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臣相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宏順帝沉吟道,朝周振威看去:“周將軍向來言行謹慎,此番說詞可有理據?”


    周振威神情淡然,站起拱手恭道:“我自有理據,此處人多嘈雜,不如請皇上允相關人等至內堂問話。”


    宏順帝頜首,由兵士前引,攜單於、李延年、莫賀祝、周振威及曹鳳華移步進內堂。


    侍從快速斟上香茶,再閉門掩簾退去,還一室清靜。


    李延年依舊匍匐跪地,周振威朝宏順帝行武將之禮,開口說:“在下夫人曾被莫賀將軍虜至軍營,內中隱情,實另人頗為震驚,思忖李大人能做出此等事,倒還有何事不敢?敢情皇上做主,還為臣一個公道。”


    曹鳳華忙至他側後跪,宏順帝瞧她一身簡素月白衣裙,脂粉未施,隻將有刀痕半頰用一縷發絲遮掩,猶見顯露處含著病氣,小臉黃黃的,未語雙淚先流,倒透出幾分可憐的神態來。


    命她起身並賜座,宏順帝滿麵和顏悅色:“你貴為前皇後,怎會被虜至匈奴部軍營?可仔細說來。朕同匈奴王為你做主!”


    曹鳳華用帕子半掩麵拭淚,哽咽道:“先皇駕崩後,太後仁慈,遣臣妾至蜀地峨眉山削發為尼,了此殘生!李大人派衛士半道將臣妾劫持,交莫賀將軍帶至匈奴軍營,自此備受欺淩,苦不堪言。原想一死明誌,隻是不甘,恐他日遭後人垢病百口莫辯,隻得忍辱偷生,幸遇周將軍救下並垂憐,今將首尾訴個清楚明白,還望皇上給臣妾作主。”


    周振威插話啟稟:“數日來為臣探查當日護送一幹侍衛,皆屍骨無存,終尋出那日一砍樵山民,按畫像已將李大人同莫賀將軍指認。此人隨時可前來麵聖。”


    “李臣相,他們所言可是真?”宏順帝眯覷眼將李延年打量,竹青鬆瘦,溫弱斯文,卻不曾想手段狠辣至極,由不得嚴厲叱責:“如若是真,你狀元才情,又位高權重,精通大和國律法,定曉得此乃重罪,並殃禍九族。”


    李延年冷汗覆麵,低身惶恐道:“卑臣自知其中深淺,怎還會明知故犯!”又朝曹鳳華問:“周夫人可有憑據所證你言不菲?若無,栽贓陷害朝中官員亦是重罪。”


    “你真當我沒有麽?”曹鳳華氣得牙齒咯咯打架,低首從袖籠中取出一物,隨侍太監劉成卓忙上前取過,遞於宏順帝跟前。


    是塊圓金鑲翠的佩飾,上雕龍鳳呈祥圖案,金光璀璨,一看即不是尋常能見之物。


    曹鳳華泣道:“那日被劫時,李大人亦在,臣妾慌亂之下將此物從他腰間拽落,這是先皇在時禦賜李大人之物,司禮監有帳薄記錄,皇上可差人一查便知。”


    宏順帝將此物什命劉成卓遞至李延年麵前,訓問:“李臣相,這可是你身佩之物?”


    李延年手心汗津津的,他目光閃爍,反應頗速:“此物確是卑臣之物,早時在府中遺失,隻當是下人手腳不幹淨偷了去,夫人也責罰數幾,因無憑據隻得作罷!怎曉得竟在周夫人手中拿捏?”忽恍然大悟道:“卑臣夫人與周夫人交好,往日倒常於宮中宅邸互為走動,不敢說周夫人甚麽,定是卑臣夫人起了糊塗。”


    “劉成卓,你拿此物去盤問李夫人。”果是巧舌如簧,思維靈敏。宏順帝朝單於看去,目光陰鷙,神情似笑非笑:“這是朕治理國之恥,是皇室受辱,實不可忍。因與你匈奴部關聯,閣下可有何見解?”


    單於幼時在大和國質子五年,漢話皆通,凝神半晌,才故作疑惑道:“本王並不知此事,現聽聞實感驚駭,若知曉她為貴國先帝皇後,吾部將士豈敢胡作非為。”


    轉看向莫賀祝,狠聲怒喝:“莫賀將軍,你把此事前因後果如實訴來,有半句不真,本王便將你送漢帝處置。”


    莫賀祝聽得此話,心下明悟,忙站起俯身,左掌貼胸行見禮,語氣恭敬:“本將軍是天空自由翱翔的蒼鷹,心胸如廣漠的草原遼闊,我們匈奴人做事向來坦蕩蕩,與周夫人衝撞實屬巧合,若知曉她曾是漢人皇後,吾等必定心懷敬畏,豈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李臣相僅略略偶見幾麵,不曾有過來往。”


    單於滿意,朝宏順帝笑道:“莫賀將軍性子雖粗魯,卻不擅說謊,他這般說定是真的。”又朝莫賀祝喝斥:“此事總是因你而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等迴去後領棍二十杖以示懲戒。”


    莫賀祝訥訥領命。


    周振威冷看此二人一唱一喝,眸中怒意閃逝,抿唇不語。


    恰此時,劉成卓已攜佩飾掀簾進內堂,至宏順帝跟前稟道:“李夫人說此物什見過,是先帝禦賜之物,因雕琢龍鳳,李臣相實在喜歡,一直佩於腰間革帶,走哪不離身,她掌管內宅諸事,交不曉此物何時遺落。”


    宏順帝心中一動,目光如針刺,看得李延年忐忑難安,稍許,才不緊不慢問:“李臣相可聽的明白,你夫人此番說詞,可與你方才辯解之詞不符。”


    李延年不曾想到方雨沐會落井下石,想了想,索性一橫心道:“我那夫人自誕過麟兒後,頭腦日漸愚癡,總是忘事,她的話倒不可全信。”


    宏順帝驀得臉色一變,他這話中帶玄機,將麟兒淡指,那意不含而寓,隱含魚死網破之脅。


    “今日此事難辯真偽,但皇室之名已自此含汙,即便再怎樣,又有何懼!”宏順帝冷笑浮過,複神情凝重,目露肅嚴,喝命道:“周將軍接我口諭,朕命你徹查此事,一旦查明屬實,重犯可立當斬,毋須向朕奏請。”


    周振威上前拱手接諭。


    李延年大驚,暗自咬牙生悔,平日隻覺宏順帝顧全大局,自個稍點撥那樁醜事半句,他便退避容忍,著實是個性格軟弱之人。


    哪想此時卻突得似變了個人,言語狠硬如刀,讓他猝不及防。


    李延年明白,宏順帝此舉已昭然若謁,曹鳳華被劫真相已然不重要,周振威隨時斬殺他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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