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幽蘭不在乎地聳聳肩,經過走廊,朝偏僻的藏書樓走去。這裏,她每隔幾天就會過來一次。風府的私學隻能算是啟蒙教育,每天隻有上午授課,迴到偏院她也無所事事,這兩年都是看書打發時間,一個人偷偷地躲在竹林裏看書。

    推開藏書樓的大門,一股書墨的香氣撲麵而來,讓她紛繁的心瞬間沉澱下來。她帶著輕鬆的笑容,在高高的書架前穿梭,最近,她對醫書很感興趣。她身上的寒氣,還有娘常年病弱的身體,慕寒哥哥的啞疾,好像都不是先天的,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他們的身上都有毒。

    正當她挑書挑得津津有味時,一道溫潤如風的男聲在她背後響起:“幽蘭妹妹,你也來這裏挑書嗎?”

    啪的一聲,手中的醫書掉在地上,風幽蘭僵硬地轉過身子,看到風子謙正笑容滿麵的望著她,兩年未見,14歲的少年長得更加出色,容顏比以前更俊美出塵,溫玉般的眸子帶著好奇與深沉打量著她。

    風府未來的接班人,豈可小覦。

    “少爺……”

    “叫我子謙哥哥!”

    溫和而帶著命令的語氣,令風幽蘭微怔,垂下眸子掩飾情緒,乖順地說:“子謙哥哥,我在找醫書,可是都看不懂,娘的身子最近越來越差。”

    風子謙上前摸摸她柔軟的秀發,從她身上散發出強烈的疏離氣息,他深沉地一笑,溫和地說:“幽蘭自己還是個小丫頭呢,才在學堂認識幾個字,就想看懂醫書?你娘有病要請大夫,幽蘭又不是大夫。”

    “沒有大夫為娘看病。”風幽蘭小聲地說,小頭顱垂得低低的,暗自決定,看來以後隻能晚上來藏書樓了。

    想起九姨娘在風府的地位,風子謙了然地點頭,想了想,立即決定:“子謙哥哥一會兒就去叫大夫,走吧,藏書樓平時都沒有人,你不害怕嗎?”

    “藏書樓裏有我呀,不害怕。”風幽蘭似真似假地迴道,就因為平時幾乎沒有人,她才選擇來偷書的。

    她也沒有說謊,藏書樓靠近西院,位置偏僻隱蔽,除每隔三天專門過來清掃的幾個仆人之外,平時樓裏隻有她。今天是失誤,她看得太入神,否則,定不讓他發現她。

    風子謙聞言微怔,旋即微微一笑,為她的童稚語言,對這個庶出的妹妹,無來由地從心底湧上一股疼惜之情,現在已經是初夏時節,她身上陳舊的灰色棉襖,似乎終年沒有脫過。這樣特殊的病弱身體,能健康長大嗎?他不禁擔憂起來。

    她好像也沒有周老夫子所說的榆木不開竅,他望著她低垂的小腦袋若有所思,暗自驚訝自己的態度,算起來,他是第二次見到這個妹妹,但每一次見麵都印象深刻。

    今天學院提前下課,明天要舉行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學考試,做為學院最出色的學生之一,他明天要當學生考官,協助夫子們監考。

    “走吧,陪我一起去請大夫。”風子謙拉著她的小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往大夫居住的南院走去。

    …………

    夜晚的偏院,清冷寂靜,小小的臥房內,陌生的兩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站在床前,硝煙漸起,相互對陣,誰也不相讓,彼此互瞪著。

    “上床!”

    風慕寒在床上躺好,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無聲地命令,示意她盡快上床,那顫抖的小身體令他惱火,都凍成這樣了,還在倔強。

    “不……我……咯……睡凳子……咯……就好……”邊說邊牙齒打顫的小丫頭,倔強地站在床邊,瞪著壓住她被子的家夥,這個頂著慕寒哥哥俊臉的壞蛋。

    “不要讓我再重複。”

    他不禁氣得開始磨牙,在無聲環境中,磨牙聲更顯陰森。該死的風慕寒,為什麽一定要求自己陪這個小鬼睡覺。現在已經入夏,晚上抱個小冰娃睡覺,應該能避暑吧,他不禁自嘲地想著。

    “你已經重複十遍了。”風幽蘭不屈不撓地迴擊,小胳膊費力地扯住棉被的一角,準備拉下來。現在晚上這麽熱,他根本用不到棉被,卻不給她,她才不要跟個來路不明、連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的家夥睡一張床。

    “你……”風慕寒忍著身上的傷痛,閃電般出現在她身後,抱起她嬌小的身子扔到床上,迅速用自己的長手長腳將她禁錮在懷中,瞪著她的小臉,啟語:“小鬼,真不聽話,是你哥哥臨走前特意交待的,你以為我願意抱你睡嗎?”

    風幽蘭看著他半晌,漸漸停止掙紮,悶悶地躥到他懷裏,小手抱緊他的脖子,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溫暖。實際上,她快要被凍疆,昨天整晚沒有睡,她已經撐不下去了。

    好冷!

    風慕寒全身一顫,凍得直哆嗦。她是冰窖嗎?體溫如此低,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笨蛋,運功啊,否則,等著被凍死吧。”風幽蘭迷糊的聲音從他懷裏傳出來,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唿唿大睡。在心裏惡劣地加了一句:凍死最好,我就能撕下你的人皮,看看你是誰,她還沒有見過傳說中易容的人皮麵具呢。

    風慕寒劍眉一擰,從沒有人敢罵他笨蛋,這個小丫頭,真不將他放在眼裏。不過,他仍是下意識地運起內功,大手像是有自主意識似的,脫掉她身上厚重的棉襖,隻剩下白色的質衣,這才發現棉襖下麵的小身體,骨瘦如柴像個難民,脆弱得仿佛稍用力就會碎掉似的。

    他一手捂住她冰塊似的小腳,一手抵住她的後背,將內力綿綿不絕地傳遞給她。突然,感覺身上的內力被一股強大的吸力迅速吸走,在她的身上暢通無阻,運行一周之後,再傳迴來的內力,先是浸骨的冰冷,然後瞬間變為炙熱,內力變得更加綿長而強勁,一股強大的力量充斥體內,他不驚吃驚地瞪大眼睛,望著逸出細微鼾聲的小冰娃出神。

    突然明白風慕寒這幾年內力突飛猛進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她嗎?她到底有多神奇?明明一副隨時會被折斷似的寒冰身體,居然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練功奇鼎。

    這一夜,風幽蘭沉浸在溫暖舒適的夢中,風慕寒那雙墨玉般的眼睛出現在夢裏,正不舍地望著她,似有千言萬語,亦似有沉重的心事,然後,漸漸消失。

    “慕寒,你會來接我嗎?不要失言哦。”風幽蘭在夢中喃喃自語,漾開信任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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