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已擺好晚膳,一碗油鹽蒿子杆,又是一碗雞蛋炒瓠子,一盤白菜豆腐,還有一盤金黃煎餅,配了碧白蔥段及一碟齏醬。似怕來客吃不慣麵食,更煮了一大碗白米飯,水添的微多,看上去稀爛。


    玉翹還算麵色平靜,周振威卻暗自蹙眉,他為晏京府少尹時,少不得去各衙門查訪,清苦到這般田地的衙門,倒不多見。


    他是個受得起罪的,左右都無所謂,可瞟了瞟玉翹,日夜兼程到底傷身,潤圓的下巴複又尖巧下來,柔肩也削減,唯肚兒卻愈發嬌挺。看著這心就疼。


    喉頭哽了哽,湊近玉翹耳邊,低聲問:“要麽我帶你出去吃?”


    玉翹還未開口,到是林棟瞧著總無什麽可吃,麵色有些困窘,叫住門邊探頭張望一小娃,粗聲道:“不是讓你娘殺隻雞燉湯麽?怎不見有?又小家子氣可是?”


    話音方落,便見一婦人手捧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雞湯,邁過門檻走過來,小心翼翼擱案上,這邊瞪了眼林棟,將手在圍裙上擦兩把,又看向周振威與玉翹,上前見禮,嘴裏笑道:“粗茶淡飯的,皆是地裏現擷的瓜菜,勝在新鮮二字。這雞今早才下過蛋,剛殺的,擺了山裏采的蕈子,周夫人有孕,吃這個最是養肚。”


    玉翹瞧她雖麵粗衣糙,卻拾掇地整潔幹淨,神情亦不卑不亢,料她出身不俗。逐捏了下周振威的手心,彎唇笑道:“有勞林夫人辛苦。請夫人及令郎皆來入席,不必拘禮才好。”


    “這怎使得!”林棟本能搖頭拒絕。


    周振威正扶玉翹坐下,看他一眼:“林知縣不必生份,我娘子好熱鬧,隨她便是。”話裏不容拒絕意味明顯。


    林棟訕訕點頭,門邊聞著香氣咽口水的三個娃,聽得林夫人一聲喚,興高采烈的上得桌來,大的十四五歲光景,略顯老成,小的不過三四歲,滿眼貪饞。


    伺候的丫鬟婆子亦沒有,林夫人替玉翹舀湯,夾下兩隻雞腿放她碗裏。


    玉翹忙笑著謝過,轉頭卻見小娃兒眼巴巴的,盯著咂舌頭,著實可憐可愛。頓時心就軟,她便夾了隻擺娃兒碗裏。


    哪知那小娃兒卻不敢吃,隻把眼看向爹爹,小嘴一蠕一動。


    林棟黑了麵喝斥:“愈發不懂規矩,這是給周大人及夫人接風的,讓你上桌已是抬舉,怎還要搶食。”


    那娃倒底年幼,聽不懂爹爹說什麽,可看臉色,曉得是在生氣,慌慌的把嘴一撇,眼裏就泛起淚花。


    林夫人把娃忙抱進懷裏,將雞腿拈著喂他吃,也不看林棟,隻朝玉翹笑道:“我家老爺一身酸腐氣,周夫人莫見怪。他就這副不知變通的傲骨,性子又清正耿直,實不懂察人觀色,從德城來去途經官員不少,他亦不屑攀附,今難得見他自願領人迴來,雖無珍饈美饌,貴在心誠意懇。”又道:“周夫人不必客氣,我原不善烹食,雖味欠佳,倒還算入口,總要勉強吃飽才好。”


    玉翹頜首輕點,將各樣菜色都夾來嚐嚐,又饒有興趣的拈塊煎餅,擺上蔥段,塗上齏醬,卷起來一小口一小口,隻覺吃法新奇,味也清爽,一連吃了好幾塊。


    林夫人看進眼裏,唇邊浮起笑意。她聽說過,周夫人原是太傅之女,金湯玉露養在深宅的富貴花,後下嫁周大人,那也是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疼寵的。


    剛初見,果是芙蓉麵,桃花顏,那身段又比尋常孕肚的婦人更妖嬈,再瞧偎著男人依依嬌嬌,原還心裏忐忑,怕那慣出的驕縱脾性,恐將這寒舊陋室瞧不上。卻原來不是,知書達理,善解心意不說,還是個吃得起苦的。


    再瞧周大人,滿是英武威嚴氣勢,邊同夫君說話,邊不忘替自個娘子卷餅。好一對情深意濃的璧人。


    心裏陡起豔羨,忍不住抬手去整鬢前散落的碎發,卻又一頓,發已覆雪,能整給誰看?


    隻怕這世間,同周夫人這般好命的,又能有幾個呢!


    ......


    玉翹卻在細聽周振威同林棟說話。


    提起那樁疑案,林棟滿臉難色道:“我們德城有戶姓馮的人家,家道分外殷實,這方圓百裏地皆為他屬,且祖上至今老爺皆在京為官,講起也是十分的風光。隻可惜,人丁單薄,幾代皆單傳。傳到這輩,嫡子名為馮貴起,奈何卻是個浪蕩子,平日裏隻曉得走馬溜鳥,喜好風月撩情。”


    “這沒多久,有日從泉城玩樂迴來,還帶著個美人。聽說是泉城那邊妓院的頭牌,便給她贖了身,帶來做妾。旁人倒無什麽,卻惹怒了他的正妻。那馮夫人是道台之女,脾性傲慢強悍,亦非等閑之輩。這德城本就不大,時常便聽兩房妻妾鬥法,鬧得亦是雞飛狗跳。”


    他頓了頓,吃口薄酒,繼續道:“說來也怪,前兩日馮夫人夜裏在自個房中竟懸梁自盡,一早丫鬟才發現,那府裏頓時亂成一團,馮道台豈容自個閨女死的不明不白,氣衝衝前來報官,責令在下十日內,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周振威便問:“現屍首何在?仵作查驗後如何說?”


    林棟迴稟道:“屍首現擺放停屍房中,仵作查驗過其周身並無其它傷痕,頸間有上吊留下的勒痕,確係自縊身亡。”


    “即然案情明了,林知縣又有何不明之處?”


    聽周振威這般說,他便歎道:“此仵作原是馮家家生子,觀其驗作神態,言詞閃爍,隻怕有所隱瞞。即命旁的仵作另驗,竟無人肯接此案。私請坐婆探死者陰處,那夜竟行過房事,可馮貴起遠去京城,並不在家中。聽侍女交待,馮夫人雖脾性暴戾,德行卻極端正,亦是蔑視那妾室之根因。在下也將那二夫人召至衙門審訊,不慌不亂,言詞滴水不漏,反讓人疑竇。我隻道其中必有蹊蹺,卻無能去解。”


    周振威沉吟半晌,瞧瞧玉翹豎耳聽著,笑道:“林知縣不必著急,原做少尹時探過不少大案,學了些驗屍本領。稍會飯後,我隨你停屍房走一趟即可。此事勿須再提,莫擾了我娘子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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