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也沒計較:“女郎就要這樣才好,免得被人欺負!”又說,“等玉桐長大一些,我便設法哄了陛下許她學些拳腳,雖然將來駙馬不敢對她不好,可相敬如冰同親親熱熱到底是兩迴事,這事便是陛下屆時也不能下旨叫駙馬成天哄著她呢,還得自己來。”


    阿善不覺失笑:“可這與公主殿下會武有什麽關係?”


    “將來駙馬若是敢叫我的玉桐過的不痛快,就叫玉桐一天三頓打,若還不開竅,直接打死了另嫁!”牧碧微殺氣騰騰的說道!


    “……若是那對公主殿下不好的駙馬,女郎難道還會許嫁不成?”阿善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道,“殿下才三歲呢,女郎這會就想著嫁她出去了,迴頭殿下聽得,怕是要以為女郎不要她了,來尋女郎哭鼻子!”


    兩人說笑幾句,都覺得心懷大暢,這會素繡和素歌帶著西平沐浴畢過來,西平換了一身家常的鵝黃衣裙,才出浴的皮膚白裏透紅,望去越發可愛,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足下趿著一雙木屐,踢踢踏踏的衝進殿裏,直撲到牧碧微跟前才站定了行禮,早已被牧碧微一把攬進懷裏,探手一摸她的小手,察覺到幾分涼意,眉尖就蹙了起來。


    因素繡和素歌進了來,方才被打發出去的挽袂和挽襟也進來了,幾人正要說話,牧碧微卻沉了臉嗬斥素繡與素歌道:“這會子天已經冷了,玉桐素來身子弱,你們就叫她這樣從迴廊一路跑過來,連件披風也不曉得加?”


    素繡與素歌臉色一變,知道牧碧微的脾氣,並不敢分辯,雙雙跪下請罪。


    卻是西平看了她們一眼,興衝衝的說道:“母妃,兒臣方才想到了一件事,急著來和母妃說,所以等不及穿披風就跑過來了,卻不是她們伺候不周。”


    “玉桐替你們說情,這迴便從輕發落,阿善,扣她們各一個月份例!”牧碧微雖然心頭不悅,但她有意要給西平長臉,此刻便順勢說道。


    素繡與素歌謝了西平又謝了牧碧微,這才被阿善使眼色打發了出去,牧碧微眉開眼笑的摟著西平問:“玉桐要與母妃說什麽?”


    西平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說道:“今兒席上皇祖母把兒臣叫到身邊問了許多問題,兒臣都照著善姑姑的教導一個字不差的答了,皇祖母一心想要兒臣承認是母妃或者善姑姑教的呢,可兒臣一直都說是自己這麽想的!”


    “玉桐真乖!”牧碧微笑意盈盈,毫不吝嗇的在她額上用力吻了吻,心滿意足道,“母妃得女如你,也不知道是哪世裏來的福氣呢!”


    西平卻又道:“母妃,皇祖母後來和兒臣說,姐妹當要和睦,所以兒臣想到了一件事——明兒母妃使人用兒臣的名義送些水果與新泰好不好?”


    牧碧微聽了她這個要求卻是一驚,奇道:“為何要送水果?”


    她正奇怪西平是怎的聽出高太後話中之意的,就聽西平神秘的說道:“兒臣也不知道皇祖母原來是要兒臣送些好東西給新泰……卻是後來溫祖母趁著皇祖母與表哥們說話時悄悄告訴兒臣的,還說兒臣想送什麽該先和母妃說過,可那新泰欺負母妃,兒臣很不喜歡她,皇祖母說姐妹應當和睦,兒臣覺得靄陽姐姐就很好,既然已經有了一個姐妹,新泰兒臣才不稀罕呢!”


    “那你怎的想到了水果?”牧碧微繼續追問道。


    卻見西平露出怪不好意思的笑容:“許是兒臣聽到要送東西給新泰,立刻想起了身邊東西都是舍不得的,溫祖母就悄悄問兒臣可是不喜歡新泰,兒臣自然說喜歡,溫母妃就說,若是身邊沒有合適的,不如就送些水果——既然新泰先前要過母妃麵前的水果,可見這個也是她喜歡的,溫母妃還說如今水果很是便宜,兒臣想咱們殿裏果子的確不算希奇……母妃,可以送麽?”


    牧碧微聽到這裏已經笑得直打跌,拿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淚花才對阿善等人道:“可以可以,怎麽不可以?阿善你聽到玉桐的話了罷?明兒一早,速速收拾多幾籃果子送到祈年殿去,就說,嗯,就說玉桐給新泰壓驚和賠禮!”


    阿善也在旁笑著道:“殿下真是越發聰慧了!”


    “依奴婢說,如今距離宮門落鎖還有些辰光,若是快去快迴,卻也來得及,不如這會就拿些出來送過去?”挽袂想了一想,卻忍笑建議道,“反正祈年殿那邊也不會吃,咱們隨便收拾些就成,也好叫六宮都曉得咱們殿下最知禮不過,這不,雖然不是咱們殿下的錯,可也急著明兒都不等著給新泰公主壓驚呢,這才是長姐風範呀!”


    牧碧微拿帕子再擦了擦眼角,一本正經的吩咐:“你說的不錯,阿善你親自去送……對了,果子全部都挑好的,祈年殿用不用是他們的事,咱們可不能叫他們挑了理去!”


    眾人想了下孫氏和新泰公主收到水果後並聽到說辭後的臉色,都覺得十分快意,一時間後殿裏歡聲笑語一片。


    …………………………………………………………………………


    唔,壽宴前的衝突不繼續寫下去是因為……因為線索埋夠了,再繼續寫怕渲染過多,重心失重。


    那個啥,依稀記得當年語文老師講解作文時這麽說過吧?不可讓旁枝搶了主支的發展……


    憂鬱啊憂鬱,想當年,學到那句“句不可削,字不得減”,吾一直很有向那八個字努力的衝動的。


    結果……你們懂的。


    第三十四章 夜談


    這一晚宣寧長公主卻被高太後留在了宮裏過夜,夜幕降臨,陪著太後說笑了一天的溫太妃告辭而去,隻剩宣寧長公主陪伴高太後,宋賢人將其他人打發了出去,自己守到殿門口,高太後方斂了漫不經心的神色盤問宣寧:“今兒殿上那孫氏和牧氏到底是個怎麽迴事?”


    “淨娘不都告訴母後了麽?”宣寧長公主雖然不乏心眼,到底是被一路寵大的,撒謊的事情極少為之,今日雖然隻是默不作聲,到底有些異樣,哪裏瞞得過親生母親高太後?


    高太後聽她這麽迂迴的迴答,眼神也顯得有些飄忽,便哼了一聲道:“你是哀家的親生愛女,什麽時候說的是真話,什麽時候說的是假話,哀家難道還不清楚?淨娘平時都是個好孩子,不想她今兒竟來欺騙哀家!實在叫哀家心裏失望!怎麽你竟要幫著弟妹一起來騙自己母後不成?”


    聽高太後把話說到這份上,宣寧長公主到底瞞不下去,隻得招道:“其實淨娘也沒說謊,牧氏確實說了那麽句話聲音略高,附近幾席都是聽到了,孫氏也的確沒還嘴,畢竟當時新泰公主與她衣裙都已經濕透,兩個人都被侍者圍住了收拾……”


    “那麽西平捧著的銀盆與水果究竟是怎麽迴事?”高太後皺眉道,“當真是新泰無理索了牧氏跟前的水果?”問到後一句她聲音不禁高了一些,高太後出身世家,禮儀並上下尊卑的那一套已經深深的銘刻在了骨髓裏,在她看來新泰公主是自己的孫女,不拘她的母妃是不是自己所討厭的,但終究是公主,自然是尊貴的。


    然而反過來,牧碧微雖然不得高太後喜歡,到底是新泰的母妃之一,新泰明明自己有份例,卻打起了牧碧微麵前果子的主意,這不僅僅顯得霸道,而且是對長輩無禮——孫氏可不就是沒把自己這個太後放在眼裏,所以才敢在自己的壽宴上如此張狂嗎?


    宣寧長公主無奈道:“實際上是孫氏無禮在先,先前,母後不是許了靄陽縣主帶著西平公主去外頭轉一轉嗎?那孫氏到了,就拿了這個說嘴,咄咄逼人,一口咬定是靄陽縣主瞧不起新泰,所以才不等她帶著新泰過來,就忙忙帶了西平公主躲出去,那新泰公主雖然年紀小不懂事,但人就在旁邊,聽了這話也道靄陽不喜歡她呢,母後你說她這是發什麽瘋?澈娘和淨娘幾次圓場無果,那牧氏在旁也有些聽不下去,就拿話堵了她一堵,不想孫氏就說到了澈娘身上。”


    高太後隻覺得宣寧長公主幫著廣陵王妃瞞了自己什麽,不想竟連左昭儀曲氏也牽累在裏頭,不由驚訝道:“她說淨娘什麽?不是後來與牧氏衝突的嗎?”


    “這孫氏實在過分,她明明知道當初三郎是不太願意澈娘進宮的,澈娘進宮後,雖然冊了左昭儀,到現在都居於那孫氏之上,然而就是女兒在宮外,前幾年不常進宮,也曉得三郎幾乎就沒到過華羅殿,而澈娘呢,宮闈寂寞,兩年前薑氏死了,母後不是說她曾想撫養西平公主,隻是牧氏不肯鬆口,又有陛下的緣故,才沒能如了她的願嗎?”宣寧長公主歎道,“結果孫氏張口就說,都說曲家家教好,既然如此,怎的澈娘自己不生個孩子出來好生教導,以使六宮都有個榜樣,你說這話與拿刀子紮澈娘的心有什麽兩樣?縱然換了女兒這有了二子的人在旁邊,也不免覺得孫氏實在刻薄。”


    高太後冷哼了一聲:“此婦出身卑賤,能有個什麽好教養!三郎年輕,一味的迷戀於美色,若是換作了你們父皇在時,這等婦人就是再美上十倍,也早早被料理了!”


    她皺眉道,“倒也難怪淨娘會幫那牧氏堵孫氏了……隻是孫氏既然說了這話,怎麽與她鬧起來的還是牧氏?西平又是何時迴來的?”


    “那牧氏倒是一副好口才,這話女兒聽得都要忍不住幫淨娘說話了,不想那牧氏三言兩語倒叫孫氏反過來氣了個半死……結果,新泰公主見孫氏吃虧,就摘了案上葡萄砸那牧氏,牧氏沒和小孩子計較,偏巧靄陽縣主這會陪著西平公主從角門迴殿,那西平公主一眼看到牧氏被砸,一氣之下就端了果盆去砸新泰!”宣寧長公主雖然這會是說的實話了,可她厭惡孫氏,語氣裏難免偏向牧氏些:


    “要說孫氏也不好,母後曉得,西平公主如今才不過三歲,還是虛歲,小小年紀的一盆果子縱然能夠搬到鄰席,想要砸人也不容易,隻是西平小孩子不知道輕重,牧氏原本想攔阻她來著,不想那孫氏倒也做得出來,見西平才有端起果盆的動作就要去推西平,當時女兒看著心急呢,牧氏是西平的養母哪裏有不幫著西平的道理?這麽推來推去的,盆就翻了。”


    高太後聽了,臉色難看:“哀家這和頤殿越發似市井之地了,憑什麽人也能夠在裏頭吵吵鬧鬧!”


    宣寧長公主忙道:“這都是那孫氏不好,那麽晚到不說,還一個勁的無事生非,依女兒看,她啊還不知道想做什麽呢!不然,明明曉得母後厭著她,若不是為著給新泰公主留幾分顏麵,這和頤殿哪兒有她進來的餘地?怎麽一過來竟是一副四麵尋仇的架勢?”


    高太後若有所思,半晌卻避開了這個話題,而是皺眉道:“明兒你先到你大兄府上去看看,這樣的消息當真是報得出來!哪裏來的狐媚子,竟把大郎迷得連發妻都敢打?虧得芙娘雖然氣極了還算知禮,使人說了身子不好再私下裏告訴了哀家……一個一個都不省心!宮裏有孫氏,怎麽大郎還嫌哀家死得不夠快嗎?他是不是也要弄個孫氏出來!”


    “大嫂被打了?”宣寧長公主大吃一驚,安平王妃高氏,是高太後嫡親侄女,也是宣寧長公主的嫡親表姐,與宣寧長公主的關係之好,還在廣陵王妃曲伯蘩之上,高氏與安平王姬煦的感情雖然遠不及廣陵王夫婦親密恩愛,不時磕磕絆絆的,但大致也沒鬧出過大事來,須知道安平王妃沒出閣的時候也是被高家捧在手心裏養大的,這樣的人居然會被夫婿打,聽高太後的意思還是為了一個妾侍被打的,縱然安平王才是宣寧長公主同父同母的嫡親長兄,這會宣寧長公主也不禁怒道,“大兄實在太過分了!母後放心,女兒明日一早就出宮,定然去大兄府上問個明白!”


    高太後疲憊道:“坊間有話說兒大不由娘,哀家如今膝下連你四人,好歹你與二郎沒什麽事,不然哀家今年這壽辰也不必過了!”


    “母後……”


    ……………………………………………………………………………………………………………………………………………………


    祈年殿。


    孫氏的滿腔怒火在迴到殿中,屏退左右,隻留了居氏並宛菲、宛芹後卻化作烏有,反而舉袖掩嘴,格格的笑出聲來:“今兒在殿裏,你們可瞧清楚了?”


    居氏點一點頭,性.子略急的宛菲已經搶著道:“娘娘所料無差,不隻是高太後,就連宣寧長公主竟也幫著那牧氏,全然不把咱們祈年殿放在眼裏!”


    “嘿!”孫氏嘴角勾起,眼神卻顯得極為冰冷,“當初陛下欲立本宮為後,宣寧長公主因早已與陛下為那方丹顏的事情鬧翻,所以並未有機會插手,但本宮看今兒和頤殿裏若非廣陵王妃多嘴,宣寧長公主未必就會向著澄練殿!”


    宛芹怒道:“廣陵王妃乃華羅殿那賤婦的阿姐,自然是要幫著那賤婦與娘娘作對的,可宣寧長公主此舉也太過偏心!咱們殿下可不也是陛下的骨血,是她的親侄女?真當她是長公主,娘娘就為難不得她了嗎?”


    “娘娘,奴婢看宣寧長公主默認了廣陵王妃的話,卻是廣陵王妃話中有話之故。”居氏忽然道,“那廣陵王妃說什麽宣寧長公主正在尋給三娘的信物,娘娘想啊,廣陵王府可隻有靄陽縣主一個女郎,這一個三娘定然不是王府的,奴婢以為多半是曲家的某位三娘子,所謂信物可不是尋常的東西,莫不是曲家要和長公主結親?畢竟樓家大郎君也有十六歲了。”


    宛菲和宛芹都是眼睛一亮,拍手道:“她們敢汙蔑娘娘,還想著好生結親嗎?”


    “樓家大郎君與曲家女郎結親嗎?”孫氏眯起眼睛,冷冷一笑,“使人去打聽了來報——哼!樓萬古既是長公主駙馬,如今又貴為右相,可謂是位極人臣,卻還想著與曲家結親,誰知道他是打什麽主意?高太後若不阻止,本宮也少不得要提醒提醒陛下了!”


    居氏聽了,便建議道:“娘娘,朝堂上的事情咱們到底知道的不多,此事是不是與聶舍人聯絡下,探一探他的口風?”


    一聽到聶元生,孫氏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此人兩年前就漸漸與本宮離了心,卻與牧氏越走越近!這等大事又怎麽還能用他?”


    “但朝堂之事……上迴聶舍人送來的消息還說,如今朝中動蕩,暗流洶湧,叮囑娘娘在後宮行事當仔細謹慎……”居氏倒不是故意要給聶元生說話,隻是她很有自知之明,論到宮闈私鬥,她們這些人是久諳此道了,可要說到前朝之事,不說孫氏出身寒微,認的幾個字,知道的些典故,譬如今兒在和頤殿戳穿那一個舉案齊眉,還是宛菲從旁提醒的,到底怯了幾分。


    孫氏冷笑著道:“聶元生麽也不過是奉承著陛下以求富貴爵位罷了!何況他傳來的這話看似在提醒本宮卻仿佛要本宮為從配合他為主也似,當真是笑話!本宮貴為右昭儀,莫非還要再事事聽他一個小小的舍人的話不成!”


    居氏道:“奴婢隻是覺得今兒陛下居然沒有一直幫著娘娘說話,這幾日陛下也的確多在宣室殿裏處政,仿佛朝中當真有些緊要事分了陛下的心呢。”


    她這麽一說孫氏也皺起了眉,末了又恨道:“可恨宣室殿被雷墨一手遮天,淨會糊弄著本宮!到這會也沒個準話傳過來!”


    如此說了幾句,孫氏歎了口氣,才問起了新泰公主:“瓔珞今兒吃了大虧,這會可醒了?”


    高太後到底沒留下新泰公主,崔列榮自然也是樂得此事不了了之,新泰公主是早早送迴祈年殿的,據說發起了燒——實際上倒還好,隻是心頭委屈的再所難免的。


    “奴婢方才問過殿下身邊的人,說殿下還在睡著——那西平實在可恨!”居氏恨恨的說道,“聞說那牧氏沒進宮前是習過武的,想來教導的西平公主一般粗魯無禮,咱們殿下今兒當真是委屈了!”


    孫氏正要說什麽,外頭卻有人進來稟告:“娘娘,澄練殿的閔青衣在外求見。”


    “都快落鎖了她過來做什麽?”宛菲不高興的問道。


    那人正要說話,孫氏卻冷笑了一聲道:“還能為了什麽?無非是想著趁勝追擊,使了人變著法子來氣本宮或新泰罷了!”說著問那人,“閔氏可是帶了什麽東西來?”


    那人稟告道:“宮燈下看著仿佛是幾籃子果子。”


    一時間殿中眾人都是氣憤非常,孫氏卻悠然道:“牧氏也不過就這麽幾手,來來迴迴本宮都已經看得生厭了!”說著對那人道,“告訴閔氏她來得太晚,本宮如今已經睡下了,送的什麽就留下,有什麽話看著隨便迴幾句,也不必來告訴本宮,左右不過是那麽點心思罷了!”


    宮人不敢多言,隻喏喏道:“是!”便告退下去了。


    宛菲氣道:“娘娘,就這樣放了那閔氏走?”


    “暫忍一時!”孫氏冷笑,“咱們今兒在和頤殿鬧那麽一場為的是什麽?如今這麽點兒委屈又算什麽?”想了想又叮囑,“瓔珞那裏不要去告訴了,明兒醒了逗她開心些,唉……著她休憩一日,再繼續跟著楊女史學規矩罷。”


    第三十五章 王府風波


    “娘娘可聽說了宮外近來發生的事兒?”午後,西平才被哄了去小憩,牧碧微看著挽袂剝石榴,下首柳禦女眉飛色舞的過來說道,“也難怪太後壽辰安平王妃並世子都沒有到呢!”


    牧碧微拈了幾粒石榴籽入口,咽下才笑著道:“這事本宮倒險些忘記了,那日安平王妃並世子沒到,本宮還問過廣陵王妃來著,廣陵王妃說安平王妃乃是府中有事脫不開身……卻是什麽事?”


    “什麽樣的事情能比得上給太後祝壽更重要呢?”柳禦女拿帕子半遮著嘴,竊笑著道,“妾身聽說啊安平王妃之所以來不了,卻是因為安平王妃麵上被打傷,怕在壽宴上被人笑話,這才借口府中有事不來赴宴呢!”


    “安平王妃乃是安平王之正妻,又是高家嫡長女,怎會被人打了?”牧碧微注視著自己才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悠然說道,“你這消息哪裏聽來的?可別說旁人亂說詆毀安平王府罷?”


    柳禦女輕嗔道:“若是不準的話,妾身哪裏敢到娘娘跟前來搬弄是非?這消息如今鄴都可都傳遍了——都說安平王寵妾滅妻,連生育了世子還是嫡親表姐的王妃都被打了呢!”


    “這麽說來,安平王妃竟是被安平王打了,這才出不得門?”牧碧微意外的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還有這等事?安平王好歹也是先帝與太後的嫡長子,怎會如此失禮!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侍妾竟叫安平王為了她如此?”


    “娘娘可還記得兩年前,安平王嚐為庶女請封縣主過嗎?”柳禦女眨了眨眼睛。


    牧碧微點一點頭:“此事陛下與太後都已經駁迴,莫非安平王還要打這樣的主意、卻被王妃阻攔?隻是那侍妾算一算年紀也當有三旬年紀了,怎麽安平王竟為了她連王妃都打了?”


    柳禦女撇了撇嘴角道:“妾身聽說那叫寶姬的侍妾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她到如今也才生了一個庶女,卻寵愛不衰,安平王在她沒進府前與王妃雖然不算太好,好歹也常往王妃房裏去,自打她進了府,除了初一十五會去王妃處點個卯,其他時候差不多都住在她院子裏呢!雖然是個小小的侍妾,可自打寶姬跟了安平王,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安平王府好些產業都被安平王使了寶姬的娘家人主持,連安平王的近身小廝都用了寶姬的弟弟,叫做屈正之的……安平王妃真正可憐,如今除了她的嫁妝,王府上上下下的事兒竟多半插不上手,若非寶姬無子,外頭人家都說怕是安平王世子都不曉得日子怎麽過了!”


    “有太後在,誰敢廢嫡立庶?”牧碧微皺了下眉,“這倒是奇怪了,此事是安平王府裏的事兒,怎麽就忽然傳遍鄴都了?”


    “妾身聽說是安平王妃的一個陪嫁鬧出來的。”柳禦女笑著道,“娘娘想啊,安平王固然尊貴,可安平王妃沒嫁之時身份亦是顯赫呢,太後壽辰那日,安平王妃在安平王手裏吃了那麽大的一個虧,這口氣可怎麽咽得下去?因此趁著安平王獨自進宮給太後祝壽,不到晚上不得歸來的光景,那寶姬雖然仗著安平王寵愛,在王府裏橫行,到底也沒那個能耐把消息遞進宮,因此就在安平王進了宮門之後,帶著陪嫁,將寶姬的院子圍了,使人當眾拖出寶姬來,拿金釵親手將寶姬的臉劃了個橫七豎八,接著又賞了幾十杖!直打得那寶姬剩一口氣才罷手!


    “不隻如此,連寶姬的那些娘家人,王妃這一迴也是發了狠,搜了安平王的書房,將那些人的賣身契都尋了出來,挨個按在庭中打斷了腿攆出去,尤其是那屈正之,安平王昨兒進宮,他是外男,就在宮外等候,王妃使人拿了寶姬身邊一個親近侍者家人的性命,迫著那侍者去告訴他,道是寶姬忽然不好,詐他迴府,被王妃派人按進池塘生生溺死了!”


    柳禦女道:“安平王迴府,發現這一日竟發生了這許多事,連帶著他最疼愛的那庶女也被王妃勒令跪了一日,見著他歸來就昏了過去,自然要尋王妃計較,隻是王妃這迴也是被逼到了極點,不管不顧的鬧了開去……安平王雖然設法遮掩,可究竟有王妃的陪嫁闖出府去,要迴高家報信,當時已然宵禁,見金吾衛阻攔之下,就要被安平王以逃奴為借口拿住,就在大街上嚷了出來,夜深人靜的,哪裏能不滿城風雨呢?如今怕是鄴都人人都知道安平王之寵妾滅妻了!”


    牧碧微哼了一聲,道:“兩年前,本宮才進宮的時候,就發生了安平王為庶女請封之事,連陛下也差點被連累,不想兩年過去了,安平王連王妃都能下手去打,還要為著一個小小的侍妾為難王妃……當真是一點也不念太後的麵子呢!”


    “妾身聽說太後啊正為了此事氣得慌——原本安平王還要阻攔,不想安平王妃壽辰之日連同世子都未曾出現,太後嘴上不說,心裏到底惦記,壽辰次日就使了宣寧長公主去王府探望,不想正撞見了安平王提了寶劍……妾身聽說,安平王氣怒之下,差點就要殺了王妃呢!”柳禦女拿帕子掩著嘴,麵有不忍道,“當時連宣寧長公主都驚呆了!虧得長公主到的及時,安平王妃躲到了長公主身後,安平王好歹還顧忌著長公主,王妃才逃了一命,如今王妃迴了高家,死活不肯迴王府了!”


    牧碧微心想難怪這幾日高太後沒有對壽辰上孫氏鬧出來的事情做什麽,原來是被安平王夫婦的事情拖住了……隻是孫氏當日行徑很是異常,莫非是早就預料到了高太後會沒功夫計較壽辰之事?


    這麽想著,越發疑心究竟是什麽人將安平王府的事情鬧出來的了,畢竟安平王夫婦不甚和睦,是兩年前自己才進宮時就曉得的,那個生了庶女的侍妾當時就在府裏怕是得了勢了,既然這兩年都沒什麽人提起過安平王的寵妾滅妻,這樣突兀的鬧得滿城風雨,牧碧微可不信全然是湊巧。


    隻是孫氏雖然如今在宮裏位份隻低了曲氏一頭,仍舊盛寵在身,因此前朝也不乏有些人對她有奉承之語,但安平王究竟是姬深的長兄,高氏也是高家嫡長女,這兩個人身份放在那裏,憑著討好孫氏的那批人,想要打探些安平王府的消息或者有那膽子,想要借機把事情鬧大叫安平王和高家都丟臉,先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膽,也未必有那手段!


    牧碧微便問柳禦女:“你說這些消息鄴都如今都知道了,高家可有說什麽?”


    “妾身也是聽宮人私下議論說的,卻不知道呢。”柳禦女搖了搖頭道,“但聽說今兒個榮昌郡夫人進了宮。”


    榮昌郡夫人即高太後的嫂子,高家如今的族長高傳正妻,亦是安平王妃高芙的生母,因高太後對姬深後宮十分之失望,九月十九那日壽宴更限定了隻叫了宮闈和宗室裏極少的人到場,連高家都隻得延後再道賀,但如今進宮,自然不會僅僅是為了賀壽。


    此刻和頤殿裏,榮昌郡夫人正拿著帕子擦淚:“……芙娘這迴的確是衝動了,可是她也是太後看著長大的,太後素日都說她好,豈是那等不知道輕重的人?那一個庶女如今都要說人家了,這麽多年都忍了過來,若非被逼到頭上,又怎麽會對那侍妾出手?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庶女罷了,有太後在,誰不知道太後是最看重規矩的人,莫非還怕人奪了恞郎的位置去不成?再說如今這麽一鬧,丟的又何隻是高家的臉……芙娘這迴定然是被人謀害了,還求太後查清真相,好還芙娘一個清白啊!”


    高太後怒氣衝衝,然而聽著宣寧長公主迴報,長公主親眼見安平王手執利刃追殺王妃之事,叫她到底也不能向嫂子發作,如今也隻能按捺住自己的心頭火下來好生與榮昌郡夫人盤問清楚:“但話頭卻是芙娘的陪嫁傳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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