蕭襲月拚命似的掙紮,秦譽差點鎖她不住,隻得張開雙臂一下子把她緊緊箍住,牢牢的鎖在懷裏。

    “瘦瘦弱弱的一條,力氣倒是大得很!老子山珍海味吃膩了,想嚼幾根野草還不行了?”

    秦譽在蕭襲月耳邊一吼,聲音很低,卻十分震懾,震得蕭襲月一下安靜下來,皺著眉:“你變態麽。放著那麽好的不好,嚼野草。”

    秦譽盛怒的臉被這一句話一下子柔和下來。

    “說了我很壞,和你正好合適。壞人找壞人,好人找好人。”

    秦譽方才還銅牆鐵壁似的懷抱,一下子柔軟了下來。

    “我雖根基未深,但還不需要靠吃女人的軟飯,你大姐那樣的‘雲彩’,就留給我五弟吧。”

    又是甜言蜜語,真是討厭……可是胸口那顆心怎麽如此不聽話了。感動什麽、暖暖的又是幹什麽。蕭襲

    月心頭亂糟糟。難道迴到十幾歲,連心性和腦子也倒退了麽。

    蕭襲月故作語氣不善:“若要我跟你,就八抬大轎娶我迴去,做你的正妃!娶不了我,就別再與我說那些喜歡不喜歡的話!”

    說完,連自己都聽著少了些底氣,於是蕭襲月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那般隨便的女子,任你得到拋棄。”

    “我說蕭小四,”秦譽捏起蕭襲月的下巴,“你雖然是女人,但是怎麽這麽婆婆媽媽?老子親娘傳下來的鐲子都給你收下來,你還沒有自覺,非要我辦了你,你才甘心等我來討你迴府麽?”

    “名分……還是很要緊的。”蕭襲月斜眼看地麵,略心虛。那鐲子那般重要麽?虧她還扔了兩迴,好在想到還要與他狼-狽為-奸的份上,找了迴來。

    “名分名分,老實告訴你吧,我宮中那些個美人,空有姬妾的名頭,卻從來沒有受過寵幸。做夫妻實打實的關心疼愛才是要緊的,若我要了你,定然不會負你就是了,至於那些名頭,在我登上江山之位之前,我確實無法保證。”秦譽說到後頭,有些難受,卻愈發堅定了奮發的決心。

    “空口無憑。”秦壑也說過承諾,最後在蕭華嫣麵前,全都成了空談!最後還要了她的命!

    再說,他宮中那些美人沒能受到寵幸這事,他竟然堂而皇之的承認了,麵皮也是不薄。

    秦譽嗬的笑了出聲。

    “若讓人知道我堂堂三皇子在這破地方兒跟個黃毛丫頭談情說愛,估計都要被笑死了。”

    什麽談情說話,明明是吵架。

    不過,蕭襲月也覺得話題說到這兒,似乎離剛開始的初衷跑得太遠。

    “三皇子此番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何事。”

    秦譽幽幽微歎,啟唇:“太後要你好好搜集蕭府情況,為她所用。”

    “就是如此?”

    “將軍府身後連同著北齊要緊的勢力,掌控將軍府,百利無一害。”

    蕭襲月冷冷一哼。

    “所以說,三皇子此來,其實是看我大姐的,根本不是來看我。”通過蕭華嫣是最直接的拉攏將軍府的方式,蕭襲月見秦譽不答話,越加肯定,“太後有意讓你娶我大姐。”

    “你不高興?”

    “對著三心二意的男人,我自然不高興。”蕭襲月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可若我不借著來看你大姐的名義,來不了

    將軍府看你呢。如此說來,該不高興的是你大姐才對。被利用的可是她、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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