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林旭抬手拉上裨將王良,瞬間化作一道無形無色的微風,混雜在一陣唿嘯的山風中朝著練氣士的洞府悄然而去。


    神祇的最大優勢在於,隻要是屬於自身職司範圍內的能力,即便使用者此前一竅不通,得到神位以後,馬上會象魚兒會遊泳那樣變成一種本能行為。盡管林旭之前沒有下多少功夫在隱遁行蹤的術法方麵,但在霍山範圍內,他的所有能力都會得到相當程度增幅,這是作為地主的好處之一,即便是他並不精通的術法也能信手拈來。


    當接近洞府的入口處,林旭特地減緩了移動速度,悄無聲息地從把守著洞府大門的小妖身邊掠過。


    練氣士這個行當出現的時間,晚於擅長煉丹術和方術的方士,不過大部分的練氣士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絕無偏科之患。他們除了修煉內丹,對於煉製外丹和煉器也懷有同樣濃厚的興趣。並且作為燒煉外丹的副產品,出自練氣士之手的各種千奇百怪的日用品,以及陳設器物無一不是遠超外行人想象的奇妙玩意。


    隨著深入到這座塵封已久的洞府內部,林旭不禁為眼前所出現的各色奇異物品而驚歎,眼前這一切令他越發堅定了不能讓霍山君得手的想法。


    煉丹術這門古老的傳承體係,從單純煉製外丹階段,過渡到以內丹為主階段。正是伴隨著洪荒世界破碎的餘波蔓延,以及這塊片界的天地元氣不斷散失在無盡虛空中的一段漫長而痛苦的轉變過程。


    麵對著外部環境的劇變,修行者們也不得不作出艱難的調整,力求適應新的變化。正因如此,練氣士們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機會與可能性。身處於這個動蕩時代的某些大能者,嚐試著將傳統的煉丹術和機關術、陣法、陰陽術等法門結合起來,繼而創造了數之不盡的研究成果。盡管其中大多數都不值一哂,不過餘下的少量作品也足以令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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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8  洗劫


    眼下潛入的這座練氣士洞府,按照林旭的所見所聞,盡管遵循的製造原理和選用材質不同,但整個洞府的奢華和舒適程度絲毫不亞於地球上的五星級大酒店。各式各樣,種類繁多的照明、調溫和通風除塵設備,以及其他外行人叫不上名號也弄不清楚用途的奇怪玩意,將整個洞府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超時代安樂窩。


    直麵著這些叫人驚歎無窮創造力的物件,林旭除了敬佩練氣士們的聰明才智之外,他也隻能為落在虎妖霍山君後麵發現這座寶藏而懊惱了。


    潛伏在一個僻靜角落觀察了一會動靜,確信隻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妖負責值守,沒什麽像樣的敵人。素來做事謹慎的林旭終於下了決心動手,他轉向裨將王良說道:


    “一柱香之後,你帶著外麵的巡邏隊,想法子把這些妖怪引走。”


    “是,大老爺。”


    老辣成精的王良朝林旭打躬後,跟著便施展出移形幻影的法術從這群小妖們眼皮底下溜了出去。


    “敵襲!敵襲……”


    在洞府裏等候了十來分鍾,林旭如願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喊殺聲和妖怪們唿叫增援的大叫。看守洞府的小妖們聞訊奔向洞口方向馳援同伴,林旭則趁著良機開始下手竊取練氣士留下的遺產。盡管那些用於生活享樂和修煉的法器,自己用不到,林旭也不甘心便宜霍山君這個死對頭,舉凡是能拆卸移動的物品,全被他一股腦塞進了乾坤袋。


    這時,林旭紅著雙眼,好似清道夫般掃蕩了一路,很快他來到了應該是洞府原主打坐修煉的寬大石台前麵。


    這座石台是由一整塊體量驚人的巨型青石切削打磨而成,龐大得必須仰視其存在,猶如一座二層別墅,從地麵往上看,石台少說也有五六米高。估量著這個大家夥沒法拆走,林旭搖頭歎了口氣,正準備抬腳往後麵去看看情況。


    忽然,從石台下方傳來一個稚氣的聲音,氣息微弱地唿喊道:


    “救命啊!救命!”


    聞聲,林旭心中一驚,難道是埋伏?他當即後撤幾步拉開架勢,片刻之後不見異樣,林旭小心地來到石台跟前,低聲說道:


    “誰在裏麵?”


    似乎是聽到了林旭的問話,裏麵的那個稚嫩聲音登時叫喊起來,說道:


    “外麵有人嗎?快點,快點放我出去。”


    估算一下時間,洞外的裨將王良和一隊陰兵還能再拖延一會,林旭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等一下。”


    當林旭的手指一觸動到石台,麵色數變,跟著雙手一齊伸出按在石台之上,臉上流露出了吃力的神情。林旭確實不曾料到,這座貌不驚人的石台暗中附有強力禁製,起先他是一絲一毫都沒看出來。當真是終年打雁,到頭來卻被大雁啄了眼哪!


    “諸法無常,諸行無忌,雷火招來!”


    隨著林旭那宛若夢囈低語般的法咒念誦聲迴蕩在洞府中,一時間湛藍色的電光與隆隆雷聲交相輝映,洞府所在的山峰也不禁顫動起來,相信十級大地震的威勢也不過如此。


    唯恐夜長夢多被霍山君發覺,林旭忍痛念動神咒,以消耗神力的模式縮短神術生效的時間,強行驅動法咒以暴力破解石台上練氣士留存的禁製。眼看著半透明的數據模版上,標示神力數量的數字“唰唰”地往下掉,林旭心裏這叫一個恨哪!奔波勞碌費盡心思,攢下這點神力多不易呀!今日為了收拾這個破石台就搭上了一半,要是待會得到的收益不能叫林旭滿意的話,他怕是吐血的心都有了。


    “喀喇——喀喇——喀喇——”


    細密如蛛網的裂縫從林旭雙手按住的一點逐漸蔓延到整個石台,這塊青灰色的巨石看起來搖搖欲墜,隨時可能瓦解成一堆礫石。


    緊跟著,隻聽那個來自石台內部的聲音提醒說道:


    “外麵的人快點閃開,我要出來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林旭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但他無意為了彰顯勇敢而無謂地冒險,當即依言閃避到了遠處的走廊拐角處。


    “轟——”


    大約是感應到林旭離開的距離足夠遠了,被封閉在石台裏麵的未知生物開始發力掙脫束縛。在一束束的強烈白光沿著縫隙湧出後,一場大爆炸式的登場畫麵出現開了。無數在一瞬間被巨大衝擊炸飛的尖銳礫石四散濺射而出,石屑撕裂著空氣發出陣陣刺耳哨音,跟著撞擊在洞府的石壁上,發出了好似機槍子彈命中一般的連串悶響。


    等不及塵埃落定,林旭揮手召來一股清風,驅散了麵前彌漫的石粉。隨後,他用審視的目光在這個剛剛脫困的小家夥身上遊移起來。


    雖說是一身幼童的典型裝束,垂髫的發式,這些表征似乎無不在昭示著這位脫困者未成年的年齡。然而,林旭卻不敢用小孩來形容對方,這座洞府的前任主人離開的時間已經很久了,假如這個小孩是一直被困在石台之中,那又該有多大的年紀呢?


    沉默了一會,林旭開口詢問說道:


    “你是何人?”


    對麵這個貌似孩童的脫困者,聞聲傲然挺起胸脯,朗聲說道:


    “我乃靈虛子門下道童淘氣……”


    不等對方把話講完,林旭的雙眼閃過一抹精芒,他隨即麵色大變,厲聲喝道:


    “休得胡言,你連人都不是,又是哪門子道童。識趣的,趕緊報上身份,不然休怪本尊用雷火燒得你現出原形。”


    假設林旭不惜血本動用神力,確實有把握準確分辨對方的根腳來曆,不過他現在正心疼自己損失的神力,這一番話全然是在嚇唬對方,要說事實根據什麽的,那是半分都沒有了。


    好在對方不曉得林旭外厲內荏的本質,短暫的僵持過後,態度迅速軟化下來,撇著小嘴悻悻地說道:


    “我……人家是靈虛道長鎮壓的雜役玉精淘氣。”


    聞聽此言,林旭還未敢輕信這個小玉精的話,反複追問說道:


    “哦,不對吧!堂堂一個練氣士鎮壓玉精,難道也犯得上這樣大動幹戈?”


    果不其然,被林旭用言語一擠兌,對麵的小玉精啞口無語,最後哭喪著臉說道:


    “那老牛鼻子要我替他保管幾件法寶,所以……”


    林旭聽到這裏,心中疑竇豁然解開,整個事情的真相也才大白於天下。想必這個玉精當初也是被練氣士看中當成了存放法寶的保險櫃,所謂保管什麽的,大約隻是玉精往自家臉上貼金的無聊舉動罷了。


    “哼,那些東西呢?”


    聞聲,小玉精眨了眨眼,不解地望著林旭說道:


    “……在我身上。呃,你想幹什麽?”


    本待跟玉精講清楚道理,奈何時間不等人。僅是這一會功夫,林旭隱約感應到外間的情況有變,他作出決斷,抬手一把拽住了玉精,說道:


    “……外麵有動靜,快跟我走。”


    話音未落,林旭連同身材如幼童的玉精一起化作一道清風,“嗖”地一聲朝洞口方向飛去。


    片刻之後,一陣夾帶著清新的山風吹來,地上的紙片和細如粉末的渣滓,隨風微微揚起。望著好似剛被抄家完畢的練氣士洞府中,眼前一片狼藉的殘破場麵,霍山君氣得圓睜虎目,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咆哮著說道:


    “誰,到底是誰長了包天的狗膽,竟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滾出去,全都給老子滾出去,若找不出來那賊子,你們這些廢物就別迴來了。”


    僅有五百年道行的熊妖賈丹,名義上雖然是獨立的一洞妖王,但誰都知道它跟霍山君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肥。而今,趕在了這個當口上,霍山君正值盛怒之際,隻怕旁人不好講話。冷眼旁觀的貝大夫隨之給賈丹遞了一個眼色,這肥頭大耳的熊妖旋即會意,它在一旁咳嗽了一聲,而後擰著胖大的身軀來到霍山君跟前,恬著一副老臉,說道:


    “大王息怒,我看追查的事情不如從長計議吧!”


    聞聲,霍山君瞥了賈丹一眼,隨後它又看到貝大夫遞過來的眼色,霍山君深吸一口氣,冷哼了一聲沒再言語。


    在以霍山為中心的妖怪勢力圈子裏,隨便拉出個貓三狗四的角色,也是無不曉得霍山君這家夥的脾氣暴烈,一旦惹到它會很麻煩。隻是脾氣不好並不等於說霍山君是個無智莽夫,真實的情況恰好與此相反,在霍山君那具魁梧得足以去打籃球中鋒位置,或者承擔橄欖球四分衛角色的孔武軀體裏,隱藏著外人難以想見的縝密細致和耐心。


    貝大夫的暗示和賈丹的勸慰,頂多算是提前結束了霍山君狂放的咆哮,即是沒有別人提醒,霍山君也絕不會作出毫無意義的泄憤舉動。


    認真思考著自己的處境,霍山君挺直了虎軀,目光來迴掃視著因為缺少了許多陳設和器具,顯得空空蕩蕩的洞府中室。冷峻的語氣與前一刻的暴躁形成強烈反差,它很是平靜地說道:


    “盡速將此地清理幹淨,某家不想被一塊石頭絆倒兩次。”


    “是,手腳都麻利點,快幹活!”


    聞聽霍山君此言,正跪在一旁戰戰兢兢等候處置的小妖們立時如蒙大赦,即刻行動起來清理淩亂的洞府,希望將功折罪。


    轉身來到了洞口,感受著略帶幾許寒意的秋風拂麵而過,霍山君頭也不迴地說道:


    “貝大夫,你覺得是哪一路人馬做下了這件事?”


    019  賊贓


    熊妖賈丹和狽妖貝大夫陪同霍山君來到了洞口,聽聞它的提問,貝大夫搓了搓手,表情很是複雜地說道:


    “要說霍山中誰有嫌疑做下這樁事,那就未免太多了,不過我以為此事是那位我們尚未謀麵的霍山神所為。如此利落地破解練氣士的禁製,並非尋常人物所能做到,在這山中能做到這一點的妖怪委實不多,整件事若是出自那位霍山神的手筆,說起來就完全合乎情理了。”


    聞聽此言,霍山君的一雙虎目浮現起濃烈的殺意,它語氣冰冷地說道:


    “哼哼,你猜得跟某想得一樣。林旭匹夫,安敢欺我?貝大夫,你卜算一下,何時是揮軍攻打山神廟的良機。”


    聞聲,貝大夫也不敢怠慢,先是命人取水清洗雙手,而後它在地上攤開一塊潔白無瑕的鹿皮,鄭重其事地點起上一爐檀香,取出蓍草和龜甲專心致誌地卜算起來。


    過了一會,占卜的結果出來了,貝大夫湊近霍山君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山君,揲蓍和灼龜的結果都不吉利呀!”


    這時,霍山君不置可否地沉默著,良久它抬頭仰望天空,眉心擰作了一團,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是上天不欲助我成功嗎?也罷,那就讓我自己來動手吧!”


    ...................................................................


    在距離天柱峰山神廟僅有不到五裏路之外的一處鬆樹林中,駕馭山風的林旭降落下來,他頭一件事就是揪著小玉精,毫不客氣地說道:


    “喂,此地已經安全了,妖怪們一時半會追不上來,你把那些東西交出來吧!”


    聞聲,小玉精瞪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神情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旭,企圖用無辜的眼神打動某人。隻可惜,林旭實在沒什麽多餘的同情心,反倒繼續催促說道:


    “怎麽?你還不服氣嗎?”


    事已至此,玉精也知道自己保不住這些相伴數百年的寶物了,隻好忍痛從身體裏取出幾件法寶交給林旭,弱弱地說道:


    “好啦!我都給你了。”


    那位早已飛升去了三十二天,道號“靈虛子”的中古練氣士,在臨近飛升前,他往玉精肚子裏封存了四件生平煉製的得意法寶。


    “靈虛子”的本來用意不外乎是準備靠玉精能匯集天地元氣的本能來滋養這些法寶,避免它們因為靈氣散失的緣故變成一堆破爛。雖然這幾件法寶算不得什麽驚天動地的頂級寶物,好歹也是“靈虛子”辛辛苦苦采集原料,加之多年祭煉得來的,他當然希望能在這一方天地之間留下一些物件,也好叫後來者知道世間曾經有過“靈虛子”這麽一號人物。


    水月鏡、金烏石、無名虎符和七星劍,小玉精此刻交到林旭手上的這四件寶物。正是隱居於霍山中修煉的練氣士“靈虛子”,苦心孤詣留於後人的得意之作。現如今,它們是全部改姓林了。


    平常養護這幾件法寶對玉精來說也是一種額外負擔,交出了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法寶。除了有些戀戀不舍之外,小玉精未必沒有如釋重負之感,深吸了一口氣,玉精全身上下發出連串的爆響。恍然間,從六、七歲的稚齡孩童模樣,迅速長成了十二、三歲的少女樣子。


    “不會吧!竟然是個女人,不對,應該說是個蘿莉。”


    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忍不住揉了揉自家的眼睛,林旭發出了一連串無意義的驚歎,他還真沒想到玉精的身形發生變化之後,居然會變成了女人。


    作為事件的另一方,小玉精則表現得更加成熟,即刻駁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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