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起來朱自強就跑到學校,尋了個安靜的地方開始看書,這些書都是王香堂幫他收集的,可是一早上過去,朱自強怎麽也靜不心來看,這個假期發生的事太突然,也太讓人難以麵對了。特別是豬腦殼的無情,朱自強第一次對人性善惡產生了質疑。虎毒不食子,可是豬腦殼的所作所為讓人齒冷,讓人寒心呐。還有就是那些舅舅,一個個裝作不知道自己的姐妹搬家似的,武正金給五花肉找了房子再沒有碰麵,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


    想起父親豬大腸經常念叨的一句話:“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街市無人問。”世態炎涼啊,在狗街的時候,家裏雖然不算富有,可是還能餐餐見肉,吃穿不愁,特別豬肝迴去這兩年,收入一下子就增了不少,朱自強腦海裏想起過年時五花肉得意的樣子。可是現在……


    中午吃過飯後,五花肉用兩隻水桶挑著泡好的米去打米漿,朱自強搶過母親肩上的擔頭,滿以為挑擔子沒什麽難的,可是扁擔一上肩,壓得朱自強嘶嘶抽氣,兩隻手急忙抓著桶繩,可兩隻水桶好像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一前一後,一高一低不停地晃,每晃一下肩頭就像被人抽了一棍。五花肉看得既是心疼又是好笑:“腰挺直了!你別讓,才開始挑的時候都會痛,很快就沒事了!還是讓我來吧。”


    朱自強搖搖頭,這點罪還受得了,跟剛學蹲馬步的時候比起來,這算是小意思啦,五花肉點點頭,讓朱自強跟著。


    剛走到大街上,朱自強就鬧了個大紅臉,他現在也算是個大小夥了,人也長得英俊,這麽挑著水桶走街穿巷,拋頭露麵還是頭一迴,要是碰到舊時同學,這臉往哪擱啊?想到這兒,朱自強低著頭,悶聲不吭地跟在五花肉身後,隻覺得肩膀開始火辣辣地痛。


    五花肉走在前邊冷冷地說:“把頭抬起來!不偷不搶,靠勞動吃飯怕什麽?”


    朱自強心頭一震,看著母親瘦小的身影覺得有些高大了,當下直起腰來,放快腳步。


    一直走了差不多一公裏,在城效找到了一家小鋼磨加工廠,經過一夜泡漲的米,打成了雪白的米漿,再次挑著迴家。把米漿倒進木缸裏,蓋上進入發酵程序。


    第二天早上四點鍾,五花肉就悄悄地起床了,朱自強也跟著翻身起床。


    “三兒雜不多睡會兒?”


    經過一晚上,肩頭開始疼痛,朱自強沒說話,開始幫母親生火、燒水、上蒸籠,在五花肉的指揮下,朱自強越來越熟練,之前他在家從來沒有幹過家務活。


    五花肉笑道:“老媽教你做豬油糖泡粑,可香呐!”朱自強一邊扇火,隨口問道:“媽,你怎麽不去找外公外婆?”


    五花肉道:“你小姨小舅還在上高中,還有你七舅也在當兵,去找有什麽用,你老媽有手有腳,隻要餓不死就行了。再說就現在這付模樣,去了讓他們心煩。”


    待第一籠出來,朱自強看著加了紅糖,細細嫩嫩、冒著米香味兒的米粑時,高興得手舞足蹈:“好香好香,嚇,看起來就好吃呢!”


    五花肉一把拍開朱自強的手:“還沒開張呢,不許動手,等開了張再吃。”


    “為什麽?”


    “沒什麽,就是規矩!做生意人的規矩。”


    朱自強隻好吞著口水把米粑抬出去,五花肉笑道:“你在外邊賣吧,第二籠熟了我叫你。”


    早上六點,朱自強把家裏的飯桌抬出來,弄根凳子坐著,擺上台秤、塑料袋,米粑被五花肉用線切成幾大塊,朱自強始終沒忍住,悄悄地摳了一塊放在嘴裏,嗯,又香又甜!怎麽早沒發現老媽有這手絕技呢?


    坐了差不多半小時,這會兒起床的太少,從攤前過了幾個,都隻是瞅瞅,連問都沒人問,朱自強很有信心,這麽好吃的東西,肯定有人買!


    又過了半個小時,第二籠都快冷了,還是沒人過問,五花肉在巷子裏叫道:“三兒,你要呦喝啊,喊起來!學我這樣:又香又甜的豬油糖泡粑哎……”


    朱自強答應了一聲,先試著在嘴裏練習了幾次,瞅瞅沒什麽人,眼睛一閉,放開喉嚨就開始吼:“又香又甜的豬油糖泡粑哎,新鮮熱騰剛出籠!”吼了第一遍,感覺就好起來了,接二連三的呦喝開來,直到有個中年婦年,看樣子剛剛晨練完,好奇地走到攤前:“你這是米粑粑?怎麽賣的?”


    朱自強急忙迴答:“八毛一斤。你先嚐嚐!”說完,無比熱情地開始動手,那女的瞅了一下巷裏邊的蒸籠:“你這不衛生吧?”邊說邊指指巷裏的公廁。


    朱自強一下就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女的,不知道要怎麽說,那女的看著朱自強道:“唉,發什麽呆呢?整點嚐嚐。”


    第四十一章 掀灶


    朱自強“啊”地一聲,趕緊動手切下一塊小三角遞過去,那女的眯著眼,樣子很享受:“你是五花肉的三兒吧?”


    朱自強的臉一下就紅透了,被人認出來,感覺很不自在,之前呦喝時候的信心和隨意,突然就沒了蹤影。嘴裏訥訥地迴道:“嗯……是啊……這個…娘娘認識我媽啊,嗬嗬。”


    那女人卟一聲就笑起來了:“叫我姐姐!依輩份算啊我是姐姐,你外公跟我爺爺是表兄弟,你大舅母是二哥的幹娘,明白了不?”


    朱自強臉上堆著笑:“看我笨得……姐姐好,嗬嗬。”


    “好了,給我五斤吧。”


    朱自強又呆了一下:“五斤啊?”


    “怎麽?嫌少?”


    朱自強趕緊切了一大塊,往台秤上一放:“喲,多了,五斤六兩了。”那女人急忙按住朱自強的手道:“老弟,開張生意,我又沒跟你講價,多點就多點吧,當送個人情。趕快給我裝起來,這是四塊錢,你收好了,哎哎,笨手笨腳的,不像個做生意的料,人倒是長得子弟,嘖嘖,多給個袋子,萬一路上漏了雜整?行了行了,我走嘍。”


    朱自強沒料到這女人說話也跟機關槍似的,手裏拿著四塊錢發呆,我怎麽就這樣讓她拿走了?


    身後傳來五花肉的笑聲:“你小子太嫩了,她擺明是欺負你的臉皮薄,不會講價還價,嘿嘿,學著點!”


    朱自強不好意思地說:“嗨,看她人挺老好的,沒想到這麽奸滑。”五花肉拍拍他的肩道:“去看著火候,我來賣。”朱自強點點頭,五花肉往攤前一站,兩手熟練地開始擺弄,嘴裏還不停地呦嗬,朱自強一下子就覺得鬱悶了:老媽一直都是賣肉啊,今天是不是頭迴整米粑粑?


    說來事情也怪,隻要五花肉出馬,米粑粑很快就賣完了,朱自強偷偷地看過幾迴,有的人隻是來看看,沒打算要買,但是被她幾句話哄得眉開眼笑的,一個個都乖乖掏錢買了,有的隻打算買半斤的,後來買成了兩斤。


    “逢人先打招唿問好,不提買賣的事,長得好看的就誇人,長得差的就說人家精神,見到女的講人家衣服漂亮,看到老人家就說人家身體怪棒,小孩子就誇聰明可愛,碰到占便宜的先就在嘴裏討饒裝可憐……”朱自強飛快地在筆記本上把看到的一切記下來,這可是生意經啊!


    一天忙活下來,泡的二十斤米全部賣完,朱自強算了一下,二十米差不多有三十五斤米粑粑,大米六毛一斤,加五十斤煤炭,這樣算下來,三十五斤米粑粑賣了28塊,扣掉16塊的大米、兩塊錢的煤炭、一塊錢的磨米費,賺9塊錢,這樣一個月就有270塊,看到這個數字朱自強就笑了,270塊呐,相當於兩個幹部工資了。


    五花肉看著朱自強算了半天,這才歎口氣道:“還要交稅、交工商管理費、房租水電費。不過也算好的,三兒啊……要不你再想想去市一中讀書好不好?”後麵這句話差不多是在央求了。


    朱自強搖搖頭道:“媽,這事別再說了!你盡管放心,我要是考不上大學,你把我煮了吃!”


    五花肉“呸”地罵道:“你當老娘是母夜叉啊!唉,這樣也好,媽也舍不得你走,大老遠的,聽人家說市裏很亂,那些娃娃老是打架……”話沒說完屋外就有人吵了起來:“這誰家在這兒砌了個灶台啊?誰啊?這是幹什麽呢?”


    母子倆急忙走了出去,見是歪脖子指著他家的灶台在發火:“是不是你家砌的?誰讓你們這麽幹?這是單位的宿舍,是公家的房子!看看,你們看看這都整成什麽了?把牆薰得這麽髒!趕快掀了!”


    五花肉急忙道:“陸大哥……”


    歪脖子叫道:“誰是你大哥,誰跟你攀親戚!少來這套!我警告你,要是再不掀掉的話……”


    五花肉兩眼一瞪、挽著袖子就衝上去,差不多貼到歪脖子的臉上,嘴裏狂罵道:“我日你先人倒九祖,你媽賣麻屄,賊屍娃子狗**日的爛雜種,臭母狗屙的、騷**養的!你去打聽打聽武家都是些什麽人?你媽瞎了眼把你狗日的倒在個陰溝頭,看你歪脖子屄眼瞎了,認不得人,以為孤兒寡母的好欺負!今天老娘就看你掀!你有本事掀來我看看!掀!掀!”邊吼邊把歪脖子逼得連連後退。


    歪脖子一邊退一邊“哦喲哦喲,你兇啥子……”正在這時,歪脖子的老婆,一個又矮又胖的婆娘,不知什麽時候衝了出來,手裏還拿了把洋鏟,往灶上就動手!


    五花肉轉身就往屋裏飛速而去,一眨眼提了兩把刀就舞將出來:“欺人太甚!老娘砍了你個賊**!”這刀可是豬大腸用了幾十年的家夥,閃著寒光,讓人從心裏發悚。朱自強呆呆地看著,他大腦還在真空狀態,一瞬間硬是沒反應!


    五花肉哪會跟人客氣,那婆娘還在鏟,轉身看到五花肉的刀來了,嘴巴一張沒來得及叫出聲就挨了一刀,這一刀正好砍在那婆娘的**上,五花肉可是賣了二十年豬肉的,那刀法當真是沒得說,一刀完了,第二刀又去!那婆娘另一個**又挨一刀!


    朱自強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了,衝上去一把抱住母親,這時五花肉兩眼血紅,臉色青得怕人,明顯地感覺到一股子殺氣迫來。那婆娘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嚎叫著“殺人了……”衝出巷子!


    五花肉這時表現出來的爆發力令朱自強萬分吃驚!萬萬沒想到五花肉發怒的時候力氣會這麽大,朱自強不敢使太大的勁,生怕把母親弄痛了,可這樣一來,五花肉一下就掙脫了朱自強,朝著一邊被嚇得臉青麵黑的歪脖子一刀揮去,刀鋒直指對方的歪脖子,這下要是被砍上,鐵定完蛋!


    朱自強來不及多說了,抬腿一腳踢在菜刀麵上,蕩開了幾分,這刀太快了,速度緩了一下,依然割到了歪脖子的肩膀!


    這一刀把歪脖了砍醒了,追著老婆的也衝出了巷子:“殺人啦!”


    趁著這個時候,朱自強一把抓著母親的手,飛快地一擰把菜刀搶下,心裏竟然無比奇妙地感到一陣痛快!看來豬肝完全遺傳了母親的兇狠。瞅瞅那兩口子在巷子外哆嗦,一身是血,慌亂地吼道:“殺人啦!殺人啦……”很快就聚來了一大群人!


    五花肉這時已經冷靜下來,眼睛飛快地轉動幾下,一把推開朱自強:“你什麽都不準說!放心吧,老娘不會再砍了!”說完就跑出了巷子。


    朱自強趕緊跟著母親的身後生怕有失。可是接下來的一幕馬上讓朱自強看傻眼了,隻見五花肉邊跑邊哭出來,聲音大得不行,等出了巷子,已經是滿臉的淚花,歪歪扭扭的進了人群,往地上一坐大哭道:“來打來打!嗚…嗚哇……欺負孤兒寡母啦,國家工作人員不講道理,共產黨的天下還有惡霸流氓!我男人死了,來這租了房……討生活,怎麽也是自力更生,不靠政府,不偷搶拐騙,大家夥倒是來評評理:身為國家工作人員,欺壓良民,可憐我兒子考了全縣第一名,卻沒錢上學,在這公廁所邊租個房子做點生意,我招誰惹誰了,啊?”


    歪脖子的女人大罵道:“你要不要臉?砍了人你還倒打一耙!”


    五花肉指著她:“就是砍你了!你拿洋鏟先動手我為什麽不砍?”


    那女人是被五花肉嚇落了魂,嘴裏分辯道:“我是去掀灶台……”五花肉聽到這話馬上就跳起來大叫道:“走走走,你自己也承認先動手,走,我們去派出所去,讓公安的人好好聽聽,仔細看看你男人是個什麽德性!光腳的還怕穿鞋的?你們不就是仗著有工資嗎?走啊走啊!”伸手去拉那女人,兩口子一起後退,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這時旁邊有人道:“別吵啦,趕快去醫院止血吧!”那女人兩個**被刀劃開了小縫,血雖然流出來卻不多,隻是把衣服滲了個痕跡,看上去就像一隻紅乳罩。


    五花肉叫道:“不行,這是我砍傷人的明證,先到派出所把事情說清楚,趁熱打鐵,萬一事後不承認先動手,我怎麽辦?”


    那好事的人打圓場道:“算了,算了,也沒傷到筋骨,鄰裏之間要和睦相處,你們兩口子也真是過分,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容易,砌個灶台也沒礙你家啥子。”周圍的人眼看打不起來,這人說的話倒也規矩,於是紛紛勸解,朱自強上前去把母親扶迴家屋子。


    “三兒,是不是把你嚇著了?”五花肉這一打一鬧,顯得無比疲憊。朱自強搖搖頭,心裏對母親的這種做法有些疑惑,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出來:“媽,萬一真的到派出所去,你不怕嗎?”


    五花肉眯著眼睛,臉上透出一種狡猾:“三兒,你還小,這人呐就是喜歡欺軟怕惡,又要裝出一付慈悲樣子,人不離好,馬不離草,你越是軟弱,別人就越是要欺負你,不能慣著,明白麽?”


    朱自強聽得一頭霧水,搖頭道:“沒整明白!”


    五花肉笑道:“你呀就是太老實,臉皮薄,是得好好磨練一番了,省得將來吃虧!這兩口子嘛,我吃定他們不敢跟我去派出所!”


    “為什麽?”


    “習慣啊!一來他是有工作的人,就靠點工資過日子,萬一工作沒了怎麽辦?就算他贏了官司,老娘頂多賠點醫藥費,可他的臉麵就沒有了!弄不好他在單位上就抬不起頭來。嘿嘿,你別看我砍得嚇人,我賣了這麽年的豬肉,心裏有數!哪兒下刀,下幾分勁,那兩刀隻是砍得她痛,痛得她怕!你那一腳是多餘的,我刀挨肉上會偏開的,嘿嘿,這二來嘛,他自認為自己坐在縣城裏,有工作,有體麵,如果傳出去欺負孤兒寡母,丟不起人,不過,我料定他會來詐點醫藥費,不信你等著看!”


    朱自強聽老媽這一分析,心裏有些明白了:“那怎麽辦?”


    五花肉笑道:“你忘了你媽是什麽人?我手裏的錢這麽容易就會拿出去?就憑他那個逑樣,不是我小看他,枉自讀了點書,全他媽喂狗了!唉……你媽就是命不好,要是上過幾天學,兒子,不是吹牛的,老娘早是科局長了。”


    朱自強急忙點頭道:“肯定是!老媽,你腦筋轉得太快了!”


    五花肉長長地歎口氣:“如果你從小就去撿煤渣、拾菜葉、偷黃瓜蕃茄,為了生活什麽事都去做,你就會明白老媽為啥這樣厲害了。”想想突然轉過頭問朱自強:“如果剛才老媽被打了你會怎麽辦?”


    朱自強聽到這話毫不猶豫地說:“殺了他們!”語氣冷淡,但卻毫無一絲做作。


    第四十二章 挑水


    到傍晚的時候,五花肉故意跑去跟二樓上歪脖子的鄰居,那姓王的苗子婆娘閑話家常,有意無意地透露出教委副主任武正木是自己的親二哥,武誌、武德等人在街上也開始有點惡名了,這麽兩說三說,很快就達到了目的。


    確實,武家在縣城裏邊比較少見,這麽多兄弟姐妹,還有武誌他們這一代都是當打之年,又是土生土長,那歪脖子是當兵轉業迴來,分配到電影公司的,他婆娘聽了鄰居的說白後,心裏也開始打鼓,中午還叫囂著沒完,這下倒反過來勸男人算了,惹不起!


    朱自強看著得意的母親,有些好笑地問:“老媽這就是你的手段啊?”


    五花肉笑嘻嘻地說:“是不是覺得老媽沒出息?靠賣弄關係呀?我跟你說,雖然你舅舅他們對咱們冷淡,可是真要出事兒了他們絕對會站出來,你信不信?”


    朱自強笑道:“打死也不信!”


    五花肉也笑道:“三兒啊,你太小看你舅舅們了,不錯,他們是愛麵子,愛占便宜,可是看到我被欺負了,他們麵子上掛得住嗎?人家一說武正木的親妹子被人欺負……你想你二舅那麽愛麵子的人能受得了嗎?還有,我每年送那麽多禮給他們,雖說是親兄妹,但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倒是你大哥,嘿嘿,我親生的反倒讓我看走眼啊!”


    提到豬腦殼,母子倆都黯然傷神。


    晚上,朱自強轍轉反側,難以入眠,在之前的生活中,學習占據了他大部分時間,自從豬大腸死了後,家裏的頂梁柱倒了,豬腦殼反臉無情,豬肝傷人跑了,而一直以為沒什麽本事的母親果斷站了出來,現在朱自強才明白,母親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今天發生的事讓朱自強開始思索人性、人心,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五花肉那幾刀把這個道理詮釋得再明白不過,還有之後所表現出來的狡猾,這與朱自強心中形成的觀念發生了劇烈衝突。看來,真正的學習這才開始啊。


    第二天,歪脖子說服了另兩家,在石梯上用磚封了道鐵門,三家各拿一把鑰匙,用意很明顯,杜絕他們家吃水!


    五花肉一直在冷笑,一言不發就出去了,等門封完五花肉才迴來,看到朱自強一個人在家,她用扁擔挑著兩隻桶就要出去,朱自強急忙攔著母親:“媽,你要到哪兒去挑水?”


    五花肉苦笑道:“對麵巷子裏,商業局在那兒弄了個魚池,我跟人說好了,每個月兩塊錢的水費,到那兒去挑水。”


    朱自強一把按住扁擔:“我去!”


    五花肉指著他的肩頭道:“你肩頭要休息幾天,沒事的,你老媽從小就到河裏挑水,這點困難我還沒放在眼裏。”


    朱自強堅決搖頭道:“我馬上就十五歲了,媽,你那會才幾歲,給我吧!”說完就接過擔子水桶。五花肉心裏一陣陣抽緊,眼眶一下就熱了,扭過頭道:“慢點兒……”


    朱自強打小就知道母親的性子,她基本上不會當著自己孩子流淚。


    再次挑上水桶走出家門,這迴朱自強再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一切都才開始!


    朱自強俯在魚池邊,等水桶的水接滿,使勁提出來,調整了幾下水桶的高度,免得呆會把桶給撞破了。半蹲下身子,肩頭剛一承力,朱自強臉都痛白了!使勁咬牙,嘿地一聲挺直了腰,擔著水甩開步子走人。


    努力地掌握著平衡,肩頭已經痛麻木了,朱自強自嘲地想:勞動人民是偉大的,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桶裏的水開始還晃蕩得厲害,臨近家門的時候,隻是微微的泛著漣漪。差不多四百米的路程,朱自強到家時,背心被汗水浸透。五花肉看看兒子,一句話沒說,讓朱自強把水倒在缸裏:“你去把今天的米漿打了。”


    朱自強一言不發,接過一塊錢裝在褲袋裏,把米分勻在兩隻桶裏擔起來就走。這米被泡脹了,三十斤可就有六十斤啊,五花肉看著兒子的背影淚眼模糊,嘴唇打著抖,久久地站在屋裏發呆。


    朱自強萬萬沒想到,剛一到街上就碰到了李碧葉,這位同窗三年的小美女現在已經出落得如花似玉,跟楊玉煙一起被評為功勳縣一中的絕代雙嬌!李碧葉看到挑著水桶的朱自強時,嘴巴張得很大,眼睛瞪得很大,朱自強感覺到自己的臉很燙,很燙。


    “班長……”


    朱自強張張嘴,可是一個字都不會說,就這麽看著李碧葉,而李碧葉那雙大眼睛裏的吃驚意外已經轉變成了憐憫同情,朱自強突然扭頭就走,從李碧葉身邊走過時,朱自強明顯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破碎,無聲的破碎,心裏的感覺就像麻木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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