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道:“先前何氏為了小何氏的緣故,主動交出了一個小何美人,與孫氏到底有了罅隙,若非溫太妃叮囑,叫我不要卷進這件事裏去,我還真想借此機會離間一把,不過這次何氏立了好大的功勞,孫氏縱然不信她,但唐氏已死,卻是一定要倚重她的。”


    又道,“廣陵王經此之事,入朝是難了,但要說安平王會辭了左相之位,卻不過是做做樣子……他的王妃姓高又不姓曲,到底他牽累的少,但孫氏她們這迴限製住了廣陵王,以後沒有廣陵王這呆王給安平王助拳,安平王許多事情做起來也未必就方便——他到底舍身救駕過,這才幾個月光景,便是自己要辭,陛下也須得挽留挽留,總不能立刻就告訴大家他被猜忌了去,陛下是這個性.子,聶子愷是一定會攔的。”


    阿善道:“那如今咱們怎麽辦?就看著孫氏、何氏繼續造謠曲家覬覦後位?”


    “這麽招太後恨的事情,咱們往上湊什麽?”牧碧微含笑道,“有這功夫還不如多上心些新人……對了,給高陽王的賀禮可有開始預備了?雖然采選結束了,先隻是賜婚的旨意下去,但太妃對咱們恩重如山,不可不報,平常要做什麽送什麽又怕打眼,惟獨這一迴是理直氣壯,何況先帝諸子裏頭,如今惟獨高陽王未婚,這是他的終身大事,太後因溫太妃的緣故對他也是極喜歡的,咱們禮送得重些也無妨。”


    “早就挑選出來了。”阿善道,“賜婚的聖旨下來,咱們先送一迴賀他,奴婢特意尋了幾個有夾層的箱子,按著女郎先前的叮囑,預備到時候東西送了過去再提醒——到底太妃雖然是前魏公主,但前魏亡時太妃年紀甚小,又一直是高祖的後宅裏養大的,家底攢著不容易,太妃就高陽王一個子嗣,女郎說要竭力幫補的,左右有陛下那邊補著呢,奴婢把不常放眼前的好東西能送的都挑了出來,屆時女郎定主意就是。”


    牧碧微這才滿意:“不單如此,迴頭還要提醒我,叫小龔氏在陛下跟前多說一說安平王、廣陵王的自私涼薄舉止,再與陛下說說高陽王的好話,等高陽王大婚,我當親自攛掇著陛下厚待著才是。”


    阿善取笑道:“女郎這樣子上心,怕是太妃迴頭又要嗔女郎多思多慮了。”


    “太妃尋來的藥方到底是前魏宮闈裏傳出來的呢!”牧碧微聞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讚歎道,“雖然不曉得當年是不是被那避子湯傷了身子,但喝了這些日子的藥下來,我倒是覺得小日子時小腹也不那麽涼了。”


    “這樣就好,奴婢如今也沒有旁的什麽心願,就盼著女郎能夠平平安安的誕個聰明伶俐的小皇子,從此替女郎守著他長大就是了。”阿善衷心的說道。


    “如今人人都盯著皇子上頭呢!”牧碧微說到這裏,卻是斂了笑,若有所思的道,“雖然已經過了正月,到底還冷著,所謂一動不如一靜,既然孫氏、何氏都已經出手,安平王那邊一時間也鬧不出什麽波浪來,咱們且看著,等新人進了宮,那才是好戲開場的時候!”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南齊來使


    新人進宮的好戲還沒等到,南齊突如其來的使者卻叫北梁朝野都是頗為意外。


    使者叩關之後星夜飛馳,以緊急軍情的速度趕至鄴都投了國書,梁人還道南齊有什麽大事,不想國書內容卻與家書差不多——更將毫無防備的溫太妃並高陽王都坑了一把——原本先帝專心朝政,後宮之事並無什麽值得多言的,溫太妃的身世,因著幾十年來沒人提,連早年知曉的人都有些遺忘了。


    不想這迴卻在國書裏頭被提起,連帶著還有高陽王,倒是給鄴都添了許多議論的話兒。


    牧碧微問夤夜而來的聶元生:“聞說使者是為了溫太妃而來?”


    “說是這麽說,還帶了賀禮來賀高陽王的婚事……可高陽王妃雖然私下裏許多人心裏都有了數,但如今到底沒肯定,誰會在這個時候先賀上了?尤其是南齊。”聶元生微微冷笑,“那使者自稱元裕皇後當年貼身女官之後,道是其母高壽,至今在堂,當年在魏宮裏還見過溫太妃的,偶然夢見元裕皇後詢問溫太妃,醒來後入宮稟告貴妃,轉達天聽,所以才有了這一迴的遣使——也就是場麵上騙騙人罷了。”


    前魏亡後,天下烽火四起,著實出了許多風流人物,但最後能夠開朝定鼎的也隻有梁高祖與齊太祖,梁齊之間早年自然是彼此敵視的,這些年下來,高祖、太祖相繼去世,後繼者兩邊都沒出現太過光彩的人物,因此關係倒是緩和了下來,也準許商賈往來了。


    但兩國之間關係到底平淡如水,連溫太妃的身份都連帶著知道的人不多,這迴忽然托了溫太妃與高陽王的名頭來使,理由又是這樣的漏洞百出,牧碧微不由為溫太妃母子擔心起來:“那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聶元生本就是沒日沒夜的在宣室殿裏代姬深批改奏章,如今南使來了,姬深總也要召見一下,探探對方的來意,雖然南使有鴻臚寺接待,但這等大事,若不弄清楚了,他也是睡不著的,此刻燈下麵色就有幾分難掩的疲憊,揉了揉眉心,方道:“費了些功夫才探聽到的,你若想知道,許我什麽好處?”


    牧碧微嗔他一眼,湊上去在他頰上一吻,聶元生這才展容道:“簡言之,南齊如今在爭儲。”


    “咦?”牧碧微奇道,“那派使者跑到咱們北梁來做什麽?難道是哪個皇子打算與北梁一道分了南齊?還是想拿溫太妃的身份打什麽旗號?”


    “元裕皇後都死了十幾年了,她活著的時候的確在南齊勢力非凡,連齊太祖也讓她幾分,兩人膝下更是半個庶子庶女都沒有。”聶元生啞然失笑,“如今封家雖然也算是南齊豪門,與元裕皇後活著的時候相比卻是差得遠了。”


    說到此處,他微微沉吟道,“而且,我很懷疑,南齊的高宗怕是對封家有所不滿,所以才會給如今的承寧帝聘了封家以外的女子為正妻!”


    他解釋道,“承寧帝的皇後姓秋,是江南豪門,貴妃卻是出自封家。”


    牧碧微道:“這封家是……”


    “我倒忘記了,南齊雖然如今與咱們北梁不至於劍拔弩張,兩邊往來也不是很多,除了當年先帝駕崩,他們的使者來過次外,平常都是沒什麽交往的,也難怪你不大知道……”聶元生拍了拍頭,道,“這封家卻是元裕皇後——也就是前魏的長公主、溫太妃姑母的母家,前魏亡後,溫家的男子死的死散的散,元裕皇後倒是把封家拉上了齊太祖一方,封家原本也是鄴都大族,為了支持齊太祖,舉家南遷,加上元裕皇後的影響,在南齊開國時,風頭無二,就是宗室中人,畏懼元裕皇後,對封家都是退避三舍。


    “南齊的高宗即太祖之子,也是元裕皇後所出,不過從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來看,這高宗對封家一向不太親熱,蓋因他認為宗室竟屈居外戚之下,實非皇室之福,嚐與元裕皇後提出,卻被元裕皇後訓斥,因高宗為嫡長子,最後還是他繼了位——他的皇後也是封家女,如今的承寧帝,亦是嫡出不說,那封太後尚且在世,但承寧帝為儲君時,高宗卻給他聘了秋氏為太子妃,且借口儲君不可貪色,不許他身邊添人,一直到秋氏誕了兩子,這才放鬆——那封貴妃,說起來還是高宗駕崩後所納,她生有一女一子,女在子先,傳聞封貴妃極為得寵,承寧帝固然有兩個嫡子,但封貴妃所出的那位皇子也不是全然沒指望……”


    聶元生嘲諷一笑:“這才有了這迴出使之事。”


    牧碧微聽到這裏還是雲山霧遮,推著他問:“莫打啞謎,快說那南使此來到底想做什麽?”


    “他卻是來提一件婚事的。”聶元生眯著眼,道,“封貴妃所出的南齊承寧帝愛女善福公主,如今年方及笄,據那使者說是端莊嫻雅,堪為良配,因陛下至今中宮空懸,所以欲結秦晉之好!”


    牧碧微頓時變了臉色:“這……”


    聶元生朝她微微搖頭,繼續說了下去:“如今此事因涉及到善福公主的名譽,暫時還不能外傳,但朝中重臣業已得知……倒是許多人支持。”


    “高祖一生夢想南下,終歸抱憾。”牧碧微咬了下唇,冷靜下來一想,便淡淡的道,“一則怒川浪急,天塹難渡,二則南方富庶,王氣不滅,北梁有柔然牽製,不能輕易發作,若以一隅或數隅之力,卻是力有不逮,自然隻能隔江而歎。


    “但如今南齊送了這個現成的機會過來,朝中諸臣隻要不傻,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牧碧微冷笑,“這善福公主是否當真嫻雅端莊,當得起母儀天下且不去說,但她乃承寧帝寵妃封貴妃之女,若是成了咱們北梁的皇後,對於其同母弟奪儲自然大有幫助,而南齊秋皇後是江南本地大族之女,封家在南齊開國時或者聲勢浩大,如今怕與秋家差不多了,秋皇後乃齊高宗所點,生有兩個嫡子且居長不說,她更是名正言順的中宮正統,便是封貴妃加上了封太後,再加承寧帝的偏心,想改立封貴妃所出子為太子可也沒那麽容易!”


    “如此南齊皇子爭儲自然越發激烈,我朝正可從中挑撥離間,謀取利益。”牧碧微哼道,“我若沒猜錯,我阿爹定然也是讚成的人之一!”


    聶元生笑著道:“你很不願意善福公主來做咱們北梁的皇後?其實咱們北梁也未必就怕了南齊,善福公主來做皇後的確出身夠,可要說能夠仗著公主的身份在鄴都橫行無忌那卻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對那一位沒那個心思,再說這會可也不是拈酸喝醋的時候。”牧碧微橫他一眼道,“隻不過宮裏若是沒有皇後,總歸行事方便些也自由些,左昭儀就算得了太後的旨意代攝六宮事,能管的到底不那麽理直氣壯,而且你看,孫氏、何氏挑撥幾句,陛下就奪了她的宮權,若是皇後,哪裏這麽好對付?正統正統,那是名正言順管著我的人,自由慣了,誰會高興自己頭上忽然多出一個管著的主兒?”


    說到此處,她心氣略平了些,問聶元生:“說起來,這立後之事,依那一位的為人,他若不點頭,憑滿朝文武說得天花亂墜也是無用的,他卻是怎麽說的?”


    聶元生微微一哂:“如今陛下也才召見了使者一迴,兩邊來來迴迴試探過了,使者隱晦的透露出這個意思,還在等著咱們這邊的答複,陛下麽……你還不清楚?對於此事,他就關心一條。”


    ………………………………………………


    樂年殿裏,溫太妃麵沉似水,下首高陽王溫言勸慰道:“母妃何必為了此事生氣?雖然國書裏頭提了咱們,可到底也沒說什麽壞話,何況使者這迴過來的真正目的,如今已是滿朝皆知,隻不過還瞞著外頭黎庶罷了,就是太後也曉得母妃與兒臣是被南齊封氏拿出來做筏子的,咱們不去理會就是了。”


    溫太妃冷笑著道:“早年元裕皇後還是前魏長公主的時候從不曾想到我這個侄女,到她做了南齊皇後,兩國國書戰書,更是提也未提過,當年她去世,北梁還派了人去吊唁,也不見封家與她身邊的人問過我半句!如今倒好,我也不把他們當迴事了,竟是借著我的名義出使起來!”


    高陽王賠笑道:“雖然咱們被當了一迴筏子,可叫兒臣說,這迴給咱們帶的禮也不算輕了,兒臣平白得筆錢財,正巧在王府後頭把園子修得精致些,屆時也叫母妃住著舒心,至於旁的,左右不關咱們的事情,權當些許微塵,吹過便算罷了,母妃自來大方,又何必為了區區一個使者掛心呢?”


    “你呀!”溫太妃雖然心裏還是悶悶不樂,但看著兒子在跟前英氣勃勃、滿心哄著自己開懷的模樣,到底生不氣起來,指著他半晌,哭笑不得道,“堂堂一個王爵,也算是皇子王孫的人呢,卻把那使者給的些兒禮都算計上了,咱們莫非還缺那麽一筆修園子的錢不成?誰稀罕他們的東西!”


    “是是是,不稀罕。”高陽王哄道,“不過既然國書都說了那使者是專門為了兒臣婚事來的,如今又把禮單都遞上來了,咱們筏子也被做了,莫非還要還給他不成?母妃縱然不喜歡,留著兒臣賞人也好,左右這個虧已經吃了……”


    溫太妃被他說的沉不住臉,嗔道:“那些個東西到底還是有些好的的,你拿去能賞誰?”


    到底歎了口氣,“唉,我不過是覺得封家人好生涼薄罷了,你說的也是,咱們筏子都給人做了,這些補償怎能不拿?”


    話是這麽說,溫太妃到底氣憤難平:“這些年來,我雖是到處寄人籬下,卻也不曾受過幾個人的氣,這封家,連個聲氣兒也不通,先是自顧自的叩了關,接著趕到鄴都,見都沒見我呢,想用咱們的名義就用?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把咱們母子當成什麽了?任憑他們想用就用不成?憑他這迴來想幹什麽,我非給他們個教訓不可!”


    說著,溫太妃恨恨的拍了下桌子:“玉娘!去看看太後那邊可方便,我過去與她說話!”


    …………………………


    這章木有熄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婚變


    溫太妃一見太後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落,原本嘴角含了笑正待開口的高太後頓時大為驚訝,竟親自起身迎下來,吃驚道:“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


    倒也不怪太後驚奇,溫太妃看著年輕,卻是駐顏有術,論年紀別說太後,卻是比先帝還要長幾歲的,自來隻有她對太後諄諄教導、循循善誘,幾乎從未失色過,就是高太後自詡出身名門,也不得不折服於她的大氣,此刻見太妃竟哭得委屈萬分,忙親自扶了她在榻上坐了,追問道:“這到底怎麽了?”


    見溫太妃不迴答,又拿眼睛去看解玉,解玉低眉順眼,小聲道:“方才四郎過來……與太妃說起了南使的事情。”


    “唉!”高太後是知道溫太妃的身世的,此刻也差不多猜到了溫太妃難受的緣故,便語重心長的勸說道,“知道姐姐那些年一直盼著元裕皇後的消息,這麽多年沒個聲氣,姐姐也都不提,哀家還道姐姐都想開了,不想他們忽然來了人,打的旗號又是來看姐姐的,卻是牽動了姐姐的愁緒,這都是他們不好!可姐姐也想想,如今姐姐有了四郎,四郎都議婚了,又何必還要為從前的事情傷心難過?”


    溫太妃擦著眼角,道:“太後說的我心裏何嚐不明白呢?隻是想著從前年紀還小的時候,聽說了那麽一位姑母,總是個念想,倒不是說高祖與先帝待我不好,隻是骨肉至親,總不是旁的人能替了的,何況我那沒福的母妃,生下我不幾日就去了,說句話不怕太後笑話,小時候聽說了有位姑母在世,精明能幹,固然我連她模樣都記不得了,到底心裏也覺得安慰呢,這世上總還有個血脈相係的人呢,她不想起我來也不打緊,到底是我自己命苦罷了,想來姑母也是不容易的!可這會……”


    她傷心難耐,道,“正如太後所言,我也覺得自己想開了呢,四郎都這樣大了,眼看著成家開府,我還有什麽可惦記的呢?不想方才他過來說到南使投書中言,說是元裕皇後臨終前也是惦記過我的,我這心裏……”


    高太後安慰的拍著她背,勸道:“哀家明白,骨肉親情,到底血脈相係,哀家何嚐沒有親人呢?也是南齊太過草率,如此突兀的一下,誰人能不心神震動?”


    宋氏也道:“太妃莫要難過了,如今太妃地位尊貴,又有高陽王.謙恭孝順,也出落的一表人才,太妃縱然心裏再多事情,依奴婢說啊,看一眼高陽王,也是憂愁盡去了!”


    如此太後與宋氏反複勸說,溫太妃到底漸漸收了淚,宋氏親自捧了水進來伺候她梳洗,兩人按著平常談話重新落坐了,溫太妃便有些尷尬,道:“我今兒卻叫太後與賢人都看了笑話了。”


    “咱們姐妹多年,還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高太後笑著道。


    溫太妃哭了這麽一場,便也不再說南使的事情,高太後就道:“這日子也差不多了,你看咱們是不是把人選定上一定?”


    溫太妃聞言就詫異道:“十一娘?”


    “十一啊哀家當初也和你說了,她呢旁的都好,就是性.子太活潑了些。”高太後歎了口氣,道。


    聽了這話,溫太妃何等機靈?立刻醒悟過來怕是這高家十一娘出了什麽變故,她心情頓時大壞,南使才過來惹了她的氣,如今高家的婚事也發生變動……但在太後跟前到底不能流露出來什麽,隻是謹慎的問:“這……當初我也與太後說了,我問過四郎他自己的意思,他呢,卻正是中意十一娘這樣活潑開朗的小娘子的,我也覺得小娘子活潑的身體也好。”


    高太後歎了口氣:“哀家也不瞞你,十一出了些事——你也別多想,這真真是飛來橫禍,她慣常就喜歡蹦蹦跳跳的,又與曲家幾個小娘子交好,兩家的父兄從前和如今多有在軍中的,這不,小娘子們也跟著有些舞刀弄槍,十一還算乖巧,倒沒弄那些,但掌不住和她常玩的人裏有些個弓劍不離手的!”


    溫太妃心頭一沉,試探道:“究竟是怎麽迴事?”


    “前日,十一與姊妹,並曲家的幾個要好的小娘子一塊兒遊園,因見幾隻鳥兒在園子裏唧唧喳喳的,就有個小娘子嫌棄吵得緊,命使女去驅趕,不想趕了幾迴都沒趕走,有兩個小娘子就煩了,命人取了弓箭親自動手,不想有一個人的弓出了些問題,扣弦時弦忽然斷了,非但將她自己的手腕割破,十一就在旁邊,額上也挨了一下。”高太後也是惋惜的很,高家十一娘是她嫡弟的嫡出女郎,榮昌郡公隻有高芙一個嫡女,雖然也有和高陽王年歲仿佛又沒婚配的庶女,到底配不上高陽王的身份。


    這高十一娘的父親高仙,因有一位太後姐姐,身上也是有個縣伯的爵位的,便是襄城縣伯,襄城縣伯的嫡女比榮昌郡公要多,足有三個嫡出女,高十一娘居中,但長女已然出閣,幼女卻才八歲,在高太後的侄女裏頭,毫無疑問高十一娘是最有資格為王妃——她的性情大方得體,容貌也秀美可人,溫太妃早就親自看中了的。


    聽說高太後要自己換人選,並非是旁的原因,而是高十一容貌有損,溫太妃倒消了先前的抑鬱之氣,道:“太後淨會嚇唬人,我還當是什麽大事,以為十一娘瞧不上四郎呢,不想卻是這麽點小事,左右賜婚的旨意下去了也不是立刻就要成婚的,不過是額上被弓弦碰了,養上幾日不就成了?”


    高太後的笑容有些發苦:“你說的這話!十一娘再可愛到底也隻是臣女,四郎可是托體先帝,正經的皇子王孫,哪裏是她能夠挑挑揀揀的?何況四郎同她年歲仿佛又被你教導的性情溫和知禮,就是不衝著他天潢貴胄的身份,也足以叫女郎們傾倒了,這門婚事誰會不願意呢?可榮昌夫人都親自進宮來說了,那話雖然沒有說死,但……十一娘額上的傷,怕是有八成要落下疤痕了!”


    她歎了口氣,掏心掏肺的說道,“咱們相交多年,一路扶持過來,你統共就四郎一個郎君,哀家不能不為你們多考慮考慮!要說高家那是哀家的娘家,四郎又是身份尊貴,人也好,十一那孩子,哀家也喜歡她喜歡得緊,可思來想去,到底不能委屈了四郎!”


    見溫太妃要說話,高太後抬了抬手道:“哀家曉得你不是看重色相的人!四郎也是個好孩子,但如今賜婚的旨意沒影不說,咱們是連口風都沒透,知道的人都守口如瓶,不過是咱們這麽一說罷了,沒名沒份的,就叫四郎娶個破了相的王妃,就算你舍得,哀家也沒臉去見先帝!四郎,可是先帝的幼子,怎麽可以委屈他?”


    溫太妃道:“太後與我說的都是知心話兒,我也不與太後說虛的,咱們為人父母的,最崇尚娶妻娶賢,十一娘這孩子我是喜歡的,在四郎跟前,我也透了些口風,他也說十一娘這性.子投他的緣,如今忽然這麽一下子……這……太後就要我換人,高家的女郎們雖然我跟著太後也看過聽過些,但先前總是看著十一娘,倒不是說旁的女郎不好,但在我眼裏,卻是十一娘最好的。”


    “這都是命。”高太後苦笑著道,“何況有三郎的事情在前,幼菽……唉,先前二郎同三郎說上幾句話,竟都被那起子婦人扯上了她,想當初她還是曲家嫡幼女的時候,那氣度那風華,哀家還曾與你說過,宣寧被先帝寵的那麽個飛揚跋扈的性.子,也就幼菽與她站在一起能不被壓下去!可你瞧這孩子入宮以來過的日子,哀家如今都不敢見威烈伯夫人!”


    “陛下到底還年輕,少年人麽總是喜歡好顏色的。”溫太妃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安慰她道,“何況宮中一直沒有子嗣,若是這會小何氏能夠誕下一子,陛下有了皇子,為著子孫,也必定會有所改變,屆時自然就明白孫氏、何氏之流到底上不得台麵,這宮闈總是要左昭儀這樣的大家子才能夠出來主持大局!”


    高太後歎道:“哀家等他長大等的也夠久了。”


    又道,“因著幼菽這件事情,哀家也琢磨出來一個理兒,咱們這把年紀了,論尊榮富貴,也算看盡人間頂尖兒的東西,除了子女又還有什麽可惦記的呢?可見這兒婦到底不能由著咱們挑,畢竟日子是孩子們自己過的,哀家當年就是想著三郎與幼菽也算是一起長大,便是幼菽容貌不算出類拔萃,但氣度見識放在那裏,哀家也不求三郎對她寵冠六宮,但給她個皇後的體麵總成罷?幼菽是威烈伯親自教導出來的,最是大氣不過,絕非吃醋拈酸的人,隻要三郎懂事些,他們兩個總是能過的,卻不想幼菽比哀家想的更大氣更賢德,偏生三郎那麽不爭氣!”


    高太後說著眼眶就紅了:“這事情委屈了幼菽,到底她姓曲不姓姬呢,四郎雖然不是哀家生的,可咱們這些年與親生姐妹也沒什麽兩樣,哀家自也拿他當親生子看待!咱們年紀大了看開了,自然知道這新婦還是德行重要,可少年人有幾個不喜歡好顏色的新婦呢?十一從前還好,這一迴,哪裏還能再嫁四郎?”


    溫太妃聽她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無論心裏怎麽想的,到底隻能歎道:“太後這樣說……我如今心裏卻也亂得很,四郎那兒,早先與他已經說過了,他與我一樣,都道事情是穩穩的,壓根沒往旁處想,還琢磨著向大郎打聽下高家的園子如何,打算修王府時比著做一些地方,好叫十一娘見了也親切,這會,我可不敢答應了太後,待我先尋了他來,與他慢慢的說罷!”


    “這件事情總是哀家與高家對你不起,如今高家怕是沒有特別合適的女郎了。”高太後很是歉疚的道,“或者……你看曲家倒是有幾個年紀仿佛的女郎的,雖然未必有威烈伯的嫡女那麽好,卻也不比十一娘差,你若有意,哀家宣她們進宮給你過過眼?”


    “還是先與四郎說了罷。”溫太妃苦笑。


    高太後思忖了片刻,點頭道:“那也好,哀家等你消息,若想看哪家女郎莫要客氣,咱們身份輩份放在這裏,誰家的女郎被你瞧中也是她的福分!”


    待溫太妃心事重重的離開,高太後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看了眼宋氏,問:“那一個對曲家女郎的弓弦動手腳的庶女,當真全是自己的主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孫氏拜訪


    “娘娘倒是稀客。”高太後對溫太妃說明高十一娘的變故時,牧碧微卻迎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孫氏一襲石青宮裝,姿容絕代,牽著新泰公主的手下了步輦,聞言,便淡淡的道:“新泰惦記著與她阿姐玩耍,怎麽本宮來的不是時候?”


    牧碧微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有些意外孫氏這迴這般按捺不住,甚至到了親自登門的地步,卻也正中她的下懷,便抿嘴笑道:“娘娘玉駕蒞臨,妾身這澄練殿裏可謂是蓬蓽生輝,何況西平一個人待著到底也寂寞呢,若能與新泰公主一道玩耍,她們姐妹親近,正是應有之理,妾身怎會不歡迎?”


    孫氏臉色這才略為緩和,她因形勢所迫,雖然是主動登門,到底覺得顏麵無光,如此被一路迎到殿上,牧碧微命挽袂引了新泰公主並一幹祈年殿侍從去了西平公主處,陪著孫氏說過幾句場麵話,孫氏便無心繼續寒暄,開口道:“牧宣徽自來聰慧,本宮是個直性.子,如今也不是大家磨辰光的時候,就直說了罷——南使的事情。”


    牧碧微看了眼左右,小宮女們都自覺的退了下去,隻留了穩重而可靠的宮人伺候,她這才心平氣和的說道:“這事情妾身也聽到了,桂魄宮空著,總歸六宮無主是不好的,咱們陛下年少俊美,也不怪南齊的公主亦惦記上了。”


    “六宮無主不好,這是正理。”孫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隻是我北梁人才濟濟,正宮皇後,又怎麽可以叫南人來覬覦?”


    見牧碧微但笑不語,孫氏也曉得她的意思,輕咳了一聲,肅然道,“自然,咱們一起在這宮裏頭,都是侍奉陛下的人,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些磕磕絆絆,隻不過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比之南齊那陌生的公主,總是咱們才是自己人,你說對不對?”


    聽了孫氏這明顯示好的話,牧碧微嘴角一勾,含了笑道:“右昭儀說的是。”


    孫氏耐著性.子等著,卻見牧碧微說了這話卻就不開口了,這擺明了沒什麽誠意,但話又說迴來了,牧碧微如今還隻是一個宣徽,雖然姬深還沒把她忘記,但就是她才進宮的時候,姬深也沒喜歡她喜歡到了立後的地步,那桂魄宮離她的距離可不近,她對阻止南齊的善福公主嫁來北梁興趣不大,也在情理之中。


    沉吟了片刻,孫氏到底覺得還是要爭取到她至少出手才好,便索性直言:“你進宮也有三年了,如今也是一宮主位,這長錦宮裏的事情件件都是你做主的,想來也知道了這樣的逍遙日子,不說全部,但與宮裏沒有皇後大有關係,就是尋常人家的小妾,上頭有主母和沒主母,這過日子的放心不放心也是兩迴事呢。固然皇後不能學著坊間的主母將咱們賣了,但她執掌鳳印管頭管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何況皇後若是出自南齊,更涉及到了邦交,尋常錯處,想奪她鳳印都難!”


    孫氏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直指牧碧微擔心的地方——對於妃子而言,除非自己有望後位,不然,自然是索性沒有皇後的好,就是不說沒有皇後還能存一份指望,至少也能自由些,遇見個恪守禮儀的,晨昏定省,也不件輕鬆的事兒,更別說其他地方受到的管轄與限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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