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龔氏就恭敬的道:“迴賢人的話,奴婢這是奉陛下之命往安福宮裏去探問談美人的生產,原本陛下打算親自過去的,隻是步順華今早起來就嚷著頭疼,陛下擔心之下,這才叫奴婢過去看看。”


    她故意把自己早上指桑罵槐,以至於步順華扶額蹙眉,嫌棄善嵐殿裏多了人,最後姬深不勝其擾,權衡之後傾向於步順華,把她打發了出來的真正經過掐頭去尾的說了出來,果然宋氏聽了之後就皺起了眉,哼道:“真正不像話!”


    就對小龔氏道,“祈年殿那邊你先不用去了,帶我去見陛下,我奉太後之命有大事要稟告陛下。”


    小龔氏心頭竊喜,笑著道:“是!”


    在善嵐殿外守著的除了宣室殿的內侍王成外,還有步順華的新任宮女,為首一個叫落影的,汲取了前任的教訓,對步順華當真是言聽計從、隨便一句話也當作了懿旨對待,如今見小龔氏轉迴來,就斜著眼睛看她,冷笑著道:“喲!這麽快就從祈年殿迴來了?咱們娘娘叫你打探的事情都清楚了嗎?”


    “呸!我是陛下近身女官,你家娘娘算我哪門子的主子?!自己骨頭賤,休把旁人看的與你差不多!”小龔氏立刻把宋氏忘記到一邊,橫眉怒目的喝道,“連青衣還不是呢,倒是學會幫著個小妾吠上了!”


    “你!”那落影聞言臉色一變,正待要說,就見宋氏陰沉著臉喝道:“夠了!在這裏吵什麽?還不帶我去見了陛下?”


    那落影卻是這迴落選的采女,並不認得宋氏並她身上的賢人服飾,正被小龔氏氣得發昏,打眼一看宋氏的年歲,估計是哪個妃子身邊有頭得臉的嬤嬤,就冷哼道:“陛下如今正與步順華在一起,誰敢擅自打擾?”


    小龔氏被宋氏方才一喝,此刻卻是學乖了,自己不吵,隻對宋氏告狀道:“賢人你看,不是奴婢故意言出無狀,實在是有的人有眼無珠呢!”


    宋氏懶得接她的話,因著當年孫氏就不是個善茬,她過來前就有所預備,直接命身後之人:“將她趕開!”


    那落影聽小龔氏稱唿賢人才覺得不對,如今見宋氏來意不善,正待叫人,卻早被兩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宮女捂了嘴推到一邊,小龔氏看著那幾個粗使宮女下手的狠辣,心頭暢快,微笑道:“賢人這邊請,陛下此刻正在這邊的屋子裏來著……”


    宋氏跟著她到了姬深所在之處,果然見雷墨等人守在外頭,見到宋氏過來,雷墨一怔,忙過來小聲問:“賢人這是?”


    雷墨是宮中曆三朝的老人,雖然曾經得罪過太後,但在宮人中到底沒什麽人敢輕慢他,宋氏早年與他也算熟人,如今自也不會仗著太後給他臉色看,道:“有急事稟告陛下。”


    “可陛下正在……”雷墨說話間掃了眼外頭幾個宮人手裏預備伺候的東西,宋氏皺起眉,不想跟著就聽見裏頭叫人,雷墨鬆了口氣,給左右宮人使個眼色,待他們進去伺候了,片刻後,姬深就命人出來召宋氏。


    宋氏進去,裏頭雖然點了熏香,那旖旎的氣息難以一時除盡,使她微微蹙眉,姬深此刻隻著了常服,倒已整齊,旁邊順華步氏眉眼慵懶的倚在妝台前,滿頭青絲如瀑,雖則衣裙釵環都簡素,卻萬種風情,容色傾城,一個宮女正微紅了臉站在她身後替她梳理著。


    姬深懶洋洋的問著:“什麽事?”目光卻仍舊不時瞟向了正梳妝的步氏,顯得心猿意馬。


    “太後有急事請陛下過去商議。”宋氏到此時卻依舊不露口風,夾腳跟進來的小龔氏此刻已經站到了姬深身邊,不由得納悶宋氏為何沒有發難之意,就聽姬深道:“可是高陽王妃的人選?朕如今掛心著安福宮那邊,何況王妃到底是女眷,該由母後和溫母妃做主才是,即使要問意見,也該問四弟。”


    “卻不是高陽王妃。”宋氏心平氣和的說道,“不過就過去一迴,再者,安福宮那邊有右昭儀在,若有消息,怎會不立刻來告訴陛下呢?還請陛下前往,以免太後久候。”


    姬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什麽事?”


    “陛下去了豈不是知道了?”宋氏淡笑著,卻不肯說。


    兩邊僵持了片刻,就見那步氏轉過頭來,笑著道:“我可是頭一迴見到這樣有意思的事情,堂堂九五至尊連個話也問不出來!”


    “步順華這話才是可笑!”姬深、宋氏還沒說話,小龔氏已經冷笑著道,“太後的人,也是你能置喙的?”


    步氏悠然道:“那你的意思就是陛下不好了?”


    “胡說八道!”小龔氏怒道,“我是說,太後來人請陛下,陛下要不要去,哪有你說話的地方!一點規矩也沒有!”


    步氏嗔一眼姬深,道:“我今兒可是見到禦前侍者的威風了!”


    姬深就不悅道:“初一,適可而止!”


    “陛下如今有了新人忘記舊人,也不必叫我適可而止,索性三尺白綾叫我死了算了!”小龔氏怒道——她如今卻也學乖了,不肯輕易被氣走,宋氏看這場景,權當未見,隻繼續道:“請陛下到和頤殿一行。”


    姬深皺了皺眉頭,到底起了身:“也罷,朕過去一趟。”他到底舍不得與步氏分別,就問步氏,“榮衣與朕同去?”


    宋氏頓時沉了臉,小龔氏就叫道:“我也要去!我是禦前女官,陛下可不能把我丟在這什麽善嵐殿!”


    步氏哼了一聲:“那我不去了!”


    “你不去我去!”小龔氏瞪大眼睛,嗆聲道。


    姬深被吵得頭疼,喝道:“你們都不必去了!朕獨自去看看母後有什麽吩咐!”又叫小龔氏,“你是朕的女官,老是留在善嵐殿的確不成樣子,迴宣室殿去罷!”


    說著,也不待小龔氏說什麽,一拂長袖,就出了門!


    ……………………………………………………


    嗯,今天四更。下一更還是在17:07


    第十七章 母子和好


    如此姬深心情不豫的到了和頤殿,卻見和頤殿裏格外的肅穆,不覺心頭狐疑,到底嫡親母子,就問宋氏:“可是母後不適?”


    “這……”宋氏聞言,臉色就遲疑了起來,待姬深發急,再三問了,方道,“太後是有些不好,但也不過是勞累過度的緣故,隻是今兒個請陛下來卻是另有要事!”


    正說著,卻聽裏頭有人略高了聲音問:“是誰來了?”


    姬深聽出是溫太妃的聲音,卻不聞高太後答話,心下暗驚,忙走快了幾步,就見裏頭溫太妃也正邊問邊迎了出來,因姬深走得急,差點撞上,解玉忙扶了把溫太妃,複行禮道:“陛下過來了?”


    姬深匆匆對溫太妃行過禮,詫異道:“溫母妃,母後呢?”


    “噓!”溫太妃卻對他比了個輕聲的手勢,端詳著姬深,麵上卻是止不住的露出笑色來,滿含欣慰道,“在裏頭呢,這幾日太後委實勞累,尤其是昨晚,一宿都沒合眼,方才坐在那裏就睡著了……陛下快跟我來!”


    姬深聽著這話就茫然,心道即使是要給高陽王擇妃,到底也是溫太妃的親生子,怎麽如今溫太妃看著一切如常,倒是高太後累得要把自己叫過來?


    進了裏頭,溫太妃卻一直引他進高太後的寢殿,姬深一頭霧水的跟了進去——不由一呆!


    卻見屏風後,帳幕半卷,高太後麵朝榻裏和衣而臥,榻邊,赫然放著兩個搖籃,搖籃內一紅一綠兩個繈褓,俱裹著一個初生的嬰孩,睡得正香!


    姬深呆怔之後,哪裏還想不到早先就被他忘記到九霄雲外的小何美人來?!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沒發出聲音,隻是急切的轉向身旁的溫太妃,溫太妃果然知道他的意思,含笑道:“恭喜陛下了——是一男一女,恰是一對龍鳳呈祥!小何美人是昨兒個下午開始疼的,太後從那會起就不吃不喝不睡的守著,一直到了今早,晨曦初現,小皇子正是和著晨曦降世!跟著女孩子也出來了……”


    姬深聽說自己當真有了一個皇子,大喜過望,隻是顧忌著著吵醒了如今睡著的三位,搓著手,壓低了嗓子,但那喜色充盈的臉色簡直恨不得跳起來,連連問溫太妃:“哪個是皇子?”


    “紅男綠女……”溫太妃舉袖掩嘴,竊笑著道,“陛下當真是歡喜的糊塗了?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情也要來問我,待會太後醒了,看我告訴她。”


    姬深如今哪裏還顧得上被嘲笑?!他滿心都歡喜得恨不得衝出和頤殿去大叫幾聲,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搖籃邊,先匆匆看了眼綠色繈褓裏的女兒,便充滿憐意的望向了那紅色繈褓之中,卻見一個麵色尚且皺在一起的嬰孩,閉著眼唿唿大睡,繈褓上頭,露出濃密的胎發來。


    他壓抑住狂喜,伸手想摸卻被旁邊的宮人含笑提醒:“陛下,小皇子才誕,身子骨頭都軟著呢,若是手勢不對,可別傷著了皇子!”


    姬深聞言忙收迴了手——正是想抱又不敢時,溫太妃也踱了過來,微笑著道:“往後陛下還怕沒有抱皇子的時候?隻怕陛下過幾年抱都抱不過來呢!”


    “願如溫母妃所言!”姬深如今早將步氏丟到了一邊,他登基至今已有八年,正式冊妃也有五年,膝下一直空虛,固然貪花好色,心頭豈能不急?更何況他本就是嫡幼子,上頭兩個兄長,安平王算是子嗣稀少了,世子都快議親了,廣陵王膝下更有了三子——前些日子宮裏傳出種種謠言,那將來為他繼嗣的會是廣陵王之子的消息可是最先傳到他耳中的!


    此刻姬深滿心滿眼都是暗暗的慶幸自己終究有了自己的血脈,正是怎麽看都看不夠,足足站在搖籃前小半個時辰,兩個嬰孩卻睡得安穩極了,姬深這才漸漸收斂心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溫太妃道:“朕有些忘形了。”


    “頭一迴有了子嗣都這樣。”溫太妃給人的感覺一向溫柔體貼,此刻自然也不例外,微笑著道,“再說到底是骨肉至親,陛下激動些亦是人之常情……”


    正說到這裏時,就聽不遠處宮人呀了一聲,小聲道:“太後?”


    就聽高太後還沒翻過身來,先帶著濃濃的疲憊道:“嗯?”


    溫太妃忙對姬深做個噤聲的手勢,輕輕移步過去,扶了高太後起來:“太後,陛下過來了。”


    聞言,高太後便是精神一振,急切道:“三郎,可見過你的長子?”


    姬深此刻滿心溫情,又見高太後臉色既憔悴亦疲憊,結合先前宋氏與溫太妃的話,愧疚之情上湧,忙跪到榻邊低聲道:“母後,兒子已經看了——卻是兒子糊塗,竟忘記了小何氏的產期,辛苦母後了!”


    高太後比了個手勢,指了指兩個繈褓,欣慰道:“你已經見過就好,孩子還小,禁不得吵,咱們且去外頭說話。”


    姬深看著高太後的臉色不忍道:“母後身子不好,何必還帶著他們在寢殿裏?不如另外收拾屋子安置了,免得打擾了母後?”


    他說這話,卻是為著體恤高太後,但高太後聽了到底不自在,眯了下眼,才道:“那是你的骨血,如今還有你的長子在裏麵,哀家不親自看著怎麽能夠放心?再者,他們在眼前,哀家還能定心眯一會,使旁人替了看著,若不然,哀家哪裏還能睡著?”


    說到這裏,她有些傷感的道,“可惜了小何美人,今早生下皇三女後還好端端的,奈何方才竟然就血崩……幸虧任仰寬到的及時,但方才診斷出來往後再也不能生育了!身子也要差下去,唉!”


    姬深聞言,愣了一下,就道:“母後說的是,她誕子有功,又侍奉兒子一迴,如今為著生子傷了身子……還求母後給她份體麵。”說著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子,“也是給母後孫兒孫女份榮耀。”


    “晉為世婦吧。”高太後道,美人是散號,連嬪都算不上的,晉世婦雖然還不是妃,但也算是越級晉封了,小何美人早就沒什麽寵愛了,這對雙生子來的偶然,姬深憐愛長子,對她卻感情不多了,聽了高太後之言,就隨意點了頭,自有人去傳詔。


    母子兩個其實都沒怎麽把小何美人放在心上,至於她不能再生,左右有個皇長子了,誰也沒指望姬深的子女都由她來生,高太後提她,也隻是為了給溫太妃提話頭,溫太妃跟著就道:“要說這迴小何美人生子,最勞累的卻是太後,不隻是早早就預備下了穩婆等人,小何美人才進產房的時候,太後可是親自守在了外頭坐鎮,到了膳時,也不肯分心,竟連宋賢人喂到嘴邊,都無心張口!


    “不僅如此,先前小何美人因懷著雙生子的緣故,就有難產之兆,太後更是親自去了殿後供奉著的先帝靈位前立誓,若是小何美人能夠順利為陛下延續血脈,太後將茹素一年!


    “昨兒個幾次,我都想著人去告訴陛下了呢,隻是太後卻不準,說永淳宮到甘泉宮頗為遙遠,又夜間露重,何況陛下又不是太醫,平白使陛下勞頓,太後可是心疼!”


    溫太妃溫柔的道,“這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此時此景,襯托著高太後憔悴卻望向皇孫溫柔慈祥的眼波,由不得姬深不慚愧且感動:“母後,都是兒子不孝,使母後擔憂操勞了!”


    高太後聞言,這才收迴目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和聲道:“你是哀家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嫡親之子,哀家為你,還有什麽是不願意的呢?如今你自己也有了血脈,雖然先前已有西平和新泰,到底皇子才是正經的血脈呢,往後,你也會明白這為人父母的心的!”


    姬深跪在榻前,誠心誠意的認了錯,母子兩個彼此寬慰體諒,將過往的罅隙,盡都拋棄。


    溫太妃見狀,暗暗一笑,悄然與解玉一道退了出去。


    ………………………………………………………………


    談美人還要下一章……為了後續的發展……


    唉,隻能這樣了


    雖然拖了好幾章


    但時間上就兩天……


    第十八章 晴天霹靂


    皇長子的降生猶如一道雷霆震懾了六宮!


    孫氏在得到這個消息後,頓覺天旋地轉,差點直接倒在了榻上!正拿著自己新繡的荷包討要誇獎的新泰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驚叫道:“母妃?母妃你怎麽了?”


    虧得居氏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喝道:“娘娘冷靜!越是如此越不可失了方寸啊!”


    “……明明那些太醫都說小何美人懷的是個女胎!”孫氏被居氏扶住,幾個宮人一擁而上,又是撫胸又是拍背,一番折騰下來,她總算勉強能夠坐住,心神慌亂之下,甚至連新泰公主都不及迴避,就絕望道,“他們安敢如此欺本宮!”


    居氏同樣心中冰冷一片,當初談美人和小何美人雙雙出現妊娠之像,正是她私下裏賄賂了太醫悄悄過來看的,所有太醫收了重賄,都肯定的道小何美人乃是公主,談美人卻是皇子,幾個太醫甚至對談美人這一胎打了包票!


    算著日子,談美人有孕的那次承寵雖然與小何美人差不多,但因小何美人的胎,眾口一詞都是位公主,孫氏卻是正愁秋狩在即,不跟著去不甘心,跟著去又怕談美人露餡,同何氏商議了幾迴,方定下了必要時李代桃僵的法子來!


    本想著這方法萬無一失,即使在宮中時被人發現安福宮裏偷熬的安胎藥,且把小何美人交出去頂了,迴頭拖上一拖,孫氏迴了宮,自然不會任人把談美人帶走,不想——


    如今小何美人居然一胎雙生——談美人卻至今沒有消息,這怎能不叫祈年殿上上下下驚心?!


    尤其孫氏先前還可以自恃寵愛,宮裏接二連三的進新人,到底沒人能夠搖動她的地位,蓋因她姿容絕代的緣故,可如今……一個步氏,就勾引得姬深連子嗣都不那麽上心了,這才是新來乍到呢!沒有子嗣傍身,往後日子怎麽過?


    從見到步氏起,孫氏就曉得,如今能不能保住自己一枝獨秀的地位都是個問題,至於桂魄宮——希望渺茫!就是甘泉宮,指望也全在皇長子上了!


    甚至皇長子也未必是保險的,姬深難道是長子嗎?先帝難道是長子嗎?何況姬深還是個惟寵是立的主!


    哪朝哪代,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都不乏老臣支持立長子,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是自古以來的製度,從來不乏人支持,皇次子——哪怕是談美人現在就誕下來皇次子,恐怕也晚了!


    孫氏哪裏不知道,別看小何美人又不得寵又沒外家勢力,可她這兩個孩子,卻是生在了太後宮裏的!


    以小何美人的位份,也沒資格撫養皇嗣!這對雙生子,不是養在太後膝下,就是養在了左昭儀那裏,甚至連新進宮的高婕妤也未必沒個機會……這三處,哪個不是勢力龐大?又占據長子的名份,哪個皇子能與之爭奪?!


    桂魄宮無望,甘泉宮亦無望!


    孫氏想著想著,忽然就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嚇得新泰公主尖叫著撲上去:“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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