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也不等姬深說什麽,兩個健婦忙從善嵐殿宮人的手裏奪了幾張已經燒毀小半的紙呈上來——雖然被燒毀了小半,但大致的字跡還在,姬深皺著眉接過,隻看了兩張,已經是臉色大變!


    右娥英俯在他身邊看罷也是花容失色道:“這……這……怎麽會這樣?新泰公主竟然是被冤枉的嗎?!”


    就聽身後不遠處,新泰卻還是跟了過來,此刻就一臉懵懂的問:“蘇母妃,兒臣怎麽了?”


    右娥英深吸一口氣,看了眼臉色同樣青白不定的姬深,招手叫了她到近前,親自俯下身來問:“瓔珞,告訴蘇母妃,那日你在禦花園裏可曾真的碰到過你步母妃?”


    姬深聞言也緊緊盯住了新泰,就見新泰露出苦思之色,半晌,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恐懼漸漸湧上麵孔,忽然抬手丟了之前一直提在手裏的籃子,尖叫道:“兒臣不知道!好多血!好多血!!”


    右娥英被她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趕緊一把摟住了她心疼道:“是蘇母妃不好,不該在此刻問你……你安靜些,別怕……別怕,啊?”


    隻是新泰公主顯然是想起了極為恐懼之事,根本就不理會她的勸說,隻是掩著耳閉著眼尖叫不已,右娥英壓根就沒撫養過孩子,一時間被她弄得手忙腳亂,蒯賢人上來幫忙也是哄不住新泰,姬深大怒道:“還不快去傳太醫!”


    雷墨答應著還沒吩咐下去,就聽一個驚怒交加的聲音從殿門處傳來,帶著絲哽咽道:“陛下!右娥英,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便看到鬆綰寶髻、隻穿了家常衣裙的牧碧微帶著幾個侍者,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禮都來不及行,二話不說先從右娥英手裏接過新泰摟進懷裏低聲哄著——新泰到了她懷裏到底漸漸安靜下來,隻是低聲啜泣不止,牧碧微哄著她半晌,小心的交給了身後的阿善,就立刻跪倒在地請罪道:“妾身照料新泰公主不周,才使瓔珞跑到此處——若是她有做錯什麽說錯什麽的地方,還請陛下、右娥英念著瓔珞年紀小的份上,懲罰妾身罷!”


    說著淚落紛紛道,“瓔珞到底才五歲啊!”


    第五十五章 公主仁善(下)


    姬深皺眉道:“微娘以為朕是要責罰二娘嗎?”


    牧碧微攔在了新泰身前,傷心的道:“妾身不敢瞞陛下,先前的事情瓔珞受到極大的驚嚇,後來懵懂的知道自己做下的錯事,極為懊惱後悔,時常到之前禦花園的地方去哭泣,這永淳宮也是偷偷來過幾迴了,妾身本來拘著她,後來她半夜裏就開始夢魘!妾身和阿善兩個人陪著也不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妾身的宮裏人!昨兒個她還在夢魘裏喊著說她不是故意要害弟弟或妹妹的!雖然步隆徽是受了委屈,可瓔珞才這麽大,陛下,瓔珞到底是陛下的親生骨血啊!”


    她生得本就柔弱動人,如今這麽一番哭訴,字字句句,無不感人肺腑,右娥英也為之動容,拿帕子沾著眼角,輕聲道:“表兄,瓔珞這些日子……可也太委屈了!”


    姬深沒有迴答,而是向新泰招手道:“二娘過來。”


    新泰公主靠在阿善懷裏,滿是驚恐,被阿善柔聲哄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怯生生的走到姬深跟前,小小的身子兀自顫抖著,見姬深對著自己伸出手來,頓時露出驚怕之色,下意識的想躲,但隨即閉目站好,哽咽道:“兒臣知罪!”


    姬深卻隻是撫了撫她的頭,神情沉痛道:“二娘,你乖乖告訴父皇……當日,在禦花園中可曾碰到你步母妃?”


    眼看新泰眼睛還沒睜開,就又要尖叫起來,姬深也不禁放下手,忙將次女抱進懷裏,低聲安慰,到底新泰對他比對右娥英親近,被哄著哄著漸漸安靜,小手死死抓緊了他的衣袍,茫然道:“父皇,兒臣不記得了……兒臣隻知道有好多血!好多好多血!然後……然後……”


    說到這裏,新泰忽然悶哼了一聲,一言不發的暈了過去!


    牧碧微忍著淚,上前抱過了新泰喚了幾聲,見新泰依舊昏迷不醒,眼淚簌簌而下,滴落在新泰蒼白的小臉上,她呆呆抱著新泰片刻,狠狠瞪了眼內室,竟也不告退,頭也不迴的轉身離去!


    她這樣失禮,姬深卻也無心責怪,隻簡短的吩咐道:“孜紜,此事你處置下罷,朕去鴻漸宮清淨片刻!”


    右娥英抿嘴一笑,體貼的道:“表兄去罷,這兒交給我就是!”想了想又輕聲道,“牧貴姬心疼瓔珞,這才失儀,表兄可別和她計較!”


    “微娘真心疼愛二娘,這才是賢德之妃,可笑朕……”姬深如今既憤怒又茫然,孫氏、新泰公主,在他心裏也不是全沒分量,隻不過當初步氏小產,正是步氏與姬深好得蜜裏調油、堪堪離開幾日,恰是小別勝新婚之際,那幾日裏在姬深心目之中就沒有比步氏更重要的人與事,而孫氏自從新人進宮叫步氏搶了風頭後,因為懷孕、生產,和談美人的禁足,卻是很久都沒有與姬深親近了,不免生疏,此親彼疏之下,他才會在震怒之中做出即使孫氏死了,也要剝奪她哀榮的處置。


    而這些日子下來,最常陪伴他的卻是右娥英,這一迴疏遠的那一個卻是輪到了步氏,並且昨日姬深才親眼看見了步氏被毀壞的容貌,心中對步氏的憐惜不免淡卻,卻是新泰公主,金枝玉葉小小年紀,在孫氏自盡後,先是徒步到永淳宮來請罪,如今還要偷偷過來安慰步氏……即使她當真害了步氏,也實在不能追究什麽了,而如今步氏的絕筆自白上麵卻直承新泰公主根本就是被她冤枉的!


    這樣以德報怨的胸懷,任誰能不動容?


    右娥英知道姬深此刻乍受打擊,不免心灰意冷,暗想如今的妃嬪雖然懾於自己,不得召見未必敢主動到鴻漸宮裏去勾引姬深,但那鴻漸宮裏可還有個如今已經溫柔賢德又體貼的龔中使,覺得這安慰的差事還是自己順手先幹了再說的好。


    當下就握住了姬深的手柔聲道:“這哪裏能怪表兄呢?還不是步氏太會偽裝了些?誰能夠想到她之前與孫氏也算是無怨無仇的,新泰公主又那麽小,居然也狠得下心來汙蔑公主?”


    說著一歎道,“如今想來孫氏的死也有幾分蹊蹺呢!畢竟她也是表兄疼過多年的人了,為什麽不置一詞就自盡了,還留下遺書來自承其事?多半,還是為了新泰公主啊!可憐公主小小年紀,竟被人這樣惡毒的汙蔑!”


    姬深苦笑著道:“是朕對不住她們母女……”


    “是步氏對不住孫氏、新泰公主,更對不起表兄的厚愛!”右娥英柔聲細語道,“表兄也是被步氏所蒙蔽了,想這步氏出身寒微,若不是表兄寵她,她算個什麽東西呢?表兄待她這樣好,她不思迴報,反而故意陷害宮妃甚至是公主!實在是……死不足惜!”


    “看二娘今日的樣子,上迴的事情把她也嚇壞了。”姬深說著,眼神轉冷,“先前她在祈年殿也獨住過幾日,那時候朕以為她當真受了孫氏……茂姿的唆使!對她實在有幾分不喜,就想叫她在祈年殿裏也反省反省,不想竟到現在都夢魘……顏氏……居然從來都沒告訴過朕!”


    右娥英心想那會牧氏借著西平公主才委婉的提了一句,就差點失了寵,當我當時還沒迴宮就不知道嗎?須知道牧氏向來得意,子女雙全呢!都落了這麽個下場,孫氏也好、新泰公主也罷,在宮裏人緣都不怎麽樣,就顏氏那膽子,敢提就奇怪了!


    嘴上卻道:“好在瓔珞年紀也不很大,再說我看牧貴姬對她是極好的,剛才我哄她哄不住,還是牧貴姬趕來了才成,過些日子想來就好了。”


    見姬深還是鬱鬱寡歡,就建議道:“表兄若是心疼新泰,何不下旨使孫氏得享哀榮?畢竟如今外頭都在說著步氏才是被謀害的那一個呢!雖然孫氏死了,可新泰公主和二皇子將來總是要做人的。”


    姬深點了點頭,沉重道:“就這麽辦罷,朕叫子愷……哦,他如今在家中侍疾,一會就讓雷墨代擬聖旨罷。”


    說著厭惡的掃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善嵐殿宮人,“這些人方才還想將步氏臨終前被二娘一片仁善之心打動,良心發現的自白燒毀,可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概處死罷!”


    右娥英抿嘴一笑:“表兄放心,我定然為新泰公主出足了氣!”


    姬深正待拂袖先行離開,不想一個跪在角落裏的小宮女似乎被這個處置結果嚇呆了,猛然衝了出來,叫道:“陛下!陛下!不是那樣的!奴婢求陛下免奴婢一死,有大事稟告呀!”


    姬深厭惡的一腳踹去,將那小宮女踹到一旁,喝道:“全部杖斃!朕不想聽這些賤人半個字!”


    右娥英也喝道:“都怎麽做事的?!連個宮人都撲到表兄身上去了!還有沒有規矩!”


    右娥英這麽說了,當下就有人上去拖住那小宮女捂了嘴要拉開,這時候姬深已經走到了殿門處,那小宮女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掙開,尖叫道:“是左昭儀!咱們娘娘與宮裏諸位娘娘無怨無仇——都是左昭儀挾持了咱們娘娘的嫡親弟弟脅迫,咱們娘娘才……”


    姬深猛然迴過頭來!眼神之中,猝然震驚!


    右娥英幾乎是在他轉頭的刹那之間,將滿麵得意怨毒換成了同樣的驚愕與不敢置信!


    ………………………………………………………………………………


    “安神湯好了嗎?”帳子外,牧碧微雖然重新梳洗過,但眼眶還是紅紅的,聲音也有著難以掩飾的嘶啞,輕聲問道。


    隻聽素繡也用差不多的輕聲迴答:“已經好了。”又道,“娘娘守了這許多時候也累了,還是奴婢來等著公主醒來罷。”


    “不必了,湯放這裏,你們都下去罷。”牧碧微略帶疲憊的吩咐。


    又叫阿善,“你也下去,去安撫下玉桐,告訴她瓔珞沒什麽大礙,叫她不必太擔心了。”


    等人都走了,牧碧微揭起帳子,果然見新泰睜著烏黑的雙眸,帶著極為快樂的笑容躺在榻上,見牧碧微進來,才笑著叫了一聲:“母妃。”慢慢爬了起來。


    “慢點起。”牧碧微扶了她一把,叮囑道,“你年紀小,到底大哭大鬧過會發虛,先把湯喝了罷。”


    “兒臣如今心裏定得很。”新泰公主微笑著道,“又何必安什麽神呢?”


    想了想她又確認道,“步氏這會當真完了?”


    “右娥英一直留著她的命,就是舍不得她一下子死了,再說你不是都聽到了?”牧碧微將湯遞到她手裏,命令道,“我看你如今就是高興得都要過頭了,快喝!”


    新泰公主很是勉強的呷了一口,就皺起眉:“這麽怪!”


    “怕你不肯吃苦,加了甘草和蜂蜜。”牧碧微哼道,“都喝光了!不然我什麽都不和你說!”


    這句話甚是有用,新泰公主到底全部喝完了安神湯,將空碗還給牧碧微,跟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可惜母妃再也迴不來了!”


    不等牧碧微安慰,她又哽咽,“二弟弟如今也不知道什麽樣子……當真也是步氏幹的嗎?”


    “如今宮裏暗流洶湧,我也隻能猜測,誰知道誰才是真兇呢?”牧碧微將帕子遞給她,“但不管怎麽說,步氏的下場也是極淒慘的,你母妃也該瞑目了。”


    新泰公主握著拳,恨道:“可惜她隻有一條命!”


    “估計昨晚她一直都在恨自己為什麽還要有這一條命。”牧碧微淡淡的道,“方才葛諾報了消息來,說你父皇獨自迴了鴻漸宮,留了右娥英在善嵐殿裏料理事情,你以為右娥英就不忙了嗎?”


    見新泰還是麵有不甘之色,她點一點新泰眉心,“右娥英愛慕你父皇愛得緊,那步氏先前引得你父皇對她寵愛無比,右娥英對她的嫉恨,可不比你對她的怨恨少什麽!”


    新泰咬牙切齒的道:“兒臣隻恨昨兒個沒能親自過去動刑……”


    “這樣的孽,能不沾手還是不要沾手的好。”牧碧微歎了口氣,“你當這宮裏人人都愛算計都愛與人過不去嗎?多半也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為了過得好些罷了。”


    又道,“步氏既然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再多惦記什麽,好生過著罷。”


    新泰落下淚來:“還有二弟弟哪!”


    第五十六章 甘泉宮開


    隆徽步氏的死在六宮並沒有引起什麽意外,畢竟先前右娥英將甘泉宮天花一事引到她身上時,六宮知道步氏這次難以脫身了,雖然那次沒有當殿被處置,可步氏容貌損毀後,任誰也知道她是死定了。


    但步氏毀容傷喉、又被禁足後,因為心地善良的新泰公主以德報怨,私下前去探望和寬慰,因此臨終良心發現,所留下來的絕筆——雖然有幾張被貼身宮人燒毀,但最主要的部分到底被右娥英的人搶了下來,卻在六宮引起了軒然大波!


    姬深再次趕到華羅殿,連帝輦停穩都來不及,徑自跳了下去,隨行的右娥英也是文能吟詩作對武能躍馬挽弓的世家貴女,但這次她卻沒有緊緊跟上,而是待帝輦完全停穩之後才悠然步下,叫蒯賢人仔細理了理自己的衣裙,這才儀態萬方的走進殿去。


    才一進殿,就見淩賢人、酣春等素日裏有頭有臉的女官、大宮女皆倒在了地上,嘴角滲出血跡來!


    右娥英不屑的瞟了她們一眼,笑意盈盈的到了姬深身邊,柔聲媚語的道:“表兄,說到底她們也不過是些奴婢罷了,哪裏能夠管得了主子的事情呢?表兄是什麽身份?何必與幾個下人計較?”


    這話看似在勸說姬深息怒,實際上卻是叫姬深有什麽火隻管對著曲氏發作,姬深聞言果然怒不可遏的叱道:“曲氏那賤人何在?”


    曲氏的陪嫁酣春在地上掙紮著起了身,不卑不亢的大聲道:“長康公主這幾日有些咳嗽,左昭儀因此日夜陪伴,方才才小睡了下去——卻不知道陛下為何盛氣而來?六宮鹹知左昭儀向來賢德……”


    “毒婦安能有賢名?!”姬深聞言,抬腿一腳,這次酣春被踹得哇得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來,在地上一時間起不得身,姬深順手抄起幾上一隻尺高的珊瑚樹向上首海棠春睡琉璃屏風上砸去——隻聽一聲哐啷大響,這兩件俱是價值連城之物就這麽毀於一旦!


    屏風上飛濺的琉璃險些將匆匆而來的曲氏麵頰滑破——曲氏穩穩的偏頭避開了迎麵飛來的一塊碎片,雖然匆忙但禮儀周全的行了個禮,才淡淡的問:“陛下怎麽來了?”


    “毒婦還敢問朕?”姬深不怒反笑,他之前被孫氏、何氏等人挑唆,也不是沒有當眾嗬斥責罵過曲氏,但卻從來沒有動過手,這次因為怒到了極點,竟是抬手一記耳光摑過去,曲氏顯然也吃了一驚,固然本能的讓了一下,到底沒有完全避過去,被姬深打得直撲到一邊,嘴角滲血、一邊麵頰高高腫起!


    “左昭儀!”隨她出來的宮人都吃驚的扶住了曲氏,眼中難掩憤懣之色!


    右娥英在旁,慢悠悠的說道:“表兄,到底曲姐姐也伺候過你好些年呢,當著宮人的麵……”


    “這等毒婦莫非還要朕給她留什麽體麵嗎?”姬深冷笑著道,“若不是念著威烈伯的份上,朕很該當殿在這裏打死了她!”


    這話聽得華羅殿上人人變了色,曲氏卻是慢慢就著酣秋的手站了起來,拿帕子遮著吐出血沫,雖然麵頰腫起,依舊心平氣和的問:“陛下向來輕易不到我這裏來,來了不是有事就是發作,從前孫氏在的時候是這樣,牧氏與樂美人起爭執了也這樣,到了蘇妹妹進宮以後亦是如此,但最後呢?”


    她雖然語氣平靜神態自若,但姬深的氣勢卻也不禁為之一奪——的確,姬深盛氣而來問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即使之前高太後還不時差了人過來為曲氏解圍,姬深也未必肯給太後多少麵子,但不論他來的時候多麽理直氣壯又多麽盛怒,最後總是沒法拿曲氏怎麽辦!


    “曲姐姐這話說得,我可是要難過了,仿佛表兄今兒個過來與曲姐姐生氣是我挑唆得一樣……”見姬深一時間語塞,右娥英哪裏能夠不幫忙,當下就作出了委屈之色,依依的看向了姬深道。


    姬深立刻反應了過來,冷笑著道:“步氏臨終所言,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何況那遺書上寫得明明白白,論起來這步氏與宮中諸妃,尤其是茂姿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仇怨在前,當時她也有了身孕,憑什麽要害茂姿?!再者,即使她嫉妒茂姿,又為什麽非要從年僅五歲的二娘下手!逼得茂姿完全沒了生路!”


    右娥英不失時機的歎息道:“可憐的新泰公主,瓔珞她到如今還以為是自己對不住步氏呢!我雖然與孫氏生前沒什麽來往,但觀瓔珞這樣心善,可見孫氏為人……說起來,這滿宮裏頭為表兄添女又添兒的,除了小何世婦,也隻她一個了……”


    說到這裏,她哎呀了一聲,驚訝道,“莫非因此,她才……”


    “你進宮日子短,是不知道這毒婦怕是嫉妒茂姿許久了!”姬深冷笑著道,“先前母後要朕聘這毒婦為後,朕就覺得她德容工行俱不足為後,這才推了,母後當她是個好的,力保她做了左昭儀,又將宮權委托給她……”說到這裏,姬深自己也疑心了起來,喃喃道,“這些年來宮裏懷了孕的妃嬪難以生養下來,連錦娘也……難怪微娘當初力求在行宮生產!”


    這麽想著,姬深看向曲氏的目光簡直欲擇人而噬了!


    ………………………………………………………………………………………………


    “雖然陛下這會定然被右娥英挑唆得恨不得一個照麵就打死了左昭儀,但左昭儀恐怕不見得這樣輕易的就沒了後手。”何氏喝了口綠豆湯,滿意道,“這迴的總算不那麽甜得死人了……”


    “你這一份是取了瓔珞的。”牧碧微道,“她也不怎麽愛甜。”


    何氏笑道:“那我可算有點喜歡她了,至少因著她在我才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這兒喝到合宜的湯水。”


    牧碧微道:“就算她不在這兒,我忽然要份不怎麽甜的湯,難道廚房裏的人就能立刻疑心了去?”


    “不說這個了。”何氏微笑著道,“陛下最喜歡旁人讚他英明神武,其實叫我說他實在糊塗得緊,既多疑又寡斷,當然他果斷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隻不過那果斷多半也是被人哄得……估計這一迴他又得灰溜溜的從華羅殿離開了。”


    “原本證據就不足。”牧碧微道,“右娥英統共才幾天的功夫安排呢?雖然步氏被毀了容貌又‘自盡未遂’傷了喉嚨,因此有了留下遺書的理由——估計之前右娥英也是打算這麽扯上曲家的,雖然瓔珞的‘善心’補上了步氏在遺書中坦白的緣故,但這裏頭漏洞也不少,畢竟步氏之前是企圖自盡被救迴來的,那麽她被禁足殿中怎麽可能沒人看著?既然有人看著,後來又要燒毀那些遺書,當初又怎麽會叫她寫上了?若是沒人看著,那麽步氏隻管將遺書藏好,當時反正陛下和右娥英都已經要進殿了,那些宮人怎麽就那麽及時的發現了那些遺書?偏還在陛下和右娥英要進殿時爭搶起來,換了誰不會認為這是故意給陛下看的?”


    何氏笑著道:“那一位你還不清楚?右娥英旁邊隨便挑唆兩句,左昭儀又沒有如花似玉的美貌來惹他心疼,自然就會一門心思的相信了!”


    “曲氏自有辦法說清楚的。”牧碧微喝了口自己的綠豆湯,眯起眼道,“這計策倉促,不過呢,原本左昭儀和右娥英至少明麵上還是姐姐妹妹的,經此一事,兩個人到底結了仇了,到時候右娥英出了事,再有些什麽扯到了左昭儀身上,曲家可就是真正的說不清楚了!”


    何氏微笑道:“如今就看甘泉宮裏到底有什麽樣的結局了……真是可惜,聶慕柏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倒,他不在宮裏,咱們到底缺個得力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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