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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率繼續道:“所以,迴去是不可能的,但你說的另一條卻是可以想想辦法。老實說,李桂這個人,橫蠻霸道,目中無人,老夫也是一直看他不慣,無奈天子信任他,想要撤了他還頗不容易。”


    姬徹狠狠的說道:“反正隻要他李桂在,老子就不幹。”


    “姬將軍稍安勿躁,老夫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麵,我還想在你們的幫助下守住城池呢!據老夫所知,天子雖然崇信李桂,可是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隻要咱們願意幫他辦這件事情,他會毫不猶豫的就撤掉這個老家夥。何況,辦這件事情,對於你們這萬多人來說,實在是輕而易舉。”


    姬徹眼睛一亮,低聲道:“什麽事?”


    顏率卻不急著說這件事,話鋒一轉道:“你知道咱們的天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


    “不知。再說,臣子背後議論君主,不合禮法。”姬徹顯得義正詞嚴。


    顏率卻不管他的裝腔作勢,冷笑著道:“他就是一個貪玩任性的孩子,有什麽說不得的。他成日想著出洛陽城,常常說身為天子卻隻能僻處一隅,猶如囚者蹲大獄。幾個月前,他跟朝臣說想要在洛水邊上建一處行宮,閑來無事可以過去走走,被百官好一頓奚落,搞得很沒麵子。”


    “老太師是說讓我們為天子建行宮?末將手下這些粗鄙之卒哪裏幹的了這事。”姬徹搖頭道:“不行不行。”


    “哪裏用得著真正的建一座行宮。他一個小孩,懂什麽啊,隻要你們將隊伍帶到洛水邊,砍一些樹木,開一些石頭,依照老夫的辦法搭建一些屋子,然後老夫就告訴他這就是行宮,他肯定樂的不得了。”


    “如果隻是用樹木搭建一些屋子,這肯定沒問題,咱們軍隊駐紮不也得搭建營房嗎?”說著,姬徹玩味的看著顏率,“老太師此舉,似有中飽私囊之嫌啊!”


    “此為臣子常事,莫非將軍從不為之?”顏率冷笑道,接著又問:“姬將軍究竟答應與否?”


    “隻要撤了李桂,大王又能原諒我的部下剛才的無禮之舉,末將便答應。”


    “好,一言為定。”顏率終於露出了奸計得售的滿意笑容,“將軍安心迴去整頓好隊伍,老夫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好。一言為定。”姬徹高聲說道,轉身招唿了另三名援軍將領,徑直朝著援軍隊伍走去,對李桂看都不看一眼。


    李桂心頭大急,顏率怎麽輕易的就放走了這幾個混蛋?“老太師,我王究竟作何決斷?”


    楊含在一邊冷笑道:“還用想嗎?援軍那麽多人,如果真被你斬了主將,還不立刻炸窩?天子可比你聰明,自是放他們迴去,按照他們的想法部署城防。”


    顏率看了看李桂,毫無表情的說道:“大將軍莫急,王令馬上就到。”


    衛嚴靠近王車道:“啟稟我王,幾名援軍將領已經歸隊。”


    閉目養神的姬延霍的睜開眼睛,沉聲道:“好,傳孤王令。”


    一名禁軍卒長帶著幾名禁軍快步走到楊含和李桂身前,高聲道:“王令:李桂身為城防主帥,卻不明兵法,亂發軍令,險造成援軍嘩變,釀成大禍。著急撤其城防主將之位,迴家靜候發落。城防主將一職,由太師顏率暫代。”


    李桂悵然高唿道:“王上,老臣一片忠心哪!”


    兩名禁軍走到他的身邊,冷冷說道:“大將軍,請吧。”


    李桂木然的往王城方向走去,想到自己一生勤懇,忠於王事,到頭來卻落得這樣的結果,隻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莫肯下遺,式居婁驕。雨雪浮浮,見晛曰流。如蠻如髦,我是用憂。”李桂一邊走一邊高歌,漸行漸遠,歌聲在護城河上緩緩飄散,其憂國憂君的情愫卻餘音嫋嫋,經久不息。


    楊含見到事情已經了結,跟姬延招唿一聲後,帶著幾名隨從徑直去了。


    顏率卻不管李桂和楊含的情形,帶著幾名士兵自去找姬徹商談修建房屋之事。姬徹倒是一個言而有信之人,聽說李桂已經被撤,天子也不再追究剛才的無禮之舉,便率領著援軍在幾名周軍士卒的帶領下,朝著洛河邊修建房屋的地方緩緩開去。


    顏率迴到王車旁邊,欣喜的對姬延道:“啟稟我王,事情已成。”


    姬延也高興的說道:“好,等到明日司馬夏荀召集好工匠,咱們就可動工了。這批援軍可是幫了孤的大忙。”


    衛嚴一直關注著事態的進展,對於老將軍被撤,援軍不守城卻開赴洛水修建房屋等事情百事不得其解,想要發問,卻又怕引起天子和太師的誤解,憋的好不難受,臉上漸漸升起了一片潮紅。


    正在此時,一匹快馬從遠處飛速馳來,接近王車之時,馬上騎士翻身而下,高唿道:“啟稟我王,秦軍前鋒千人已至孟津。”


    所有在場的人員聽到此話,齊齊臉色大變,惶急之情溢於言表。


    姬延和顏率碰了一下眼神,雖然都難免有所緊張,不過早有應對之策,卻也不算太擔心。


    顏率高聲道:“啟稟我王,孟津渡距離王城也就八十裏,雖然秦軍數萬大軍渡河尚需不少時間,但郊迎之事,已是刻不容緩,老臣這就去辦。”


    姬延笑道:“還要去哪裏辦?禁軍全部在此,直接帶過去不就成了。”


    顏率道:“可天子儀仗所用之大纛,旗幟,樂師,侍女,內侍等全在宮內,雖已全部準備就緒,也得迴去帶過來才行啊。”


    姬延冷冷的說道:“老太師可是忘了孤對你定下的三條原則?必須辦理之事讓屬下去辦就好。”


    顏率捂額道:“老臣糊塗。”說完轉身安排幾名隨從,“你們立即迴去,你去綴衣監取大纛和各色旗幟,你去春官府叫上樂人,你去找王後安排儀仗隊侍女,你去膳夫監帶上犒軍的王酒和酒器,你去讓趣馬監將備好的馬匹和馬車帶過來。”


    幾名隨從各自領命而去。


    顏率又對衛嚴道:“衛將軍,大王和老夫即將郊迎秦王,你馬上迴去主持好南城之城防,待儀仗隊迴來,若別無王令,則放吊橋,開城門,迎接秦軍入城。”


    衛嚴心中吃驚不已,這才明白原來天子早就有打算,郊迎秦王,這個辦法好啊,不用作戰,還讓秦軍無法可施,不由暗自喝彩。毫不猶豫的高聲道:“諾。”接下王令,帶著幾名部下匆匆趕迴城去。


    待到衛嚴去了,現場就隻剩下了顏率和一群禁軍,姬延掃視了這些禁軍一會兒,對其中一名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禁軍小兵道:“你,過來。”


    小兵惶恐的靠近王車,跪下弱弱的說道:“小卒見過大王。”


    “上車來。”姬延又說道。


    “啊!”這名小兵張口結舌,這可是王車啊!他怎麽也不敢上去。


    顏率在一旁說道:“大王有令,你遵行便是。”


    小兵無奈,將手中長戈丟到地上,哆嗦著爬上了王車,跪伏在車板上,頭也不敢抬。


    王車緩緩朝著旁邊的密林駛去。


    “將皮甲和外衣脫了。”


    小兵隻覺得冷汗直流,天子這是要幹什麽啊?難道他有龍陽之癖?可我還是清白之身啊!難道就這麽被糟蹋了?可一貫對王權的畏懼讓他不能不照辦,渾身顫抖著開始脫衣服,可手腳抖的太厲害,老半天脫不下來。


    姬延沒好氣的說道:“你怕什麽,孤隻是借你衣服一用。”


    這樣啊,早說嘛!小兵心下大定,很快就將外衣脫了下來。


    姬延取下頂戴,去掉玄端,換上小兵所穿之皮甲和戎衣,又取過小兵頭上的皮胄戴上,整個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地道的禁軍小卒。看著自己現在的裝束,姬延很是開心,能夠做一個小卒,對他這個來到這裏就高高在上的現代人來說,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衣服上有很重的汗味。


    隻剩下單薄內衣的小兵看著眼前形象大變的天子,又看了看丟在一旁的天子玄端,心中突然升起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穿著王者之服,天子自是天子,穿著小卒衣服,天子還是天子嗎?如果我穿上天子衣服,我就成了天子嗎?想到這裏,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你叫什麽名字?”姬延問道。


    小兵聽到天子發問,趕緊丟掉自己的胡思亂想,略帶哆嗦的迴答道:“林邦。”


    “什麽職銜?”


    “步卒。”


    “你先迴去,到綴衣監重新領一套衣服,跟著留下的禁軍守衛宮城。”


    “諾。”林邦應下後,就要下車。


    “待孤迴宮,升你做伍長。但記住,此事不可告訴任何人,否則,哼哼!”


    林邦渾身一抖,趕緊跪下謝恩,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待到林邦去了,王車又從密林中駛到禁軍隊伍前方。姬延眯著眼睛端坐車中,靜待儀仗物品到來,心中盤算著如何將東西周的援軍多拖一段時間,讓他們多做一段時間義工,多建一些房屋。來都來了,如果不能多榨出你們一點油水來,實在是對不起兩周公的慷慨不是?想到得意處,嘴裏發出一陣憋之不住的奸笑。


    大約一個時辰後,天子儀仗所需之人員全部到達,所需的物品也全部帶到。尤其是趣馬監送的一群戰馬,讓禁軍們都有了坐騎,姬延這才覺得有了點儀仗隊的樣子。在顏率一聲令下,隊伍緩緩起行,朝著孟津渡隆隆開去。


    前方八名騎兵單行排列開道,接著是顏率的駟馬軺車,接著是一群內侍宮女捧著各種犒軍物品,跟著是一群春官府樂人,再接下來是一名手舉“周”字大纛的力士,六馬牽動的王車走在大纛旗後邊,左右各有一隊親衛護衛,親衛們手中舉著各色旗幟,最後邊則是禁軍大隊。


    姬延透過車簾的縫隙觀察著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周天子儀仗,心中暗自感歎果然是天家氣象,氣勢恢弘。隻是馬匹略顯瘦小,王車略顯陳舊,陣型散漫零亂,隊伍緩慢拖遝,讓恢弘的陣容有了幾分日薄西山的頹敗,讓人莫名有一種“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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