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告訴你們


    何氏的兇殘


    到這裏才告一段落麽?


    第兩百零六章 沈家女郎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甘泉宮中果然沒有傳出高太後打算晉封牧碧微的消息,就連姬深也被逗霓引得召幸牧碧微並何氏的次數都少了許多,自然也很難想到位份之事,偶爾他想到了,孫貴嬪與唐隆徽也總有法子引開他的注意力。


    六月末的時候風荷院的池上已經是一片紅花綠葉,風過之時滿池荷葉翻動,煞是好看,靠著池子的花廳裏放著一盆盆冰,雖然是酷暑的時候,卻將花廳弄成了一片陰涼,牧碧微剝了一顆葡萄,伸指掠起一麵竹簾探頭看了看外麵,笑道:“這裏倒是好景致。”


    “風荷院這名字就是靠著這個池子來的。”阿善揣測道,“如今花開的好看,再過些時候花謝了便有新鮮的蓮蓬吃了。”


    牧碧微拿起手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方才染的葡萄汁,道:“我瞧蓮蓬不會少,除了生吃和各處送些外,做新鮮的蓮子羹最便宜不過。”


    兩人正討論著如今還是嫣然盛開的荷花,就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卻是挽袂漲紅著臉進來,這時候正是午時才過,最熱的時候,這幾個月來挽袂表現的甚是乖巧安穩,見狀阿善便遞了帕子過去道:“女郎這裏也沒有要緊事在,你走這樣急做什麽?大太陽的何苦還要出去奔波?”又叫她自己倒涼茶喝。


    “奴婢謝姑姑。”挽袂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涼茶,才緩了口氣,先謝了阿善,才道,“奴婢今早與青衣說過,到從前的同伴疊綠那裏串門,卻聽到了個消息,想著快些迴來稟告青衣。”


    牧碧微才拈起一顆葡萄的手頓了一頓,抬頭問道:“是什麽事?”


    “說是太後請了高家幾位女郎入宮,有位女郎還帶了沒過門的嫂子給太後看,不想卻被陛下遇見了……”挽袂說到這裏,聲音一下子低的幾不可聞,“陛下……看中了那已經有了婚事的女郎!”


    牧碧微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向阿善望去,阿善也是一怔,道:“你說仔細些!”


    “是。”挽袂應了,仔細想了一想,才繼續道,“青衣與姑姑知道,奴婢才進宮時是疊字輩的,那一個疊綠與奴婢算不上知心知肺,但也是要好的了,她當初沒選上冀闕宮,而是被內司分在了蘭林宮裏管著一處偏殿的灑掃,蘭林宮臨近甘泉宮,是以奴婢有時候會把青衣或姑姑給的吃食之類送些過去,順便與她聊幾句,方才奴婢過去,和她說了會子話,原本看著日頭烈,打算過到晌午後再走的,不想,正與疊綠坐在迴廊上納著涼,就聽甘泉宮那邊有些喧嚷。”


    說到這裏,她停下來平息了下喘息,複道,“奴婢見是這樣就推她去蘭林宮的宮門前看看,至於奴婢自己,到底是青衣的人,所以就沒過去,疊綠過去看了片刻,迴來告訴奴婢,說是問了附近的小內侍,道是聖駕忽然到了甘泉宮,偏巧趕上了太後召見女郎,而有幾個女郎並未見過陛下,是以驚慌之下才喧嚷出聲的。”


    她強調,“聞說那女郎被陛下叫去問了,一起帶到了和頤殿!”


    牧碧微又和阿善對望了一眼,高太後是姬深的生母,這位太後重視門第,也一直很以自己出身高家為榮耀,先帝睿宗念著濟渠王時高家一直站在他這邊,再加上和高太後之間的扶持之情,對高家也不薄,所以高家主支嫡出的女郎,都和高太後的子女見過許多次,包括姬深也是如此。


    這一迴來的大半是高家女郎,居然有幾個沒見過姬深,可見要麽是庶出,要麽就是遠支,牧碧微倒不奇怪高太後忽然召見這許多頭次進宮的女郎,何氏那一手連環絕戶計使下來,高太後也顧不得她先前的堅持,非要以世家主支嫡出女入宮重點扶持了,如今隻要是世家出身,庶出旁支,但有年少貌美又好控製這幾點,太後定然是要考慮的。


    畢竟一個何氏的背叛不但叫高太後損失慘重,世家出身的妃子裏頭唯一一個不曾失寵的歐陽氏賠了進去不說,何氏倒向孫貴嬪,等於更加加大了出身卑微的妃嬪們的籌碼,這麽下去,姬深寵來寵去都是那一邊的人,誰知道會不會當真弄出個孫皇後來?


    隻不過一來高太後要求過高,孫貴嬪那樣的絕色固然罕見,如何氏、牧碧微這一等的美人,也不是隨便就能夠抓一個出來的,不然當初高太後親自主持姬深的頭次采選,打算立後時,見到孫貴嬪盛寵,難道還會吝嗇幾個美貌女子分姬深的心嗎?


    可那一迴進宮,左昭儀是因著出身,歐陽氏絕對是照著姬深的喜好挑選的了,接下來的崔列榮是早就打算在宮中養老不說,辛世婦更是被嘲笑得幾次要尋死自盡……實在是世家當時選不出美貌又身份合適的女郎來。


    ——就算有,除非是那等不受重視或者某一房恰好衰微需要借此起勢如歐陽孟禮,不然,打聽到了孫貴嬪的傾國之姿,又是叫姬深寵愛到了連太後都沒辦法的地步,誰家願意平白送了女兒進宮去虛度年華?


    這二來,卻是孫貴嬪一派這些日子將姬深看的極緊,甚至連聶元生求見都是爭分奪秒的把事交代便被打發走……這一次聖駕忽然去和頤殿,還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哪邊的算計呢!


    不過既然姬深在一群名義上的表妹表姐裏頭獨獨看中了自己表兄弟沒過門的妻子……可見多半是孫貴嬪那邊見堵也未必堵得上了,索性陰一把太後。


    就聽挽袂繼續道:“奴婢聽了這話便奇怪,奴婢雖然未在甘泉宮裏伺候過,但在宮裏這幾年,對各處的主子習慣總是知道些的,太後娘娘出身名門望族,最是講究規矩的,先不說陛下雖然不必經了太後娘娘的準許才能夠進甘泉宮,但能夠到太後娘娘跟前請安的女郎定然是提前叮囑好了不可失儀,再說陛下俊秀挺拔,又不是什麽牛頭馬麵,便是見到了,連太後都看過,又怎麽會怕到了出聲喧嚷?”


    牧碧微聽了這番話不由對她刮目相看,讚許道:“你卻是越發的精明了,繼續說。”


    “這都是姑姑教導有方,不然憑奴婢的資質哪裏想得到這許多?”挽袂聽了眼睛一亮,嘴上卻仍舊謙遜了一句,這才繼續道,“所以奴婢想這這裏麵定然有曲折,若不是蘭林宮前的小內侍胡說八道,那就是……奴婢以為,那發出喧嚷的女郎怕是故意的!”


    “嗯?”


    “奴婢想啊,奴婢是供青衣差遣的,方才急急從蘭林宮跑過來,也覺得日頭太大,頭有些暈呢。”挽袂抿嘴笑道,“這大太陽下的,稍微體恤些下人的主子都不使人在外頭奔波了,方才奴婢才進來,姑姑不就心疼奴婢了嗎?做奴婢的平常操勞,身子到底勁摔打些,可女郎們養在閨閣,又不是每個都與青衣一樣……康健!”


    她差點把真正的想法說了出來,幸虧最後硬生生的改了詞,見牧碧微笑吟吟的仿佛不在意,這才接著說道,“女郎們進宮來探望太後,那是晌午前的事情了,太後留了午膳,又有小憩的習慣,照理說這會女郎們就該告辭了,當然太後今兒興致好,繼續留女郎們用晚膳也不是奴婢能夠過問的,但……這般日頭熾熱之下誰會閑的沒事離了蔭涼處走動來著?還偏偏在宮門口?原本這時節,正是花紅柳綠枝葉繁茂的,陛下到甘泉宮,自然乘著帝輦,就算有人在附近,帝輦四下裏如今都墜著鮫綃遮蔽暑氣呢!那女郎若不出聲驚叫,陛下又怎麽會注意到?”


    牧碧微頷首,阿善笑著道:“挽袂果然越發精明了,隻是你是怎麽曉得那女郎不是高家女郎,而是高家女郎未來的嫂子呢?”


    “奴婢卻是聽小內侍說,陛下聽到驚叫聲吩咐把人傳到帝輦前,那女郎分花拂柳的走了出來,行禮時曾自報姓氏。”說到這裏挽袂卻遲疑了一下,方道,“那女郎說她姓沈。”


    沈?


    鄴都當然不隻一戶人家姓沈,可有資格與高家結親、還沒過門就能夠與未來小姑一道進宮覲見高太後,也隻有一個沈了——牧碧微的祖母沈太君的娘家侄孫女!


    聞言,牧碧微眉頭皺了一下,問阿善:“沈家那幾房表姐妹你可還記得?”


    阿善卻也神色遲疑:“這……老太君那一支倒還記得,其他卻也多年未曾走動,縱然女郎小時候照過麵,可如今長大了究竟模樣不同……”


    挽袂聽了,在旁道:“奴婢將頭上金簪給了那小內侍,向他打聽過那沈家女郎的容貌舉止,小內侍說她是瓜子臉,眼睛長而媚,身段很是窈窕柔軟,仿佛久習舞蹈的模樣……小內侍悄悄兒告訴奴婢,說看著很有些妖妖調調的模樣呢。”


    “那應該不是老太君那一支的。”阿善立刻道,“老太君那一支,如今雖然已經不是最盛的一支,可教導子女卻一向最是嚴謹,隻看老太君的規矩就曉得,便是庶出的女郎,也不可能教導得被人看著妖妖調調的。”


    牧碧微心中也是如此想……妖妖調調的,照著高家的門第選兒婦,哪有選這種女子的?而沈家雖然如今勢頭比起高、曲兩家來要弱上一籌,但說到底,也是傳了兩三朝的名門了,就算為著宗族體麵,也不可能教出個有失大家風範的女郎來啊!


    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沈家女郎……莫非不是沈太君的這個沈?那卻是怎麽被聘給高家的?


    高家別說如今還有重規矩門第的太後撐腰,就算沒了高太後,那門戶之間也不可能接受一個尋常人家的女郎呀!


    第兩百零七章 風雲忽變(上)


    這麽想著,再問挽袂卻也問不出旁的來了,牧碧微知道她能夠從疊綠那兒探得這個消息提前一步來報已是不容易,雖然還是迷惑這迴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還是取了一隻赤金鐲子賞了她,挽袂欣喜的下去了,牧碧微對阿善道:“你怎麽看?”


    挽袂如今也算半個心腹了,但究竟不比阿善可靠,牧碧微在她跟前有些事透些口風,有些事到底隻肯私下裏與阿善說。


    阿善略想了一想,便道:“奴婢覺得這沈家女郎不太對。”


    “這是自然,太後那麽重規矩重門第,這個沈必然是祖母的那一個,可妖妖調調的……沈家怎麽會有這樣的女郎呢?”牧碧微皺著眉道。


    “甘泉宮是太後所居之處,太後重規矩,身邊又是在宮裏伺候多年的老人,別說是頭一次覲見的沒出閣的女郎了,就是宮妃們到了甘泉宮,又有哪個敢亂走亂逛的?”阿善道,“咱們上次去覲見太後,從進了宮門起,路上那些個小內侍引路,和頤殿門口宮人通報,出來之後何嚐不是小內侍一路送到門口?若說沒有太後默許,那個沈家女郎就能夠在甘泉宮裏隨意走動,出聲喧嘩,奴婢卻是不信的。”


    牧碧微皺眉道:“雖然太後有意為陛下另納佳人,但怎麽會選擇這樣的方法?傳了出去對聖譽可沒好處,若陛下看中的是高家幾位女郎也還罷了,那沈家女郎,可是與高家郎君定了親的!”


    “奴婢覺得這可能與孫貴嬪她們這些日子一直使人纏住陛下有關。”阿善扳著指頭算道,“春狩的時候孫貴嬪懷孕就已經四個來月了,如今六月末,孫貴嬪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子,正是大腹便便的時候,且如今正是伏天,尋常人待在放著冰盆的屋子裏頭都覺得悶,更別說雙身子了,往年這時候都已經去了溫泉山上避暑了,今年孫貴嬪因為自己不宜移動,死活把陛下纏得同意留在宮中陪伴於她,連帶太後為防她有什麽打算也隻能留了下來……太後幾次想給陛下進人,都被孫貴嬪與何氏設法阻止,若再不想辦法叫陛下納進新人,拖上一拖孫貴嬪都要臨盆了!”


    牧碧微沉吟道:“太後既然連個妖妖調調的女郎都弄進宮來了,直接告訴陛下為他納個新鮮美人,陛下豈有不答應的道理?我倒想,太後是故意掐著這個時候送人進來的。”


    阿善咦了一聲,仔細一想,倒是立刻明白了過來:“是了,若是在春狩後立刻送人進宮,新人就算是個精明的,但有春狩裏的例子在前,那時候孫貴嬪才四個來月,正好過了前三個月需要特別謹慎的時候,又不至於連走路都難,新人進宮不免步上了歐陽氏的後路,遭遇毒手。”


    “當初徐氏懷孕,七個來月的時候不仔細跌了一下,當時祖母安慰她,說過坊間有俗話是七活八不活,七個月的子嗣哪怕母體出了些意外也是能夠生下來存活了。”牧碧微又掐了一顆葡萄吃了,這才繼續道,“從太後使了莫作司去‘照顧’孫貴嬪這些日子,孫貴嬪還是好好的可見,太後不管是出自對陛下的忌憚,還是對子嗣的重視,至少她的孩子太後還是想要的。”


    阿善想了一想,點頭道:“不錯,如今才是宮裏進新人最好的時候,孫貴嬪身子笨重精神也必定受了影響,何況如今子嗣已可誕下,正是去母留子的大好時機,雖然除了孫貴嬪,何氏的精明並不在孫貴嬪之下,但這會孫貴嬪自己精神不濟,必定要何氏幫著照看她的安危才是最緊要的,那唐氏貴為隆徽卻素來不太頂事,阻止太後為陛下納進新人與自己的性命相比,任誰都會選擇後者,何況如孫貴嬪那樣的美人放眼天下怕也是屈指可數,孫貴嬪如今最擔心的該是平平安安的生產。”


    “如此新人進宮受到的暗算就要小很多,避免像那歐陽美人一樣,再落的一個背了黑鍋被陛下厭棄的下場!”阿善仔細一思索,不禁悚然道,“早先女郎去和頤殿向太後投誠,何氏就想出了那樣的毒計,莫非太後當初將人派到薑順華的承光殿的時候也是為了今日的安排嗎?”


    “這宮裏頭的人有幾個是簡單的呢?”牧碧微歎道,“就是挽袂被你言傳身教了幾個月,如今也不比從前,卻是精明多了。”


    阿善皺眉道:“女郎,這一個沈家女郎怎麽辦?”


    “孫貴嬪那邊都沒功夫,我又何必去出這個頭?”牧碧微搖了搖頭,“有何氏背叛的例子在前,太後定然也是不相信我的,可我這些日子安分得緊,當初我中毒之事到底是怎麽迴事,太後這些時候也該知道點了,必然曉得我與何氏還是麵和心不和的,如今對孫貴嬪來說最重要的是母子平安,可對太後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沈家女郎站穩腳,並且料理掉孫氏一派,咱們隻管什麽都裝不知道,免得平白被拖下水!”


    兩人商議定了,便也裝作沒聽到這件事,過了幾日,果然甘泉宮裏傳出了太後的懿旨,宮裏就新添了一位沈禦女,賜住長信宮月室閣。


    “這沈家女郎看來縱然與祖母是同一族所出,但身份究竟也不高啊。”牧碧微聽到之後,倒是鬆了口氣,“才冊了個禦女,也不知道是她撞見陛下還有其他什麽關竅在裏頭,惹了太後不高興故意壓了她的位份,還是她出身太偏,太後隻肯給了一座閣子?”


    “雖然如此,但長信宮乃曆代貴妃所居,而且距離冀闕甚近,太後也算是為她著想了。”阿善說著,但隨即又笑了,“可長信宮先前住的範世婦、路禦女【注】,哪個不是被陛下寵幸過了幾日又飛快失寵的呢?裏頭的辛世婦更是差點活都活不下去了……太後替沈禦女擇了這麽一個地方住,也不曉得到底是盼著她得寵呢還是速速失寵?”


    牧碧微聽了笑出了聲來:“聽你這麽一說,我倒也覺得長信宮果然地方不太好,幸虧當時左右丞相攔阻了一把,不然這會我住進去也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女郎說的什麽話?曆代貴妃所居之處能壞到哪裏去?”阿善忙啐了一口道,“奴婢看啊是那些人命格不夠尊貴,壓不住那裏的富貴,所以才禁不得抬舉,住了進去反而失寵更快!女郎哪裏是她們能比的?”


    ……………………………………………………………………………………………………………………………………………………………………


    沈氏正式冊為禦女後,姬深興頭上在月室閣裏連住了三日,才被孫貴嬪尋借口哄到了祈年殿,但許是沈氏究竟也是沈家女郎,到底不是一個宮女能夠比的,姬深這會對逗霓興趣也不大了,見孫貴嬪沒什麽事,就要離開,孫貴嬪正覺得顏麵無光,便聽冀闕的內侍求見,說是承光殿的薑順華有些不好,請姬深過去看看。


    薑氏從入宮起,一直把謹慎小心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就是懷了孕,除了查出身孕之前拉著歐陽氏鬧了一場,又把何氏打發出了平樂宮外,不但自己求了太後身邊的蕭青衣到承光殿上照顧,平素裏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隻顧養胎的。


    姬深雖然有了新人忘記舊人,薑氏都快被他丟到腦後了,可薑氏究竟是宮裏頭一個傳出孕信的妃子,看在了皇嗣的份上他也是要去這一趟的。


    他才走,孫貴嬪便氣惱道:“這定然是甘泉宮那邊看著本宮不順眼,抬舉的那個沈氏自己拉攏不住陛下的心,借著薑氏生事倒是伶俐!這些日子除了平樂宮與甘泉宮,薑氏都快是個透明人了,她豈會在這眼節骨上敢到本宮這裏來叫人?!”


    居中使忙勸說道:“娘娘快息怒,如今月份大了越發的不能動怒,免得傷及皇嗣啊!”


    孫貴嬪聽她這麽說了,才緩了口氣,冷聲道:“派個人去平樂宮裏打探打探,到底是個什麽事?”


    說著又以手撫摩自己的小腹,歎道,“好歹熬到現在了,再過兩個月,等到它平安落地,本宮啊也就能放些心了!”


    “娘娘是有大福澤的人,富貴的日子在後頭呢。”居中使奉承道,正說著,就見莫作司帶著人一頭闖了進來,掃了眼隻有孫貴嬪與居中使兩個竊竊私語的室內,冷笑了一聲,吩咐身後一群力壯的婆子道:“貴嬪娘娘如今都快生了,你們怎麽還要容那些不知道輕重的東西在這裏礙手礙腳?”


    孫貴嬪一聽變色道:“本宮如今才八個月不到的身子,胎也好端端的怎麽就是要生了?”


    “奴婢聽說薑順華那邊很是不好,聖駕到平樂宮那邊時恰好抓到了幾個行跡可疑的人,問過都是安福宮的人,貴嬪娘娘這麽大的月份了,再聽到那樣的消息怎麽能不害怕?”莫作司森然一笑,兩個手腳快的婆子早就得了她的指使,立刻上前堵了居中使的嘴,又捂了孫貴嬪的口——莫作司淡淡道:“貴嬪娘娘心裏害怕,月份又大,忽然生產也不奇怪,本來麽,婦人生產,那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裏的事情,不過是看誰命大罷了,貴嬪娘娘生的這般傾國傾城,所謂自古紅顏多薄命,早產遇難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貴嬪娘娘母子連心,危急之時死活要奴婢們先保著皇嗣要緊,如今陛下在承光殿,太後在甘泉宮,也是先得了承光殿的消息過去的,為了不至於出現一屍兩命,奴婢們這裏無人做主,也隻能聽貴嬪娘娘的了!”


    孫貴嬪這才明白過來,莫作司奉了高太後之命在自己這裏蟄伏數月不發作,竟是為了在這眼節骨上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本能的張嘴欲唿,身旁婆子早有準備,狠命一把掩了她的嘴,獰笑著道:“貴嬪娘娘不要害怕,咱們什麽都準備好了,娘娘定然會順順利利的產上來一個康健的皇嗣的……至於皇嗣生下來沒了母妃也不打緊,這宮裏頭能夠被叫母妃的人多著呢!若是娘娘去的利落,太後娘娘對皇嗣一個憐憫,恐怕還要親自過問一二,娘娘就安心的去罷!”


    不等孫貴嬪反應過來,她已被牢牢按住,就見莫作司沉沉一笑,背著手走到她麵前,眯起眼頓了片刻,猛然抬起腳,朝著她下腹用力踹去!


    ………………………………………………………………


    【注】剛開始與範世婦經常並提的司禦女住長信宮,後來隨駕西極行宮的路禦女,但……我寫西極行宮時,把路一直寫成了司,長信宮的司氏沒正麵出過場,所以幹脆換過來,長信宮的為路氏,安福宮的為司氏。


    第兩百零八章 風雲忽變(下)


    “啊——!”


    慘叫聲透過重重帷幄傳到寢殿之外,讓本就忙碌不堪的承光殿裏更添上一層不祥的陰影,才跨進殿門的姬深也不禁嚇了一跳,厲聲喝問引路的笑人:“真娘才七個月的身子,怎就要發動了?”


    “迴陛下的話。”笑人是薑順華的貼身大宮女,在承光殿的體麵隻在穆青衣之下的,雖然不是陪著薑順華長大的感情,卻也是頗為忠心,何況薑順華若有什麽事,近身伺候的人沒有一個會好的,方才薑氏不好,正是她衝到冀闕宮求了那邊內侍替承光殿去祈年殿裏喊了人,如今才迴來就聽見薑氏的叫聲,心慌意亂之下不禁含了淚答,“娘娘因這些日子安胎太過,蕭青衣說皇嗣可能太大,如此生育時會有危險,勸娘娘每日裏走上幾步,這樣到了生產的時候便能夠好上許多,不想……不想娘娘今兒出去走著走著不仔細踩著裙角,硬生生的摔到了肚子……”


    姬深聞言怒道:“蕭氏害人!如今真娘不好,她人呢?”


    “蕭青衣正在裏頭寬慰娘娘。”笑人看他的模樣生怕他一怒之下叫人把蕭青衣拖出來打死,趕緊勸說道,“陛下,原本娘娘還有近三個月才會發動,如今忽然提前,娘娘也嚇得急了,多虧身邊有個蕭青衣在,好歹是伺候過宣寧長公主並廣陵王妃生產的人,娘娘看著蕭青衣在身邊才定心些,求陛下容蕭青衣在裏頭待著!”


    她不這麽說,姬深還真想把蕭青衣處死,原本這兩個重規矩的青衣在他眼裏就很是厭惡,如今聽說薑順華正是聽著蕭青衣的話這才出了事,但笑人又那薑順華的安危為蕭青衣請求,姬深對薑順華雖然沒什麽感情了,但也沒什麽厭惡,到底念著自己頭一個孩子,頓了一頓方怒道:“還不快去傳太醫!”


    “陛下請不要急,奴婢方才就命人去請了任太醫親自過來,太後那邊也使人稟告過了,隻是奴婢看娘娘的模樣就是要生了,可穩婆卻還沒到,血房汙穢,還求陛下至前廳奉茶。”笑人正要迴答,寢殿裏卻有人到了門邊稟告道。


    姬深記得那是薑順華這裏的宮人之首穆青衣的聲音,這才沉聲道:“朕去前廳,你們須謹慎伺候,務必叫真娘與皇嗣都好好的!”


    “奴婢遵命!”薑順華還在慘叫,穆青衣的聲音也透著幾分發虛,姬紳拂袖去了前廳,笑人忙跟上,她親手奉上茶水,姬深聽著隱約傳來的叫聲卻哪裏有心情喝——他到底也是宮闈裏長大的,便是一門心思放在了享樂上,也不可能全無城府,方才就在寢殿外聽薑順華叫聲慘烈,姬深措手不及還沒多想,這會坐了下來一琢磨,臉色卻漸漸難看了起來!


    從表麵來看,薑順華這是自己命不好摔著了,可一來這個建議是蕭青衣所提,女子生育之事,姬深自然不會專門去琢磨,但蕭青衣所言胎兒過大會使生育有危險,姬深仔細一想卻也有道理,想來高太後到了之後,就是想追究蕭青衣,太後也有話說的。


    問題是薑順華腹中胎兒為什麽會這麽大?無非是滋補過了頭——薑順華不是高門大戶的女郎,卻是高門大戶中主母的貼身使女出身!別看隻是使女,在傳承幾朝、底蘊深厚的世家望族裏,主母貼身的使女,比起一些庶出或者旁支的嫡女都隻有更尊貴的。


    何況薑順華懷孕時進宮也有兩年了,她是下嬪順華,之前也沒失寵,平常份例自然不差,又不是那等貪嘴之人!要說身邊無人提醒,所以隻顧著滋補過了頭,可蕭青衣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最近才提起,從而導致了這場意外……姬深眯起眼,尋常妃嬪出行,身邊哪有不跟著一群人伺候的道理?何況薑氏還有著身子?就算不仔細摔到了,居然會撞到肚子才有人扶嗎?


    他抬起頭狐疑的看了眼四周的承光殿宮人,沉默片刻,招手叫過雷墨叮囑了幾句,雷墨麵上露出詫異之色,但還是答應了一聲,親自匆匆出了殿去。


    ……………………………………………………………………………………………………………………………………………………


    “陛下這是什麽意思?”阿善不可思議的望著顧長福被調去內司後接任宣室殿奚仆一職的卓衡,“女郎是沒生養過的人,怎麽能進血房呢?再說就算聖命之下沒個忌諱,可女郎自己連孕都沒懷過,又哪裏曉得生孩子的事情?”


    卓衡雖然晉了奚仆,名義上與牧碧微是同級,可他為人極有眼色,此刻便賠著笑道:“姑姑說的是,隻是這是陛下之意,還是雷大監親自把奴婢拉到角落裏叮囑,叫奴婢飛奔來此,務必請牧青衣走一趟的,還求青衣快一些兒,奴婢聽著薑順華在裏頭很是不好呢?”


    阿善聽了這話卻更不想牧碧微動身了:“承光殿上多少人,那可是陛下頭一個孩子,這事女郎怎麽能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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