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中有一片開闊之地,一個身材偉岸的青衫漢子橫劍而立,他滿臉絡腮胡,鋼牙緊咬。手上一柄劍紫光蒙蒙,但卻已殘破不堪。而他身上衣衫亦是破敗,到處血汙。


    在他麵前一人靜靜站立,這人高鼻豹眼,雙眸血紅,麵色陰騖,身上一襲黑衣,手裏拿著的卻是一根長鞭。這長鞭之上黑霧繚繞,散發著逼人的寒氣。


    林小七躲在一旁看去,心中不由吃了一驚,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師兄必是落了下風,但他卻沒想到白悠然麵對的卻是這個煞星!場中二人,穿青衫的漢子正是他的師兄白悠然,而另一個黑衣人林小七雖然沒見過,但這人高鼻碧眼,已能看出他是疆外之人。尤其是這人手中長鞭黑霧繚繞,已能看出他非妖即魔!在這世上,妖本天生,但魔卻非如此,言之謂魔,其實他們和修道者一樣,本身亦是凡人,隻是修煉途徑大相徑庭,可稱為修魔者。修道者得道是為仙,修魔者功法大成便為魔,世間大道,奇正相生,有仙自有魔,有修道人,便也有修魔者!


    但林小七能認出此人,倒不是看出他是一個修魔者,而是這人身後的一隻丈餘長的白龍。白龍份屬靈獸,但這隻龍雖是白色,卻全身黑霧繚繞,口中涎水尺長,顯然已由靈獸墮為魔獸。在疆外的修魔者中,以黑色長鞭為器,卻又有魔龍護身的隻有一人,那就是七星崖的赤目神君!所謂赤目,正是因他雙眸血紅,由此得名,神君二字,乃是自封。至於他本身名號,倒無人得知。


    樹林中,赤目厲聲道:“所謂道不同,不相謀,本尊雖是修魔,卻從未主動招惹你們這些修仙者。但本尊卻沒想到,你一個法力低微的修仙者竟敢擅闖本尊洞府,偷走了本尊用來煉器的秘瀾金沙。不過這也沒什麽,你能偷走金沙也算你的本事,但你為何要放走我好不容易煉成的一十八個的人儡呢?”


    他說到這裏,手中長鞭一振,又道:“所謂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你既放走了我的人儡,那本尊就拿你來補!實話對你說了,煉製這人儡的材料雖然都是些資質不錯的童男童女,但他們畢竟是凡胎,體內元氣甚少。本尊一直思謀著用你們修仙者來煉製人儡,卻又怕你們群起攻之,所以一直猶豫不定。但你之所為,卻為本尊解決了難題,你先不仁,又豈能怪我不義?此時即使有你同道中人在此,怕你仍逃不脫一個理字?”


    白悠然哈哈大笑道:“笑話,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你一個疆外魔頭,也敢論及一個理字?且不說別的,你煉製那一十八個人儡,就已是喪盡天良,我白悠然不知則罷,既然碰上此事,若不援手,那豈不和你一樣同入魔道?來,來,來,我再陪你大戰一百迴合!”


    林小七在一旁聽了,卻是忍不住好笑,心道,你這老白偷了人家東西,卻還嘴硬。再說了,瞧這陣勢,你明擺著不是人家對手,此時不想著退身之計,卻還強自硬撐,真是什麽樣的師父教什麽樣的徒弟,和那軒轅老頭一個德性!


    他笑歸笑,但心中思慮卻是急轉,隻想著如何才能救這白悠然一命!


    第六章 救兄切 以身為餌迷赤目(上)


    林小七轉眼瞧向樹林左側,那裏樹木疏落,樹與樹之間的空地雖說不上寬敞,但恰好可以施展身形,如果運用的巧妙,倒是個纏鬥的好場所。林小七心知,這赤目的法力高強,而且身手亦是了得,如果在林間空地上相鬥,他手中的長鞭正好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威力。但若是能將他引入這樹林左側,雖然仍是抵擋不了他的魔功,但他手中長鞭的威力必然是大打折扣。而且赤目背後的魔龍身形巨大,換個狹小的空間,想必也可製約於它。想到這裏,林小七不由又是在心中大罵白悠然,虧他多年闖蕩、曆練,真正遇上強敵時,竟然不知道克敵之道正在於隨機應變,因地製敵。倒是傻不楞登的選了一處寬敞的場所,生怕自己死不了似的!


    “老白啊老白,你想要早投胎,幹脆抹脖子算了,也省的連累你這命苦的師弟……”林小七忿忿的怨著,轉眼又看見左側樹林的地上腐葉重重,樹根隆起糾結,眼珠一轉,心中已有了大略的計較……隻是紙上談兵容易,真正實施起來卻有相當的難度,其他的且不說,單就如何才能將赤目神君引入這片區域,就著實費人思量。林小七望向場中,眉頭又深深鎖起,引君入甕,必得先置其餌!隻是,除了自己的這條小命,這周圍哪裏還有其它算得上是誘餌的東西呢?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說不得,也隻好如此這般了……林小七輕歎了口氣,嘴裏默念法訣,從須彌戒指裏搗鼓出一堆的小玩意……


    樹林的空地中,赤目連聲冷笑道:“本尊追了你三天三夜,你便以為本尊奈何不了你嗎?實話與你說了吧,本尊追而不殺,為的隻是保你肉身,否則又如何拿你煉製人儡?你信是不信,本尊全力施為,你必撐不過十招!”


    白悠然笑道:“十招嗎?其實白某心知,五招也未必能擋的下,不過你為魔,我為道,今日即使戰死當場,白某亦無所憾。我也實話對你說了,你白爺我跑的也累了,五招也好,十招也罷,今日就與你痛快的殺上一場……嘿嘿,不過你要想要白某肉身,怕是由不得你了,白某雖然技藝低微,但自爆心脈這一招那是早就學過,你若是想要一具全無元氣的屍體,那也隻好由得你了!”


    赤目一振長鞭,喝道:“也罷,你跑的累了,本尊也追的累了,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本尊就成全你!大不了再尋一個人儡就是,也省的多費時日!”他一言既出,也不見肩膀顫動,手中長鞭便如毒蛇般跳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色的弧線,直奔白悠然的咽喉而去!他這長鞭不過一丈左右,鞭起時,白悠然閃電般後退,兩人之間的距離已拉出一丈開外。但這鞭子卻陡然暴長,如影隨行,仍是不依不饒的刺向白悠然的咽喉!


    這一刺來的突兀,白悠然竭盡全力後退,但退出一丈開外時,已堪堪抵上一棵大樹,而那黑鞭空中暴長,如蛆附骨,白悠然此時已是避無可避!


    白悠然後背一抵樹幹,口中一聲輕喝,持劍在地上輕輕一點,身軀拔起,避過鞭頭。隨即又擰腰在鞭頭輕踩,一個鷂子翻身,竟是避過了這一刺。赤目一刺落空,但鞭子卻收勢不及,生生刺進了樹幹。赤目嘿嘿笑道:“劍宗之人以武入道,身手端的是靈巧,竟然避過了本尊這一招!好,好,你我再來戰過,本尊倒是要瞧瞧你能避過幾招,若是你撐過十招,本尊今日就放你一條生路!”他一言既畢,手中加力,長鞭上登時黑氣大盛,微微一抖後,竟是將整棵大樹震的粉碎。木屑四處飛散,落在地上時,竟色呈黑敗之色。


    白悠然一旁瞧了,心頭大震,暗道這廝好厲害的魔功,現在瞧來,這三天三夜的追擊,他果然是手下留情了。此時自己身心皆疲,休說是十招,便是五招能不能撐的過去,也還是未知之數!他想到此處,已知今日下場,心頭倒反而輕鬆,笑道:“赤目,讓你身後的魔龍也一起上吧,白某一並接了!”


    赤目冷笑道:“憑你也配!本尊法力高你太多,若是人龍合體方能勝你,豈不讓人笑話?”


    白悠然一楞,隨即笑道:“罷,罷,技不如人,也難免落此羞辱。赤木,你攻我一招,現在該你白爺攻你一招了!”他哈哈大笑,心中已有必死之念,隻想著死前拚上一拚,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死前被這魔頭再次羞辱。他一念頓生,心中豪氣上湧,掐了個劍訣後,竟是使了一招同歸於盡的招勢向赤目撲去。


    白悠然手中長劍紫光蒙蒙,劍頭更是吐出尺長的劍芒,赤目沒料到他會舍命相攻,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他一劍劈中。赤目墊步後撤,但白悠然一劈之後,劍勢卻連綿不絕,長劍一挽,幻起一片眩目的紫色光華,又再次劈來!赤目被逼的連連後退,手中長鞭也遠不救近,心中惱怒,眼中紅光一盛,忽的從口中吐出一蓬黑霧將白悠然牢牢罩住。他這一招本是凝聚體內魔氣化為毒霧,專門於近戰時攻人不備,以取奇效。


    赤木這一口黑霧雖然中者必死,但白悠然到底是道家弟子,體內元氣精純,一見黑霧噴出,當即屏住唿吸,竟是未受荼毒。雖也吸進了少許黑霧,但他元氣三轉,頓時將體內毒素驅除。


    白悠然一擊雖是未果,但也逼的赤目手忙腳亂,當下不由哈哈大笑。再一振長劍,蕩散周圍黑霧,在一片蒙蒙紫光中,又是和身刺去!


    赤目被白悠然的劍勢逼的連連後退,心中本是羞惱,此時又見白悠然狀若瘋虎,招勢之間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竟然隱隱生出懼意。他這懼意也不是全無理由,道魔相生相克,白悠然劍頭上吞縮不定的紫心劍氣本就可以克製赤目的魔功,隻是白悠然功力太低,造不成實質性的威脅而已。但饒是如此,赤目仍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又想,這樹林離鹿啄城不過二十餘裏,此時若有這白悠然的同道中人趕來,自己勢單力薄,終是討不了好去!想到這裏,他再不敢托大,口中一聲斷喝:“黑龍,化甲!”


    隨著赤目的斷喝,他身後的魔龍發出一聲刺耳的龍吟後,張牙舞爪的奔將過來,巨大的身軀一扭,將赤目團團圍住,然後在陣陣騰起的黑霧中,竟是化成了一件銀白色的戰甲!


    這件戰甲銀光閃閃,全由細小的鱗片組成,它自上由下將赤目牢牢的包裹起來,手腕、足踝也各有一隻龍爪護住。魔龍化甲後,並非全是死物,那隻碩大龍頭在赤目頭部若隱若現,伸著長長的舌頭,一雙同樣是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白悠然。


    白悠然大笑道:“赤目啊,赤目,早就讓你和魔龍一起上,你卻偏要矯情!來,來,來,再吃白某一劍,我倒要看看你這靈獸化成的戰甲究竟有多厲害!”


    赤目一聲冷哼,也不理會白悠然的的諷刺,手中長鞭一卷,向白悠然的的肩部刺去。白悠然見長鞭刺來,竟不躲不讓,反是加快的速度向前衝去。這長鞭尖若利刺,隻瞬間便貫穿了白悠然的肩部,白悠然一咬牙,臉上泛起一陣紫氣,卻是任由它穿肩而過!他心中早有死念,此時隻想著在死前能結結實實劈這赤目一劍,此時見鞭頭刺來,索性不管不顧,強自運轉體內元氣,企圖在赤目的魔功發動前,搶先劈他一劍!


    第六章 救兄切 以身為餌迷赤目(下)


    赤目見白悠然一劍劈來,眼中紅光大盛,竟也是不避不讓,站在那裏用肩膀生生的受了這一劍!


    這一劍劈下,頓時紫光、黑霧大盛,一片眩目的光華中,金鐵交鳴,聲聲刺耳!這一劍劈下的力道巨大,白悠然受這反震,腕部忽然一陣劇疼,卻反是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等他站在穩後望去,卻發現赤目好端端的站在那裏,身上銀甲燦燦,自己這一劍劈出,竟是連個印記都沒留下!


    白悠然手中長劍已是斷成兩截,胸口也傳來一陣惡心感,他忍了忍,但喉頭一甜,終是吐了一口鮮血。而這時,赤目手中長鞭一揚,穿過白悠然肩部的鞭稍再次暴長,將白悠然牢牢的捆了起來。


    白悠然心知不妙,知道若是被生擒,必免不了做人儡的下場,當即雙眼一閉就欲運氣自爆心脈!但他剛一吸氣,忽覺身上的長鞭一緊,勒的他全身劇疼,且這鞭上又傳來陣陣寒氣,透入體內,將他的氣機牢牢鎖死,此時再想自爆心脈卻已是遲了!


    赤目放聲大笑:“姓白的,你此時還想自爆心脈嗎?你若是知趣,便乖乖的就縛,省的本尊多費手腳,本尊答應你,將你製成人儡時,留你一份靈識,你瞧如何?”


    白悠然慘笑道:“赤目,你若是英雄,就一掌拍死我,白悠然到了冥界,也絕不怪你,怪隻怪我技不如人。可你若要拿我煉製人儡,休說是英雄了,我看你便是狗熊也遠遠不如!”


    赤目冷笑道:“你休要拿話激我,英雄?哼哼,真是笑話,一入魔道,要做的也是梟雄!所謂英雄,還是留著給你們這些修道之人做去吧!”


    白悠然仰天長歎一聲,他知道自己此時受縛,由人宰割,這人儡的下場怕是再也難免。當下心頭淒然,卻是閉起雙眼,再不說話。


    赤目見他再不說話,也不敢多耽擱,左手指間幻出一點黑光向白悠然頭上點去。這一指隻要點上,白悠然的靈識便被泯滅,從此與行屍走肉無異,再無恢複的可能!


    但就在此時,林間忽然傳來一陣輕笑,有人道:“一入魔道,便是梟雄,壯哉!赤目啊,赤目,你果然了得!”


    赤目微一皺眉,向來人看去,卻見林間深處正自走來一個道士裝扮的人。這人三縷長須,麵色微黑,高冠束發,意態頗為瀟灑。這人剛一出現,赤目身上銀甲便瑟瑟做響,頭頂更是傳出魔龍沉重的喘息聲。赤目微微一驚,心道這來者何人,竟讓自己的魔龍一見心怯?


    這道士一邊走來,一邊笑道:“久聞老赤你的大名,今日得見,幸甚,幸甚……不過,老赤啊,我瞧你這所謂梟雄也是狗屁!”


    赤目一楞,卻是忘了問這人姓名,隻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道士笑道:“所謂梟雄,自然是要心夠黑手夠辣,為達目的,攻其弱點,不及其餘。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做的倒是不錯。隻是我瞧別人做梟雄的,不僅心黑手辣,更是體貌端健,麵有福像,再瞧你嘛……”這道士口中嘖嘖有聲,上下打量著赤目,又道:“我瞧你卻是胖若肥豬,一身贅肉,哪裏有半分梟雄的樣子?”


    這赤目相貌雖然奇特,但身材卻是勻稱,無論如何也說不上一個胖字,這道士信口開河,亂說一氣,麵上神情亦有調侃之色。赤目怒道:“哪裏來的道士,竟敢胡說八道,本尊乃修煉之人,哪裏是一身肥肉、胖若肥豬了?”


    道士嘻嘻笑道:“你不胖嗎?那倒奇怪了,你剛才與我師侄說好不用魔龍助陣,此時卻出爾反爾,用這魔龍化甲擒住了他。嘿嘿,難道你沒聽說過‘食言自肥’這四個字嗎?”


    他這話還未說完,赤目和白悠然都是吃了一驚。赤目吃驚的是這道士自稱是白悠然的師叔,法力必然不弱,自己擒這白悠然已然是費了一番手腳,此時再來個厲害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擋得住。再者,這人一出現,自己豢養的魔龍竟然瑟瑟發抖,如此情形倒是第一次見到。要知道,他這魔龍份屬靈獸,雖隻是下階,但它身具魔性,即使遇上中階、上階靈獸也敢抵死一戰。但自從這道士出現後,這魔龍竟然鬥誌全無,赤目心中亦不免畏懼,因此,他見這道士調侃自己,卻不答茬,隻悶哼一聲,強自忍下了心頭怒氣。


    而白悠然吃驚的卻是他壓根就不認識麵前的道士!他心若死灰,本已是放棄掙紮,自認了做人儡的命,因此這道士剛一出現時,他也懶的睜眼。複又聽這道士說什麽‘一入魔道,便是梟雄,壯哉!’之類的狗屁話,以為又來了個修魔者,更是意性蕭索。但這時再聽這道士說是自己的師叔,卻不由他不睜眼了!


    白悠然看向這道士,結巴道:“你……你……”


    這道士一沉臉,怒道:“什麽你、你的,好沒規矩!白悠然,你見了師叔就是這樣稱唿的嗎?”


    白悠然受這道士搶白,怒氣不由上湧,正欲再說,卻瞧這道士朝自己眨了眨眼,複又大聲叱嗬道:“你身為玲瓏閣的弟子,不僅不能除魔衛道,卻反受魔頭羞辱,真是丟盡了你師父的臉!”


    白悠然見這道士嘴裏罵著自己,但卻一個勁的使眼色,心中更是奇怪。再瞧他一身道家裝扮,意態更有幾分瀟灑,便暗自琢磨著,許是同道中人見自己被擒,便慌稱同宗,以便施以援手。他想到此處,有心要應和這道士兩句,但他生來梗直,不會說謊,更不願叫這無名道士為師叔,索性一閉眼一低頭,做了個聆聽教誨的樣子。


    赤目在一旁說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道士笑道:“你耳聾了嗎,沒聽見我說玲瓏閣這三個字嗎?”


    赤目冷笑道:“原來你和這姓白的都是玲瓏閣出來的。不過這玲瓏閣也沒什麽了不起,當年的軒轅沐我也見過,不過爾爾,即使換了他來,也未必能拿本尊如何……”


    道士卻拍掌笑道:“然也,然也,老赤你這話我愛聽的很,我這師兄法力確實不高,否則哪會大老遠的跑去什麽大迷欏幻境呢?”


    赤目不由一呆,他這話本是給自己壯壯膽氣的,卻沒想到這道士竟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而一旁的白悠然卻不樂意了,睜開雙眼想要質問,卻又聽這道士接著說道:“不過,我師兄的法力雖然不高,但卻並不代表我玲瓏閣沒有能人,這要按實力算起來嘛,我師兄雖是一派宗主,卻隻能勉強排在第四,在他上麵還有三位高人!”


    玲瓏閣中還有三位高人?白悠然不由一楞,他雖然明知這道士胡說一氣,但心中好奇,忍住了話語,想要聽一聽這道士究竟是如何胡說八道的。而赤目同樣好奇,問道:“還有哪三位高人?”


    道士笑道:“這第一位自然就是玲瓏閣的玲瓏仙子楚輕衣了,她雖然是我師兄的徒弟,但天資聰穎,尋常法術學來,不費吹灰之力。更難得是她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已將我玲瓏閣的紫心劍訣有所發揚!再者,她實乃九天仙女下凡,可謂風華絕代,舉手投足,無不足奪人心魄!在我玲瓏山下,每天都有數千人流連徘徊,以期上天憐顧,能遠遠的看這玲瓏仙子一眼。唉,休說是這些普通人了,即便是我們這些修道、修魔之人,隻要見了她,那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兩樣,同樣目眩神迷,為之傾倒,便是連劍都拿不動了!嘿嘿,依我瞧來,如老赤你這般心地齷齪之人,若是見了她,必是自慚形穢,怕是當場就要用手中的鞭子將自己吊死!所以,稱她為玲瓏閣第一高手,便是我師兄也得說上一個服字!”


    玲瓏閣楚輕衣的名字,赤目卻是聽說過,他心中知道,雖然這道士所言多有誇張,但楚輕衣的確配得上風華絕代這四個字。天朝修道人中亦有好事之徒,曾在數年前,將天朝境內大小宗派的修道女子做了個總結,評出了所謂的十大美人,亦弄出了一個美人榜。但這在美人榜上,卻沒有楚輕衣的名字。寫榜之人自言,楚輕衣乃天地間的靈氣匯聚而成,自己從不敢正眼直視,寫無可寫,評無可評,如此伊人,已在榜外,妄言評之,不過是褻瀆了佳人!


    赤目雖是修魔之人,但亦有愛美之心,與這楚輕衣,他也曾遠遠見過一次,正如這道士所言,一見伊人,心中確實有一種自慚形穢的念頭。因此,他聽這道士罵自己齷齪,也不理會,徑自問道:“那第二個是誰呢?”


    道士笑道:“這第二個嘛,嗬嗬,可就更了不得了!這人智謀深遠,胸有丘壑萬千,遇敵之時,不動兵戈,便能於談笑間取人性命!老赤啊老赤,你若遇上了楚輕衣,她心地善良,說不定還可饒你一命。但若是遇上了這人,我勸你還是遠遠逃逸,多望一眼,那便是死路一條啊!”


    赤目見他說的懸乎,不由哈哈笑道:“這天下間俱多能人,但卻還沒有一個能讓本尊遠遠瞧一眼,就心生逃逸之念的人!哈哈,也罷,你且說來聽聽,這人究竟是誰?”


    道士笑道:“此人便是我師兄的第三個徒弟,林小七便是!”


    赤目呸了一聲,冷笑:“什麽狗屁的林小七,本尊從未聽說過。道士,你也不用再往下說了,這第三個高人想必指的就是你,不說也罷。本尊問你,你既然現身,究竟有何圖謀?我瞧你胡說一氣,必定是有原因……”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師侄尚在我手,你若想拖延時間,等幫手來助你的話,我勸你還是死了這個念頭。本尊瞧不見人便罷,隻要有人來,我便先殺了這白悠然!”


    道士笑道:“高明,高明,這都被你看穿了。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師侄呢?”


    赤目嘿嘿笑道:“放了你師侄?哈哈,虧你說得出口!”


    道士一皺眉,道:“難道你想與我這不爭氣的師侄同歸於盡嗎?”


    赤目哈哈大笑,道:“臭道士,你休來唬我,你知道本尊剛才為什麽任由你胡說八道嗎?”


    道士奇道:“為何?”


    赤目道:“實話告訴你,你來的突兀,且又自稱是這白悠然的師叔,本尊自然有所顧慮。但剛才你胡說一氣的時候,本尊已用秘法測過你的法力!嘿嘿,便你這樣的人,也敢自稱玲瓏閣的高手?我瞧你連你的師侄也多有不如,休說是你一個,便有十個百個你這樣的人,本尊不費吹灰之力,也一並送去了冥府!”


    第七章 勢騎虎 身入絕境有轉圜(上)


    鹿啄城外的樹林中,林小七輕捋頜下長須,麵上意態閑適,但後背卻禁不住冷汗淋漓!為救白悠然,他故技重施,扮成一個道士出麵周旋,意圖拖延時間。他剛才放出的金蟬尋的正是古無病,他心中琢磨,隻要古無病即使趕到,合自己三人之力,即使鬥不過這赤目神君,但至少也有一半的機會救出白悠然。況且,他本就打算誘這赤目進入左側那片樹林,在那裏,他早就布好一幹陷阱、機關,正等著這赤目神君。


    但此時,他一番胡吹亂侃之後,卻仍不見周圍有動靜,他和古無病早有默契,在這種情形下,一人潛至周圍,必會用約好的暗號知會同伴。這暗號便是一長三短的鷓鴣聲,而此時周圍一片寂靜,唯有風聲掠過林間,發出沙沙的婆娑聲。


    至於被赤目看穿底細,這早在林小七的意料之中,兩人法力相差太遠,如果不是他自稱是白悠然的師叔,一出場便在氣勢上震住了對方,這破綻還要露的更早。但這林小七自小便會演戲,此時被赤目戳穿底細,盡管心中惶惶,但麵上神情卻依舊如故。他輕笑一聲,道:“老赤,我看你這赤目一名不如改叫沙眼算了,如你這般眼光,也敢出來闖蕩?”


    赤目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小七輕輕一笑,麵上神色極為悠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功至化境,便可反樸歸真一說嗎?我修道九十餘年,雖然距離登仙之日尚有遙遙路途,但近百年的苦修,法力又怎會比不上一個初窺門徑的毛頭小子呢?”


    赤目冷笑道:“你自管胡吹大氣,本尊信是隻是自己的眼睛。”


    林小七看了一眼赤目頭頂正自喘著粗氣的魔龍,也冷笑一聲,,道:“疆外之人,果然愚笨,我且問你,你這魔龍是怎麽迴事?”林小七心思向來縝密,他剛一出場,便已注意到這魔龍神態萎靡,倒象是患了什麽病一樣,那雙本自兇殘嗜血的眼珠竟是瞧也不敢瞧自己一眼。他心中奇怪,說話間便有意多看了這魔龍兩眼,卻又發現,隻要自己視線一轉過去,這魔龍便微微顫抖,更是將眼珠緊緊閉起!林小七思緒轉的極快,隨即便想到了離墒送自己的那片龍鱗。離墒本是龍之始祖,普天下的龍族都是它的子裔,這魔龍自然也不例外。林小七暗想,若算起來,這魔龍也不知是離墒多少輩的重孫,它此時聞著了自己祖宗的氣味,心生畏懼那也是自然的!


    不過,這畢竟隻是猜測,林小七也不敢擅下定論。但此時事態緊急,古無病遲遲不至,而這赤目也看穿了他的底細,林小七心中焦慮,心頭一橫,便要拿這魔龍來賭上一賭!


    赤目眉頭微皺,剛想說話,卻見林小七又道:“你這魔龍份屬靈獸,普天下也沒多少,它由靈入魔,戰力更是驚人。它若是發起狂來,便是你這個主人也未必能贏得過它,我說的是也不是?”


    赤目沉聲道:“是又怎樣?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小七冷笑道:“我說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你瞧瞧你這魔龍,自我現身後,它可曾正眼瞧過我一次?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赤目麵目一陰,卻是沒再開口,隻拿眼死死的盯著林小七……林小七的這番話正擊中了他心中疑慮。自打摸清林小七的底細後,他便想當場擊殺此人,所謂夜長夢多,在這裏多費口舌、徒費時間終究不是事情。但時間一點點的消逝,他卻遲遲沒有出手,究其原因,正是因了這魔龍的緣故!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魔龍為何就怕了這法力低微的道士呢,難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林小七見赤目神色陰晴不定,顯然是有所顧慮,不由笑道:“老赤啊老赤,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依我看,讓我這師侄給你陪個禮,這件事情就此了結了吧。”


    赤目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說結便結了嗎?那本尊的損失又該怎麽算?”


    林小七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不肯就此罷休……也罷,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這師侄在你手中,我便是法力高強,也奈何你不得。我有一法,可解此局,就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赤目見這道士神色從容,口中侃侃而言,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不由疑慮更甚。他多年修魔,山外山、樓外樓的道理也是知道的,且修道的境界中也確有反樸歸真一說,再加上上魔龍突然萎靡,此時此刻,他哪還敢妄自用強?沉吟片刻後,道:“你且說來聽聽,若是合理,本尊便依了你。”


    林小七聽他如此說來,心中暗喜,知道君已入甕,接下來就看自己與這甕下的一把火燒的如何了。若是燒的巧妙,自己和這老白脫身當不成問題,即使弄砸,隻要自己舍了這條小命,老白的命卻還是可以保住的!他一念至此,心中更是放鬆,笑道:“老赤啊,你修魔,我修道,解決問題的方式自然是離不開一個打字。不過我誌在救我師侄,你且先放了他,我再陪你慢慢打過。此番爭鬥,是點到即止也好,是性命相搏也罷,你且說來,我無有不從。”


    赤目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你當我是傻的嗎?若真要打,我便先殺了你這師侄,再來和你打過,卻為什麽要先遂了你的心願?可笑,可笑,也不知是你當我傻,還是你自己真傻,這種話也虧你說得出口!”


    林小七道:“傻與不傻,你先等我把話說完。我既然讓你先放了我師侄,必定會對你有所交代……”


    他話未說完,赤目接道:“什麽交代?”


    林小七淡淡一笑,從手指上褪下須彌戒指,道:“你瞧這是什麽?”


    赤目遠遠瞧去,隻覺這戒指內蘊靈氣,知道是一件上好的法器,卻說不出個究竟來。他皺眉道:“倒象是件法器。”


    林小七道:“不錯,這確實是件法器,不過卻不是件普通的法器。我與你說了吧,這戒指名喚須彌戒指,乃是件上品的天器!”


    赤目先是一楞,隨即哈哈笑道:“你休來哄我,這普天之下,唯七賢居裏有一件上品的天器,你這破爛戒指若是天器,那我這全身上下便滿是仙器、神器了!”


    林小七微微一笑,也不辯駁,戴上戒指徑自走到一棵倒下的大樹前,他用手輕撫樹幹,嘴裏默念法訣,隨即輕喝道:“收!”隨著這一聲輕喝,這枯樹瞬即縮小,及至與一根牙簽般大小時,方才沒入戒指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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