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壓抑得太久,念想如山洪一般爆發,從床上,到地毯,到書桌,再到浴室,幾乎所有能做的地點,他都試了個遍,換了不知道多少種姿勢,今夏隻覺腿根內側的筋都快抻斷了,腿心處一直是濕濘濘一片。


    三餐都是叫的客房服務,窩在床上吃的,陸川始終將她抱在懷裏,像是抱了個什麽寶貝,不舍得撒手。這樣夜夜笙歌的情況,幾乎貫穿了整個旅行,讓人誤以為是蜜月之旅,才會總想賴在床上不肯下來。


    從烏鎮到蘇州,再到杭州,最後到上海,下榻於黃浦江邊。


    晚上兩人逛完外灘迴酒店休息,今夏站在落地窗前,拿手機拍著燈火輝煌的陸家嘴和東方明珠電視塔,陸川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在洗澡,手機擱在桌上,固執地響了很久才掛斷。


    待他從衛生間出來,今夏朝他孥嘴:“剛有電話找你。”


    陸川拿過手機一看:“不認識的號碼。”


    “你不打迴去嗎?”


    陸川把手機往浴袍兜裏一放,從身後抱住她:“有什麽好打,要是有急事,對方會再打來。”


    今夏想想也對,便沒再說什麽,陸川啃咬著她的脖子:“乖,去洗澡,我等你。”


    今夏麵上一熱,趕緊掙開他的手去衛生間了,以前也沒見他這麽不知饜足,她隻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沒想男人也是,愈來愈生猛。


    陸川躺到床上,打開電視,不一會兒手機便又響起,還是剛才那個號碼,他看了看,隨手接起來:“喂?”


    “是我,祁書。”


    陸川不由錯愕,不知為何,她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抖:“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 上次在自家門口看見她的那種反感,此刻又浮了出來,原來她不僅查到他住哪兒,還拿到了他的手機號。


    以前念書時,隻覺她固執,不達目的不罷休,現在想來,她此刻的行為和那些千方百計,試圖糾纏他的女人,又有何不同?


    “對不起,我知道你說過讓我不要再找你,上次是我不好,不該喝醉了跑到你家門前鬧。” 祁書有些哽咽:“但我現在迫不得已,我迴國沒多久,在北京也沒什麽朋友,就隻有你一個人了,我不知道還能找誰。”


    她聲音聽起來淒淒慘慘戚戚,帶著驚慌失措,背景裏還夾雜著似乎是大力的敲門聲,陸川不由皺起眉頭:“出什麽事了?”


    祁書幾乎要哭出來:“我和台長他們在外地出差,台長他借酒裝瘋,要我去他房間,我不肯,他就說我不識相,要雪藏我的欄目,現在還跑到我房間門口來敲門,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陸川沉默片刻:“你把房門反鎖,他進不來的。”


    “我已經鎖了,但還是害怕,不知道他要敲到什麽時候,而且如果他真的生氣了,要雪藏我,我的事業就等於毀了,我該怎麽辦啊?”


    “你先打酒店總台的服務電話,就說有人騷擾,請他們處理一下。”


    “你能不能幫幫我,我知道你有關係的,你幫我跟台長解釋一下,請他以後不要潛規則我,也不要雪藏我的欄目?” 祁書幾乎泣不成聲:“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我已經失去你了,再失去工作,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陸川沉默不語,不幫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兩人就算分了手,不能做朋友,但也不是仇人,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她遭遇毒手而袖手旁觀,但是幫她,又怕她誤會,以為他們有舊情複燃的可能,更怕閑言碎語傳到今夏的耳朵,引起什麽懷疑,他的工作性質需要應酬,已經不能讓她安心,所以在這些事情上,他才更需要注意,要提前紮實自己的形象,得到她的信任。


    “你先打電話給總台。關於你工作的事,等我考慮好再答複你。”


    祁書抽泣著,感激:“謝謝你肯考慮。”


    “你自己小心一點。” 掛上電話,陸川不免走神,主播圈子水也深,要走這條路,又沒人保駕護航,實屬不易。想到她一個女人,晚上被困在酒店房間,外麵還有老禽獸騷擾,他難免有些擔心,但仔細一想,應該也沒什麽事,房門鎖上,外麵人也進不來,等到了第二天,青天白日的,誰也不敢怎樣,麵上又是一團和氣。


    今夏洗完澡出來,爬上床靠到他身邊,陸川摟過她的肩膀,下意識地歎了口氣,今夏察覺,問道:“怎麽了,有心事?”


    陸川不便直言,怕她多想,就說:“明天迴去了,你搬迴我那兒住吧。”


    今夏一愣,不曾想他又提起這茬。和他約會,上床,她覺得是順其自然,但同居這件事,不知為什麽她有些抗拒,感覺兩人似乎還沒到那份上。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再說,你也得讓我和爸爸奶奶商量一下吧。”


    陸川不依不饒,一個翻身就壓上她,掐著她的腰惡狠狠地說:“商量可以,但周末你要過來陪我,你要敢說不,我就做到你說要為止。”


    今夏看著他眼裏,那餓狼一般綠油油的光,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白天可以,但晚上我得迴去,等這事兒確定下來再住吧。”


    陸川思忖片刻,頷首同意,跟著便含上她的唇,又是一夜春宵。


    第二天在上海浦東機場,又接到祁書的電話,雖然他沒有保存她的號碼,但無奈記憶力不錯,看著來電就依稀知道是她。手機已經握在手上,今夏就在他右手邊,若是不接,推說是陌生人,恐引人懷疑,他隻好將手機換到左手,接起來:“喂?”


    “是我。” 聲音小心翼翼:“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什麽事兒?”


    “也沒什麽,就是怕你擔心,想告訴你一聲,昨天酒店的員工把台長勸走了,今天早上,大家都裝得像沒事發生,我也沒受什麽委屈。”


    “那就好。”


    “聽說台長是個小心眼的人,我估計他迴去了肯定要給我下絆子,不知道我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好過。”


    “這件事我會看著辦,迴去再說。” 掛上電話,陸川瞄了眼今夏,傻丫頭正在包裏翻東西:“你身份證擱哪兒去了?要辦登機牌。”


    陸川掏出錢包,把身份證抽出來遞給她:“這兒。”


    迴到北京,他先把今夏送迴去,返迴半島城邦後,他考慮良久,還是決定拉祁書一把,畢竟曾經相愛一場,他不能無動於衷。


    掏出手機,他撥出沈昱的電話:“幫我辦件事。”


    沈昱在那頭樂得眉眼花花:“矮油,蜜月歸來啦?有沒有縱欲過度啊?你要知道,春天是容易發的季節,弄不好可是要流鼻血的。”


    “你別他媽瞎貧。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們去旅行了?”


    “我碰見小夏她老爸來醫院透析,就順便打聽了下唄。對了,要我辦什麽事兒?”


    “幫我關照下祁書所在電視台的台長,讓他有點分寸。”


    那頭沉默良久:“你見過她了?”


    “上次在地產峰會碰巧遇見了。”


    沈昱歎了口氣:“哥們兒,別怪我多嘴,我是好心才提醒你,你現在可是有主的人了,可別犯什麽低級錯誤。”


    “我知道,所以才讓你去辦這件事,不想外人有什麽誤會。”


    “我可明確告訴你,我是不想幫她的,沒那麽大的頭,就別戴那麽大的帽子,長得漂亮想當主播,單身沒背景又不想被潛規則,我看這事兒,難,你替她擋得了一次,還能替她擋一輩子?”


    陸川安靜良久:“就當是我欠你人情,幫她這一次,畢竟我欠過她,這次算是還給她。”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到底還是於心不忍。


    沈昱知他所指:“行,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就幫她這一次,可是這事兒你得瞞好了,千萬不能讓小夏知道。” 說到這裏,他脖子有些發硬:“因為那個啥吧,之前我好像,也許,可能,偶然在她麵前提過祁書,她大概知道你倆的事兒。”


    沈昱提起這茬,陸川冷笑了一下:“你不說我倒忘了,這筆賬還沒跟你算,你記得洗幹淨脖子等著。”


    沈昱:“啊咧?”


    不久之後,祁書就被台長單獨叫去談話了,台長言辭懇切地表達了那天醉酒的失誤,請她不要放在心上,關於要雪藏她的事也是他一時胡說,就當沒發生過。祁書心裏知道,盡管陸川沒有告訴她,但他已經在背後悄悄地把這事兒給她辦了。也許這個男人,心裏還有她。


    ☆、48


    月朗星稀,陸川在半島城邦的陽台擺了兩個懶人沙發,和今夏躺在上麵聊天,說起小時候玩的一種遊戲,他竟興致盎然地跑去取了紙張,要疊豆腐幹給她看。


    那時貧富差距不大明顯,也就是鄉下的孩子玩泥巴,城裏的孩子玩玻璃彈子,這麽短的距離。


    陸川說的那種遊戲,今夏小時候也見過男孩子玩,似乎是把報紙或者包裝紙,疊成一個四四方方的,豆腐幹形狀的小塊兒,放在地上,誰能用掌風把這豆腐幹扇得翻一麵,誰就可以拿走它。


    陸川拿著紙張,憑著記憶摸索地疊著,年代已很久遠,很多迴憶都在時間的洪流中磨損褪色,他確實有些記不清,當時閉著眼睛都能疊出來的豆腐幹,現在好像怎麽疊都不對。


    今夏也拿了張紙,若有所思地照著他的方式疊,門口傳來電鈴聲,陸川朝她動了動下巴:“乖,去開門。”


    今夏不想動,賴道:“你去開嘛,你離門近。”


    陸川放下疊了一半的紙,勾起嘴角:“石頭剪刀布?”


    今夏果斷同意了,有機會當然要搏一搏。


    但現實很無情,她隻能垂頭喪氣地從地上爬起來,跨過陸川的長腿,再跑過客廳去開門,之前他們訂了兩份夜宵,大概是快遞到了。


    樓下門禁開了之後,她到房裏從錢包數出了正好付外賣的錢,跟著再折迴玄關,恰好響起清脆的敲門聲,她也沒問,就把門拉開了。


    門口站著清水出芙蓉的女子,瀑布般的黑發,柔順地披散在素色連衣裙上,宛若民國時代的大家閨秀,今夏一愣,她怎麽會來這裏?她又怎麽知道這裏?


    祁書手上拎著一盒東西,看見今夏亦是一愣,跟著便溫婉地笑起來:“你好。”


    今夏迴過神,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你好。”


    祁書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這麽晚還來叨擾,我是來找陸川的。”


    今夏有些腹誹,既然知道晚,那為什麽還來,如果她今天不是恰好在這裏,現在豈不就是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但是譴責的話她又不好貿然說出口,畢竟上次見麵時,說是他的朋友,就算她來帶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在真相沒有昭然之前,這第一巴掌,也萬萬不能由自己親自打出,以免折了涵養。


    祈書小心翼翼地問:“我能進來嗎?”


    今夏擠出個僵硬的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微微側了側身,祈書便鑽了進來,站在門口換鞋,今夏關上門,幾步跑到陽台,有些氣鼓鼓地說:“豬,有美女找你。”


    陸川下意識忽略了美女兩個字,注意力隻集中在第一個字上,豬?


    站起身,他抬手掐住她的腰,胳肢:“膽兒肥了嘿,說誰是豬呢?”


    今夏癢得在他懷裏笑著扭動:“好啦別鬧了,你ex來了。”


    陸川這才一怔,透過陽台推拉門的玻璃朝客廳望去,祈書站在中央,正淺笑嫣然地注視著二人。


    他手一鬆,臉色一沉,便走進客廳,語氣並不友善:“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祈書抱歉地一笑,將手上拎的盒子遞了過去:“我隻是……想來謝謝你,上次要不是你幫忙,我現在可能連工作都沒了,所以我烤了些餅幹,當是謝禮。”


    陸川沒有伸手去接,那盒餅幹就握在祈書手上,尷尬地懸在半空,對峙中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今夏站在陸川身側,聽出兩人私下有過交集,心裏已是膈應,現在就更不可能替他接下那盒餅幹打圓場,陸川沒想到她會找上門來,還好死不死地被今夏撞見,心中難免氣惱,也不想再讓她有什麽猜想的餘地,便說:“我和小夏都不喜歡吃餅幹,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東西就拿迴去吧。上次幫你隻是看在過去的情誼上,舉手之勞。”


    祈書握著盒子的指關節,漸漸泛起青白,麵上仍是笑著說:“你收下吧,你不收下,我不能安心。再說這餅幹是黃油烤製的,沒放什麽糖,不會太甜。”


    今夏麵無表情地盯著祈書,她卻並不與她對視,隻是筆直地望著陸川,陸川深吸口氣,再吐出來,似是有些苦惱,換做別的女人,他大可不必給對方麵子,隻是她畢竟是祈書,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想說出侮辱性的字眼。


    陽台上忽然傳來手機鈴聲,劃破了這一室僵持,今夏聽出是自己的手機,便轉身去陽台接,陸川這才拿過祈書手裏的餅幹盒子,隨手放到茶幾上:“我覺得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祈書渾身一僵,好好談談這四個字,就表明接下來的內容一定不是可以好好談談的。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也不用變著法子地再來找我。上次我幫你,不是因為對你還有什麽想法,隻是純粹在幫一個認識的人。但僅此一次,以後你遇到困難,希望可以自己處理,主播圈子不好混,這世界還有其他很多工作。”


    祈書望著那雙平靜的眼睛,如同在敘述一件波瀾不驚的事,她寧願他像那天晚上一樣對她吼,至少說明她還能觸動他情緒:“難道你就那麽不能理解,當年我被迫離開你的事?我到現在都還愛著你啊,你就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陸川勾起嘴角:“正是因為念在過去的情分,你現在才能站在這裏說話。我以前沒看出你是這樣的人,但你現在的每個舉動,都讓我感到懷疑,你怎麽查到我住址的,怎麽拿到我電話的,又是為什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我家,你想幹什麽?”


    “我還能幹什麽?” 祈書委屈地咬著下唇:“我隻是想跟你重新開始……我迴國,聽說你沒結成婚,我以為我們還有機會,但我不知道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之所以做這麽多,隻是想為自己爭取,這難道有錯嗎?”


    陸川正色:“你為自己爭取是你的事,你要做什麽我也管不了,但這裏是我家,以後請你不要再來,我們私下裏不該有任何交集,我也不希望讓我女朋友誤會。”


    祈書怔怔地望著他,好半晌才深吸口氣,勉強露出笑容:“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沒打招唿就來的,我……先走了,再見。”


    今夏從陽台迴到客廳時,祈書已不見了身影,陸川迎上來,摟住她的腰,將她收進懷裏:“剛是誰打電話給你?”


    今夏有些疑惑:“是陳之城,但是很奇怪,我接起電話,那頭聽不見人說話,好像還有些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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