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金神鼎被毀,鬱帶衣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匍匐在地,大口的吐著鮮血。但臉上卻猶有笑容,吐出兩口血後,他慘笑道:“黃衣啊黃衣,這神鼎確實堅固,但你的誅魔天雷卻也不是吃素的,嘿嘿,這可是你自己親手毀了自己的前程啊!哈哈,有趣有趣啊,十年之謀卻全在他人掌握之中,不過在臨死之前,鬱某也算是扳迴一局,便是死也死的安心一點了。”他說到這裏,深吸了口氣,又道:“黃衣,我早說了不會遂你心願的,此時這神鼎被毀,鬱某固然是敗給了尊者,但卻沒輸給你黃衣!嘿嘿,此間事了,你黃衣的結局雖然比我好上萬倍,但從今往後,你依然還是尊者麵前的一條狗,這卻是再也改變不了的了!”


    黃衣麵色煞白,楞了半晌後方才咬牙道:“好,好,所謂物以類居,人以群分,你我能同在一島,果然都是行事陰絕之人!也罷,如你所說,這血集丹咱們都無福享用,那麽你就去你的冥界,我自做我的走狗罷!”他萬沒料到事至最後,卻仍是功虧一簣,心中對這鬱帶衣可說是恨極。


    鬱帶衣匍匐在地,知道自己難免一死,便索性舒服的一躺,閉眼道:“來吧,你這誅魔天雷還差點火候,竟是留了我半條命。這次來個痛快的,也不枉咱們相識一場!”


    他閉目躺在地上,專等黃衣下手。但在臨死之前,心中卻不免迴憶起往事種種……往事最難憶,憶起總傷神,鬱帶衣想往事,忽覺自己這一生竟是虛度春秋。無可戀,無所愛,這臨死的時候,竟然想不起有誰能為自己的死而心傷!當其時,他想到此處,心中黯淡,隻想黃衣動手再快一點,這般的活著確實也沒什麽意思!


    但世事往往難測,鬱帶衣一心想得到血集丹時,卻沒想到他的種種計謀早在他人掌控之中,因此落得如此下場。同樣的,當他一心求死的時候,那冥界之神卻遲遲不肯收他!鬱帶衣躺在地上,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但等了片刻之後,卻仍不見黃衣動手。他心中奇怪,便道:“黃衣,為什麽還不動手?莫非心軟了嗎?來,來,來,別做婦人之態!”


    他這話說完,卻依舊不見任何動靜,而就在此時,這室內氣氛忽然變的極為詭異,一股沉沉的殺意襲來,竟是讓已有死誌的鬱帶衣驚出一身冷汗來!


    這殺意淩厲,其中又有濃濃死氣,鬱帶衣心知有異,但在這樣的殺氣的逼迫下,他竟是不敢睜眼瞧上一瞧!片刻之後,這殺意稍稍收斂,他才偷偷的將眼張開。


    視線所至之處,黃衣依舊站在那裏,隻是此時的他身形僵硬,麵有恐懼、震驚之色,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鬱帶衣看的清楚,在黃衣的胸口處,一截血紅色卻又散發著陣陣黑氣的劍尖突現而出,黃衣瞧著這劍尖,除了恐懼和震驚,更是一付不敢相信的神色!片刻之前,他掌握著他人的命運,但須臾間,自己便做了劍下之鬼,也難怪他不肯相信這一幕竟是真的發生了!


    那劍緩緩的退去,黃衣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終是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隨著黃衣的倒地,鬱帶衣的眼中出現了一個青衣少年,這少年淡淡而笑,神情溫和,絲毫不象剛殺了人的樣子。不過鬱帶衣見了這少年之後,心中卻是震驚乃至於驚恐,他看的清楚,隨著黃衣死去,那血紅色的劍正漸漸變成暗紅,而那少年的臉色卻在瞬間變的更加豐瑩,神光四射,倒仿佛換了一個似的!也盡管這少年的神色本就俊朗。


    鬱帶衣本是個老江湖,見了這一劍一人的與瞬間的轉變,他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所以,他先是震驚,繼而開始恐懼……他這一生中,最不願意遇見的有兩人,一是十年前遇上的尊者,二卻是一年前與那沉羽湖畔橫空出世的殺人狂魔!因為他清楚,這兩人俱都不是這世間的凡人所能惹得起的,他們是異類,是應該屬於另一個世界裏的人!也盡管在今日之前,他從未見過那殺人狂魔。


    鬱帶衣眼中的所謂殺人狂魔自然就是林小七了!


    嚴格的說,鬱帶衣的恐懼其實有些無謂,他眼中的殺人狂魔應該是崖灰才對,但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你想要的得不到,而你沒做過的事情卻始終無法推卸這莫名而來的責任。尤其是現在,當林小七從暗處躍出刺殺了黃衣後,因為大周天劍那令人恐懼的吞噬,鬱帶衣便認定了他就讓天下人談而色變的殺人狂魔!


    其實,此時此刻的林小七心中也是感慨萬千!自上了這琉璃島後,他本以為自己會遇上很多自己難以應付的危險,而他心中也做好了隨時送命的準備。但隨著事態的發展,他卻驚訝的發現,除了早兩天的潛伏,這接下來的事情竟是異常的順利!不,這已經不能說是順利了,而是一種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運氣!就象是推骨牌時,他第一把抓了付至尊寶,第二把卻是天牌一對,第三把是地牌一對!一莊推完,再來第二莊,卻依舊是至尊寶、天牌對、地牌對……如此循環,總是毫無懸念的通吃四方!


    林小七仔細的迴憶了一下上島後的經曆,又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運氣好的實在是有些離譜了!第一次殺的是一頭落單的獸寵,第二次是一個根本就不是修煉者的胖子,再然後就是那躺在議事廳裏仿佛羔羊的幾十人。而自己除了撥劍收劍,幾乎連腦子都無須動上一下!而及至此時,一劍刺去,卻依舊是一個毫無防備、且滿腹怒火的家夥。當然,地上還躺著一個能出氣的,但看此時情形,自己若是不開口說話,這躺在地上的家夥怕是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剛才他至大廳潛來,剛好趕上黃衣下藥將謝長風等人放倒。這間秘室名為秘室,但自坎克輪進來後,這門就一直沒關。當時林小七聽得裏麵罵聲不斷,雖明知這琉璃島上的高手必定就在裏麵,自己若是貿然行事,後果怕是不妙。但他這人好奇心重,又聽裏麵似乎有了什麽紛爭,所以便壯了膽子潛至門邊,以期渾水摸魚。但他萬沒想到,自己鴻運當頭,與這渾水之中不僅有所收獲、摸得魚來,且還是條碩大無朋的超級大魚!不過,話說轉來,也當該這黃衣倒黴,依他的功力,其實早應該察覺屋外有人。林小七在議事廳裏吞噬了數十人的功力,但無奈他底子太薄,比起黃衣來,仍是差上許多。不過黃衣心中有鬼在先,後又計策得逞,心中免不了有些得意,所以便放鬆了警戒之心,竟是沒有察覺到室外的林小七。


    不過林小七這一番偷聽,心中也是疑問多多,這所謂的尊者又是誰呢?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這世間會有誰是黃衣和鬱帶衣口中的尊者。不過他也知道,黃衣和鬱帶衣都是大有來曆的人,兩人對那尊者又相當畏懼,是以這所謂的尊者必定是一個名傾天下之人!聽到最後,他見黃衣要下毒手,便再也忍耐不住,趁黃衣不備,從暗中潛出忽施暗算,將這名滿天下的七賢居五當家刺殺當場。好在他最近幾日多有長進,否憑他的實力,即使是從容暗算,也難以一擊致命!


    林小七之所以冒險出擊,其實也是迫不得已,第一,他不願鬱帶衣死在黃衣手中,因為古無病下落不明,他還想從鬱帶衣的嘴裏探聽消息。另外,他也是眼饞那血集丹,如果黃衣殺了鬱帶衣,那血集丹不免要落到什麽尊者的手裏,與自己從此無緣了。當其時,黃衣一心要殺鬱帶衣,後門大開,正是他下手的好機會,他既有心殺人,又怎會放過如此良機?是以,他根本沒做深想,卻是憑著本能的思緒,便決定突施暗算!不過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幾日鴻運當頭,這黃衣雖然厲害,但自己一劍刺出後,也不比殺隻雞狗什麽的更吃力一些!而且,這地上還躺著一個似乎被嚇破了膽的家夥,看情形,自己隻須動動嘴上的功夫,這姓鬱的家夥便會一解自己心中許多的疑惑。


    看著躺在地上依舊緊閉雙眼的鬱帶衣,林小七不由好笑,道:“哎,鬱大俠,天亮了,該起來了。”


    叫了兩聲,鬱帶衣卻沒動靜,林小七搖了搖頭,從黃衣的懷中摸出血集丹,又道:“我真就不明白了,你剛才已有死誌,我還當你是條漢子,怎麽這會兒卻反倒裝起死來?”


    鬱帶衣此時心中也是疑惑,這少年來的突兀,而且突施暗算殺了黃衣,按理說他絕不會放過自己,但看此時情形,這少年語言和善,竟不象是要斬盡殺絕的樣子。他心中思慮千轉,又想此時境地已是相當的狼狽,生死總是由人,自己再裝也沒什麽意思,便睜開眼睛,苦笑道:“剛才黃衣成心要殺我而後快,我那死誌是被逼出來的。而現在似乎有了點生機,所以我便……”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又道:“螻蟻尚且偷生,我這行徑雖然下作,但也是無奈。”


    林小七卻笑道:“下作嗎?我看未必,換了是我,隻要不跪下求人,便是用點手段那也沒什麽。正如你所說,螻蟻尚且偷生,為了活命,裝死算得了什麽?”


    鬱帶衣見他神色和善,便忍不住問道:“你……你怎麽會來這裏?”


    林小七奇道:“你這話問的奇怪啊。”


    鬱帶衣道:“有什麽奇怪的?”


    林小七皺眉道:“你我初次見麵,按理說,你應該先問我是誰才對?可聽你口氣,倒象是認識我。”


    鬱帶衣苦笑道:“我自然認識你,天下第一兇人、殺人狂魔林小七我怎會不認識?我雖然沒見過你的真容,但大周天劍的樣子卻早在典籍裏見過。剛才你殺黃衣的時候,手中寶劍殺氣淩厲,滿室血色翻湧,更有魂魄被吸時的黑霧隱現!除了大周天劍,世間哪還有這樣可怕的兇器!”


    這次卻輪到林小七苦笑了,喃喃道:“我又多了個殺人狂魔的名頭嗎?有趣,有趣,實在是他媽的有趣之極啊!如此看來,等我迴到天朝的時候,怕是要毀了自己的這張臉才行。否則的話,且不提那些要找我報仇的人,單憑殺人狂魔這個名頭,就不知道有多少熱血少年要替世間除害!”


    第二章


    秘室中,林小七苦笑著歎氣,心中思緒翻湧,一時難以平複。其實他早已想過,等自己迴到天朝後,那沉羽湖畔死去的一百多人的家人必定不肯輕易的放過自己。而等到了那時,自己又該怎麽做呢?


    去向別人解釋那一百多人並不是自己殺的嗎?林小七微微搖頭,這樣的解釋,換了自己怕也不會相信吧?既然無從解釋,那麽麵對無數欲將自己殺之而後快的人,自己該怎麽做呢?引頸就戮?這自然不行,自己雖然不太看重這條小命,但也絕不願意輕易就送與了別人。而且這樣的死去也未免太可笑、太無謂了點!


    那麽,是以殺止殺?林小七輕撫手中的大周天劍,心中不由無奈,難道和這大周天劍扯在一起後,自己的命運就將在殺戮中度過嗎?那些苦主以及那些想為民除害的熱血之人,難道真就將喪命與這兇器之下嗎?如果這就是命運,那麽,這又是誰的命運呢?是他們的,還是自己的?


    鬱帶衣仍然躺在地上,他見林小七臉上神情變幻,一時不敢輕易開口。兩人在這秘室中沉默了半晌,鬱帶衣終於是忍不住了,開口道:“林……林大俠,你要是想殺我,就快些動手吧。等死的滋味並不是很好受的,你……你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林小七微微皺眉,道:“大俠?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叫我。”


    鬱帶衣苦笑道:“你手下人命數以百計,叫一聲大俠確實是過了些。不過這天下強者為尊,此時此刻,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上,在我眼中,你便是俠,便是聖,為求苟活,拍拍馬屁那也是自然的。”


    林小七笑道:“你這人倒也有些意思……算了,你還是先起來吧,若有傷藥,自己先運功療傷吧。”


    鬱帶衣沒想到他會如此輕易就放過自己,不由奇道:“你……你真不殺我嗎?”


    林小七微微搖頭,道:“換了別人,我自然要殺,可你嘛……誰叫你姓鬱呢?便是要殺,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鬱帶衣心中更加奇怪,道:“因為我姓鬱,你就不殺我嗎?這是怎麽個說法,難道你和我鬱家還有什麽淵源不成”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出焚心穀鬱姓一脈和這林小七有什麽瓜葛。


    林小七淡淡道:“我不殺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真要說什麽淵源,那就得從你的侄子鬱輕候身上說起了。”微微一頓,他見鬱帶衣滿身鮮血,便又道:“好了,你先收拾一下,吃顆傷藥什麽。呆會我還有話要要問你,如果你的答案正是我所想要的,那麽就先恭喜閣下了,你這命還是跟你姓鬱!”他此時說話與平時一樣,平穩且略帶詼諧,亦少有情緒在內。但與平時不一樣的是,他此時的語調之中隱約有霸氣顯現,別人聽在耳中,隻覺從容平和,但卻又是不可置疑的!


    鬱帶衣從地上爬起,又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塞進嘴裏,然後朝林小七施禮道:“請林先生稍待,鬱某先將胸口的傷勢壓製住,然後再盡我所知,為先生答疑。”剛才大俠的稱唿已有馬屁之嫌,此時再不好相稱,是以他便改稱為先生了。隻是這林小七一介少年,哪裏敢當什麽先生,這樣的改稱同樣有馬屁之嫌。但唯其如此,方見這鬱帶衣心思玲瓏,馬屁同樣是拍,換個方式而已。且他說話行事常故意露些破綻,比如說剛才稱唿林小七為大俠,明顯是恭維的稱唿,但隨即他就自己點破,恰到好處的表明了自己的無奈以及認命的心態。這樣一來,別人即使是有殺他之意,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不忍的念頭。


    林小七聽他稱自己為先生,也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找了把椅子坐下,端詳起手中的那枚血集丹來。剛才在室外他聽得很清楚,這血集丹固然是妙不可言,但少了藍金神鼎,這血集丹便暫時失去了效用。而且林小七心中也知道,這血集丹即使可立時生效,但對自己來說,似乎也沒太大的作用。第一,自己有了大周天劍,隻要自己願意,功力的增長那是遲早的事情,也未必就要靠這血集丹來一蹴而就。其二,這血集丹功效極大,一顆便足以立地飛升,但問題是,自己體內有道、魔二嬰,服下這血集丹後,自己成的究竟是魔還是仙呢?水火難相融,倘若其中有了什麽差錯,怕是要爆體而亡吧?


    有了這兩種想法,林小七對這血集丹便再沒有剛才的興趣,他將藥丸放入戒指後,仔細琢磨起那神秘的尊者來……


    盞茶過後,鬱帶衣已將自己的傷勢壓製住,他抬眼看向麵前的林小七,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覺。隱隱的,他覺得今日與這少年的相遇,似乎注定了他後半世的走向。他這人的性情本來高傲,在人麵前低頭這仿佛還是第一次,即便是在剛才,當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黃衣的手中的時候,他也不曾有絲毫的乞憐。但奇怪的是,當林小七出現後,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以至於行事說話都有一種無奈且示弱與人的意思。


    這種感覺其麵且奇異,在鬱帶衣的胸中揮之不去。


    輕輕的咳嗽一聲後,鬱帶衣恭敬的道:“林先生,我的傷已經好了一半,你有什麽話就請問吧。但凡我知道的,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小七點了點頭,道:“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會來到這琉璃島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來這島上的目的有二,一是受人囑托,來這島上鏟除這些石妖的。其二呢,就是來尋你的。”


    鬱帶衣吃了一驚,道:“來尋我的?”


    林小七笑了一笑,道:“嚴格的說,是來尋你們焚心穀的人,隻要是姓鬱,至於是誰倒沒什麽關係了。”


    鬱帶衣苦笑道:“聽先生的語氣,你與我焚心穀應該是有些恩怨的。隻是鬱某實在弄不明白,先生與我焚心穀之間究竟是恩還是怨呢?鬱某鬥膽,還請先生明示。”


    林小七淡淡道:“是恩還是怨?算是怨吧,在整件事情還沒完全弄清楚之前,我且當它是怨吧。”


    鬱帶衣心中一沉,急道:“難道是我穀裏的哪位得罪了先生?”


    林小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還記得古無病這個人嗎?”


    鬱帶衣皺眉道:“古無病?不瞞先生說,我常年在外,雖名為焚心穀的人,但極少迴穀。這古無病的名字我聽著有些耳熟,但急切間竟是想不起來……”他剛說到這裏,眉毛忽然一揚,又道:“啊,我想起來了,這人似乎就是殺死我侄子的兇手!不錯,就是他!難……難道這人與先生是舊相識嗎?”


    輕輕歎了一聲,林小七喃喃道:“又何止是舊相識?他與我……”說到這裏,他微微搖頭,止住心中思緒,又道:“你剛才說你極少迴穀,是以穀中的事情都不甚了解,是嗎?”


    鬱帶衣道:“若是大事,多少也知道一點,畢竟穀主就是我大哥,迴穀時,他總要將穀中的大事說上一二的。是了,先生你既然與古無病是舊相識,那與我焚心穀也算有怨。這姓古的是殺死我侄子的兇手,去年我迴穀時,他正受我穀中大刑的折磨……”說到這裏,他不由苦笑,道:“我明白了,先生是想找我焚心穀的人報仇是嗎?”


    林小七道:“若要報仇,我直接去焚心穀就行了,又何必來這島上尋你?再說了,真要報仇,也當是他自己去報,如此,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報仇。我越俎代庖,不僅師出無名,而且還斷了他的樂趣,要知道,凡是辱我欺我之人,我當親手還之,假他人之手,實在是沒什麽意思!而我的這位朋友與我的想法從來一致,所以這報仇的想法,在他沒死之前,我是絕不會有的。”


    鬱帶衣聽他淡淡說來,不知為何,心底竟生起一股寒意。他期期艾艾的道:“既然不是報仇,那……那先生找我究竟有何用意呢?”


    林小七道:“我剛才說了,真要報仇也得讓我的朋友自己去報,所以,我找你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現在究竟在哪裏?”


    鬱帶衣急道:“他早已被送往七賢居了,先生難道不知道嗎?”


    林小七道:“我自然是知道,我隻是奇怪,他一進了七賢忽的山門後,竟是一點消息也沒傳出來。而你焚心穀與七賢居有很深的淵源,所以我想你一定知道其中的內幕。”微微一頓,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又道:“對了,我倒是忘了問你,我朋友被送進你焚心穀的時候,可曾說過他不是殺死鬱輕候的兇手嗎?”


    鬱帶衣道:“那倒沒有,我聽大哥說,他這人性子極是剛烈,整日破口大罵,倒是從沒有說自己不是兇手。”說到這裏,他不由奇怪,又道:“先生,你為何有此一問,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蹊蹺不成?”


    林小七苦笑道:“自然是有,實話對你說了吧,殺死你侄子的人絕不是我朋友!”


    鬱帶衣瞪大眼睛道:“這怎麽可能?七賢居的人明明說的清楚,說這古無病覬覦七賢居紅淚姑娘的美色,意欲不軌時被我侄子撞破,他心懷怨毒,便暗下毒手將我侄子殺死!而且……而且這古無病自己也承認了啊!”


    林小七微微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代我受過,這期間必還有其他的緣由才是。”


    “代……代你受過?”鬱帶衣不由怒目相視:“莫非……莫非你才是殺我侄子的兇手!”


    林小七輕輕笑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鬱帶衣霍然站起,咬牙道:“不是則罷,若是的話,鬱某今日便是拚著一死,也要……也要……”


    林小七淡淡笑道:“也要與我同歸於盡嗎?”


    鬱帶衣臉上神情憤恨,嘴角不停的搐動,厲道:“正是如此!”


    林小七歎了口氣,示意他先坐下,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在這種情形下,你依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你這人算得上是一條漢子!不過,你這仇怕是報不成了。”


    鬱帶衣沉聲道:“報不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小七無奈的道:“很簡單,我朋友是代我受過,而我呢,卻又是代他人受過!最可笑的是,時至今日,我卻仍然不知道我又是代何人受過。”


    鬱帶衣驚訝的道:“難道……難道是有人故意陷害與你?”


    林小七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陷害與我,或許我隻是適逢其會,無意中做了個替死鬼吧……好了,你隻要知道我沒有殺你侄子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也不必多問,若真想知道其中內幕,你不妨去問問七賢居的人吧。”


    “這自然是要問的,不過……鬱帶衣皺眉道:“你果真沒有殺我侄子?”


    林小七哼了一聲,道:“此時此地,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


    鬱帶衣楞了半晌,方道:“不錯,此時此刻,我的性命隻在你一念之間,你確實沒必要騙我。”


    林小七道:“好了,我們還是接迴剛才的話題吧。我來問你,你可知道我朋友被送進七賢居後,為什麽竟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


    鬱帶衣不由沉吟起來,他臉上神色變幻,仿佛正做著什麽難以權衡的決斷。


    林小七見他不語,問道:“你為什麽不說話?”


    鬱帶衣吸了口氣,道:“先生,不瞞你說,這件事情換了其他任何一人,便是我大哥在這裏,他也無法給你一個答案!但凡事皆由天定,你恰恰是遇上了我,在這世上,或許也隻有我才能迴答你這個問題!”


    林小七奇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鬱帶衣微微一笑,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說道:“先生,請恕我無禮了,我很想知道,當我迴答完你這個問題之後,你會如何對我?先生不用遮掩,盡可直接迴答,鬱某人一生曆經無數風雨,也不是幾句話就能騙得了的。”


    林小七笑道:“換做我是你,你又該怎麽做呢?”


    鬱帶衣毫不遲疑的答道:“無它,自然就是一個殺字!所謂鳥盡弓藏,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我對你來說就再無任何的意義。若是存有婦人之仁,怕對你將來所行之事會有妨礙,所以滅口絕對是必要的!”


    林小七點了點頭,苦笑道:“不錯,我確實就是這麽打算的,我實在是想不出一個放你活路的理由!不過,你心中既然明白,那麽也就不必迴答我的問題了,這樣的話,便是一死也不算太冤了。”


    鬱帶衣忽然笑了,道:“先生沒有不殺我的理由嗎?這可巧了,鬱某恰恰有一個!”


    林小七奇道:“你有?”


    鬱帶衣笑道:“不錯,我有!”


    林小七哈哈一笑,道:“你這人越來越有意思了,來,你且說來聽聽,我倒真想知道你有什麽理由!”


    鬱帶衣站起來,行了幾步,等走到林小七麵前時,他竟是撲通跪了下來!


    林小七嚇了一跳,不知道這鬱帶衣究竟想幹什麽,且他最不喜歡別人跪自己,當下急忙跳起,道:“鬱帶衣,你這是做什麽?”


    鬱帶衣麵色從容,淡淡道:“我這一跪並不是企求你饒我性命,因為我知道,你今日即使放過了我,這天下雖大,但從此再沒有我可去的地方。所以,請先生明白,我這一跪並不求先生饒我,而是求你救我!”


    林小七奇道:“救你?這和饒你有什麽區別嗎?”


    鬱帶衣點頭道:“自然是有區別,你饒我隻是饒了我一人,而且過了今日,等待鬱某的還是一個死字。而救我則又不同,隻要先生肯答應救我,那麽鬱某的性命就算真正保住了!最重要的是,隻要鬱某還活在這個世上,那麽我焚心穀數百條人命也會因為我的存在而存在,鬱某若是死了,他們想必也活不長久了。”


    他這話說的含混,但林小七心思聰穎,略一琢磨便聽出其中意思來了,道:“你的意思是指那個什麽尊者嗎?”


    鬱帶衣道:“不錯,就是他。先生想想,他失去了血集丹後,心中必是惱恨,如果這島上的人全部死絕,他這惱恨也是無用。但如果被他得知我還活在世上,那麽必定會找到我問個究竟,而到那時,無論我說不說實話,下場必然是一個死字。其實,單我一死也沒什麽,我怕的是他惱恨之下,遷怒於整個焚心穀!但我相信,隻要我不被他找到,又或是他拿我無奈,那麽他就絕不會去找焚心穀的麻煩,因為我恰巧知道一點有關於他的秘密!依我想來,他是絕不肯將這個秘密傳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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