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劉學境在部隊裏幹得好好的,竟然轉到地方工作,而且還能擔當一方大員。這要是沒有強硬的背景,怎麽可能升得如此快?按慣例,軍人轉地方幹部,首先是在軍職的基礎上下調一級,任副職,再學習三年,能直接轉業當正職的部級幹部,很少,除非在地方上幹了十年八年,不然,你想從軍隊平級過來,那是不可能的。像劉學境這樣,短短四年,已經坐穩了省長大位的人,縱觀全國也不超過五個。


    麵對白武的時候,朱自強還能勉強應付,畢竟白武喜歡經濟控製,朱自強可以看透他的部分心意。不像劉學境那樣,在個人作風上鐵板一塊,說話做事,都是標準的黨員作風,嚴於律己。而且劉學境這個人的政治眼光,政治手段都非同一般,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當成蒼蠅,一巴掌拍死。


    白武還是那麽瘦,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冷漠:“自強,聽說這兩年在鄉裏幹得不賴,怎麽樣?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有沒有考慮好?”


    朱自強最怕的就是這個話題,劉學境不會像白武這麽直接,劉學境說話比較含蓄,聽起來也要舒服得多。


    朱自強從來沒有想過在兩人間左右逢源,他知道這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的事。這一點,李子騰的提醒很重要“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在白武和劉學境之間,朱自強更看好劉學境,但是,劉學境在白武的麵前絕對討不了好,就算白武被劉學境踩死,那麽劉學境也要被潑得一身髒水。現在兩人都是省委常委,省委書記基本上被兩人架空,內部消息稱,這位書記講究形象、喜歡享受生活,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打打保齡球,參加工商界的高檔聚會,出國考察旅遊,對於吃穿一道,很是講究,非歐美名牌不穿,非美食不吃。


    朱自強一本正經地看著白武,語調誠懇:“白省長,田園的建設完全是在省委、省政府以及市縣兩級領導的關心支持幫助下,才能取得這點微不足道的成績……”見白武不為所動,朱自強明白,在這人麵前不能繼續打太極了,“這個……前年書記大人的那個親戚,在田園開發鮮花種植,那時您還沒來,唉,說起這事兒,我可是傷透了腦筋,輕不行,重不得,這快兩年了,那幾畝鮮花實驗地現在還沒搞出成績來,人家竟然要我把資金吐出來,說是另找地方。”


    白武聽得眉頭直皺:“還有這種事兒?那你打算怎麽辦?”


    朱自強苦笑道:“鼻子大了壓著嘴,我能怎麽辦?隻有推得一幹二淨,反正那筆資金沒說明是搞鮮花開發的,我已經投在了別的項目上。”


    白武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壓根就不想搞什麽鮮花,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給你透露個消息,書記馬上要調走了,你就繼續拖,等他一走,他那親戚也拿你沒辦法。再說了,他總不能跟你一個小鄉官過不去吧。”


    朱自強好奇地問道:“調哪兒?”


    白武道:“國家電力公司。”


    朱自強暗暗想道,這省委書記的職務肯定是落在了劉學境的身上,那麽白武也將很快把副字去掉,如此一來,這個爭鬥,又升級了!


    “恭喜您,馬上就要把副字去了。”


    白武搖搖頭道:“說正事兒,你在下邊呆了兩年,差不多上省裏了,再說玉煙也在省裏,新婚夫妻,又有小孩,兩地分居不是好事。”


    朱自強試探著問:“我上來幹什麽?”


    白武兩隻手抱在腹上,低著頭說:“春江已經申請到了九九年世界園藝博覽會的主辦權,省裏要專門成立一個籌備領導組,你到辦公室任職,再說你在下邊有兩年的建設經驗,正好可以趁熱發揮。蘇聯也是這個意思。”


    朱自強愣得不知所以,看來白武這次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他表忠心。短暫的沉默讓氣氛有些尷尬,朱自強忍不住幹咳一聲:“省長大人,你是不是在罵我狗坐轎子,不識抬舉?”


    白武眨了下眼,然後顯得很溫和地笑道:“我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你到省裏來工作?難道地球離了你朱自強就不轉了嗎?嗬嗬,我知道你的難處,換了我在你的角度,也會有這方麵的擔心,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呐。你巴不得遠遠躲著,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朱自強心裏閃過一陣怒火,老子寧肯在一個幾萬人的鄉裏做點實在事,也不耐煩給你當奴才使喚,媽的,怪不得一個個往彩雲跑,原來是為了世博會,國家撥了十億的建設資金,來參展的國家不會少於三十個吧?這又是多少錢?還有全國的其他大城市,嘿嘿,想把老子當算盤珠子撥,門都沒有!


    心裏的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可臉上的微笑越發富有感染力:“武哥,獨善其身,不如皆大歡喜,這個道理我懂,我二哥的事情承蒙你照顧,小弟一直銘記於心,不敢時刻忘懷,昨天他還跟我說過想迴曲高,在春江,他過得不快樂,我當時還罵他不知好歹呢,你看,才一天的時間,我就成了不知好歹的人。嗬嗬,咱們認識五年了,這些年以來,你對我們兄弟的恩情……”


    白武擺擺手道:“好了,自強,你的意思我明白。這樣吧,讓豬肝把手裏的東西交完,我會讓人去接手,他想迴去就迴去,你不想上來就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我跟你實說吧,要不是我姐夫,我真不想再跟你談。”


    朱自強站起來,很有禮貌地說:“那我先走了。”


    看著朱自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白武臉色蒼白地罵了句“不識抬舉!”朱自強在門外聽到這句話後,表情突然變得無比陰狠,嘴角咧了幾下,步子不停,繼續走人。


    誰知道前腳才出門,手機馬上就響了起來,一看就是劉學境辦公室打過來的,朱自強暗罵:日你先人,全部攏到一起整啥子!


    劉學境的秘書帶著討好的口吻:“小朱嗎?劉省長叫你來一趟。”


    劉學境依然笑容滿麵,但是比以前多了一份從容和自信,以前的矜持和謙虛早已無影無蹤,看上去有點意氣風發的感覺。的確,從軍隊裏轉職,能在這麽短時間迅速站穩腳跟,並且把一個省級城市在四年時間內建成國內一流的旅遊城市,這種政績可不是一般人能取得的,那些地方上的優秀幹部也未必能在短期內取得成功。


    “自強啊,最近怎麽樣?”


    朱自強剛剛在白武那兒遭受一番打擊,此時情緒還處在低穀中,聞言依然笑容滿麵地說:“劉省長……”


    “老哥!”


    朱自強搖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那時我有幸跟你成為同學同室,但是你現在主管一省政務,私底下我還能稱唿你一聲老哥,嗬嗬,明麵上,省長的威信還是要維持,再不能這樣兄弟相稱了。”


    劉學境笑道:“行,行……”頓了頓,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世博園需要人,你來吧。”


    朱自強搖搖頭:“劉省長,我能不能去省紀委?”


    劉學境呆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朱自強幾下:“好小子,真有你的!說說你的想法?”


    朱自強道:“我今年才23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華,這麽白白嫩嫩的時候,不去幹點實事,有些對不住自己。說實話,我寧肯憑自己的力量造福一鄉一縣,也不願意去抓幾個貪汙千萬的幹部,抓了又如何?贓款能彌補損失嗎?老百姓的苦日子能變好嗎?劉省長,我不是不識抬舉,在你麵前講什麽原則,談什麽黨性,那是假話!萬事憑良心,有句話,我覺得很適合領導幹部。”


    劉學境好奇地看著朱自強:“什麽話?”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幹事就要犯錯,多幹多錯,少幹少錯,不幹就沒錯!那工作究竟幹……還是不幹?”


    劉學境頗為嚴肅地說:“自強,你這話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正確。你說的現象我也發現了,確實有那麽一些幹部,一心想幹點為民做主、為民謀福的實事,也因此受到了錯誤的處理,也有一些幹部,害怕丟掉自己的官位而無所作為。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們是一個集體!要把國家建設得繁榮富強,不是單槍匹馬就能達成的,也不是誰憑借一己之力能實現的。領導,領導,這不是一個稱唿,不是一種身份象征和地位象征,領導是一種責任,一種工作,一種事業,偉大的事業!要當好一名領導人,就要善於體察民情,了解民意。為什麽我們自稱是人民的公仆?仆是什麽?古時候的仆人,奴仆。但我們不是哪一個人,哪一個階級的仆人,而是人民的公仆。”


    朱自強道:“我相信百分之九十的黨員幹部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我也相信有百分之九十的黨員幹部,沒有把自己的心態擺在人民公仆的位置上。”


    劉學境搖頭道:“現在國家的精力放在經濟發展上,穩定壓倒一切,你也明白我讓你來的意思,說實話,不是我劉學境要利用你!而是國家需要,人民需要,現在正是發展的關鍵時期,世博園的工程建設資金足夠建設幾十、幾百個田園,當然,他們不敢弄得太過火,可也不能讓他們搞破壞吧?”


    朱自強笑道:“劉省長,這事兒你也許判斷錯了,我估計世博這一塊,也就是常規型的違例,傳統貓膩。嗬嗬,咱們彩雲什麽產業最大?”


    劉學境眯著眼睛看看窗外,情不自禁地點頭:“是啊,沒你的提醒,我差點被人牽著鼻子走了……”轉頭看向朱自強:“作好準備吧,既然你想呆在下邊,我也不勉強你,嗨,有時候覺得你真有點愚蠢,別人嘛,是削尖了腦袋往上鑽,你倒好,支個冷屁股讓人覺得沒趣!”


    朱自強聽到劉學境的話,心情好轉,能罵人就是好事兒,笑罵更是好上加好,“我還年青!學校畢業出來才兩年,需要積累大量的工作經驗,全望大領導們栽培,毛主席都說了,知識青年要到農村去,我這不是為了農業經濟獻身嗎?”


    劉學境橫了他一眼:“少跟我胡扯!就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我也不瞞你,有些東西不要獨吞,見好就收,我剛才跟你說的,做好準備啊,嗬嗬。”


    朱自強眨眨眼睛,一頭霧水地問:“省長大老板,提點一下?我怎麽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呢?”


    劉學境嘿嘿笑道:“你跟我牛吧,蒙吧,裝吧!惹我生氣的家夥!你看看你那臉天真無邪的笑容,嘖嘖,純潔得就像個不知事的小姑娘!滾了,免得我改主意。”


    朱自強搓搓鼻子,一臉糗相:“老哥……”


    “省長!”


    “是是,省長大老板,再讓我呆半年?半年就好!”


    劉學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想繼續啊?那行,我給國慶打個電話,讓他幫你再找個貧困鄉,讓你過足癮!”


    朱自強立馬站起來道:“省長保重!小的告辭!”


    第129章 臨別


    市委組織部檢查組一行在田園呆了八天,前後找了十六位同誌談話,具體談了些什麽內容,礙於紀律規定,朱自強沒有前去打聽。檢查組深入到中廠、河西、田壩等地進行觀察,了解田園的農業經濟建設。


    朱自強迴來的時候,檢查組已經功成身退,鄉政府的幹部黨員們全都意識到,朱自強要走了。


    朱自強與管中昆、朱明軍二人經過幾次討論,決定加速田園投資,爭取把財政上屬於田園的資金在九七年底全部用完。誰也不知道來接班的會是誰,按慣例應該是朱明軍當書記,管中昆任鄉長,可是這一次,從劉學境口中得到的消息,眼紅的人可沒那麽簡單。恐怕走的不隻是朱自強一人,據幾個參與談話的幹部透露,這次組織部一行,沒有找管中昆和朱明軍談話,而且所問的事情不止朱自強一人。


    三人齊心,馬上就開始行動,管中昆進駐河西,本來計劃於九八年開始洽談的磚廠、水泥廠項目,提前開始運作,管中昆用了半個月時間同時與曲高市水泥廠、功勳小河磚廠達成合作協議,並於八月三日同時開工。之前建設的河西澱粉加工廠已經接近尾聲,其他幾個村的洋芋、磨芋、紅薯已經提前兩個月簽訂收購合同,管中昆計算了一下,到八月底,加工廠就算隻收到本鄉原料進行生產,到年底的四個月生產時間,保守估計,按每日生產五百公斤澱粉,月產量15噸,生產粉條粉絲八百公斤,月產量24噸,田園牌澱粉每包100克,綠色封麵,出廠價七毛,每月有五噸是精製小包裝,剩餘十噸已經與春江市進出口貿易公司簽訂合同。而粉條粉絲除去精製包裝外,也有二十噸屬於散裝,主要是針對北方食品商進行批發,本地市場零售。這樣算下來,除去額外的提煉糖收入,澱粉廠每月的淨利潤最少二十萬,減掉合作方的股利,一年就能掙迴本錢,按中廠村的做法,從第一年裏開始拿出分紅的一半分給村民,兩年迴本後,澱粉廠再抽紅兩年,作為其他項目的發展資金,三五年後,整個河西村的發展便不用再向財政伸手,甚至還將成為功勳縣的納稅大戶!


    朱明軍主抓田壩,徹底把鮮花基地鏟除,換成大棚蔬菜基地,這個構思早就在朱自強的腦裏形成,建立鮮花基地初,朱自強就暗授機宜,基本模式按大棚蔬菜建造。如今把鮮花鏟去,換一層塑料布,水電齊通,一個實用的蔬菜大棚馬上建成;田壩是田園鄉最大的天麻種植基地,但前期的天麻試種是在中廠開展的,朱明軍下去後從中廠引進試驗成功的天麻種,在鋪滿枯枝爛葉的山頭種下,核桃樹、花椒樹交叉其間,天麻加工廠廠房也同時開工。


    攤子鋪得很大,朱自強在鄉政府坐鎮指揮,他們三人現在是跟上級搶時間,在調走之前一定要把發展路子拓寬拓順,也就是把所有的資金全部投入,這樣,繼任者就沒辦法改變既定方向,隻得在他的基礎上繼續發力。


    縣城出現雙排扣西裝不到三天,在田園集市隨繼亮相,縣城出現高檔皮鞋,次日田園商店立馬上櫃,功勳至田園的28公裏柏油路成了田園經濟發展的命脈,也是不斷輸送發展物資的血管,現在的功田公路比曲功公路還要忙碌,夜裏兩三點還有貨車的轟鳴聲,電站、磚廠、水泥廠的建築材料和機器設備源源不斷流向田園。返程的時候從田園拉走菜籽溝曲酒、生豬、水產、蔬菜。


    朱自強的辦公室裏擺著四部電話,中廠、河西、田壩各一部,他自己的辦公室電話一部,三部通村電話是專線,在三個村裏的專線電話也隻能撥打他這裏。小雷負責的水口電站第一台機組已經通過安裝調試,第二台機組正在進行安裝,預計再有一個月時間,水口電站可以正式發電運行。


    朱自強走到田園政府辦,在這裏擺放了一個田園沙盤,是老楊特地請了幾個設計院專家製作的。此時正值中午吃飯時間,辦公室裏沒人,朱自強走到沙盤前,將昨晚用泡沫切割的磚廠、水泥廠、蔬菜基地、天麻基地模型,一個個地用膠水粘上。後退兩步,兩手抱在懷中,盯著沙盤仔細打量。


    “唷,朱書記在這裏啊。”


    朱自強轉頭,見老楊正咧著大嘴笑,牙縫間還有兩塊綠色的蔥葉,朱自強笑道:“中午吃麵條?”


    老楊嘿嘿笑道:“新麥子麵,幹了兩大碗,你看,肚皮都整鼓了。朱書記還不吃去?”


    朱自強搖搖頭道:“早上吃多了,這會兒不餓,老楊過來看看咱們的磚廠和水泥廠。”說完指著剛剛粘上的模型。


    老楊低下頭,就像看女人洗澡一般,有些誇張地說:“這是你整的?手藝不錯!跟專家差不多。好看!”


    朱自強有些啼笑皆非:“我說老楊啊,不是讓你看模型好壞,你覺得這個規劃怎麽樣?將來會不會造成環境汙染?”


    老楊咂著嘴說:“這個,我不懂。汙不汙染的現在也顧不上了,鄧老說,黑貓白貓抓著耗子就是好貓。隻要能賺銀子,汙染的事隨後再解決。我現在還真想迴去當農民,我那幾個小子說了,等明年一分紅,他們個個都是萬元戶,聽得我心癢!”


    朱自強笑道:“那也好辦,你不是快退休了嗎?到時候去哪個廠掛個職,發揮一下餘熱,拿點工資也有好處。對了,你兩個女兒都迴老家了?”


    老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嗨,在這裏幹小工沒那邊強,我婆娘非要她們迴去,兩人都進了澱粉廠。”


    朱自強不以為意地說:“反正現在到處差人,隻要符合政策,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老楊,縣畜牧站的人按規定招待,他們要抓麵子工程,那是他們的事,隻要別給咱們添亂就行了。”


    老楊聽到朱自強提起這個,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娘的,這幫狗日不是人,市裏來檢查,他們帶著人往田園跑,咱們出錢招待也就算了,竟然紅口白牙硬說養豬場是在他們的策劃下搞起來的,還堂而皇之地說,即將在田園鄉發展養雞養鴨養牛養羊,我日他先人倒九祖!還有農業局的也來爭天麻功勞,硬說花椒、核桃種植是他們的項目,一分錢不花,一個人沒出,就是他們的了?水電局的不好說,水口電站本來就是他們管,人家也沒有當周扒皮的意思。我實在是看不慣這些縣局的頭頭腦腦們,成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會搶功勞!朱書記,你沒看到畜牧站的那個站長,硬說你哥是在畜牧站時,跟他是什麽好哥們兒,怎麽怎麽樣!太不要屄臉了!”


    朱自強聽到有人竟然用豬腦殼來拉關係,臉色陰沉問道:“他們人在哪兒?”


    老楊道:“還在中廠,我已經打過招唿了,招待一律是工作餐,可村委會的幾個人過意不去,天天酒肉款待。”


    朱自強幾步就衝到辦公室的電話機前,撥通中廠村委會的電話:“我是朱自強,叫盧富貴接電話。”


    等了十幾秒鍾,電話裏傳來盧富貴的聲音,朱自強開口就罵:“你給我聽好嘍,接待按鄉裏的規定辦,你們幾個村委會的要是敢把這些吃喝費用算在公款裏,小心我扒你的皮!別以為你自家掏腰包我就會表揚你,什麽牛鬼蛇神來了你都當爺爺伺候?凡是來混吃混喝,裝金邊充門麵的家夥,你給我甩遠點,咱們田園鄉是靠自己發展起來的,不是什麽玩意兒都能幫助咱們!還有,以後誰他媽再跟你說是我朱自強的什麽什麽關係,你讓他直接來找我!”說完不等盧富貴答話,“叭”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老楊在旁邊嘿嘿笑道:“就該這樣整,這樣好,該整,整死狗日些。”


    朱自強沒好氣地罵道:“還有你!別跟我老耍滑頭,你是政府辦主任,這些事情用得著我親自出麵嗎?再有下次,我收拾你!文件都下了兩年,你不知道規矩啊?縣委書來了也隻是三菜一湯,還要交工作餐費。那些人是什麽級別?他們下鄉是有出差費的,你呆會兒給盧富貴打電話,讓他收錢,一頓飯按文件規定的標準收,收不起來我就撤他的職,你跟他說,他要是不好意思收,我就親自下去收!我就不信刹不住這股吃喝風了!”


    老楊小聲地嘟噥:“唉,我有毛病,沒事說這個幹嘛,這下好了,摸著老虎屁股了,唉……唉……都怪盧富貴這個狗日了沒出息。”


    朱自強懶得再理他,依然盯著沙盤開始謀劃,老楊慢吞吞地走過去,提起電話按一下重撥鍵,慢吞吞地說:“我是老楊,朱書記啊?在在,盧娃兒,不是老子要批評你,你娃真是沒骨氣,你現在是堂堂中廠村的主任,管著半個鄉的土地人口,鄉裏的文件怎麽規定你就怎麽執行嘛,朱書記剛才發話了,叫你去向那些狗日的收飯錢,你要是收不來他就親自下去收,然後撤掉你娃的職,嘿嘿,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朱書記說的。怎麽收?自己翻文件看,人家馬書記來了都要掏飯錢,他們算什麽東西!好了,話已經傳到,你趕緊想辦法。咋個?還要我跟你娃唱迴雙簧?好嘛,你把那些人整過來,我這邊再給你打!”


    朱自強聽得有些迷糊,唱哪出啊?老楊嘿嘿笑道:“朱書記,盧娃兒說讓我十分鍾後再給他重複一遍,他把那些人賺到辦公室外,然後把我們的話重複吼一遍給人家聽,這樣他好收錢。”


    朱自強啞然失笑:“耗子有耗子路,貓兒有貓兒路,他的腦殼倒是轉得快。行,你過十分鍾再給他打一迴。一分一厘都是莊戶人的血汗錢,不要讓他們養成習慣,起碼在田園不行。”說完轉身走了,扔下老楊獨自在那發愣,半天才開口道:“真的要要收錢啊?”


    朱自強吃完飯後,獨自往田園街上走去,他突然想看看園丁園,那兒落成的時候,他參觀過一次,再過一個月就是教師節了,小淚,應該去看看她。


    園丁園是按“田”字型建設,正中間就是小淚的雕像,黃銅塑造,看不到小淚的麵孔,一頭略顯零亂的長發垂下,雙手展開袖擺寬大,就像一對翅膀,腰肢曲線有些誇張,在她腳下是三個滿麵驚惶的小孩,隻有半截身子露出,緊緊地擠在膝下。


    在銅像的下麵是一個用大理石雕刻的石墩,把小淚事跡完整地刻畫下來,朱自強仔細讀過,基本上就是從他寫的報告裏摘抄出來的。雕像的四周建了四塊綠草地,每塊地上栽種四棵鐵樹,中間用小菊花擺出紅領巾、鴿子、火炬和太陽圖案。整個園丁園沒有修建圍牆欄柵,全開放式,但非常幹淨整潔,全鄉人都自覺地遵守衛生,每星期由學校的學生前來打掃。


    朱自強走到銅像前,整個銅像高兩米,再加上一米左右的大理石墩子,站在銅像前必須得仰起脖子,朱自強的兩隻手叉在褲袋裏,抬著頭,腦中迴映過初識小淚的場景,然後就是那天垮塌的教室,移開頂梁後,展翅欲飛的小淚。


    被她救下的三個小孩即將成為小學生,事後三個小家夥把小淚當成媽媽,聽說清明節時,在父母的帶領下執孝子之禮,前去祭拜。


    朱自強站在銅像前,不由自主地說:“小淚,我要走了……以後有時間,我一定會來看你!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是你會不會那樣做?我想……我不會那樣做,這樣的結果是不是讓人很失望?我也鄙視自己,真的!所以你比我有勇敢,比很多人勇敢!一個偉大的人,首先是個無私的人。小淚,你值得我向你學習!”


    說完朱自強往鄉政府方向走去,卻意外地看到了季明萬,對方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碰到他,兩人都頓了一下,朱自強笑著走上去:“老季!”


    (後麵一章今晚花了五個小時,還是不滿意,我用黨性保證,小朱同誌下一章要離開田園了,所以一定要寫個精彩的場麵!五千字被推翻重寫,大家原諒!)


    第130章 調令


    季明萬看上去沒太多變化,被撤去鄉長的打擊好像已經隨著時間淡化了,迎上朱自強主強伸出的手:“朱書記!”


    朱自強感覺到自己的笑容比較勉強,畢竟這是他第一個政敵,也是第一個手下敗將,不論怎麽說話都不太恰當,開開玩笑?這讓人覺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親切友好?又怕太虛偽。


    季明萬沒有讓朱自強尷尬,他主動提起話題,這讓朱自強暗中鬆口氣,“朱書記要走了?”


    朱自強點點頭,盡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還有一段時間吧,要看組織上怎麽安排。”


    季明萬遲疑了一下,氣氛頓時僵下來,但是他很快就一臉誠摯地對朱自強說道:“朱書記……有些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老季,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老季指指園子裏唯一的石桌石椅:“那兒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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