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五大三粗,渾身的力氣,原是個莊稼漢,心思純良的很。


    一聽丫頭說四奶奶要削他,便當了真。


    心裏止不住發慌,暗忖這四奶奶上迴見著過,是個看兩眼,就止不住心狂跳的美人,那言語溫柔跟鸝聲嚶婉似的,卻原來都是唬人的。


    他雖然憨,這些天可瞅的分明,四爺哪哪都好,可就是怕媳婦,瞧瞧,現連他鐵柱都保不住。不曉得四奶奶要怎麽削他,拿刀還是鏟?!


    越想越可怖,眼見著進了院落,有丫頭打起門簾等他進,難得福至心臨的問帶路紅衣丫頭:“姐姐可知四爺現在哪?”


    那紅衣丫頭想想:“聽春紫說四爺在浴房洗漱。”


    “我先去找四爺說句話兒。”語畢,轉身就要往浴房方向大步奔去,紅衣丫頭眼明手快,死拽住他衣袖,嘴裏嚷嚷:“要死了,奶奶等著你呢,你去找四爺作甚!”


    門邊打簾的丫頭也煩了,厲聲道:“鐵柱你還不來,四奶奶等得可煩。”轉頭朝屋裏迴稟:“鐵柱來了。”


    鐵柱沒得法子,隻得搭拉著腦袋,蔫了般進房內。玉翹端坐椅上,一見,淡淡笑道:“這幾日跟在四爺跟前東奔西顛的,可還習慣?”


    聽聞此言,他偷眼看主子雖在笑,卻也掩不去怨懟,原是拿蜜話來套他呢!頓時跪下求饒:“四奶奶覺著鐵柱有甚麽做錯的地方,盡管罵盡管打,就是莫要削小的,小的家裏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就指著小的手裏這點銀錢度日。”


    “削你?”玉翹一怔,抬眼朝丫頭們望了望,正皆掩著嘴笑,立下曉得首尾,見他還戰兢兢的磕頭,趁勢就勢道:“你莫在磕了,好生迴我的話,不替四爺瞞騙,我就不削你。”語畢,忍不得自個也彎了唇角。


    “四奶奶盡管問,小的不敢扯謊。”鐵柱鬆口氣,一條小命總算保住。


    “也不問你前些日的,就問今日早起始,四爺出府都去過哪裏,見過誰,你可聽到說什麽話,細細講與我聽就是。”


    鐵柱一顆心從嗓子眼落迴原位,這不難,他旁的優點沒啥,記事可是一個準。


    擰眉便道:“一早四爺進了宮,小的不允進,隻在宮門外等著,直候到未時三刻,爺才從宮裏出來,又直接去平王府,他進前廳說話,小的被帶至偏房,給了茶水點心,後還留了飯。戌時十分左右,爺才與王爺告辭,就直接迴來府中。”


    玉翹見他眉目清朗,曉得沒扯謊,心中反倒空落落的。沉吟了會,不死心的又問:“你再想想,可曾聽到些什麽話?今四爺瞧著神情不對,又不肯說,實沒別的輒,隻得從你這打探些消息。”語氣突然軟了,含著絲絲柔弱委屈的味兒。


    鐵柱最見不得女人愁,看著四奶奶眉尖微蹙,眼顰秋水,這哪是要拿刀拿鏟削自個的母大蟲,分明忒般的可憐。頓時俠義之心促生,又絞著腦汁細細迴想個遍,突然支吾著撓頭:“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講當講,你快說就是。”玉翹眸子一亮,直把他催。


    鐵柱粗著聲道:“那王爺同四爺走到院內,小的跟在後頭,聽他問四爺話,說不是不學本王休妻麽?怎把本王的休書抄了份去?四爺迴身就瞪了小的一眼,讓小的走開去牽馬。旁的實在想不起來。”


    玉翹眼一跳,把唇咬得死緊,半晌才白著臉,看向碧秀:“你拿幾百錢給鐵柱,今天冷,讓他打些酒吃,避避寒氣。”又轉向鐵柱勉力笑道:“你今辛苦,趕緊起來歇息去吧!”


    鐵柱還要再謝,碧秀已上前拉起他,笑道:“明小姐迴門,多備了一壇子酒就賞與你吃,你隨我去拿。”又給旁幾個丫頭使了眼色,也就瞬間功夫的事,屋內便隻剩下玉翹一人坐著。


    抬眼就瞅到掛一邊的石青大氅,默了默,起身即朝那方向走去......。


    ...........


    周振威進了房,見玉翹穿著件櫻桃紅的緊身薄襖,下著同色夾褲,並攏著腿,撐著腮坐在桌邊,癡癡的不曉得再想什麽,聽到動靜,抬起小尖下巴兒看他,眼底一色的冷淡。


    偏還要笑,聲滴水般溫柔:“周郎過來,有話同你講。”


    周郎?!一般娘子這般喚,要麽就是被自個在床榻上弄了痛的厲害,顫著聲嚶嚶求饒,求他憐惜。要麽就是動了大怒,氣恨恨的要把銀牙咬斷,卻又倔強的撐。


    沉穩鎮定的走到桌前坐下,不著痕跡的一掃,全明白了!


    一張素白的羅紋紙平攤,一支吸飽墨汁的狼毫架在筆擱,還有張寫滿字的休書,擺在玉翹眼前麵。那字他熟悉的很,是下午在王府,自個照平王的休書抄了份。


    濃眉微挑,平靜的很:“娘子何時學會偷翻人家的衣袋了?”


    人家?都成人家了。生份的可夠快!


    玉翹忍捺地抿抿唇,不知何味的開了口:“本不想小人的,聽了鐵柱的話,一時好奇翻來看。我與周郎做夫妻一年滿,俗話說的好呢,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即便要將我休離,也得多些誠意,抄人家平王的休書算個什麽事?筆墨紙硯皆替你備妥在這,你自已想著寫個出來,我已讓小廝備了馬車,你寫好,我拿到,即刻走人就是。”


    話音方落,便掂起那張休書,慢條斯理的對半撕,再一條條撕,撕的碎碎的堆在桌上。


    “這麽想要我休了你?盼著是不是?”周振威眼眸深幽,嗓音少見的起了怒。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明明是他抄了份休書,要來休了她,怎到了他嘴裏,反成了自個的不是?


    “隨便你怎麽想,快寫了給我就是,趁天未濃黑,我好早些迴去!”玉翹氣得不要不要的,也不讓他好受半分。


    “好!真好!這就滿你的意!“周振威聲清冽,索性也不多言,抬手執起狼毫,在羅紋紙上剛.硬.挺.直.的寫下兩個大字:休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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