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城哈哈地樂:“其實我還有個優點,就是幽默。”


    今夏噗地笑出聲來,她覺得今天是她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最開心的一天。還能見到自己暗戀的人,和他這樣輕鬆地,忘記其他一切地走在隨便一條馬路上,在往來的人流中,像普通朋友一樣聊著天,這樣簡單的場景,她連想都沒想過。


    她曾刻意地訓誡自己,不要去奢求太多,不要去在乎太多,凡事要想得開,這樣就會少痛一點,所以當她有一點意料之外的收獲時,就會特別容易感動,就像現在她的心


    ☆、17


    和陳之城分手之後,今夏迴到半島城邦,在樓前她抬頭仰望,自己所住的那套房子亮著燈光,顯然陸川已經在裏麵。微歎口氣,她打起精神,乘電梯上樓,開門後,陸川正紋絲不動地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


    她小心翼翼地掃了他一眼,表情刻板,麵色陰鬱,額頭上似乎清晰地寫著我很不爽四個大字。吞了吞口水,她故作歡快:“您怎麽來了?”


    陸川涼嗖嗖地瞥了她一眼:“去哪兒野了?連我的電話都敢不接。”


    今夏狗腿地笑著:“不是不接,是沒有聽到。”


    陸川從鼻孔裏冷哼了聲,不信,今夏趕緊豎起右手除了拇指和小指的其餘三個指頭:“真的,我以我的人格發誓。”


    陸川嘴角勾了勾:“你的人格?多少錢一兩?”


    今夏搓手:“那我以您的人格發誓,我真是沒有聽到。”


    陸川眉心緊了緊:“去哪兒了?跟誰見麵?”


    今夏見他沒再追問接電話的事,稍微鬆了口氣:“同學聚會,在阜成路那邊。”


    同學?陸川想起她夾在書裏的照片:“什麽同學?高中還是大學?男的女的?多少人?”


    今夏一愣,他這是審犯人吧?!她跟誰見麵,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腹誹歸腹誹,她還是非常合作地,半真半假地迴答了他的問題:“高中同學,男的女的都有,十來個。”


    陸川瞥了她一眼,接著又盯著電視去了,在她沒迴家之前,他直覺她是去跟男人見麵,並且這個男人,就是她常用手機聊天的那個,但是她到家以後,他又不十分確定了,她的穿著打扮實在太平常,沒有一點精心修飾的痕跡。


    今夏見他沒有再開口盤問的意思,安下心來,這才有空注意到客廳裏多了兩隻行李箱,她十分不解這兩個物體出現在此地的意義:“您這是,要出長差嗎?” 帶兩個行李箱的話,怎麽著得去小一個月吧。


    陸川換了個頻道,淡淡地扔出一句:“從今天起,我就住這裏了。”


    今夏卻在瞬間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五雷轟頂。他這是,要同居的意思嗎?!她簡直想死。跟他如果朝夕相處,那自己還有什麽隱私和放鬆可言?豈不是每天都要過得膽戰心驚。


    陸川瞥了眼她的表情,果然是一副不情不願,像是有誰逼她拿刀抹脖子的樣子。既然如此,那他就可以更加安心地住下。


    這周他刻意沒有過來這裏,就是想理清他對她產生的這種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是顯然他沒有成功。見不著她的時候,他會想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會懷念她的體溫,既然想不清楚,所以他索性就搬來了,反正她對自己也不在乎,不用擔心到時甩不掉的問題。


    今夏僵了半晌,才想起應該對他剛才那句話有所反應。堆起個熱情洋溢的笑臉,她說:“熱烈歡迎,要不我幫您把行李放進屋裏去?”


    熱烈歡迎?陸川涼涼地掃了她一眼,微微頷首:“搬吧。”


    今夏趕緊拉著那兩個行李箱,奔臥室去了。替他收拾衣物的時候,陳之城發來短信:你安全到家了嗎?


    今夏把手機貼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些文字是溫熱的,像六十度剛好的咖啡。盡管要和陸川同居的事實讓她感到不快,但是能和陳之城再見,關係比以前更親近,這就讓她覺得,沒有什麽坎兒是過不去的。


    快速打出一行字,她迴過去:我已經到家了,你呢?


    陳之城:我也到了。對了,今天忘記問你了,過幾天國慶節,你迴家嗎?我和班長他們都要迴去,如果你也要迴,我們可以一起買票。


    今夏:我要迴去的,那就跟你們一起吧。


    *


    早上陸川把她從床上拖起來,完全罔顧昨夜把她累得要死要活,導致她今天渾身酸痛的事實,今夏無可奈何地揉著惺忪的雙眼:“您大周末的,怎麽起這麽早?”


    陸川在穿衣鏡前換著衣服:“去釣魚。”


    今夏心裏猛翻白眼,他去釣魚關她什麽事?麵上還是謙卑著:“那我去給您做早餐。”


    “不用了,你也要去。”


    “啊?” 今夏剛下床,腿差點一軟:“可是,我不會釣魚啊。”


    “我可以教你,快點換衣服。”


    今夏無奈,隻得聽話地穿上衣服。陸川開車帶她去吃了個早餐,跟著再到郊區水庫,他有空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來這裏釣魚。之前今夏在醫院的表現給了他信心,知道她不是聒噪的女人,所以他才敢放心帶著她來。


    水庫邊有租用漁具和魚餌的地方,釣上來的魚論斤賣,48一斤。陸川也給今夏租了套漁具,拿過去教她掛餌。


    今夏站在水邊,正在做著深唿吸,鼻端聞見幹淨濕潤的味道,陸川在她旁邊把漁具放好,從紙包裏摸出一條蠕動的蚯蚓,唰地晃到她麵前,他本來期待著一聲慘叫,卻意外地見她雙眼泛起神采,伸出手心,示意他把蚯蚓放下。


    陸川笑著把蚯蚓放在她掌心:“你怎麽不害怕?” 他記得小時候,他在院子裏挖出蚯蚓,然後嚇得大院裏的小女孩們屁滾尿流。


    今夏看著那條小蟲子在她手心蠕動,笑:“我老家經常見到這個,下過雨以後,拿個小鏟子去泥裏挖,一挖一大把。那時課本上不是說,蚯蚓切成兩半也可以再生麽?所以我就總是去挖。”


    陸川心想,這課本還真是害了不少蚯蚓,他以前也幹過這種事:“你的蚯蚓,切開後長成兩條了嗎?”


    “有的長成了,有的沒長成。”


    “為什麽?”


    今夏小聲:“因為切得太碎了……”


    “……” 陸川滯了一下,她以為切兩半長兩條,切很多段就長成很多條麽?!還真是有著無知無畏的探索精神。


    把魚鉤遞給她,他示意她將蚯蚓對折,把兩頭掛在銳利的魚鉤上,然後從身後握著她雙手,揮動魚竿,教她怎麽下鉤。


    魚鉤落入水中之後,浮標晃動了幾下,就趨於平靜了。架好魚竿,剩下的就是等待。


    陸川把自己的魚竿下鉤之後,也坐到旁邊的小凳子上,兩人安靜地盯著水中的浮標,幾乎沒再說過話。釣魚對陸川來說,是工作之後才養成的愛好,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種修煉。


    官場風雲變幻,難以預料,須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狼一般的耐心必不可少,但這東西並不是與生俱來,毛頭小夥子的血液裏天生就含著躁動的荷爾蒙,隻有時間和閱曆才能沉澱下足夠的耐心。


    他盯了浮標一會兒,微微側臉,看了一眼今夏,她正全神貫注地守著自己的魚竿,眼睛都不怎麽眨,好像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浮標的動靜。一會兒之後,那浮標輕輕顫抖起來,今夏壓低聲音,興奮地望向陸川:“動了動了。”


    陸川笑了,下意識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還要再等會兒,這是魚在試探。”


    初釣者往往因為沒有經驗,看見浮標動了就收竿,結果什麽也釣不到,殊不知那是魚兒製造的假象,一旦收竿,魚明白這是陷阱,就再不吃這個餌了。


    今夏凝神屏息地盯著那顫抖的浮標,它漸漸地不動了,然後嗖地往下一沉,跟著耳邊響起陸川的聲音:“就是現在!” 她猛地一拉魚竿,一尾鯉魚掛在鉤上被帶出水麵,在半空撲棱撲棱。


    她忍不住哇了聲,迅速將釣線收起,陸川抓過那條魚,摳住魚鰓把它從鉤上取下來,扔進旁邊紅色的小水桶裏。今夏蹲到桶邊,看著那條被自己釣起來的魚,興奮:“沒想到我第一次就釣到了。”


    陸川笑:“看來你運氣還不錯,晚上可以吃紅燒魚了。”


    接著今夏自己掛餌,下鉤,看浮標,不過收竿的時機總是掌握得不大好,有時明明感覺都碰到魚唇了,卻還是讓魚從鉤上滑脫,到結束她隻再釣上來一條,陸川倒是整了幾條大的,拎著桶去讓老板算錢。


    晚上到家,今夏負責燒魚,陸川也沒閑著,主動幫她刮魚鱗剖魚肚子,兩人在廚房忙碌的間隙,今夏偷偷瞥了眼他,沒想到他殺魚的手法還挺嫻熟,要是現在有外人在,看見他們倆戴著圍裙這樣熱火朝天地忙,肯定以為他們是好好過日子的小兩口。


    搖了搖頭,她把這個無端冒出的想法甩出靈魂之外,並不斷告誡自己,這是假象,假象,她和陸川,就隻是純粹的包養關係,隻不過在床上之外,他們相處得還算可以就是。這就像她最不喜歡吃的苦瓜,無論做得多麽精美,哪怕是希爾頓酒店五星級大廚手下做出來的,也終究改變不了苦瓜的本質。


    *


    國慶節要迴家的事今夏提前跟陸川報備過,不湊巧的是,她出發那天陸川正好閑著,所以執意要送她去火車站。


    她和陳之城約好在站前碰頭,自然不願意讓他去送,就再三婉拒,陸川一挑眉:“怎麽著,在外頭藏了男人?”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算了解她,有免費的順風車坐,她絕不會沒有理由地拒絕。


    今夏噎了一下,脖子發硬,勉強扯出個笑:“您可真是幽默,我這不是怕給您添麻煩嘛,那如果您這麽堅持,我就隻好卻之不恭了。”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神不寧,怕萬一陳之城見到陸川,萬一他知道他的身份,萬一他知道她被包養,那可怎麽辦。此時陳之城正在擁擠的公交車上,好不容易騰出手來,在全鍵盤手機上飛快地打字:我這邊堵車了,估計要遲到一會兒。


    今夏馬上迴複:沒事兒,我也還有一會兒才能到。


    陸川握著方向盤,瞥了她一眼:“跟誰發短信呢?”


    今夏收起手機,打馬虎眼:“我一女性友人。”


    陸川又瞥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到火車站前麵時,今夏忙說:“就送到這兒吧,裏麵不方便停車,省得麻煩。”


    陸川看著火車站春運似的人流量和車流量,皺了皺眉,便就近靠邊把她放下。


    今夏下車之後,衝他微笑擺手說再見,陸川望著她,本想囑咐她幾句什麽,但是嘴唇動了動,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就微微點了下頭,把車開走了。


    今夏看著那輛路虎混入車流,緩慢地向前蠕動,高懸的心這才終於歸位,她背好行李背包,快速朝火車站候車大廳走去,想到可以和陳之城同車迴家,她的心情就漸漸跳躍起來,一如她此刻的腳步。


    陸川夾在車流裏,行駛緩慢,不由有些煩躁,他這百萬的路虎,此刻還不如路邊的的電馬兒跑得快。等待中他想起今夏來,忽地覺著有些不對。


    她最開始拒絕他送她,在他開玩笑說她藏男人以後,她馬上就答應下來,頗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而且怎麽會那麽巧,在快要到火車站時收到短信,還刻意強調是女性友人。


    他覺得也許這個疑惑有一百種可能的解釋,但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不是一個人迴家,而是有同伴,那條短信恰好出現在那個時間,應該是在互通位置信息,而那個同伴,他幾乎可以肯定是個男人。


    推斷到這裏,他臉色已經青得很難看了,她跟一個男人坐火車,誰知道是不是迴家,搞不好跑到別的什麽地方去野,自己根本不會知道。啪啪地大力摁了兩下喇叭,打開左轉燈,他催促著前麵蝸牛似的車流,見縫插針地搶道變道,終於擠上了一個可以掉頭的路口。


    把車開迴火車站,他徑直走向候車大廳,此刻他隱隱有種抓奸夫的心情。還沒走到門口他就看見了今夏,一個人背著行李包站著,她既然到了火車站卻不進候車室,這充分證實了他的猜測,她肯定是在等什麽人。


    找了根柱子靠著,他抄起雙手,冷眼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她朝著某個方向在招手,臉上掛起小太陽般的笑容,他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可以那樣笑的,原來笑意到了眼睛,她的視線會發亮。


    眉頭緊皺,他循著她看的方向望去,迎麵走來一個男人,步伐輕快,模樣看著年輕,像剛畢業似的,陸川頓時覺得眼睛裏像被撒下了一把釘子,紮眼得很。硬要說的話,他比今夏大了接近十歲,也就是說在他可以上躥下跳,爬樹翻牆甚至掀女孩子裙子的年紀,今夏才是剛剛出生,連愛恨是什麽都不懂的嬰兒。


    年輕的人可以口出狂言,說十年後我會比你更加成功,因為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未來誰都說不準,但是年長的人卻永遠無法說,十年後我會比你更加年輕。


    那男人走到今夏麵前站定,兩人笑著聊了會兒天,陸川看見今夏伸出左手,將長發順到耳後,臉上帶著羞怯的表情,她這無意識的小動作讓陸川眼裏的那把釘子被深深地碾壓,嵌進肉裏,一陣刺痛。難怪她從頭到尾都對自己無動於衷,原來心上已經有人了!


    眼中閃過一絲陰鶩,他望向那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他拒絕相信自己會敗給那樣一個毛頭小夥子,他除了比他年輕,還有什麽能強過他?


    今夏正和陳之城聊天,說自己也搬去縣城了。陳之城在高中畢業後全家就搬了過去,他對縣城比較熟悉,主動提出做她的地陪。今夏正要滿心歡喜地接受,手機忽然就響了,拿出來一看,來電人是陸川,這次想也沒想,直接就靜音了。


    陳之城:“又是騷擾電話?”


    今夏裝作無奈地點頭:“是不認識的號碼,大概又是賣保險或者推銷理財產品。”


    陸川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見她明知是自己來電,卻故意不接,心中頓時一股無名火起,馬上一條短信過去:你如果再不接我電話,我們就終止關係。


    今夏看著短信,終止關係那四個字讓她有些沉不住氣,她現在還嫩,離不開陸川,所以不能把他惹惱,就抱歉地對陳之城一笑:“不好意思,我得去打個電話,老板找。”


    陳之城理解地點頭,今夏便走遠了一些,撥出陸川的號碼:“喂?”


    那頭傳來冷冽的聲音:“為什麽不接電話?”


    今夏撒謊:“火車站太吵,沒聽見。”


    陸川冷笑:“那個男人是誰?”


    今夏一驚,他怎麽會知道她和陳之城在一起,難道他現在人在附近?難道剛才他都看見了?


    迅速張望了一圈,人流太多,她沒發現陸川的身影,隻好吱唔道:“他,他就是我一個同學。”


    “你馬上出來,我在車站外等你。”


    今夏有些急了:“什麽事,能不能在電話裏說?我待會兒還要趕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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