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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如臨大敵


    莫邪塔高七層,象征七及浮屠。塔的一樓就是參與莫邪大會的報名點,名額已夠,報名已經結束了。孟傳情幾人在守塔人北慕涵的帶領下,登上了二樓,去瞻仰莫邪女神的風采。


    巨大的莫邪女神像,白玉雕塑而成。神像高七尺,卻因為是塑在高台之上,孟傳情幾人就隻能仰望了。一眼看到這神像,孟傳情就知道江湖中人人如此敬仰莫小邪,是理所當然的。神像上的莫小邪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溫、靜、淡、雅、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瞧兩眼。


    孟傳情本以為莫小邪是如海上的白衣女子那般似仙非仙,但神像上的莫小邪雖然也是一襲白衣,卻是勁裝打扮。她的長發微微飄揚,在加上她背上所背的無比神劍,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這就是莫小邪啊!好美啊!”桑幼憂忍不住歎道。


    “她一定很寂寞,給人一種失落的感覺,仿佛曆經滄桑。”鄢商慈看著莫小邪的臉,平靜地說道。


    孟傳情看向鄢商慈,不明白她為何這樣說。莫小邪臉上平靜淡然,她從哪裏看出來的失落?


    鄢商慈突然又笑道:“可能是錯覺,剛才有一刹那,讓我覺得莫小邪在對我笑。”


    這樣的自我安慰卻讓孟傳情有些疑惑,商慈能夠看透人心,說話也是深入人心。她說莫小邪有些失落,可能真是如此,難道在莫小邪身上還藏有什麽江湖中人不知道的秘密嗎?


    “一樓是花,二樓是神像,不知三樓會是什麽?”孟傳情又開始好奇了。


    北慕涵笑著搖搖頭,道:“三樓什麽也沒有,是空的。”說完,就被其他的遊客叫走了。


    雖然聽書生這麽說,孟傳情卻總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望向三樓樓梯,總覺得上麵似乎有什麽在吸引著他。不知不覺,一步一步靠近,登上樓梯。三女不解其意,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三樓帶給孟傳情的沒有驚喜,隻是意外。他沒想到三樓竟然異常安靜,隻有三個人。


    一個白衣男子背對樓梯口負手立於窗前,一個長發散落肩頭的黑衣男子半臥在躺椅之上,手中捏了一壺酒。他的身邊有一張圓桌,桌子上隻有一壺水,三個茶杯和一盤幹果。一個黑衣少年背對樓梯口坐在桌旁,他一隻胳膊搭在桌子上,胳膊旁邊橫放著一把七寸多的長劍。


    孟傳情幾人上樓時,躺椅上的男子扭頭看向他,然後另兩人也迴頭看向他。隨即,白衣男子又迴過頭繼續看著窗外:站在那裏,剛好將舞獅台甚至是對麵東華客棧的情形盡收眼底。而桌旁的黑衣少年卻是突然站起,手已搭在了劍柄之上。


    這三個人,就是糊塗堂的最高領袖。


    白衣男子是糊塗堂的堂主,名曰江才情。他雖貴為堂主,卻從不過問堂中之事,所有堂中事務皆交於領主夜未央管理。


    長發披肩的黑衣男子便是糊塗堂的領主夜未央。他自喻為天下第一智者,風流瀟灑,邪魅詭詐,他與江才情一文一武共執糊塗堂已有十年,彼此已心生默契。


    那黑衣少年是糊塗堂的頭號殺手,天殺勞桑心,也就是殺害農家兩老的殘陽劍主。她是殺手的頭頭,身份一直都是保密的,因此出任務時經常女扮男妝,化名勞天。他身上的短笛是吹奏**曲的樂器,**曲是專為服用了傀儡蟲的莫天都吹奏的。


    莫天都是前任殘陽劍主,被關押在糊塗堂時,一直不肯吐露殘陽劍的劍招。為此,夜未央給他服下了可以控製人心的傀儡蟲。被傀儡蟲控製的人,都失去了自主能力,他的劍法也就大不如前了。但隻要勞桑心吹奏**曲,就能讓傀儡蟲進入假死境界,莫天都就能恢複本心。由於勞桑心是從莫天都手裏接收的殘陽劍,兩人心靈相通,當莫天都與商羽落她們一戰時,她明顯感應到了對方的強大。於是她在這方吹起了**曲,從莫天都的心裏看到了那方的激烈戰況,便讓莫天都傳話給冉必之。【詳見《番外篇糊塗堂殺手》】


    見了這幾人,孟傳情明顯有些意外。感應到自自己上樓後,躺椅上的黑衣男子眼睛就一直地盯著自己,一刻也不曾離開。他突感不快,眼皮一緊,猛然迴望過去,與其對視,眼神中略帶著幾分警告。


    這一對視,像是水與火的交融,風與雲纏綿。仿佛彼此相知,卻又恍如隔世。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唿吸,隻為感受他們散發出的刹那間光華;那一瞬,空氣停止了流動,隻為了靜觀他們所碰撞出的刺眼火花…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彼此都覺得對方是知己,卻又是自己這一生最大的勁敵。


    這一刻,靜的出奇,仿佛全世界都在靜觀這兩人,忘乎所有。


    夜未央突然笑了。


    他覺得自己必須做一件事情來緩解這種寂靜又緊張的氣氛。因為,他從對方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他想知道的事。他是智者,身懷“忘本”心法,從一個人的眼睛裏就可以洞徹人心,但他卻看不透孟傳情。


    孟傳情的眼睛清澈,暗淡,卻又仿佛有魔力一般,隱隱閃著藍光,詭異卻不刺眼。


    這是他此生碰到的第三人。十年前的南無詩讓她無法看透,一年前的商羽落他也無法看透,而今時這個少年讓他更加的看不透。


    世上隻有三種人不受他的心法掌控。


    一種是心無雜念的人。這種人內心深處無欲無求,已達“忘我”之境。既然“忘我”,何來“忘本”?但這種人夜未央從未見過,他們隻存在於傳說之中。例如百年前的軒轅伢子。


    一種是心智與他不相上下的人,發覺到了他的意圖,運功抵抗。這種人常見,畢竟這世上聰明人太多。就像十年前的南無詩。


    還有一種是同樣懷有這種心法的人,而且對方的心法比起自己還略勝一籌。這種人也很多。像天魔教的天魔神功,滄浪島的芳魂依依,雪花神教的黯然**,還有秘穴宮的懾心術。


    夜未央看不出孟傳情是哪種人,這讓他有一種挫敗的感覺,也是他最不喜歡的一種感覺。他討厭輸。


    於是他笑了,看向勞桑心,道:“勞天,貴客臨門,還不招唿?”


    勞天似乎明白他口中的“招唿”是哪種“招唿”,他走到孟傳情身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孟傳情淡淡地看著他,他已看出來了眼前這個人是女扮男裝,這讓他對這幾個人的身份越發的好奇了。顯然自己的出現讓他們非常意外,但他們卻依然這樣殷勤地招待自己,這份魄力著實難得。


    他自己也非常矛盾,躺椅上的黑衣男子讓他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讓他不敢靠近,但窗戶邊看不清容貌的白衣男子又給他一種親近感,仿佛前世就已相識,讓他不自覺地想要靠近。麵前這個叫勞天的少年,也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這個念頭卻是一閃而過。


    孟傳情想了想,突然笑道:“打擾了。”然後出人意料,他竟然轉身下樓。他身邊的三女也跟在他的身後毫不留戀。


    勞天怔了一會兒,迴頭看向夜未央。


    夜未央已坐了起來。他看著孟傳情幾人離開的樓梯口有些難以置信。他竟然就這樣離開了?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雖然他完全看不透這個少年,但至少也能看出他不是那種臨陣脫逃,沒有膽量的人。他身上也有一種並不顯著的霸氣和豪爽,這樣的人在麵對這種情況時不是應該爽快地坐下來嗎?


    “未央,”白衣男子突然迴頭,道:“你不是將這裏封閉了嗎,怎麽還有人上來?”


    為了不讓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幾人,夜未央早在上樓之前在樓梯口布下了“忘本”心法,所有想要上樓的人都會被他的心法入侵不自覺地迴頭。


    “那就說明他是懷有同樣心法的人。”夜未央平靜地分析道:“這種心法,江湖上隻有五家。南方雪花神教是女子教派,心法亦隻有曆任教主才會,而北方天魔教自樓仲叢失蹤後,天魔神功就已失傳,因此,這兩家可以排除。西方秘穴宮二十年前被別應天滅門,僅有秋雙心和農牧夫兩名弟子生還,這兩人最後入主天魔教。東方滄浪島的心法我也曾見識過,島主的功力尚不及我,那就更不可能是她門下的弟子了。所以,這個人就極有可能是來自於天魔教。他的心法居然還勝我許多,連身邊那些不會武功的女人都能帶進來,而且,”


    夜未央眼裏閃著興奮又驚奇的光,看向江才情,“他們上樓時,連你都沒有發覺,會不會太強了?”他終於碰到一個強勁的對手了。


    江才情沒有說話,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去查一下這個人有沒有報名參加莫邪大會,不要讓他有機會成為你的對手。”夜未央朝勞天下達了命令。


    孟傳情一行人走出莫邪塔,在舞獅台邊停了下來。他抬頭看向三樓,白衣男子依然站在窗戶邊,也望著他,一臉的平靜,淡然。雖然是正麵相對,但距離過於遙遠,孟傳情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容顏,卻仿佛前生已相見,將他的身材輪廓都嵌入心底。孟傳情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對一個從未見過麵的男人有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歡喜又有些討厭,這也正是他突然下樓的原因。


    當勞天請他上樓時,他原本是想爽快地過去,但是夜未央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和江才情所帶給自己奇怪的感覺讓他背道而馳。雖然覺得錯過了認識奇人的機會,卻不得不勉強自己接受這樣的決定。


    幾人迴到客棧時,桑俊還沒有迴來。因為沒有付賬,掌櫃的不給他們安排房間,他們隻好坐在大廳裏等。傍晚時分,桑俊提著一個大包袱迴來了。當他亮出包袱裏幾疊銀票時,臨桌的人都驚呆了。掌櫃的和那年輕秀士更是連氣都不敢出了,趕緊給他們每人安排了一間上好的房間。


    東華客棧的客房不錯,但就是服務態度差勁。幾人各自呆在房中,等待著夥計打水來,可一個時辰過去了,夥計卻遲遲不來。孟傳情和桑俊這兩個男人也就算了,鄢商慈她們三個女人可等得不耐煩了,紛紛來到他的房中訴苦。


    孟傳情不得不揪來夥計,準備詢問時,夥計卻率先開口了:“東華客棧的規矩,隻提供房間,不負責燒水,一切需求都要自己解決。”孟傳情幾人一聽,頓時氣結,而那夥計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想要將其痛扁一頓。


    那夥計道:“如果要我們服務的話,需要另外付錢。一桶凍水二十兩,開水五十兩。浴桶一個一百兩,柴火一根一兩。要是你們還想泡花瓣澡的話,我們這裏有玫瑰花瓣,芙蓉花瓣,和海棠花瓣,每片花瓣五錢銀子…還有還有,你們每人還需付我跑腿費二十兩…”


    夥計羅裏八唆還想再說上一大堆,卻被孟傳情一腳給蹬了出去。


    氣唿唿地關上門,孟傳情一頭倒在床上。他慶幸自己身邊帶了個財神爺,不然他就是賣身也過不起這一夜啊。一片花瓣就要五錢銀子,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桑幼憂突然打開門,夥計還站在門外沒有走,她將一疊銀票塞到夥計懷中,道:“一萬兩銀票,該準備的全部都給我準備好。”


    夥計收了銀票,興衝衝地跑下樓準備燒水去了。這一番折騰,待幾人梳洗好入睡時,已是半夜時分。


    次日。天未亮,孟傳情就起床了。花錢打水對他來說實在是太不值得了,所以,他情願自己動手。


    客房在三樓,水井卻在一樓的後雜院,為免來迴奔波,孟傳情提了一個大水桶下樓,想要一次打足五個人的洗臉水。剛走到二樓,他就停下了腳步。


    客棧的人都還未起床,所以非常的安靜,然而在一樓大廳的正中央此時卻坐著一個人,一身黑衣的夜未央,自飲自酌,猶如鬼魅。見孟傳情下樓,他隻是笑了笑,卻並沒有說話。


    孟傳情沒有理會他,徑直下樓去了後院打水,然後在夜未央的注視下,他單手提著滿桶水一步一步地上了三樓。期間,他沒有絲毫的鬆懈,唿吸也非常均勻,這卻讓夜未央非常的心驚,這份內力江湖有幾人能及?


    僅僅是這一小會的觀察,他就已經可以肯定孟傳情的功力已遠在勞天之上了,他心中暗想,如果孟傳情的身手也在勞天之上的話,那麽他就要想辦法為勞天除掉這個勁敵了。


    昨夜,勞天向他匯報,這個少年也報名參加了莫邪大會,因此,一大清早他便來此,想試探一下孟傳情的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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