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耍我?”


    “先生,您又錯了。是您一直在耍我!”


    “杜芸萱,哪裏出了紕漏?”


    “先生,您知道得再多,卻永遠沒有我跟她共處時的感覺。至於紕漏,處處皆是。一時間,很難跟你一一講清的。”


    先生的眼睛裏放出了淩厲的光,看得出,他已經氣憤到極點了。


    “先生,不得不說,您的易容術確實高明,裝女人的本領也確實令人刮目。可是,演技確實有待提高。另外,再給您個建議,太容易表現出自己喜怒哀樂情緒的人,在朋友間也許會被認為是豪爽直率灑脫,但在敵人麵前,卻絕非一個明智之人。可您偏偏,表現的太明顯了,不知是故意,還是天性如此。如果是故意,那實在沒這個必要,如果是天性,我就能理解為何您在這周府故弄玄虛,不以真麵目示人的原因了。”


    漫修幾乎都能聽到對方咬牙的聲音,這位先生,他是徹底得罪透了。


    “先生。”此時,另一人走近先生的身旁,漫修認得,他就是昨晚給那送信之人引路的家仆。看他也身材矮小,估計剛剛裝扮先生的便是他吧。


    “什麽事?”


    “小姐派人來問,您可是用完了這奴隸,如若用完了想讓他迴去。”


    “哼,她倒是心急,還怕我要了這秦漫修的命不可?你且去迴,就說人先暫留我這兒幾日。”


    “是。”家仆退下了。


    原來這先生在周府的地位還真是非同尋常,連周欣然都要讓他三分不說,他還絲毫都不給周欣然麵子。


    留下自己,無非是為了要那蛋形玉墜兒,應該如何應對才是呢?弱點,這先生的弱點是易怒,那家仆也是如此,自己絕對有這個能力激怒他們,可是,激怒之後,卻又如何自保呢?


    若如這先生所言,蛋形玉墜兒裏藏有秘密的話,周可要時他還能活,一旦他們也選擇了放棄,自己豈不必死無疑?


    怎麽辦?應該怎麽辦?拿一張虛牌去與他們賭嗎?


    漫修在想時,卻見先生一招手,鐵籠旁不知何時有多了個黑影。


    不知是第幾次的震驚了,但漫修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黑衣人就是戈一民大人被殺那晚,在自己與戈大人約定見麵的那個小屋外遇到的黑衣人,二人還交過手的。雖然此人此時還是一如既往的蒙著麵,但那輪廓身型,漫修是記憶猶新的。他也是周府的人,想阻止戈大人翻案,從自己身上搶迴蛋形玉墜兒,此人極有可能就是殺人兇手。想到這裏,漫修的眼光不禁冷了下來。


    看他衣服上沾有些灰塵,似是剛從遠處趕迴來的樣子,一迴來就來見先生,更見先生在周府的地位了。


    “先生。”


    “帶他去水牢。”先生此時的話音冷冷的,不帶有一絲溫度。果然,惹到他,會付出代價的。


    鐵籠被打開了。脖頸上拴在鐵籠上的另一端鐵鏈輕而易舉的就被那黑衣人取了下來,仿佛變魔術一般,關鍵,鐵籠還沒有損傷分毫。漫修好奇又驚訝的看著那完好無損的鐵籠和鎖鏈,心中卻暗暗叫苦,遇到對手了,終於,還是沒有逃出他們的手掌心。


    周府裏的水牢,是在地下。一個大大的湖水池,水深足有四五米。黑衣人一把拽住漫修的後衣領,隻幾步,便將漫修鎖在了水中央的一根鐵柱上。脖子上的鐵鏈過長,圍著脖子、身子整整繞了三四圈才算沒有剩餘。


    看那黑衣人隻幾下便搞定的事情,漫修卻著實不能再動分毫了,腳底緊貼著水麵,似觸著卻又沒有。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恐怕就是袁非叔叔在此,也不一定有把握一定贏他吧。


    “我說過,戲耍我,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給你個機會,告訴我東西在哪兒,我便放了你。如若不然,這水裏飼養著數不清的毒蛇,我隻要搖動手邊的這個機關,你所在的鐵柱便會下沉。到時,恐怕不被咬死,也會被溺死吧!”


    “先生要殺我又何苦費這許多事,隻一刀,也便結果了。還是先生覺得不過癮,非要看漫修死的慘些才開心?”漫修的臉在暗暗的地下水牢中顯得有些蒼白,卻出人意料的沒有畏懼,仿佛早已經看淡了生死。


    “嗬嗬,我聰慧的兒,你也該猜的出來的,我怎麽舍得真殺你呢?隻不過,想讓你先嚐嚐別樣兒的人間體驗,當然,前提是,你不乖的話。”


    “這麽迫切的暴露自己想要的東西,可真非明智之舉。你該知道,我手裏有那樣兒東西,至少可以保命,一旦沒有了,可就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了。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如何做呢?”


    “我說過,隻要你交出東西,會保你們母子平安。生,死,生不如死,這三項中,要是我的話,我肯定選擇生。我兒,你呢?”


    “到底是先生,有過苟且偷生的經驗,就是不一樣。”


    一聽這話,先生憤恨的搖動了手邊的機關,鐵柱在下沉,漫修的半個身子都浸在了水中,眼睜睜的看自己被水中毒蛇咬到,卻是無能為力。


    饒是百毒不侵,被這許多毒物咬的感覺也是不好,漫修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而這微小的動作,在池邊的對方看來,便是他強行壓製住痛,不肯喊叫出來的倔強罷了。


    不到幾分鍾,鐵柱又浮上了水麵,漫修裝作極其痛苦的樣子,皺眉閉上了眼睛,而腦中卻在思索著如何瞞過對方自己百毒不侵的事實,並套出他想知道的事實真相。


    “給他解藥。”


    漫修能感覺的到,自己的嘴巴被強行的張開,喂了些什麽下去。無所謂,這些藥對他來說不起任何作用。可現在最好不要被發現,否則又要節外生枝,而這先生,又會變著法兒的整治他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又見周可


    與蛇共同生活了四年之久,漫修自是對蛇了解,毒蛇也更是不在話下。於是,把握住了時間,緩緩的蘇醒過來,用迷茫恍惚的眼神望了望池邊之人,卻沒多說出一句話來。


    對於漫修痛苦的表情,先生似是非常滿意。


    “怎樣?現在,肯說了嗎?”


    “如果,我選,會選死。”


    執迷不悟!先生眯起了雙眼,恨恨的望著水中央的這個人。為何對他,軟的不通,硬的也不行呢?


    “先生!”之前的家仆又一次出現了。


    “誰讓你進這裏來的!”顯然,先生把一腔的怒火都發泄到了家仆的身上。家仆很是委屈,卻不敢多言語,隻是說,“啟稟先生,將軍,將軍迴府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而周可等人是快馬加鞭,提前趕迴了周府。


    一聽將軍迴府了,先生和黑衣人一對視,便不再理會漫修,雙雙離開了水牢。


    好潮濕的地方,好陰冷的地方。剛剛浸入冰冷的池水中,再加陰潮寒冷的空氣,使得漫修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是要見到周可緊張的嗎?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餓,還是累,昏昏沉沉睡過去的漫修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個人的腳步聲。是他嗎?會是他嗎?


    睜開眼睛時,池邊站了四個人,其中兩個便是先生和黑衣人,另外兩個,一個則是身高七尺八寸左右,氣宇軒昂,不言自威,尤其那雙眸子,深不見底;另一個身高七尺,處亂不驚的沉穩臉龐上鑲嵌著平靜如水的眸子,見了便會讓人覺心情沉靜。


    這兩個人,漫修記憶中是有印象的,記得上次見麵還是在十五年前,自己和母親被逼懸崖處時。如今,自己已長大成人,而對方雖已步入中年,卻成了將軍。


    來的二人正是周可和他的心腹之人任莫慈。當年追殺秦威時二人是一同前往的,在懸崖上,漫修也是盡力記過他們的模樣的。


    十五年了,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


    這迴輪到漫修眯長了眼睛看對方了,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不,隻要有那個蛋形玉墜兒的虛牌,隻要對方還有心想要,他就有機會做些什麽的。


    他在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似在打量他。可以說,漫修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並不樂觀,身上的傷口鎖鏈且不去論,單是那脖頸上大大的奴字,便注定他還是要受製於周可的。


    “將軍!”任莫慈輕聲唿了旁邊人一聲。漫修猜對了,那不言自威之人確實是周可。


    隻見那周可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黑衣人,那黑衣人便又將漫修從水中央的鐵柱上解下,帶到了周可的麵前。黑衣人的手一用力,漫修便被按倒在地,殺父的仇人,他,現在居然要跪在他的麵前!


    漫修低頭不語,怕他此刻的眼神和因憤怒而產生的顫抖的聲音會將他出賣。周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他必須小心,再小心……


    “抬起頭來。”


    漫修整理了一下心情,依言緩緩抬起了頭。對方深邃的眸子似要把他看穿一般,可漫修依舊用清澈的眼神迴敬著對方。


    “你,認得我嗎?”


    “不認得。”漫修搖搖頭,淡淡的說道。


    “大膽!這位可是周將軍!怎容得你說話如此放肆!”任莫慈對漫修的迴答似是很不滿意,可到底氣的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是沒帶敬語的迴話,也許是那態度太過冷淡。


    “哦?我們,曾經見過麵的。”周可擺了擺手,示意任莫慈無須計較這些小事,繼續探問道。


    “迴將軍,小人身份卑微,自認無幸與將軍蒙過麵,想必,將軍是記錯了吧。”這次,漫修學得乖了些,可聽者還是從中感覺不出一絲的畏懼,仿佛他是在平等的與將軍對話一般。


    “你的麵容,本將軍不會記錯的。自小,就生的比別人俊美。”


    “蒙將軍謬讚,小人愧不敢當。如今,小人隻是將軍府上的一名奴隸,但凡有什麽粗活兒累活兒,將軍隻管差人吩咐,其他的,小人無敢過問。”


    “剛剛先生說你聰明,我還不信,現在,倒有幾分信服了。你果真不記得,十五年前,我們曾經有過一麵之緣了嗎?”


    按常理,他是殺人者,應該理虧,盡量避諱談十五年前的那次追殺才對,可這周可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硬是要提醒他十五年前的事情,看來,對那樣兒東西,他是勢在必得了。好,有突破口就好!


    “將軍恕罪。十五年前,小人才剛滿七歲,孩童本就不記得什麽事情,而且,小人那年曾因意外跌落過懸崖,剛也向先生秉過,確實有些事情不記得了。至於將軍說的一麵之緣,小人確不曾記得,如果將軍執意說有,那便有了。”


    一番有理有據的說辭,讓周可陷入了短暫的沉思。本就不確定東西是在孟靈手上還是在秦漫修手上,經秦漫修這麽一說,便更分不清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以圖其他呢,還是真正忘記了,不知那東西的去處。


    唉!若不是十五年內幾次派人去取兵馬分布圖都不成功;若不是馬海慶連了西夏,又牽遼國,結果這兩個國家偏偏都不撐勁,處處占不得上風;若不是有人偶見孟靈,之後卻不知其所蹤;若不是秦漫修假稱陳濤,惹得戈一民要重查當年之案,怎會有今日這許多的麻煩?自己堂堂的二品馬帥,又怎會受製於這麽個小小的奴隸!秦威啊秦威,你生時擋我前途,死後,還要你的兒子來與我作對!我與你不共戴天!死得冤屈?那好,如果你還沒投胎,就用你那孤魂野鬼的身份好好看著,你用生命換來的東西,我是如何拿到手的,你一時灰心沒有交出去的東西,我是如何利用其翻天覆地的!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周可,不會隻甘心受製於人的,你要有眼睛,就給我睜大,看好了!


    至於秦漫修……周可看了看那雙清澈見底,卻又總覺深不可測的漂亮眼睛,在下一瞬間,抽出了軍刀,指了上去。


    “將軍!”任莫慈倒為周可的這一行動給震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將軍一向行事穩重,即使這是叛賊之子,將軍急需為國家追迴重要寶物,也無需動私刑啊!


    “殷商時,紂王因聽寵妃妲己之言,剜去了賢後薑皇後一目,可薑皇後寧可受刑也不肯認派人刺殺大王之罪,便又受烙手之刑,但仍未招認,最後死於非命。後人皆知紂王荒淫無道,薑皇後根本就是被誣陷致死,但其為了一門的忠烈,誓死也不要招認那莫須有的罪名,雖死,猶榮。將軍今日莫非也想學那紂王?漫修雖隻是一濁物,比不得那薑皇後,但無論將軍如何用刑,最後的迴答都是與剛才一樣的,將軍若要不信,但可以試。反正將軍衝鋒殺敵,死在將軍刀下的亡魂不知千千萬,也不多漫修一人。”


    軍刀停留在漫修的眼前片刻,卻沒有收迴之意,反而下滑了。直至漫修的脖頸處,涼涼的軍刀,似觸到了漫修那羞辱的“奴”字上,漫修依然風輕雲淡,看周可再次揚起手中刀時,隻默默的一閉目,但他相信,周可不會殺他的。他還要那什麽蛋形玉墜兒,即使不要了,也絕不會笨到在此時親手殺他,招惹是非。


    “將軍!”任莫慈想攔時,周可已手起刀落。潮濕的空氣中飄散下漫修的幾縷斷發,還有同時斷的,便是漫修脖頸上的鎖鏈。天哪,周可的刀居然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可是,更令漫修驚奇的是,他怎麽會選擇砍斷自己脖頸上的鐵鏈呢?


    緊接著,不僅脖頸上的鐵鏈,連漫修手腳上的鐵鏈,周可也一並都截斷了。


    真是個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從今以後,你就在我身旁伺候,聽我使喚吧。”


    “將軍!”此次,是先生和黑衣人同時的抗議之聲,可當他二人看到周可不可抗拒的眼神時,便隻得將要說的話重新吞迴腹中,任由周將軍安排了。


    這算不算又恢複自由身了呢?不算,而是周可將他親自看管起來了,他對自己有那樣兒東西還是抱有希望的,即使自己沒有,等哪日尋到了母親,也有威脅的資本……隻是,他和母親一樣,真要有那一天,他們恐怕還會選擇十五年前的那個決定,寧可一起去死,也不會做半分對不起父親的事情。像周可這種隻懂利益交易,不懂親情的人,又怎能理解的了呢?


    “將軍,並非漫修不識抬舉,不在將軍身邊伺候。隻是小姐是漫修直接的主人,未經主人允許,便私斷鐵鏈,另投他主,恐他日小姐知曉,定會拿漫修問罪的。”


    “我會派人知會她一聲的,你放心好了。”


    漫修不知周可到底出於何種目的將自己放在了他的身邊,沒有鎖鏈的束縛,沒有日日的鞭打,有的是好吃好穿,雖身為下人,忙碌了些,但卻能接觸到周可的身邊人身邊事。周可,這是在給他機會嗎?還是認為這樣做,能感動他,或者說能引導他主動交出蛋形玉墜兒來呢?


    蛋形玉墜兒裏麵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簪玉墜


    給周可將軍的洗塵宴席定在了三日後。周可最近幾日因複皇命,處理政務,忙得不可開交。對於蛋形玉墜兒一事周可始終沒再向漫修開口,漫修倒也落了個清淨,反正他確實也不知道那玉墜兒的下落。


    隻是周欣然那邊好似有些麻煩,自從周可派人去通知了她一聲今後要留秦漫修在身邊聽用的消息後,周欣然驚訝之餘,當即便氣衝衝地去找父親討人。隻可惜,無論是周欣然氣憤的質問,又或是女子善用的哭鬧,周可都全然不予理會,依舊我行我素,不將秦漫修還與欣然不說,最後還狠狠地訓斥了她一番。


    從小到大,周可雖不十分疼愛於欣然,但訓斥,卻是頭一迴的。


    這幾日,能的話,漫修還是選擇避開周欣然的,自己是導火索,算賬自也會在自己的頭上,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幸好的是,自周欣然被周可訓斥以後,接連兩日,她都沒踏出欣園半步,漫修也不去,自也沒有什麽見麵讓其報複的機會。


    明日便是洗塵宴席了,周府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管家來尋漫修,說萬歲爺明日也來,並指名讓其奏琴助興,因此,讓其提前去樂器房登記領把古琴。另外,順道去稟夫人和小姐一聲,明日迎接聖駕用的禮服已按要求再次改好,請夫人和小姐試穿,如若還有不適,裁縫就在府中,可隨時調整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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