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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鍾後,司空夏荀匆匆趕來了。這是一個精瘦精瘦的老者,個子倒是高高的,一身玄端穿在身上,活像晾衣架上掛了件長袍,讓人發噱。


    “參見我王。”


    “免禮,請坐。”


    坐好之後,夏荀問道:“未知我王何事召見微臣?”他心中確實奇怪,這位天子自從即位後,從來沒有召見過他這個管理營建、水利的冬官府長官,一個原因是當今天子對國事根本不上心,其二是王室這些年基本沒什麽營建水利之事,以至於諾大的冬官府門庭冷落,不要說天子召見,恐怕其他人也經常忘記還有冬官府這樣的地方。


    姬延看著須發花白,略帶緊張的夏荀笑道:“孤有一疑難之事,還望愛卿教我。”


    “我王有何疑難,但問無妨,老臣自是知無不言。”


    “若要修建住宅,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麽?需要哪些材料?”


    “我王要建宮殿?”夏荀詫異的問道,這龐大的王宮已是人丁寥落,房屋多有空閑,還建住宅幹嗎?


    “不是宮殿,就是最普通的住宅,國人住的那種。”


    “我王說的是民居?”


    “對。”


    夏荀想了想緩緩道:“建造民居,先以石塊為基,再以粗木為柱竹籬填之作為框架,繼以大木為梁細木為椽,椽上鋪以麥稈,秸稈或稻稈等物為頂,此為最普遍的民居建造之法。也可以夯土為牆,不過費時費力還耗費財物,非豪門大戶不能為也。”


    姬延點了點頭道:“若建造一棟三進兩開的民居,按照最簡單的建造之法,需多長時間。”


    “時間長短需視力夫工匠多寡而定。選址挖坑,開山采石,伐木取材,立柱架梁,編製籬笆,綁紮麥稈,鋪設屋頂等全部工作完成下來,若力夫三十人,工匠足夠,需時一月上下。”


    “可否將民居後壁相連,左右相靠,建成長長的一排?”


    夏荀想了一下道:“按理是可以的,並且省了近一半的牆壁,可節約不少人力物力。隻是,這種建造之法未嚐聞也。”


    姬延笑道:“隻要可以就好。孤正打算建造這樣的民居,每排五十間,前後合一百間。如果給你力夫一萬人,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夏荀張口結舌的說道:“如今整個王城全部隸農才幾萬人而已,哪來那麽多力夫?”


    “力夫從何而來你不用管,愛卿隻管計算所需時間就好。”


    夏荀搖頭道:“就算有那麽多力夫,但工匠不夠也是枉然。開采石塊需要工匠,製作、架設柱、梁、椽等皆需要工匠,沒有工匠啥也做不了。”


    “你冬官府沒工匠?”


    夏荀苦著臉道:“水利營建之事幾乎沒有,加上府內用度日減,難以豢養太多工匠,所以大多被遣散迴家了。如今,冬官府官員、工匠、執事、仆役等各色人員,加在一起總計不足百人,工匠隻有三十來人,且多為老朽之人,聊勝於無罷了。”


    姬延不由眉頭大皺,想了想問道:“遣散迴家的工匠可以召集起來麽?”


    “如果能夠支付一定的糧食財貨,老臣有信心召集一二百人。”說到這裏,夏荀停了才道:“可府裏實在拿不出所需的糧食財貨,故......”


    姬延不管夏荀的欲言又止,徑直問道:“如果有了兩百工匠,加上一萬力夫,建造這樣一百間房屋需要多少時間?”


    夏荀仰著腦袋,掰著指頭,盤算良久才道:“半月內應能建好。”


    姬延大喜,興奮的說道:“隻要能將工匠召集起來就成,至於糧食財貨,孤來想辦法。愛卿馬上迴去,讓你冬官府的屬官們全部行動起來,能召集多少工匠就召集多少,明天一早全部到冬官府集中。”


    “諾。”夏荀弱弱的應下了,心情沉重的往外走去。天子說他來想辦法,難道從他內務監分撥一批糧食財貨出來?可我聽說內務監也是舉步維艱,哪有餘糧餘財?但天子發話,又不是很大的事情還得三公六卿商議決定,隻能照辦,至於其他,到時再頭痛吧。


    夏荀剛走,一個小內侍走進來道:“啟稟我王,旅帥衛嚴求見。”


    “衛嚴。”姬延想了一下,才記起昨日曾在甕城見過此人,頗有大將之風,“讓他進來。”


    衛嚴快步走入殿內,仍是那副龍行虎步的樣子,來到殿中拱手施禮道:“末將參見我王,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衛將軍免禮。”姬延笑著道:“不知將軍此來所為何事?”


    衛嚴高聲道:“啟稟我王,兩周公援兵已至,大將軍已和對方代表完成交割,接收軍隊完畢。但在安排防禦部署時,兩支援軍的主將拒不接受將令,大將軍無奈,欲執行軍法,楊太尉調停無果,現在已是亂糟糟一團。出事地點正好在末將守衛的城牆外,大將軍就派人通知末將,讓末將速速稟報我王。”


    “喔?竟有此等事?”姬延大吃一驚。要知道,援軍共有一萬四千人,如果和自己的守軍發生衝突,後果一定是災難性的,於是高喊道:“更衣,備車,出城。”


    更衣完畢,王車也已備好,姬延便在一群內侍的陪同下往殿外走去。


    候在殿內的衛嚴拱手道:“援軍人馬眾多,為我王安全計,須帶上禁軍以為護衛。”


    姬延想想覺得很有道理,兵兇戰危,誰知道這些援軍會幹出什麽事來,於是派了一個內侍前往虎賁監傳達王令:留下兩百禁軍護衛王宮,其餘禁軍護衛天子出城。


    禁軍集結尚需時間,姬延又坐了迴去,並讓衛嚴也坐,衛嚴卻不坐,說天子麵前他沒資格坐,姬延隻好作罷。


    他對衛嚴道:“孤發現衛將軍不似本地口音。”


    衛嚴點頭:“大王敏銳,末將祖上確實不是洛陽人,而是燕國人。”


    “喔?將軍身上確有燕趙之風,豪爽熊健。觀將軍行止,應是將門之後,不知因何來此?”


    衛嚴略微沉吟,緩緩道:“先父本為燕國騎軍偏將,八年前受子之之亂的牽連,我衛氏闔族被誅,末將靠著幾分功夫逃了出來,僅以身免,五年前流落至此,加入了天子六軍成為一個步卒,幸得李大將軍的賞識,方能逐年上升成為卒長。本次大將軍召集部隊守衛王城,末將所轄之卒基本滿員,令大將軍頗為高興,又升末將為旅帥。”


    “原來如此。如今,各國都在招兵買馬,以你的條件,應該不難建一番功業,為何不去他處,卻來到洛陽這個難有作為的地方呢?”


    “先父曾告訴末將,我衛氏先祖本為武王親衛,參與了伐紂之戰,後來被劃分到燕國。闔族被滅後,先父臨死之前甚以不能重歸天子麾下為憾,故末將輾轉來到洛陽,加入天子六軍,算是完成先父遺願。”


    姬延微微點頭,停了一下才道:“你如今是旅帥,那麽上頭還有師帥,軍將。”


    “是。”


    “都是誰?”


    “師帥楊攻,軍將楊駿。”


    “怎麽都姓楊?”


    衛嚴停頓了一下才道:“整個天子六軍中,高級將領中楊姓都比較多。”


    姬延的臉色猛然暗淡下去,一下子想起了兩年前和王丁的一段對話。


    “我王可知天子六軍中有很多楊姓的將領?”


    “楊姓?那又怎樣,姓什麽不都是個姓嗎?”


    “可獨獨楊姓多,難道我王不覺得奇怪?”


    “楊姓多有何奇怪之處,就好比這宮中姬姓多一樣。孤隻是奇怪果圃中的果子怎麽會砸死了我的大將軍,怎麽就那麽準呢?阿姐你告訴我,果子為何不往天上掉,一定要往地下掉?還一定得掉到大將軍的頭上。”


    “哎!我王又在想你那隻蛐蛐了。”


    “那可是整整三個月無一敗績的大將軍啊,孤怎能不想它。”


    “如果我王能夠安排幾個人進入天子六軍中,小童一定為你抓一隻更厲害的。”


    “阿姐能抓到更厲害的?好好好,要怎麽安排你自去安排就是,本王全部照準。”


    於是親衛隊隊率陳開和高平進入了天子六軍中。


    想起這件事情,姬延再次感到王丁不愧是一個賢內助,她時時都在為自己這個混球天子操心著,哪怕用哄的手段,也是為自己著想。那個時候,她原本可以安排自己的親人或者親信過去,可最後安排的卻是天子親衛。


    高平,陳開兩人分別作為神策軍和神武軍的軍將進入了天子六軍,王丁當初是希望他們有朝一日能完全掌握六軍,從而使六軍迴到到天子手上,可兩年過去了,他們卻連自己名下的神策、神武兩支軍隊都還沒有完全掌握,遑論掌握六軍,這兩個人也太草包了一點,得找時間叫過來敲打敲打。


    “啟稟我王,禁軍已集合完畢,除掉留守的兩百人,其餘八百人全部到位。”


    一句話把姬延從沉思中拉了出來,抬頭一看,卻是禁軍郎將姬方。姬方算起來是姬延的堂兄,他這個職位還是周慎靚王在位之時任命的,這些年來,對姬延一直忠心耿耿,言聽計從,陪著他幹了不少荒唐事。


    “好,我們走。”姬延起身道。


    天子寢宮外的廣場上,八百禁軍排成了一個方陣,看起來嚴整有序,頗有氣勢。姬延不由大喜過望,想不到這支完全由自己掌握的部隊看起來還頗為精銳,看來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班底嘛!於是興匆匆的走過去,打算慷慨激昂的訓幾句話。


    隨著越來越靠近方陣,姬延的臉色漸漸黑了下來,到最後都要成鍋底了。妮瑪,這是天子禁軍?手裏的武器五花八門就不說了,居然有很多士兵穿的是草鞋,這個也不說了,可你不能是殘疾吧!隊伍中竟然有一個士兵缺了一隻胳膊。然後,他又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隊伍中間有不少的空洞,周圍都有人擋著,不仔細觀察還發現不了,這一定是該來的人沒來,姬方卻想蒙混過關。


    援軍那邊麻煩還沒解決,接著發現天子六軍快要變成楊太尉的私兵,現在又發現自己所掌握的禁軍是一支快要爛透的爛兵。姬延覺得自己的心掉進了萬丈冰窟,肺卻快要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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