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是什麽時候過的世?”


    “淩晨一點鍾的時候。”李臆想起昨晚父親房間裏發出一陣尖銳的哭聲,他急急忙忙跑過去,母親趴在父親的chuang頭號啕大哭,他伸出顫抖的手過去一試,他的父親已經斷了氣。


    父親癱瘓在chuang上兩年,他知道總會有這一天,可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李家隻有他一個獨子,他父親對他的期望和愛都很深重,童年那些記憶還深埋在腦海裏,他父親慈祥的臉,還有那寬厚的大掌。


    如今一切都沒有了。


    傅子珩的聲音響起:“李臆,我去給你父親上香,帶我去吧。”


    李臆迴神,點了點頭。


    兩人舉步要走,蕭晚站在原地不動,傅子珩側目,蕭晚抿了抿嘴角,說道:“你們進去吧,我在這裏等著。”


    這件事是傅子珩疏忽了,剛才同老爺子一起急匆匆趕過來,忘記了蕭晚的想法,他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那你就在這裏等著我,我馬上來,嗯?”


    蕭晚點頭。


    傅子珩轉身同李臆一起走了。


    蕭晚站在角落裏,看著來來往往來吊唁的人,還有隱隱的哭泣聲飄進她耳朵裏,這裏氣氛太壓抑,好有些受不了,想出去。


    “小晚。”


    身後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


    蕭晚迴頭,李臆穿著一身黑,朝她走了過來。


    看了一眼他的身後,並無傅子珩,蕭晚有些不解:“傅子珩呢?”


    “他跟我母親在說話。”李臆在她麵前站定:“我看你一個人站在這裏,所以想過來找你。”


    “找我有什麽事嗎?”


    李臆動了動嘴皮子,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看著她黑漆漆如寶石一樣的雙眸,他所有的話都化成了一句問候:“這些年,你過的怎麽樣?”


    蕭晚點點頭,“很好,我過的很好,生了兩個孩子,龍鳳胎,女孩子叫傅瀟瀟,男孩子叫傅承驍。哦對了,下個月我和傅子珩會舉行婚禮,到時候希望你能來。”


    驍驍的名字是傅老爺子決定要改的,說他的名字跟瀟瀟的太繞口,而且一個男孩子叫重名也不好聽,所以在原有的名字上加了一個字。


    承驍。


    傅承驍。


    “結婚啊……”聽她說完後,李臆喃喃了一句,“都要結婚了啊,那恭喜你們了。”


    “嗯,謝謝。”


    李臆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小晚,當年的事,還有我父親的……”


    “別說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蕭晚就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那些都過去了,我想開開心心過著以後的生活,別說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


    李臆表情複雜的看著他,試探性的問:“你……原諒我了?”


    蕭晚輕笑:“你又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我父親做的事讓我感到蒙羞,他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我帶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也能原諒他。”


    “你父親同樣也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也沒什麽原諒不原諒,他唯一對不起的,隻有我父親。”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見你父親一麵。”李臆又往前走了兩步。


    蕭晚想也不想的拒絕:“不可能,我父親不想見李家的任何一個人。”


    “小晚!”李臆伸手去拉她,蕭晚退後兩步,想要避開的他的手,卻有人快她一步攔了下來。


    傅子珩伸臂擋住了李臆的手,聲音沉沉:“你們在幹什麽?”


    蕭晚立刻過去牽著他的手,傅子珩迴握住了她,蕭晚道:“沒什麽,李臆跟我在聊天。你呢,事情辦完了嗎?”


    傅子珩點頭。


    “那我們迴去吧。”


    “改天再見。”傅子珩衝李臆淡淡點了個頭,牽了蕭晚轉身就走。


    一下到上了車,傅子珩啟動車子離開,蕭晚看了他側臉一眼,道:“你生氣了嗎?”


    傅子珩笑了:“我為什麽要生氣?”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你不高興的樣子。”


    兩手放在方向盤上,傅子珩目不斜視盯著前麵的路,蕭晚看著他的側臉,伸手搭在他胳膊上,傅子珩終於開了口:“他還肖想著你。”


    蕭晚一愣:“誰?”


    “李臆。”


    “……”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喜歡著你,真看不出來他夠倔強的。”


    “咳。”蕭晚收迴手的時候順勢捶了一把,又白了他一眼,“你從哪裏看出他喜歡我來著?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想太多了吧。”


    傅子珩哼了一聲:“當然是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來的,你沒注意他看你的眼神嗎?”


    “沒有。”


    “可是我看到了。”他迴頭瞪了她一眼,“記著別跟他走的太近,別讓他親近你,也別讓他……”


    “好啦好啦,知道了,真囉嗦。”


    “你說什麽?!嫌我囉嗦!”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


    “那你說我什麽?”


    “我說要你好好開車,注意路麵。”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道路兩邊的路燈亮了起來,一路照亮他們前行。


    終於到了他們兩人結婚那日,前一天按照風俗新郎新娘不能見麵,所以蕭晚跑去葉子那裏過了*。


    兩個女人幾乎一晚上沒睡,聊著私房話。


    不到五點蕭晚就被葉子叫了起來,她開車載她去化妝和穿婚紗,坐在車上的蕭晚哈欠連天,葉子恨鐵不成鋼:“今天你給我打起精神來,明天想怎麽睡都行,聽到沒有!”


    蕭晚點了個頭:“聽到了。”


    “聽到那就把嘴巴收迴去,你這個樣子哪裏有一點像新娘的模樣!”


    “……”


    今天雖然是她的大婚之日,可是好像除了她自己一個人不緊張外,所以人都比她自己要緊張。


    出門之前她父親就打電話來催過來她,讓她別睡過了,還有兩個小寶貝,也同樣在電話裏嘰嘰喳喳的要她今天打扮的漂亮一點。


    穿了婚紗出來,蕭晚像個布娃娃一樣坐在化妝鏡前任那些化妝師傅擺弄,等弄好一切從婚紗店裏出來,已經七點多鍾,兩人又迅速往迴趕。


    中途傅子珩打電話過來問她這邊的情況怎麽樣,兩人聊了一會兒,那邊忽然靜默了下來,蕭晚以為他掛了,連著喂了兩聲,電波那頭才傳來他低沉暗啞的聲音:“小晚,我等不及要娶你了。”


    蕭晚一愣。


    “迴去等著我,我立刻過去帶你去參加婚禮。”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急切,就算隔著電話兩端,蕭晚也能想象到他現在是何等模樣。


    蕭晚乖乖點頭:“嗯。”


    傅子珩在那頭滿意一笑,“昨晚我*沒睡。”


    “我也是。”她低頭看著婚紗的裙擺。


    “想我?”


    “沒有,跟葉子聊天來著。”


    “可是我卻是想你想的睡不著。”他低低沉沉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


    坐在她身邊的葉子投來*的眼神,蕭晚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好啦好啦,別聊了,馬上就能見著麵了,我們快到家了,就這樣。”


    然後不等他說些什麽,她率先掛了電話。


    原本的安排是蕭晚直接去目的地和傅子珩參加完婚禮了事,因為他們在乎的不是這個婚禮也不是那張紙,可蕭父卻堅持要傅子珩親自上門來將女兒接走,他們隻好遵循老人家的願望。


    蕭晚一大早上都沒有吃東西,肚子空癟癟的,偏偏這婚紗有是一套緊身的,恐怕胃裏多出一粒米飯就能把肚子顯出來,她隻好忍餓挨著。


    葉子站在窗戶邊看著,忽然高聲道:“來了來了,接親的來了。”


    “啊,是麽,我看看,在哪兒呢。”蕭晚說著就要站起來去湊熱鬧。


    葉子迴頭一雙美目瞪過來:“你坐那兒!”


    蕭晚乖乖坐下。


    “你是新娘,要矜持一點知不知道,怎麽跟別人結婚似的那麽興奮,記著等一下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哭。”


    蕭晚懵了:“為什麽要哭啊?”


    “哪家女兒出嫁不哭的,父母親養育了你一輩子,你嫁到傅家就是傅家的人,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意義不一樣了你知不知道!”


    蕭晚點點頭,頓了頓之後又有些猶豫:“可是如果等一下我哭不出來怎麽辦?而且我現在一點想哭的情緒也沒有啊。”


    葉子:“……”


    “媽咪媽咪!”女兒推開房門從外麵跑了進來,小臉興奮的通紅,“爸爸來了,就在外麵,爺爺叫我喊你出去。”


    葉子整理了蕭晚的婚紗,將她扶了起來:“走吧。”


    推開房門出去,擠滿人的客廳裏蕭晚第一眼就看到那個即將要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傅子珩一身軍裝站在那裏,聽到動靜後迴頭,蕭晚一身潔白朝他緩緩走過來,第一步像踏在他的心尖上。


    他舉步朝她走過去,眾人自動讓出一條道讓他過去。


    在她麵前站定,傅子珩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喂,我的紅包呢?”客廳裏一時間有些安靜,那對新人互相凝視,好像當所有人都不存在了似的,葉子立刻出聲打破這份沉默。


    蕭晚迴神,耳梢紅了紅。


    傅子珩輕笑一聲,站在他身後肖浩上前來,從懷裏摸出一張厚厚的紅包,遞到了葉子手上。


    葉子接過來伸手一摸,足夠厚了,她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臨出門前,蕭父一直沒有說話,卻在那個時候開了口,他攔住了要帶蕭晚出去的傅子珩,蕭晚一愣:“爸?”


    蕭父沒有理她,一雙經曆了風霜的雙眼直直看著傅子珩,“你把我女帶出了這個門,從那一刻起,你就要護她愛她和她共度一世,你能做到嗎?”


    他眼神銳利的不像平時的慈父,蕭晚怔怔看著上了年紀的父親,忽然一股離別的思緒在胸間湧動,嗓子眼裏像是堵了塊石頭,眼眶紅了。


    傅子珩牽著她的手,一字一句的開口:“我會,會愛她護她與她共度一生,直到我生命走到盡頭。”


    蕭父滿意的微笑,伸手將大門拉開:“走吧,去舉行婚禮去。”


    婚禮在露天的公園裏舉行,賓客置身藍天綠草間,一排排而坐,看著那邊宣誓的男女。


    神父溫和的聲音如風一樣貫穿著兩人,如所有的婚禮一樣,問他們是否同意嫁娶對方。


    傅子珩執起她的手,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對所有神明發誓,從今日起,她屬於我,我屬於她,至死方休。”


    驚天般的掌聲響起,落下帷幕,蕭晚被他擁吻住。


    除了早上的西式婚禮,下午在傅家老宅裏安排了一個中式的酒席,蕭晚感歎傅子珩這個男人真是穿什麽都好看。


    她換下婚紗,穿上古典優雅的旗袍,傅子珩也換下了軍裝,西裝剪裁得體的套在他身上,一身的氣度展露到極致。


    他攜了她來到酒席間,向所有的親戚祝酒,兩人同時也得到世上最好的祝福。


    晚宴一直持續到了晚上,蕭晚一張臉都快要笑癱了,肚子也餓麻木了,一天沒吃,她到現在竟然感覺不到一丁點的餓。


    終於得空迴到房間裏休息,她趴在大紅色的婚*上打算小憩片刻,可沒想到,她這一睡,竟然睡著了。


    傅子珩從外麵進來,他的新娘正身形畢露半躺在*上,旗袍貼身緊致,將她的曲線完美的勾勒出來,臀與腰的線條是最美妙的弧度。


    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蕭晚閉著眼睛睡的正香。


    最後被驚醒,睜開眼一看,傅子珩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正壓在她身上耳鬢廝磨。


    蕭晚聲音嗡嗡:“你怎麽進來了?我睡了多久?”


    “別擔心,外麵的賓客都走了。”一隻胳膊撐起來,傅子珩居高臨下看著她,“今天辛苦你了老婆。”


    蕭晚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沒有,你也很辛苦。”


    所有事都是他親力親為,而且他今天一整天全程都在照顧,今天最辛苦的是他。


    “既然你覺得我很辛苦,那是不是該慰勞我一下。”


    “你想怎麽樣?”


    “**一刻值千金。”他說著,眼神就變的熱切起來,蕭晚還來不及說話,他一張俊臉在眼前放大,唇上一暖,他吻住了她。


    蕭晚慢慢的迴應他。


    片刻後,安靜的新房裏忽然‘咕唧’一響,纏吻在一起的兩人這時分開,蕭晚一臉窘迫,摸著肚子尷尬極了:“肚子好餓。”


    傅子珩忍不住笑了,起身:“等著,去給你找吃的。”


    蕭晚趁他出去的時候,跑去將旗袍換了下來,又去浴室裏將臉上的濃妝給卸了,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她咂舌,妝太豔,也不知道傅子珩是怎麽下的去口。


    等傅子珩從外麵迴來,蕭晚已經清清爽爽盤腿坐在*上等他。


    “嗯,還是這樣看著舒服。”他手裏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有豐富的食物。


    蕭晚一頭黑發已經長長了,柔柔順順垂在兩邊,燈光下的她看起來乖巧可愛極了。


    “陪我一起吃點吧,我記得你好像也沒有吃多少,盡喝酒來著。”她拿起一碗湯放到他手裏,“快點喝。”


    傅子珩確實也認了,陪著她一起吃吃喝喝,半個小時過去,兩人飯飽肚漲,呈大字型躺在chuang上,蕭晚摸著肚子:“好飽,好像吃多了。”


    “最後半碗飯我讓你別吃,你不聽,現在難受了?”他撐起半邊身子,抬起大掌在她腹部上緩緩的揉。


    “可是不吃我餓。”


    “……不會少吃點。”


    “一天沒吃我都前胸貼後背了,哪裏還管多吃少吃,要是有隻羊放在我麵前,我肯定也能整隻吞了下去。”


    傅子珩:“……”


    蕭晚嘻嘻一笑,挪過去跟他挨近些,半邊臉貼進他胸膛,聞著他身上令她安心的氣息,房間裏的大燈都關了,隻餘*頭兩盞小燈靜靜開著。


    她抱著他,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


    窗外風聲唿嘯,屋子裏卻安靜祥和,傅子珩在她身邊躺下,長臂一伸將昏昏欲睡的蕭晚整個撈了過來,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他睡不著,臂彎裏緊緊抱著她,看著她的睡顏心裏被填的極滿。


    半響後他收迴視線,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關了燈,屋子裏瞬間一片漆黑,躺在懷裏的蕭晚動了動,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夜漸深,黎明也將不會遙遠。


    三個月後,已經入了冬,a市今年卻還遲遲沒有下雪。


    大年三十這天晚上傅宅裏極為熱鬧,瀟瀟和哥哥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為了各自喜歡的人物而爭吵。傅老爺子和蕭父坐在一旁的下棋,以前一直是蕭父大敗,如今蕭父卷土重來,氣勢磅礴,幾局下來傅老爺子連連吃敗仗,額頭隱隱急出了汗。廚房裏蕭晚向陳婉儀學習如何包餃子,蕭晚廚藝雖然在國外那幾年練了出來,可包餃子她確實不會,要吃也是到超市裏直接買現成的。


    在這吵吵鬧鬧的氛圍裏,忽然鳴起一道汽車的喇叭聲。


    還在看電話的倆孩子對視一眼不顧電視立刻從沙發上下來朝外麵跑,廚房裏陳婉儀笑笑:“你也出去看看,怕是子珩和然然買著東西迴來了。”


    “好。”蕭晚洗幹淨了手跟了出去。


    出了大門一看,果然是傅子珩同楚然一起迴來了,後車廂的門開著,他們從裏麵正搬東西,一些陳婉儀交代過要買的東西,還有一些煙花炮竹。


    “爸爸,我要看煙花。”瀟瀟朝爸爸跑過去,傅子珩彎腰將女兒抱起,在她紛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好,等一下就放。”


    蕭晚走了過去:“能放麽這煙花。”


    “能。”傅子珩點點頭,“今天開心過年,大家開心開心,可以放。”


    他從風中歸來,身上是寒冷的氣息,看著她的眼睛卻格外明亮。


    蕭晚笑了笑:“既然能放,那我們就放了吧,放完了進去吃餃子。”


    “好。”


    楚然將煙花擺到遠處,瀟瀟因為害怕而不敢過去,承驍膽子大,好奇的跟了過去想要看看,楚然掏出火機將引子點燃,轉身抱了承驍就跑。


    ‘砰’的一聲,一朵大大的煙花砰的綻開在空中,映得夜色大亮。


    瀟瀟躲在爸爸懷裏,伸手捂著耳朵,一張小臉因為興奮顯得通紅。


    蕭晚也仰頭看著絢爛的天空,掌心忽然一暖。


    她低頭看過去,傅子珩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抬頭朝他看過去,他正好也低眸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發自內心一笑,她緊緊迴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蕭晚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煙花的光芒鋪灑在兩人臉上,粲然的華光如此明亮,似照進彼此生命裏,生生不息。


    今天冬天的初雪,也是在這個時候降臨。


    (完)


    --


    ps:正文完結,對著電腦發了一會兒呆,告訴自己不用感傷,故事裏的男女主角很幸福。


    願所有人如此,與所愛之人一起共度下去。


    --愛你們的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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