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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盞月落後葉寒夕半步,她嘴角含著一絲親近而溫和的笑意,因為端明皇後入葬未久,披了紫貂裘,裘領裏露出一角顏色暗沉的秋香衫襟,梳著寶髻,頭上戴著今兒個應景的石榴連枝簪。


    相比她溫柔恭敬之下掩飾著緊張,葉寒夕卻是大方坦然,她著了白狐裘,望仙髻,珠翠隻隨意插了幾件……穿過迴廊,就望見澄練殿的寢殿之前,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被凍成了一麵鏡子也似,上頭落滿了雪,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裝束齊整,穿著靴子,正在幾個年紀仿佛的小宮女歌青、歌天等的簇擁下,在池塘的冰上跑來跑去,互相追逐,不時尖叫幾聲……


    此刻還在下著雪,池塘岸邊一行人卻隻打了一把傘,護住了裹在絳色錦袍裏的姬恊,姬恊如今其實已經能扶著東西走上十幾步了,撒開手後,也能走上那麽幾步,隻是如今天寒,又在外頭,他被穿得嚴實,雪地又滑,牧碧微親自抱著他看著兩位姐姐玩耍,卻不肯讓他落地。


    牧家的曾長孫牧嶸和曾長孫女牧鳶娘都沒有下到池塘上,牧鳶娘被阿善抱著,好奇的打量著姬恊,牧嶸卻專心在池塘邊堆著個雪人……


    沈老太君已經是華發叢生,許多雪花落在她頭上,與白發竟看不出來,隻是如今興致極好,滿含了溫潤慈祥的笑意,不時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顯然是極喜歡這樣兒孫滿堂的熱鬧的。


    牧碧微被阿善輕輕碰了碰,略偏了頭,就看見了迴廊下被素帛攔阻,正躊躇著要不要過來打擾的葉、雲兩人,便微笑著對沈老太君道:“如今究竟天冷,容他們在這兒撒野這半晌,該進去暖一暖了。”


    說著又將姬恊咿呀間拉下來的風帽替他重新蓋好,失笑道,“你再鬧,母妃也不可能叫你下去的,你才多大呢?”


    姬恊因為兩個姐姐貪玩下了池塘,自己也想下去,奈何哭了鬧了,牧碧微都不理她,如今隱約明白再次被拒絕的意思,心中氣惱,就抓過風帽的一個角,用力咬了一口,牧碧微忙又扯住……旁邊挽裳和成娘子都趕緊上來幫手。


    鄧氏等人則是招唿著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爬上岸來……


    這樣忙碌了一番,牧碧微帶著沈太老君和一眾晚輩迴澄練殿,轉過身來,就看見葉寒夕和雲盞月肩上都積了一層薄雪,牧碧微蹙了下眉,對素帛道:“葉妹妹和雲婕妤到了,沒茶沒水的,倒把人攔在雪地裏做什麽?”


    葉寒夕正待說話,雲盞月忙拉了她一把,賠笑道:“娘娘莫怪素帛,卻是妾等見娘娘與老太君、公主皇子還有小娘小郎一家子天倫團聚,心中顧忌,不敢上前打擾,這才請素帛先不要驚動了娘娘的。”


    “你們說是客又不全算客,本宮這兒也不是頭次來了,這樣子客氣做什麽?”牧碧微淡淡的笑了笑,道,“都進去暖一暖吧……素帛也不好,就算雲婕妤客氣,咱們殿裏也沒有叫人來了先在雪地裏凍一凍的規矩!”


    素帛低著頭請罪,兩下裏邊寒暄,邊進了裏殿。


    第一百零八章 飛在青天端


    進殿後,牧碧微免了兩人的禮,請她們坐了,這邊以西平公主為首,一幹晚輩卻是規規矩矩的行起了禮——兩人少不得推辭了一番,西平公主笑眯眯的道:“葉母妃和雲母妃可不能辭,母妃方才說了,今兒個雖然是三弟弟的生辰,不是咱們的生辰,但三弟弟有的好處咱們也有份呢!”


    她剛才和新泰公主在池塘上麵又追又跑,進了殿來,臉色越發紅撲撲的,看著招人喜歡極了,旁邊新泰也幫腔道:“葉母妃和雲母妃今兒過來定然是要給三弟弟好東西的,咱們可別是隻能看看罷?”


    牧碧微笑罵道:“瓔珞你也被玉桐帶壞了,一個個的沒規矩!仔細把你們葉母妃和雲母妃嚇著,下迴再也不來了!”


    就著這個話頭,雲盞月忙道:“能給殿下們淘點好玩的小東西,是妾等的福氣!妾身這迴還真是帶了些小東西來給殿下、並小郎小娘玩耍呢!就怕東西不好,入不了眼!”


    連牧嶸和頭次進宮來的牧鳶娘都考慮到了,顯然雲盞月是做足了功課過來的。


    牧碧微深深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推辭,叫西平帶頭收了東西,便讓挽裳帶他們下去喝薑湯驅寒。


    西平等人都乖巧的應了,隻是到了姬恊卻出了問題——他死死的抓著牧碧微的袖子,任憑成娘子怎麽哄也不肯撒手,包括牧碧微在內,也沒人敢用力掰開他的手,姬恊如今也能說上幾個字了,咿呀著表達自己不想離開生母的意思,牧碧微無奈,隻得搖著頭道:“念著今兒是你生辰,就饒你這一迴罷!”


    眾人都曉得她向來疼愛孩子,皆是一笑,西平和新泰因為聽牧碧微說是為了今兒是姬恊生辰才特意準他留在自己身邊,心裏倒也沒什麽芥蒂,新泰機靈道:“那給三弟弟的薑湯一會送這裏來。”


    薑湯拿來,姬恊卻是死活不肯喝,葉寒夕上前幫著哄了他半晌,才勉強喝了幾口,沈太君看見了,就道:“小孩子多半不喜歡薑的,不如一會多燒些薑湯給他沐浴。”


    這話提醒了牧碧微,立刻吩咐下去,又對葉寒夕和雲盞月解釋道:“如今他才滿了周歲,倒是越發的不聽話了,沒得招人心煩!方才本宮才不想抱他出去吹風,哪裏曉得玉桐和瓔珞到本宮跟前請了安,祝了他生辰,要到外頭去玩雪玩冰,本宮答應了,他看著兩個姐姐跑出去,自己留在殿裏,立刻就大哭起來……今兒好歹是他生辰,本宮也隻能依一依他了。”


    葉寒夕心直口快,就道:“小孩子總是不聽話的,我大伯家的小侄兒也是不是哭就是鬧,有時候哄也哄不住,有一迴,我看旁邊沒人,索性打了他一頓,倒是乖了!”


    雲盞月趕緊圓場道:“三皇子如今年紀小,但已經很有主意了,追著公主們出去玩,這是三皇子友愛手足呢!娘娘如今說著怨,叫妾身來說,三皇子長大也是很快的,恐怕明年這個時候就極懂事,到時候娘娘怕是心疼不過來呢!”


    一邊說一邊掐著葉寒夕——牧碧微進宮這些年才這麽一個親生子,就看她對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都是疼愛溫柔的,這親生子怎麽還舍得打?


    隻是葉寒夕素來立場堅定,她又是人人知道的直脾氣,牧碧微自不會與她計較,隻就著雲盞月的話嗔她:“你也曉得你打的是侄子?”


    殿裏人一起都笑了起來。


    因為沈老太君在,葉寒夕和雲盞月少不得也要問候幾句沈老太君,寒暄幾句,葉寒夕又問道:“這一迴何夫人沒進宮嗎?”


    “孫婦去了左昭儀那裏。”沈老太君有些遲疑的道。


    牧碧微倒是神色如常:“先前過繼給何海的何衍,左昭儀一直都沒有看過,如今就趁著機會見一見。”


    牧碧微和何氏之間的恩怨,並兩家的關係實在是複雜,葉寒夕固然沒什麽心眼也本能的覺得不要多說的好,就轉說起了閑話:“我還是頭一次看見牧姐姐的侄女,那叫鳶娘的小娘長的好像牧姐姐!”


    提起牧鳶娘,牧碧微也不禁嫣然一笑,正如葉寒夕所言,小何氏與牧碧川的這個女郎長的肖似姑母牧碧微,牧鳶娘如今是三歲,嬌怯怯、弱不禁風的模樣,極易惹人憐愛,人對於生得像自己的晚輩總是免不了格外偏愛一點,牧碧微也不例外,這牧鳶娘雖然不大愛說話,又是頭一次和姑母見麵,牧碧微對她卻是打心眼裏疼愛的,如今聽葉寒夕說起她來,就笑著道:“本宮倒覺得她比本宮幼時嫻靜,聽祖母說,本宮幼時是極頑劣的。”


    沈老太君輕嗔道:“不過是活潑些,叫我說小孩子家愛笑愛鬧也是件好事。”


    這樣說了會兒晚輩,話題很自然的轉到了姬恊身上,接著又轉到了宮中幾位皇子身上,雲盞月輕笑著道:“三皇子的生辰,妾身前幾日倒聽說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據說任太醫診斷大皇子的腿……怕是再也好不了了呢……”


    她嘴上說這是個不太好的消息,卻還是立刻說了出來,分明就是在說是個好消息,不過姬恢左右不是牧碧微生的,也不是牧碧微撫養,牧碧微雖然不至於成日裏盼望著他不好,但知道他真的不好了——這個結果也是早有預料——也實在沒什麽傷心的,就輕描淡寫的道:“本宮也聽說了,可憐見兒的!當初小何世婦也是掙了命才生下來他和長康公主,不想偏就傷了腿……隻是天花這等惡疾,兩位皇子能夠保全性命已經是太後和陛下福澤……”


    葉寒夕對姬恢的腿興趣不大,倒對長康公主的消息更關心一點:“先前的左昭儀去了位之後,長康公主被送到了和頤殿裏,由太後暫時撫養,據說太後因為端明皇後的緣故,身子虧了下來,撫養三個皇嗣有些吃力,有意要將長康公主交給宮妃撫養呢?”


    牧碧微揚了揚眉:“你們可是聽見了人選的風聲?”


    “妾身聽說高充華這幾日以安慰太後為名頻繁的出入和頤殿。”雲盞月趕緊道。


    一個公主罷了,交給誰撫養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牧碧微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既然太後身子虧了下來,撫養三個皇嗣不成,那麽撫養大皇子和二皇子可能支持嗎?”


    葉寒夕與雲盞月對望了一眼,雲盞月遲疑著道:“妾身覺得高充華跑和頤殿未必是為了長康公主!”


    “哦?”牧碧微看向了她。


    雲盞月道:“妾身留意到高充華往和頤殿裏跑,是太後放出要將長康公主交給宮妃撫養之後,按理說長康公主先前就是交給了曲氏撫養的,如今的高充華雖然位份不及當初的曲氏,但卻是太後的侄女,太後待侄女甥女向來就很好,更別說本來就有意將長康公主著人撫養?何必跑這許多次呢?”


    見牧碧微若有所思,雲盞月咬牙道,“所以妾身覺得,高充華恐怕是看中了……二皇子!”


    “她年紀輕輕的,又是陛下的嫡親表妹,倒是存上了先做人母妃的心思?”牧碧微似笑非笑,一邊拿果子引著姬恊,一邊道,“端明皇後才入葬幾天?太後如今還為端明皇後傷心著,也難怪她跑了這許多次,也沒答應。”


    雲盞月觀察著她的臉色,道:“妾身以為……太後畢竟姓高!”


    “太後不是個禁磨的人。”牧碧微點頭,“但高充華要走二皇子……也不見得會太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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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正如牧碧微所料,高充華次日一早就感上了風寒,據說臥榻難起,任太醫親自去看過,說是從前不仔細積下來寒毒,必得一點一點拔除了才成,不然甚至會影響將來的孕育子嗣,這可是極嚴重的了,高太後不能怠慢,再三叮囑她好生將養,這天寒地凍的無事就不要出門了。


    雖然高充華沒能把二皇子要到自己膝下去撫養,但高家有了這個舉止……不幾日,武英郡夫人進宮探望太後,就借口何氏沒生養過,要送幾個知事的嬤嬤到定興殿裏去,她是這麽說的:“也是先前傷心太過,壓根就沒想起來!還是如今嘉懿有了身孕,我替她張羅時方想起來,那何氏雖然沉穩,究竟沒帶過小孩子的,從前牧貴姬能夠將西平公主養好,皆是因為她帶了乳母進宮的緣故,我替嘉懿尋人時,就順便替何氏也尋了幾個幫手……雖然曉得宮裏什麽都不缺,也有你著人照拂,但我想多幾個人……”


    高太後看著明顯蒼老的長姐,歎了口氣道:“哀家的確著了人過去,隻是姐姐既然不放心多幾個人也不打緊……如今嘉懿迴來了,也有了身子,姐姐很該放下那些傷心事,好生照料嘉懿。”


    “我也是這麽想的。”武英郡夫人勉強笑了一笑,“陛下與你已經給了那樣的哀榮,說起來也是孜紜和蘇家的福氣了……隻是猛然間少了個人究竟不大習慣,雖然從前她在宮裏也不是天天能夠見到,但想見的時候進了宮來自然就能見了。”


    “如今孜紜沒了,不是還有小四郎嗎?”高太後柔聲安慰道,“那孩子生得與孜紜很是相似,又是孜紜的血脈,往後你不如常進宮來看看他……隻是若是見到他就叫你傷心,還是不要見了……”


    武英郡夫人苦笑著道:“傷心不傷心麽……既是傷心,也是安慰啊!”


    太後這麽說了,武英郡夫人果然經常進宮探望起四皇子來,不說一日三探,幾乎隔日都要到定興殿裏一趟。


    她也不空手,不是帶些滋補之物,就是帶點衣料首飾,如此一來,六宮裏漸漸都對何氏羨慕嫉妒恨——都議論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哄了端明皇後,不然為她越級晉了左昭儀,甚至還把四皇子托付給了她,如今連武英郡夫人也待她這麽好……


    武英郡夫人對何氏的“關心”可不僅僅於此,除了起初告訴太後送的幾個老嬤嬤,甚至還借口何氏照料四皇子勞累,給她“推薦”了一個據說手藝極好的廚子,能做補人的藥膳。


    這麽一段時間下來,到了除夕的國宴上,六宮再次見到何氏,卻見她身穿左昭儀品級的華服盛裝,妝容精致華美,眼角拿胭脂仔細調勻後描得桃花花瓣越發顯得勾人魂魄……隻是她一身雍容華貴、懷抱擔心早產且難產、難以養活因此至今沒起名字的四皇子傲然立於丹墀之下時……眼神中的冰冷卻儼然實質!


    這是太寧九年的除夕,守歲終夜,太寧十年的終聲從皇城中響起時,慶麟殿中笙歌一片,姬深袞冕齊整,望之猶如神仙中人,身旁六宮妃嬪盡態極妍、各有千秋,皇子公主亦是天真一片、玉雪可愛……


    群臣於丹墀下跪倒山唿萬歲、領左相之職的安平王帶頭朗聲說完綿長似水的祝辭,姬深賜眾人平身……殿中春深如海、繁華欺錦。


    牧碧微喝多了幾盞酒,使阿善和挽裳、成娘子看住了膝下諸子女,自己帶著素絲和素歌到偏殿更衣——為著醒酒,她有意從沒有封起來的廊上走,冷風夾雪撲麵而來,不禁使她精神一振!


    抬頭向天際望去,風雪之中並無月輪,也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那句“飛在青天端”。


    那個逐月不惜死的女子已然在月輪皎潔的秋季永遠的去了,剩下來的人,在旁人眼裏或許也是人在青雲上罷?


    隻是誰能知道有朝一日風雲變幻……那輪看著皎潔冰清不似人間的月輪又照向了誰人呢?


    牧碧微吐了口氣,突兀的對素絲、素歌道:“過了正月,你們兩個就都補了一等宮女罷!”


    沒有留意兩人的驚喜交加和謝恩,牧碧微輕蹙眉心——一直到今晚,姬深仍舊沒有傳出采選的旨意……這麽說來,開春之後就不會大量增加新人了嗎……還有何氏……四皇子……太後……


    這時候她又想起了那句“飛在青天端”,或許隻有飛在青天之上,才可以不受這些紅塵瑣事的纏累罷?


    牧碧微暗暗捏緊了拳。


    本卷終。


    ……………………………………………………


    ps:下卷是終卷。


    第五卷 努力愛春華


    第一章 呂氏


    五蝠捧番蓮纏枝菱花鏡裏映出一張俏麗的瓜子臉,遠山眉、丹鳳眼,黑鴉鴉的青絲被巧手的宮人綰成精致的迴心髻,薄鬢高鬟,不必珠翠,已經是色欺百花。


    宮人們一起恭維道:“美人真是國色!”


    上陽郡進貢的呂氏與其他上郡貢進的少女一樣獲封美人,雖然還不夠嬪的資格,但她如今打量著鏡子裏的容顏,也覺得十分滿意,止住了貼身宮女所擇的一支牡丹嵌寶簪,卻指了指匣子裏一支不甚起眼的海棠簪子:“用這個罷。”


    侍奉她的宮人這幾日試探出來呂氏的性格十分溫柔,這會就大著膽子建議道:“美人姿容豔美,用牡丹更能彰顯美人的麗色,海棠似乎弱了些。”


    “我喜歡海棠呢。”呂氏果然沒生氣,隻是笑了笑,道。


    宮人聽她這麽說了,到底沒來幾日,也不敢再多言,依話將海棠簪子給她插上,再飾了幾件襯托海棠的釵環、更衣、早膳……辰光也差不多了。


    在宮裏,妃以上才能乘輦,妃以下,若非特別恩典,出門都隻得步行。


    呂氏如今被分在了德陽宮的霓衣苑,她隻帶了一個貼身宮女,先到含光殿給主位焦氏請安。


    焦氏是九嬪之首的光猷,據說資曆比牧貴姬還要老些,呂氏對她的印象是個不喜多言、嫻靜典雅的主位,看到呂氏過去,焦氏隻略略問了幾句她在霓衣苑住的可習慣,就看了眼銅漏,道:“你要去華羅殿了罷?本宮不耽擱你了。”


    “多謝娘娘!”呂氏忙謝了恩。


    焦氏淡然道:“左昭儀雖然是個好說話的人,但太後向來講究規矩,你去遲了不好,也不要多禮了,這會就過去罷。”


    聽出她話裏的提醒,呂氏又謝了謝,這才告退。


    出了德陽宮,她邊走邊琢磨著這幾日打聽到的左昭儀的消息——這位左昭儀據說出身與太寧帝的第一位左昭儀迥然,前者不過是個祖上為商賈、趁著戰亂才銷了商籍的富戶之女,後者呢卻是鄴都曲家的嫡幼女……


    那姓曲的左昭儀被廢後,沒過多久就是如今這位左昭儀得了已故的端明皇後歡心,不但抬舉她做了左昭儀,甚至難產而死前,還將四皇子交給她撫養……真正是風光無限……


    這樣一位左昭儀,當真會是個好說話的人嗎?


    呂氏帶著一絲忐忑,踏進了華羅殿。


    這會華羅殿上已經先到了兩位美人、一位才人和一位良人,都恭敬的侍立在旁,隻是殿上卻不止一位妃子在,除了居於上首、著丹色宮裝、姿容豔麗的左昭儀何氏外,左首第一個席位上坐著一個形容嬌怯的宮妃,艾綠衣裙,釵環不多,身後侍立著幾名侍者,膝上還趴著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孩,看著容貌與這宮妃極為相似……


    呂氏上前,先給左昭儀行了禮,就聽那艾綠衣裙的宮妃悠然道:“這就是上陽郡的呂美人?果然不愧是個美人。”


    引呂氏進殿的宮人小聲提醒她:“這是牧貴姬。”


    長錦宮的牧貴姬據說是進宮以來便一帆風順,除了早年涉及朝事被迫做過些時候的青衣外,自晉宣徽起,一直寵愛不斷,膝下子女之多,也是後宮第一人——而且她撫養的太寧帝皇長女、皇次女,向來就很得太後、太寧帝的喜歡……


    這些念頭在呂氏心中轉瞬轉過,趕緊依言再次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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