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早有準備,漫修此話一出,便取來了紙筆,放在了漫修的麵前。


    “你要說話算話!”


    “可以!看見這個信封了吧?裏麵就裝著解藥和你夫人的所在之處。實話告訴你,你的夫人也被我服下了與你同樣的毒藥,所以,你不要企圖亂來。我隨時都可以將這個信封毀了的。把所有財產轉讓給我後,我便把這個給你,如何?”


    “好!一言為定!”


    漫修恨恨的咬了咬牙,答應了下來。之後便取過紙筆,有些費力的在紙上寫到:“今自願將名下所有財產全部轉讓給……”


    “你叫什麽名字?”


    “劉萬財。”


    漫修微微一挑眉,這名字像是劉喜給起的,可就是太不配眼前這書生的形象了。當下卻是沒說二話,隻是繼續寫到,“浙江金華赤鬆鄉劉旺財。”


    “錯了錯了,什麽劉旺財,是劉萬財。”


    “什麽?我寫的不就是劉旺財嗎?”漫修一臉無辜狀,急得對方直想抓耳撓腮了。


    “哪裏是興旺的旺,是萬,萬貫家財的萬。”


    “啊,萬啊,你說清楚些。”漫修撕掉了此張,又重新寫了一份兒,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到了這“萬”字的時候偏偏又下筆做了“旺”字。


    “我說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你可別忘了,現在你和你娘子的命可都攥在我的手心裏呢!”


    “再寫一份,再寫一份。”


    第三次,漫修終於寫了萬字,可就是沒寫對而已。


    “我說你是豬啊?拿來拿來,我寫給你!”再一再二不再三,羸弱的書生再也容忍不了世間還有這種聽力不好又沒文化的人存在了,於是幹脆從漫修的手裏奪下了筆,把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寫了一遍。“看清楚了沒有,照著這個抄!”


    漫修拿過對方寫的名字,仔細的瞧了瞧,終於在第四次書寫的時候完全寫對了,落款蘇漫修,並當日日期。


    “你可滿意了?”


    劉萬財看著這份承諾書,有些得意的道,“我原以為還要費些心思的!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東西呢?給我!”


    “哦?什麽東西?”


    “解藥和藏雪兒的地方!”


    “啊!你說這個信封啊!”對方晃了晃,當著漫修的麵打開了信封,果然,如漫修所料,裏麵空空如也。


    “你騙我?”


    “哼!你不會以為我真的那麽笨吧?你會武功,給了你解藥,我豈不是自己找死?到時你再把剛才寫的承諾書奪迴去,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你……”


    “不要發火嘛!喝了那麽多酒,還是毒酒,再發火,很容易傷身的!不過你放心,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等我安全離開了這裏,自會托人把答案和解藥雙手奉上的。”


    “等你安全離開了?萬一人有事呢?”


    “所以說,賭一下嘛!人生過得那麽平靜,多麽無趣啊!”


    “解藥,隻先給我一顆,否則,我保證你出不了林府的大門!”


    “哦?我這個人,最不喜歡人家威脅我,更何況,這個人家,還是我的殺父兇手!”


    “要報仇的話衝我一個人來!”


    “報仇?嗬嗬,你把人想得都太壞了!我沒想過要報仇啊!我那個爹呀,守財迷一個,他在的一日我都無法碰碰那萬貫的家財。我那娘,哦,就是你們說的那個什麽蘭夫人,根本也就不是我的親娘,更不用說了,成天管錢跟管命似的,我出去喝個花酒都得找朋友借,你說這是個劉府大少爺該過的生活嗎?如今我能這麽快當上劉府的當家人,還得謝謝你才對的。幹嘛要報仇呢?”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若不是因為雪兒的解藥和所在之地,漫修真想現在上去狠狠的揍他一頓!


    “你該知道的,被人脅迫的情況下寫的所有的承諾都不被律法承認的。更何況,我還認識那麽多朝廷中判案的官員,隻要我告,你拿的就是一張廢紙。所以,除非你今天殺了我,否則,你不拿出解藥,不告訴我雪兒的所在,我是不會讓你走的。我也不貪心,隻要一顆解藥,一顆就夠了。”


    劉萬財眯起了眼睛,在揣度著蘇漫修口中的話有幾分可信。不過,後來幾經推度,覺得隻要有一顆解藥握在自己手裏,對方就不會怎麽樣的,於是,便答應了對方的要求。條件是,不得阻攔自己離開,不得去告官。


    這個條件,漫修自然也是允諾的。


    於是,兩個“君子”之間的協議便達成了。劉萬財給出了解藥和雪兒的所藏之處。漫修則依言放其離開,且不報官。


    劉萬財走了,漫修沒有去追,他急急的先去找到雪兒的所藏之處,還好,劉萬財沒有說謊。趕緊給雪兒喂下了解藥,直到雪兒的秀眉微微皺起,並連續咳嗽了幾聲之後,漫修才總算放下心來。因為剛剛給她試了脈搏,解藥也是真的。


    還算這個劉萬財講信用吧,漫修想到。


    等到雪兒醒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婚床之上,頭上的蓋頭也早也不知哪裏去了,而漫修,則側躺在自己的身旁,正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


    “這,是怎麽迴事?”沒有姐姐說的什麽挑蓋頭,喝交杯酒,能記憶到的就隻有坐著坐著便昏睡了過去,中途似乎還吃過什麽東西,醒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你貪睡唄,怎麽迴事。”


    “啊?我睡著了?怎麽可能?在這麽關鍵的時刻?”


    “是啊,就是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我們偉大的杜雪兒小姐睡著了。應該還睡得挺甜,做什麽夢了吧?”


    “啊……這個,不記得了……可能是昨日裏太緊張,勞累了……漫修,那個……”看看時辰,已是深夜,自己居然睡得這麽熟,還在大婚之夜,雪兒私下罵了自己不知多少次,對自己的夫君漫修,也著實的是對不起的很。


    “不用對不起。不過,人家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至少讓我白白浪費了至少六百金的時間,得給我補迴來。”


    “財迷!你現在不是擁有萬貫家財嗎?還缺那六百金?”


    “那不是娘子給我的。”


    “去你的!娘子!哪有春宵一刻,問娘子討六百金的夫君!”


    “不給也行,那就給我補迴來春宵一刻六百金的時間,如何?”看著漫修一臉色迷迷的笑容,雪兒抬手就捶了他胸口一下,“改明兒給你六百金便是。”


    “啊!你想謀殺親夫啊?還在大婚的當晚?我不要改明兒,就要現在。反正你還欠著我四百金的時間呢,不如就一起吧。”


    “好哇你……沒發現你還是這樣的……”雪兒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唇上一陣溫熱,他們的春宵一刻,這就算開始了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好夢連連


    次日,整個林府的人都知道漫修和雪兒直到午間時分才起床。為此,兩人整整被府裏的其他人笑了能有半月之久。以致於開始還有些臉紅的雪兒,到後來一聽到此話題,便對說話者實行暴力威脅了,可是,仍然是無法堵住悠悠眾口的。


    “都怪你!”每次雪兒被人拿來取笑後都會將這個責任推給漫修。可是漫修也很無辜,哪裏是怪他啊,明明就是怪那個劉萬財,誰讓他耽誤他們那麽寶貴的時間的來著。


    可雪兒並不知道劉萬財的存在,也不知道大婚當晚洞房中發生的事情。雖然對自己能在那時候睡過去也表示過極大的懷疑,可是,醒來後金簪在頭上插著,婚嫁服在身上穿著,漫修又委委屈屈的說的有鼻子有眼,實在是不容得她不信。


    婚後的半月內,發生了幾件事情。先是沈雲城和牧峰父女踏上了去浙江金華赤鬆鄉的路程,後又走了袁叔叔,昨日,連孟叔叔和風姨也雙雙離去,去實現他們闖蕩江湖、攜手天涯的承諾了。


    看來,再沒幾日,漫修和雪兒也會離開京城去浙江金華的,對於這點,林義夫婦還是十分不舍的。


    “老爺,你看能不能讓漫修留下,就跟咱們住在一起不好嗎?像現在這樣?”


    “夫人,他該迴去看看的,不是嗎?”


    “是,這我也知道,那是他出生的地方,那裏有他親生父母的墳墓,可是,怎麽就這麽放心不下呢?”


    “你是怕他不習慣那裏的生活?還是擔心劉喜的人會對他不利?”


    “都有!他自打記事起基本就住在東京,南方的生活他適應的了嗎?還有,劉喜不還有個兒子嗎?他不會將自己父母的死都歸在漫修身上吧?哦,還有劉喜的那些手下,萬一對漫修不利怎麽辦呢?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那裏還有那麽多的人。擔心,怎麽能不擔心!他是妹妹唯一的孩子,妹妹當初遠嫁我就是不同意的,結果,不明不白的冤死在那裏,現在,如果漫修再出什麽事,你可讓我怎麽跟死去的妹妹妹夫交代,叫我怎麽還活得下去啊。”


    “夫人,不要太擔心了。漫修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有些事情他會處理好的。既然他說要去,那肯定也會料想到咱們所說的這些困難的可能性的。他不是個衝動無腦的孩子,依我看,他應該已經早有準備了才是。”


    “是嗎?如果是,那是最好了。到底是離的遠了,咱們就算想幫忙都是望塵莫及。”


    “世間的事誰又料得明白,說得清楚呢?該來的擋不住,不該來的盼也盼不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生一世,不就是這樣折騰的活著嗎?他們年輕,更該去闖蕩闖蕩,曆練一番,照我說,這還是件好事呢,咱們該支持才是。”


    “可是話說迴來了,這次雨薇和肖飛這兩個孩子也要跟著一起去,還說什麽沒去過,想去瞧瞧。肖飛告不下假來,更是幹脆辭了官,說去陪雨薇。咱們是不是真的老了呀,怎麽感覺都快跟不上這些孩子的想法了呢?”


    “這事兒雨清也跟我提過,不過正巧芸萱有了喜,他是去不成了的。他們都是大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做老的的就不必操這份心了。肖飛和雨薇去了更好,你不正愁漫修會遭人算計嗎?這樣再多四隻手,應該對敵就沒問題了吧,哈哈!”


    “老爺倒是真想得開。罷了罷了,他們願意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可是跟漫修和雪兒說了,去了要常來信,住不慣,或者想東京的家了,便迴來看看。他們可是都答應了。”


    “哎,說到底,夫人還是舍不得讓他們走吧?漫修和雪兒都是有情有義的孩子,好人好報,隻要他們好,在哪裏,不都是一樣的嗎?”


    “住在這裏好好的,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怎麽說走就要走了呢?”說著,林夫人的淚水已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而林義能做的,隻能是用臂膀安慰他的夫人。


    話說兩頭,劉萬財拿到漫修寫的承諾書,出了城後便依言托人給漫修又送了一顆解藥。漫修接到後隻是一笑了之,心想此人還真是信守承諾,倒比他的老子要好很多。解藥也無需吃,隻留了起來,以備不測。


    而劉萬財則是馬不停蹄,舟船勞頓的好容易奔到了浙江金華家鄉。拿了漫修的承諾書便先去了官府,滿心歡喜的準備接手那萬貫的家業。


    可是,就在劉萬財將自己一直保存得完好無損的承諾書遞與辦事的官員時,對方打開後前後看了至少三遍,然後略帶不可思議的口吻問劉萬財道,“你確定?”


    “確定,當然確定。”


    “你一定要這麽辦?”


    “當然了!我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而且最好立刻就辦。”


    “那好吧,既然你意如此…...可今日老尚頭兒已然出工去了……這樣,明日吧,明日你來,在衙門裏辦了交接手續,就全交給你了。”


    其實,隻要劉萬財此時能仔細品品官差的話,或者哪怕再多追問幾句,就會覺察出有所不對的。可惜,他被明日就能到手的萬貫家財,而且是如此輕易便能到手的大產業衝昏了頭腦,再加上他本人“文人”的自負,硬是將“老尚頭兒”理解為了“上頭”,將“交接手續”理解為了他應該辦理的“轉讓手續”,就這樣,他雖然強忍著想要手舞足蹈的衝動,卻仍壓抑不住從內心中流露出來的興奮和瘋狂。


    “明日?果真明日就能辦成了?”


    辦事的官差幾乎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恩,小事一樁,可是值得這麽興奮嗎?……”


    哼!難怪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小小的官差了,這還不值得興奮!他是沒見過萬貫的家財,還有數不清的產業吧?也是,沒見過,又怎會真正體味到裏麵的興奮點呢?


    “官爺放心,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官爺的那一份兒。”


    “啊……不用不用……在下可擔不起,不用算我的了。”


    果真是沒有見識!要給他謝銀都不敢要,還立刻就拒絕了。不是特別清廉,就是笨得出水的一個官差!


    劉萬財出得衙門口時如此得想著,可是,這個愚鈍的官差並沒有影響到劉萬財絕好的心情。轉運了,看來自己真的是轉運了!隻要明日手續一成,不僅上京時借的外債可以一筆還清,自己還一躍成為了這裏的首富。哼!看那些曾經瞧不起他過的人,到時還有什麽好說!尤其是西街上住的那個二狗子,俗物!居然還敢取笑他是個婊子養的,還讀什麽聖賢書,簡直就是與給婊子立牌坊無異!還有他劉府的那個管家,他爹當年在的時候,他那副諂媚像吧,一旦爹被官府帶走,瞧問他借個錢都費那個事吧。小人!


    身上唯一的幾錢銀子了,最後一晚住在這簡陋的客棧柴房了。明日,明日隻要辦了手續,再想體味到這種生活都不容易了。哈哈!想想明日要開始的生活,劉萬財就不自覺的想大笑,這一夜,注定是個美好的夜了。


    口中流著哈喇子,嘴角掛著笑容,這就是次日一早店小二來柴房拿柴時看到的劉萬財,這個前劉府的公子的樣子。


    “嗬嗬,做什麽夢了,樂成這樣?”店小二自言自語道。之後卻沒有叫醒他,以免打擾這位可憐的客人的美夢。


    等到劉萬財睡到自然醒時,發現已經日上三竿了,“天哪!”昨夜裏準是興奮過勁兒了,什麽時候真正睡著也不知道,這下可好,不是耽誤他掌握大權大財的時間嘛!


    急急起來整理了整理已經破損得厲害的衣服,又問詢了小二,自行去打了盆水,洗漱的幹幹淨淨,好在也沒有什麽行囊包裹,省去了不少整理的時間。當下,便直奔到了府衙,看時,昨日裏承諾給他辦理手續的官差此時正忙得不可開交。


    等待的時間雖然無聊,卻也同樣令人興奮。想想吧,隻要小小的辦理一個手續,就可以擁有普通人一輩子拚命也得不到的一切,任誰,都會花些時間去等待這份“不勞而獲”的吧。劉萬財時不時的露出了竊喜的笑容。


    “好臭啊!”


    “是啊,這什麽味兒!”就在快還有一兩個人便輪到劉萬財時,突然,等待的人群中發出了不滿的騷亂聲。順便,又都下意識的用長長的衣袖捂住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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