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耍我!”洪源顯然被對方氣得惱羞成怒,如果不是日裏的異常還理性的牽扯了一點他的心思,恐怕此時他早就一劍殺死眼前這個一再觸怒他的小子了!


    “我確實不認得他,連他叫什麽名字我都不知道。”漫修很委屈的說,的確如此,如果不是這樣,也許他早就打聽出有關父親的事情了。


    “哦?是嗎?你最好別再跟我耍心眼兒!否則,哼哼!我會讓你好好嚐嚐我的手段!”這樣威脅的話語好沒有新意,漫修才懶得去理。


    “我想單獨和他聊聊。”


    “年輕人,我好像跟你說過一次,做人,不能太貪心!”


    “包括聊後給你想要的答案?”


    洪源沉默半晌,道聲,“好,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一刻的時間,咱們走。”


    “老爺!”洪源也不顧那假扮周可之人的出言阻攔,愣是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門。對於對方的這點,漫修倒是頗為欽佩,做事幹淨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倒是周欣然,在出門前頗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何意。算了,不去想了,就像他也很了解周欣然一樣,周欣然也定然很了解他的。知道他這個“單獨聊”定不會聊出什麽他們想要的結果,可是,還是給他機會了,他是不是該感謝一下才對呢?


    “我叫範原峰。”這是那群人走出房門後地上的傷者說的第一句話。


    “哦,認識你很高興。”漫修都為自己會有這樣的迴答感到莫名其妙,可是,無奈,誰讓他懂得隔牆有耳這四個字的意思呢?


    “你很早就認識我父親?”


    “是,跟宋顯一樣,剛跟著秦行營時,我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跟我講講吧,父親以前是什麽樣子的?”


    之後,就聽範原峰將他剛入伍時的迴憶,如何初次遇到秦行營,秦行營又是如何與下屬同甘共苦,待他們如兄弟的,一一講述了出來。一直,講到他親眼看到秦行營的首級,才有些哽咽的頓住。


    屋外的人顯然聽得已經不耐煩了。一刻的時間過得這麽慢嗎?早知道就再少給些時間了!


    再之後,屋外人的耳朵裏聽到的就更加離譜了,什麽軍營中沒有女子,他以前有個中意的,是隔壁鄰家方嬸的女兒,什麽長得還算標致,就是身型大了些,沒胸沒臀,像個男子,父母堅決不同意之類的。聽得洪源恨不得直直進去將這兩個談話的人掐死,子夜之約!他要的是這樣的內容。什麽女人,跟他有什麽關係!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與女人有什麽關係了!


    與焦急的他不同的是,周欣然則在一旁的石凳上靜靜的飲茶。一刻的時間,她倒很是期待,裏麵的秦漫修能給她再次帶來怎樣的驚喜。她知道,秦漫修這時間絕對不會是白要的。


    後來,洪源聽得不耐煩了,索性喚封在鳴,也就是那個周可的替身替他去聽,而他,則氣氣的坐到了石凳,周欣然的對麵。已經好多年了,沒有人會讓他氣性如此之大了。


    周欣然緩緩的飲了口茶,心道,老人家,莫要生氣,這才是個開始,一會兒到了一刻鍾,進屋去瞧時,還不得把您的肺給氣炸了啊。到時,可讓我如何向我那忙碌得整日不見人影的爹爹交代啊。


    一刻的時間終於到了,好是漫長啊!看封在鳴的一臉苦相,就知道裏麵的兩人根本就沒談過正題。混蛋!白白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洪源也不顧自己的體麵了,氣的一腳就蹬開了房門。可是,進入他眼簾的場景,卻是令他一怔。被封了穴道本該在床上俯臥的漫修,還有被打得遍體鱗傷並被五花大綁的範原峰,為何都不見了人影?


    就是這一怔的瞬間,他,還有後腳緊隨他進入的封在鳴,都已控製在漫修和範原峰的手中。


    封在鳴很是尷尬,如果他以後還有命能行走江湖的話,他一定會告誡所有的人:人,不可以太過自信,更不可以太自以為是!


    本該?本該是什麽?現在本該在床上和地下的兩個囚犯,不就脫離了本該的範圍了嗎?而本該跟著洪老爺進去審問犯人的他,不是穴道被封,脖子上還架了把刀,卻是自己的嗎?


    “也許,少了把刀。”兩指緊掐住洪源的漫修緩緩說道。


    “怎,怎麽可能?”封在鳴質疑的大唿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我明明給你點上幾處大穴的。沒有兩個時辰,你根本就解不了穴道,你怎麽可能在一刻的時間內……”顯然,到現在,那個假扮周可的男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是事實。


    “好吧。既然我剛才聽了一個故事,不妨也還個禮。就是,你剛才根本沒有點中我的穴道。在我坐到你的床邊,感覺到屋內本有的寒意瞬間消失殆盡時,我便懷疑是你了。那時,我就用內力錯開了穴道的位置。給你上藥時,本也以為自己多心了,可是,當寒意再次散發出來時,我便知道我的這次未雨綢繆做對了。對於這個答案,你可是滿意?”


    “怎麽,怎麽可能!”封在鳴顯然已經不在狀態了。


    “既然他沒有給你點中穴道,你又何必需要時間?難道你是為了十拿九穩?還是,為了救他?”洪源倒有些大家風範,被人威脅著生命,居然還能如此泰然自若。


    “你說的都對。我既需要十拿九穩,也需要幫他的時間。托你們的福,在這一刻的時間裏,我結交了個好朋友。不好意思的是,傷藥全都讓我用到他身上了,周將軍背後的傷,恐怕得再尋良藥了。”


    如果有張鏡子,洪源一定會看到自己被秦漫修氣的嘴都歪了的模樣。


    此時,離他們不遠的周欣然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場好戲,不錯,沒有讓她失望,隻不過,她以為秦漫修會演得更精彩才對。不過,能把洪源的嘴都氣歪了……算合格吧。


    “欣然,下令殺了他們!”周圍的守兵不用吩咐,已經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看來,想要順利的走,還真得需要這位洪老爺幫忙呢。隻不過,他竟然在此時說出要周欣然下令殺了他們的話,不是瘋子,又是什麽呢?


    “馬老爺,我爹臨走時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證您的安全的。您讓我下這個令,迴來後我還有命向我爹交代嗎?”果然是周欣然的性格,誰的帳也不買啊!


    第三百三十章 順水推舟


    看著周欣然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洪源不僅有些尷尬了,六十歲的人了,居然今日要栽倒在這個毛頭小子的手上,實有不甘。


    再看封在鳴。顯然,這個武藝還算不錯的家夥已經被那個什麽內力能錯開穴道位置的說法給弄懵了,不知是崇拜,嫉妒,不可置信,還是什麽別樣的感情,總之最後凝結成的是一張糾結萬分的麵龐。


    又或許,剛剛才享受到一招製敵的快感,正準備再興衝衝的再當一次大爺的他,卻突然處於受製於人的境地,羞恥,尷尬,懊悔,與不可思議更占據了他絕大部分的心吧。


    可是,隻有當時處於屋內的漫修和範原峰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是範原峰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爬向床邊,將反捆住他雙手的繩子遞到漫修嘴邊,在他喋喋不休的說以前的往事的時候,漫修正費力的給他咬開了捆繩。繩子一開,武藝也算不錯的範原峰,再加上本有的內力,穴道輕鬆解開。二人才一邊說話一邊打著手勢,計劃了剛才進門的那一幕。


    這天下,究竟有沒有什麽可以用內力錯開穴位的可能漫修是不知道的,不過,對於他這個根本就不懂得如何靈活運用內力的人,恐怕,那是不可能的。至於剛才純屬信口雌黃的說辭,無非就是為了分散對方的心思,瓦解對方的意誌罷了。對於洪源起沒起到作用還看不太明顯,但至少,封在鳴是完全的相信了。


    “秦漫修,你該知道,你即使威脅著他,也不可能順利走出這觀音山的。”周欣然的心思果然難以捉摸,剛剛還給了洪源個沒臉,現在竟又站在他們那邊了。也是,她好似從來也不是自己這邊的人。牆頭草這個詞,是用不在她身上了。


    “你不是不會介入這件事的嗎?”


    “哦?我什麽時候說過?”


    “在周府,對任莫慈和先生說的。”


    周欣然被漫修的言辭說的怔了一怔。忽然,迴想起了當初給漫修灌了啞藥,並要讓沈雲城弄殘其雙手時,任莫慈和先生曾來找過她的。那時,她知道了父親的所謂“大業”,也明確表過了態,說一切她都會當沒有聽到,不會幹涉他們,也絕不會支持。莫非漫修說的“不介入”就是指這件事?


    “你偷聽?”


    “所謂隔牆有耳。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點道理想必都應該清楚得很才對吧?”漫修故意的看了看他手下威脅著的洪源,瞧他剛才踢門進入時氣的那個樣子吧,若不是偷聽到了些純無聊的話題,怎麽可能會那般反應?既然都偷聽了,也就別說誰好誰卑鄙了。


    “嗬嗬,知己知彼的一種方式?好!很好!”


    “兩個要求!滿足了,我便保證可以將他二人完璧歸趙。”漫修不失時機的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兩個要求換兩個人,倒也公平。說來聽聽吧。”周欣然依舊慢條斯理的說道。


    “第一,我要護心丸。第二,保證我們安全的離開。”很幹脆的兩個條件。因為,誰都知道,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變數很大的。就像剛才洪源和封在鳴能高高在上,現在卻淪為“階下囚”一樣,觀音山,這個洪源和周可的據點中,誰知道又會出現什麽變數,再將漫修和範原峰二人至於被動之地呢?所以,能做的,就是拿走想要的,趕緊離開。而剛才漫修在屋中也問過範原峰了,他看守的藥庫裏是沒有護心丸的,那是顆珍貴的藥。


    “護心丸?”周欣然一挑眉,同時,嘴角還掛起了不易讓人發現的笑容。


    “是。”


    “那好吧,我也給你個選擇。”


    “什麽?”


    “唉!你一定要我把話說兩遍才肯滿意嗎?我說,我也給你個選擇。或者要護心丸,或者讓你們離開。”


    “你說什麽?”


    “抱歉,我沒有將自己的話再重複三遍的耐心。”


    “兩個條件,換兩個人,你不是也說公平的嗎?”


    “是啊,兩個條件換兩個人當然公平。可是,我隻要一個啊!至於另一個,你們看著辦好了。”


    周欣然要的是洪源,至於封在鳴,這種笨人,要了與不要有什麽區別。還假扮她的父親,不論初衷,總之也讓她白白的感動了一迴,還以為父親不顧生命危險也要前去救她,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好!很好!”漫修到現在才明白對方也在探自己的底線,亮出了自己想要的條件,對方就可以斟酌如何處理此事,自己,也當了迴傻瓜!


    “哦,還有,你不要妄想拿一個人交換兩個條件。我做人,是很有原則的。”看著漫修有些變黑的臉,周欣然難得的喜悅了一下。


    “周欣然,我有時候都在想,你究竟是不是人。是人的話,至少會有心吧。”


    “心?你是說我該報答你,幾次救我於危難之中?說實話,我覺得我已經在報答你了,若放以前,在你闖進觀音山的瞬間,我就會立刻下令,將你萬箭射穿。又或者,我心情好的話,會讓人將你活捉,然後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最後再拿心髒下酒吃……”對於這個周欣然,漫修徹底無言了。可是,對方卻似意猶未盡一般,繼續地說道,“不然你以為,你現在能得意洋洋的威脅人,提條件,是因為什麽?我心軟啊。哦,還有,就是包括我爹和這位馬老爺在內的人,都太笨!”介於馬海慶的身份尚沒有在觀音山公開,周欣然依舊喊他做馬老爺。


    此言一出,洪源的臉瞬間變了幾個顏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無禮至極,活了六十歲了,尤其是成為首富後,還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罵他太笨呢!而這個字似也勾起了他對不堪往事的迴憶,四處告狀,最後還被處以宮刑時旁人對他說的那聲“笨”,讓他終生難忘!手,不自覺的便抖動了起來。這位年過六旬的老者知道,這次,是被周欣然氣的。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要倚靠的人的女兒的份兒上,若不是自己還在別人的手上,現在,就該過去,將她碎屍萬段!


    “馬老爺,你也別生氣。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錯。你和我爹都一樣,太執著於小事,這樣,可是做不成大事的!”


    天都知道周欣然說的“小事”是什麽,無非就是為了從這個秦漫修的口中得到訊息,一個是想要真的兵馬分布圖,一個是想要朝廷的動向。而這二人,還都在這“小事”上栽了跟頭,搞得現在一個被天下追捕,一個成要挾對象。


    “周欣然,原來你也是想參與這大事的。既如此,當初又何必表現的那樣清高?說句真心話,或許你早該幫周可的,那樣,他也許在第一局就不會輸得那樣慘!”


    “秦漫修,我不是笨人,你不必對我用什麽激將法,對我也不管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不用你教。有空,你還是多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多謝關心!雖然我並不覺得榮幸!另外,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人在我的手上,你說不能用兩個條件換一個人我就不換了嗎?你若不滿意,盡可以吩咐你的人亂箭射死我們,反正我現在放了人也是一個死,不放說不定還能活,即使死,黃泉路上還有這麽多伴兒,也不會寂寞了。”


    周欣然挑了挑眉,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嘛……


    “好吧,既然這樣,相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就都各退一步。我要的人是馬老爺,而你要的是護心丸和平安離去。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護心丸現在就在我的身上,可是,我不相信你,離開了觀音山後還能再讓馬老爺安全無恙的迴來。這樣,我和你們一起下山,甚至可以允許範原峰先走。然後,我和你,一手交人,一手付藥,如何?”


    “不行!欣然!殺了他!他們一下山便準會把觀音山的情況告知朝廷,到時,朝廷派大軍前來圍剿,咱們就基本無勝算了。”洪源激動了起來,他寧可他死,也不願看到他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


    “他即使不說,朝廷就不會派兵來了嗎?不然,馬老爺剛才又緊張的個什麽勁兒,還白白給了他時間,讓他計謀暗算你?”周欣然也不示弱,依舊不買洪源的帳。


    什麽叫計謀暗算啊?漫修一皺眉頭,顯然對周欣然的這個用詞很是不滿意。可是,現在不是糾結於此的時候,情況對他們不利,萬一周可再迴來的話,很難講還有什麽意外的情況發生。既然周欣然提出的要求合理可行,倒不如順水推舟。既能拿到護心丸,又意外的知道了些觀音山的情形,還結交了個朋友,這一趟可謂收獲頗豐。


    “好!就照你說的做。”漫修不失時機的答應了周欣然的要求。


    而此時,周可恰不在觀音山,眾人都知曉那馬老爺是周可十分倚仗的後盾,如今他有難,周可唯一的女兒肯出麵斡旋,提出的條件也並非不能接受,自然,山上的守將也都唯周欣然馬首是瞻了。隻是,他們與周欣然想的不同,下山,在確認馬老爺平安的歸到他們這一邊的同時,就要殺了這秦漫修和範原峰。任何一個知道他們信息的敵人都必須要死,否則,死的就是他們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逃出生天


    “好!咱們這就走吧。”周欣然不顧洪源和眾守將的一再反對,硬是選擇單獨和漫修等人走上了下山的路。可是,估計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那些守將是不可能放任連小姐都陷入危難之中的,暗中跟蹤是必須的了,等待時機暗殺漫修和範原峰也是必須的。


    一個個特殊的聯絡訊號迅速傳出,短時間內,在出山的必經之路上已經埋伏了幾位神箭手,還有上百名士兵。當然,他們這樣大動幹戈,不隻是為了一個秦漫修,還有個範原峰,主要是因為日裏莫名的風吹草動,在舉事再次進行之前,這樣的異象是不能不引起人的重視的。他們得確保馬海慶的安全,確保小姐的安全,更確保觀音山據點的安全。


    很快,漫修等人也便到了觀音山的腳下。這裏雖是人跡罕至,可是卻離山門不遠了,隻要出了山門,過了那條彎曲的小路,再上大路,便能進入鬧市區,也便算相對安全了。


    可是,已不止第一次來觀音山的漫修當然知道一旦下了山,交換了人質和解藥後自己要麵臨的危險。腦中正盤算著如何在換了藥後還能平安離去,沒想突然,從身後飛來一把刀,若不是躲得及時,恐怕他,還有他手中的洪源就要死在一處了。


    刀直直的插在了不遠處的一個石縫兒中,漫修這才注意到,那刀居然就是他身後範原峰用來威脅那假扮周可之人用的,當然,那刀的主人本也是對方。


    暗叫一聲不好,急急迴頭看時,卻有些出乎意料,隻見那假扮周可之人早已躺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暈,而本來威脅人的範原峰此時卻落在了周欣然的手中,那把墨血匕首,還真是常見啊!


    “周欣然你……”漫修能猜的出剛才飛過來的刀與周欣然有關,卻猜不出她為何要打暈一個很好的幫手,假扮周可的那人,武功可是不弱的,要是二人聯手對付他,再加上拿住了範原峰做威脅,他不一定有多少勝算的。


    “你別一遇到事就先想著開口罵我,你怎麽不問問,你的這位好兄弟怎麽居然在打暈了封在鳴後,居然又提刀來殺我呢?”


    封在鳴,應該就是指那假扮周可之人吧。居然是範原峰打暈的?看來,範原峰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危險。若不及時控製住周欣然,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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