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袂那性.子雖然內裏是個欺軟怕硬的,但若沒幾分本事還鎮不容易鎮住她,何況青衣也不過比尋常宮人高一級罷了,尤其牧青衣你進宮坎坷,與眾人更不同,這六宮上上下下盯著你的可不少。”方氏也不含糊,淡淡的道,“如今青衣更是尋上了太後這條線,遠裏我也說不準,但孫貴嬪生產前,青衣的榮耀是減不了的。”


    牧碧微咬唇道:“可是太後有什麽吩咐?”


    “太後那邊也就是幾句試探敲打的話。”方氏朝她擺了擺手,道,“我覺得以青衣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尤其是祈年殿裏的動作,聽不聽都一樣,所以也不浪費唇舌了!”


    牧碧微自詡多智,但這會聽著方氏這番話也不禁有些迷惘,就聽方氏繼續道:“當然,一會青衣出了這薜荔山庭,最好還是作些誠惶誠恐的臉色,也好叫我交了差使!”


    “賢人這話我可聽不太明白了?”


    “我自然是有條件的。”方氏也不諱言,她直接道,“對你來說也不難——我有一個妹妹,她名叫方丹顏,如今住在了鄴都城南,同住的有一個老嫗喚作魯娘的伺候著,她如今也有二十二歲了,我想替她尋個人家,隻是不想在鄴都左近,最好能夠遠嫁,嫁到西北邊關也可,因此就想托一托你。”


    因知道牧碧微如今隻是青衣,她又道,“你若肯幫忙,不必擔心不能與家中聯係上,我身為賢人,每月裏也有兩日可以出宮去探望她,順道去牧家幫你傳個信兒是沒問題的。”


    “這事兒……”牧碧微聽了,卻露出為難之色,“我如今雖然進了宮,可這替人作媒的事情還是頭一迴,不瞞賢人,我家祖母規矩緊得很,講究女子不問外事,父兄雖然在邊關多年,可手底下有沒有合適的人卻不曉得……”


    “我這個妹妹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我這輩子是個老死宮中的命了,因此一門心思的想叫她好過點,不過也不是指望她嫁得多高。”方氏沉聲道,“官職太高的我也不要,五品以上官吏是決計不要的!隻尋那些小官小吏、家世清白人口簡單,最好舅姑性情好、人也忠厚老實的——我聽人說,邊關女子少,因此許多男子,到了二十歲上還沒娶妻,我就這麽一個妹妹,她如今這個年紀,若在鄴都這邊,不是做人繼室,就是為妾,我卻是希望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個元配正妻的!”


    這話也等於是解釋了她為什麽就這麽一個妹妹,卻非要把方丹顏遠嫁的原因,隻是牧碧微生性多疑,尤其方氏劈頭就提出嫁到西北,這仿佛滿宮裏最可以尋自己商議的事情在牧碧微看來卻透著幾分荒謬。


    “賢人既然這般愛護姊妹,以賢人在太後跟前的體麵,何不求了太後做主?如此未必非要嫁到西北就能夠做元配夫人呢,這樣方二娘子到了夫家也斷然沒人敢欺負了她。”牧碧微委婉道。


    方氏聽出她話裏的拒絕之意,眉頭一皺,到底歎了口氣,道:“她不能……唉,我都告訴你罷,左右甘泉宮裏的老人雖然被下了禁口之令,青衣在這宮裏待久了,也未必聽不到。”


    她話中頗有自嘲之意,臉色也是難看的緊。


    牧碧微忙道:“非是我不願意相信賢人,隻是婚姻大事,非同兒戲,實在怕有負賢人重托。”


    “你且聽我說了前因後果就曉得這個媒一點也不難做了。”方氏苦笑,“我自幼入宮,在太後跟前伺候多年,又做了這冀闕賢人,手裏多少有點兒積蓄,雖然在青衣眼裏算不得多,可尋常人家吃穿幾輩子也差不多夠了,我那妹妹,容貌生得比我還要美上三分——”


    聽起來這方丹顏人既生得美,有個姐姐是宮中高階女官不說,還是高太後跟前出來的,何況妝奩又豐厚,而方氏的要求不過是五品以下的忠厚清白子弟——除了年紀,這要求實在不高,況且方氏說的也沒錯,沈太君雖然規矩緊,但牧碧微與長兄同母所出,關係十分親近,牧碧川雖然不是有心,但迴來省親和平時書信也會說幾句西北情形,西北的確女子稀少,又因囤了重兵,許多士卒和小軍官年近而立之年都不能討得一房妻子實在不稀奇,方丹顏的年紀對於鄴都這邊來說普遍都是做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到了西北可以挑選的餘地還真不小。


    隻是她條件這麽好,僅僅為了做個元配嫡妻,方氏就要將她遠嫁,牧碧微可不相信,反而越發疑心那方丹顏有旁的問題。


    見她不接話,方氏也隻好把話都說了出來:“我這妹妹,從前也是在甘泉宮裏伺候的。”


    牧碧微不由咦了一聲,梁承魏製,宮女都是二十五歲出宮,當然也有蒙了恩典提前出宮的,但那樣多半伺候的貴人就會幫著找一門好婚事——實際上提前出宮除非是伺候的貴人死了,那麽就是因著婚事得了貴人憐憫許她出宮去嫁人。


    但方氏既然說方丹顏從前是甘泉宮裏伺候的,而甘泉宮的高太後與溫太妃至今健在,她既然出了宮,怎的還沒嫁人?何況聽挽袂提方氏時從來沒提過她的這個妹妹,論理方丹顏出宮也該有些時候才能夠被遺忘啊!


    “她出宮的倉促,實在……實在是……”饒是方氏氣質清冷,說到這裏也不禁以指撫額,露出煩惱頭疼之色,“是飛來橫禍!”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拒絕


    “丹顏比我小上三歲,卻是同時進宮,她進宮時才不到九歲,是因為高祖皇帝病倒,其時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先帝睿宗為了給高祖祈福,將宮中大部分的年長宮人遣散,不想放的人太多,宮中人手竟不夠用,所以又收了些人,我與丹顏就是那會進的宮。”方氏苦笑了下,道,“對了,我叫朱顏。”


    牧碧微歎道:“早前聽說賢人是宮裏老人了,不想竟還是高祖皇帝時候過來的。”


    “說是高祖在世時就進的宮,可一直到高祖駕崩,我們也沒見過高祖皇帝之麵,因那時候年紀小,起初都分在了不緊要的地方伺候,誰想進宮後一年多點的時候,丹顏路過禦花園,遇見宣寧長公主帶著人折花獻與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娘娘,因長公主當時看中的花太多,跟隨之人拿不下,見丹顏路過,就叫了她一起幫送到了桂魄宮,恰好太後當時身邊缺人手,見丹顏生得秀美.伶俐,問了幾句便留了她在桂魄宮裏伺候。”


    聽到此處,牧碧微不覺奇道:“那賢人又是怎麽到了太後娘娘身邊呢?”


    “我啊卻是在丹顏進桂魄宮後兩年,太後娘娘遣了身邊幾個人到安平王殿下身邊伺候,見有了出缺的位置,丹顏便向太後推薦了我,這才和她到了一起。”方氏歎息了一聲,似想到了什麽,道,“我知道牧青衣不肯說這個媒是在忌憚什麽,不過這實在是我的一點兒私心,丹顏本身沒什麽問題,我不敢叫她在鄴都附近嫁人,卻是因了……因了陛下的緣故!”


    牧碧微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詫異道:“這話怎麽說?”


    方朱顏怎麽看都是個美人了,卻說方丹顏比她還要美上三分,加上又是高太後身邊的人,別說本朝連尋常宮女出身的貴嬪都有,方家姐妹的身份算好的了,就是前朝睿宗、高祖這兩個講規矩的,又是生母又是嫡母跟前伺候多年的心腹冊個正經名份實在不過分。


    以方朱顏推斷方丹顏的容貌,姬深看中了方丹顏倒不奇怪,問題是方丹顏怎的貴人沒做出了宮不說,至今也沒能許人——若說高太後不準,所以把她送出了宮,那也高速速的使她嫁了人好叫姬深死心才對!


    何況高太後又做什麽不準?姬深連個普通宮女都要立為皇後了,方氏姊妹出身再不好,總是她跟前長大的,把她給了姬深好歹比孫貴嬪更放心點吧?就算是知道自己這個幼子的習性,憐惜方丹顏,總也憐惜不過自己親生兒子去!


    再說姬深當初請立孫氏為皇後、舍了大家女郎納了使女出身的薑氏……種種行為足見他可不是高太後不給就望而興歎的人,如果是高太後拒絕了他,並且為此提前把方丹顏放了出去,姬深中途搶奪的事情絕對做的出來!


    此外,姬深納妃是兩年前的事情,方丹顏如今二十二歲,論起來比姬深還長了四歲,兩年前年方二十,若高太後不想把她給了自己兒子,又不想殺了她,打發出宮之後又為什麽不再管她?


    正如方朱顏如今所請求的,因姬深曾想納方丹顏而不得,方丹顏出了宮,不為年紀嫁人也難了,方朱顏能夠想到叫她遠嫁,高太後難道想不到嗎?既然將方丹顏放出了宮,又為何不把她遠遠的嫁了了事?


    牧碧微心中滿是疑惑,方朱顏隻看她神色就能猜到,苦笑道:“丹顏她出宮很早,陛下才登基不久,她就出了宮。”


    “那豈不是還沒改元?”饒是牧碧微做好了準備也不禁大吃一驚!


    “正是如此。”方朱顏麵上苦澀之意更重,“虧得我們姊妹伺候太後多年,太後也沒忍心下手,隻是丹顏再不能在宮裏伺候,就被打發了出去……城南那邊的宅子本是我們早先得了太後賞賜攢下來買的,原打算我到了年紀先出宮去住,不想倒是她先住了進去。”


    牧碧微張了張嘴——一般情況下,先帝駕崩次年才會改元,方朱顏認了姬深還沒改元就看中了方丹顏,也就是說那會睿宗死了不到一年,先不說姬深當時才十三歲,就算他是高祖皇帝養大的,可高祖去後,睿宗也是精心教導他的,嫡親父子,又未聽聞睿宗待嫡幼子有什麽不好,這般孝期才開始就動到了歪腦筋……


    她果斷的避開了這一段,沉聲道:“後來呢?”


    “我曉得牧青衣是想問太後娘娘既然給了恩典叫丹顏出宮,又怎的不給她許件婚事索性叫陛下死了心。”方朱顏把話說到了這裏,她又是有求於牧碧微,也索性說個明白了,毫不隱瞞道,“這是因為丹顏能夠出宮歸還自由身是宣寧長公主幫著說了話,宣寧長公主也建議太後給丹顏尋個遠些的地方嫁了了事,不想太後還沒替丹顏找到夫婿,這話不知怎的先傳到了陛下耳中,陛下因此在和頤殿上與宣寧長公主大吵了一場,長公主與陛下都是太後的親生骨肉,太後自然不忍見他們姐弟之間生出罅隙,因為那時候丹顏已經出了宮,所以太後就沒再管她,也不許宣寧長公主多事。”


    方朱顏很是無奈的說道,“當時在孝期,這些事情都壓了下來,高太後也怕陛下背上了不孝之名,所以私下裏哄了陛下,說出了孝他還惦記著丹顏,那麽接她迴宮冊個嬪也不是不可以……陛下這才不鬧了,這也是先帝的孝期一結束,太後就忙著為陛下立後的緣故,本是想著陛下年紀小,大婚了到底不一樣,不想陛下在采選時見著了孫氏唐氏她們,好在因此也把丹顏給忘記了。”


    “不是我不幫賢人,隻是太後到底私下裏有過了話……”牧碧微為難道,高太後那一句話也許隻是哄一哄當時的姬深好叫他不要把在孝期裏看中了人的事情鬧到場麵上,在青史上都聲名不保,但她是太後,她可以隨便說一句,牧碧微可不敢隨便一聽,因此不放心的提醒。


    “既然是明著在這兒求青衣了,自然也不能叫青衣擔了偌大責任。”方朱顏倒是坦然道,“數月前我就向太後陳明了此事,太後當時也不過隨口那麽一說,如今陛下身邊這許多貴人,丹顏又比陛下長了四歲,如今也非青春年少之時,陛下哪裏還記得?太後也說叫我替她找個人家嫁了,隻是莫要在鄴都附近,可這件事情太後是無論如何不肯出麵的,除了太後這邊,我們姐妹也是這輩子都沒出過鄴都,又哪裏曉得什麽?所以想了想也隻有牧青衣你家裏或許可以托付一把。”


    牧碧微心想,若姬深一點也不記得了,高太後也好,曾為了方丹顏還和姬深大吵一架的宣寧長公主也罷,怎的就不出麵了?高太後不想和姬深生了罅隙也不想姐弟弟反目,那還是實打實的血親呢,我一個今兒不知道明兒還能不能繼續得寵、連正經位份都沒有的小小女官,昏了頭才來趟這迴的混水。


    因而一臉誠懇道,“方二娘子是太後身邊伺候過的,西北那邊都是些粗坯子,哪裏擔當得起二娘子這樣的人兒?其實賢人要想將二娘子遠嫁,倒不如告訴了何容華,他們何家雖然官職不高,但人脈卻不少,何容華一向賢德寬厚,必能應了賢人。”


    方朱顏好歹是高太後跟前得意人出來的,在冀闕宮雖然不受姬深之喜,也是品級最高的女官,就是阮文儀覷著高太後也不能太過擠兌了她去,這會見自己和顏悅色,又把事情經過說明,牧碧微還是不肯應聲,她哪裏不曉得牧碧微是與何容華有怨的,如今建議自己去找何容華,分明是半點不想插手,方朱顏頓時也生了氣,冷下臉來道:“我本想著牧青衣是個體貼人,不想卻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既然如此,牧青衣就請吧!”


    牧碧微也不去計較,笑著站起了身道:“非是我有意為難賢人,實在是此事幫不上忙。”


    “青衣的能耐這幾日六宮見的還不夠多嗎?既然不願又何必尋種種借口?”因涉及到了妹妹的婚姻,卻被拒絕,雖然不是許親,方朱顏也覺得臉上十分的掛不住,陰著臉連送客也不提了,徑自也站起身,搶先一步拂袖向後堂走去。


    ……………………………………………………………………………………………………………………………………………………


    帶著挽袂迴了風荷院,卻見阿善已經迴來且換了身衣裳,看到牧碧微迴來,不及說自己的經曆,先問起了方氏邀約的緣故。


    牧碧微因為方丹顏之事,雖然方朱顏沒說要自己保密,可此事涉及到了姬深孝中思情,自己也沒那膽子傳出去,當然阿善她是相信的,挽袂卻未必了,所以照例打發了挽袂,這才把事情經過告訴阿善,末了笑道:“我也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不想竟聽到了這麽一件舊事,隻是連宣寧長公主與高太後都不插手,阿善你說我混進去做什麽?方才在宣室殿裏因與曾才人口角,掃了陛下的興致,倒是便宜了景福宮的那一位,這樣的事情我可不想做第二次。”


    “方賢人這請求實在是突兀。”阿善道,“女郎進宮才幾日,與她更是沒什麽往來,怎的這會就又是托付其妹的婚姻又是說出如此秘密?奴婢覺得方賢人芳華廿五就做到了賢人之位,主持冀闕女官,可不是交淺言深之人!”


    “我也覺得是這個理兒。”牧碧微道,“何況她那一番話,誰知道是真是假?涉及到陛下的聖譽,莫非咱們還敢私下裏去打聽不成?”


    阿善想了一想,道:“雖然是太寧元年還要前一點的事情,但倒也不是不能打聽。”


    “打聽了做什麽?”牧碧微失笑,“方賢人又不是咱們的什麽人,她的妹妹嫁人與我有什麽關係?今兒她說是求我辦事,可說了半晌,連涉及聖譽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也不見她說給我什麽好處——可別說告訴我這些舊事就算好處!我做什麽要冒著得罪陛下的風險來給她做事?”


    “也是,隻是奴婢總覺得方賢人這麽做有所用心。”阿善沉吟著道。


    “她若是有什麽盤算以後必然還會來尋我的,若是沒有,咱們又何必放在心上?”牧碧微問,“先不說這個,先說說今兒你在長信宮裏可打探到什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懷疑


    阿善聽了便道:“挽袂說範世婦所居之處是長信宮的永延殿,奴婢起初的時候走岔了,倒是先尋到了辛世婦住的合歡殿左近——說起來也是長信宮裏一座精致的宮室了,隻奈何裏頭住的貴人不得寵,內司那邊想是克扣的厲害,奴婢摸進去時瞧欄杆都殘破不堪了,從外頭看竟是沒一點兒人氣,那辛世婦固然沒像範世婦一樣病倒,但奴婢看也是個懨懨的模樣,不過辛世婦到底是官家出身,身邊兩個陪嫁宮女倒是忠心,奴婢聽到了幾句,都是勸說她寬了心好生過日子的。”


    牧碧微這會對辛世婦興趣不大,便問:“後來可到範氏那邊去?”


    “自是去了。”阿善道,“瞧不出來今兒左昭儀雖然沒去範氏那裏,永延殿倒也十分熱鬧,奴婢繞到了殿後聽了會,仿佛有李世婦、林美人、單美人並一位段良人。”


    “這麽多人?”牧碧微驚奇道,“這範氏人緣原來如此之好嗎?”


    阿善卻道:“哪裏是好?奴婢聽那李世婦和林美人一搭一唱可都是在嘲諷那範氏的失寵和生病呢!”


    “左昭儀往永延殿跑了兩迴怎麽她們還有這麽大的膽子?”牧碧微比剛才聽到永延殿熱鬧還驚訝,道,“還是這幾個人在宮裏也算不得什麽,所以連這樣的消息都沒打探到?”


    “她們倒是知道左昭儀過去的事情,但想來曲氏寬厚之名太過深入人心的緣故,而且奴婢聽了那麽半晌,範氏始終一言不發,若非她身邊的宮女有按捺不下借口範氏身子不好趕了人走的,奴婢還當她根本未與李氏等人同處一室呢。”阿善道,“那開口替範氏說話的宮女似被李氏打了一個耳光,才聽一個虛弱的女聲出言阻攔,想來就是範氏了。”


    牧碧微沉吟道:“這事情透著古怪啊,這範氏既然是犯官之女,她父親還是因為衝撞了高太後的侄兒才禍及家人,縱然有幾分顏色,進了宮之後也該謹言慎行,哪怕做了世婦,上頭有孫貴嬪那一幹更美更得寵的人壓著,她又等於與高家有舊怨,我想她也未必狂得起來……何況你說她麵對李氏等人的譏誚也一直忍耐,哪怕是病得厲害,這也實在不像狂妄之人的做派。”


    阿善道:“奴婢聽了那麽會子倒是聽到了幾句關鍵的,仿佛是李世婦她們怪範世婦也是有原因的——李世婦本是稽南郡長史之女,稽南郡是中州,李長史也是正五品上的品級了,而且李世婦是其父長女,按她的說法李長史正當壯年還有晉升的機會,卻不想因範世婦從前得寵伺候陛下的時候,偶然提了句李世婦生得也很美麗,陛下卻上了心,一道手詔叫李長史不得不退了李世婦原本已經定了的婚事,揮淚送她進宮……說起來,範世婦與李世婦從前倒是閨中知交呢!”


    “這也算是世事無常了。”牧碧微皺著眉道,“原來還有這麽一著,倒也不怪李氏這般不肯放過了範氏——旁的人又是為了什麽與範氏為難?”


    “林美人是跟著李世婦去的,至於單美人和段良人倒沒說什麽不好的話,單美人還試著圓過幾次場,隻是被李世婦擠兌了幾句也不敢了,奴婢看這兩位倒有點真的過來探望的意思,隻是膽子都不大,統共也沒說幾句話。”


    “那麽還是不知道左昭儀為什麽如此重視這範氏。”牧碧微道,“陛下也不常往華羅殿裏去,左昭儀若無聊對個尋常宮嬪特別關心本非奇事,可這範氏的父親是得罪過高家郎君的,這事情我們都能打聽到,我不信左昭儀不曉得,真是奇怪!”


    阿善提醒道:“李世婦本是範世婦的閨中之交……”


    “她未必知道什麽吧?”牧碧微道,“範氏失寵仿佛也有近年了,她如今病倒和這一年來景遇不好定是很有關係的,左昭儀既然又是親自探望又是派太醫,卻是希望她好的,論起來一年前範氏雖然就失寵了,但若左昭儀真的特別照拂著些也不至於把日子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想左昭儀忽然對她好,怕是最近才想起來的。”


    “若左昭儀要雪中送炭……”


    牧碧微失笑道:“阿善你說從前我們還在家裏時,我若想問某個小使女事情,哪怕她是徐氏身邊伺候的,可要等到她雪上加霜了再去送炭感動了她再問?”


    雖然閔氏早逝,可她生前的後手沒白留,加上沈太君又性情溫厚,對於生母早故、父親也長年駐邊,等於幼失雙親又性格強勢的嫡孫女也存了一分憐惜之心,牧碧微沒進宮前,在牧府上上下下的心目之中,得罪了牧二娘子可比得罪了老太君與徐夫人可怕多了。


    畢竟沈太君為人寬厚,是得理也饒人的,而徐氏自恃世家出身,又有個同樣世家出身的婆婆,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力求淑德賢良,牧碧川和牧碧微不是她所出,徐氏更不肯落下了欺壓元配子女的口實,所以反而一直落在了下風,那時候滿府裏除了沈太君的身邊人牧碧微還會給一分麵子,其他地方的下人別說見了牧碧微,見到阿善就很少有不戰戰兢兢的。


    阿善頓時啞口無言,進宮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左昭儀在這宮裏頭比較尷尬,但到底掌著宮權,高太後至少這會是一心一意的偏著她,要對付得寵時候的範世婦也許很難,但範氏失寵後,左昭儀要她生死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罷了,別說這宮裏頭沒人會去關心一個失寵的世婦了,就算高太後和姬深知道了此事,也未必會計較。


    左昭儀的確用不著這許多水磨功夫。


    所以想從李氏那裏套到範氏為何會得到左昭儀親自探望的緣由卻不太靠譜了。


    好在這件事情雖然有異,但與牧碧微至少此刻看不出什麽關係,她斟酌了片刻便放下,複對阿善說起了方朱顏:“我方才不答應她的托付倒還有個緣故。”


    阿善問:“女郎想到了什麽?”


    “昨兒侍奉的時候陛下說了幾句話,仿佛疑心阿爹——我在想,咱們牧家祖上駐邊多年,到了本朝,在西北的名聲也沒全丟了去,聽說當年阿爹自請駐邊是因為前任西北將領在柔然手裏連連吃了敗仗,先帝震怒,阿爹曾是先帝伴讀,為要替先帝分憂就自請了過去。”牧碧微若有所思道,“換了阿爹守關這許多年來雪藍關就破了這麽一次,陛下……仿佛起了疑心!”


    阿善驚道:“陛下疑心什麽?難不成懷疑牧家要造反?”


    “小聲點!”雖然兩人是關了門悄悄兒說話,也因習武的緣故耳目聰明,尋常人走到門外自能察覺,但此事重大,牧碧微還是低斥了一句,才繼續道,“咱們牧家就這麽幾個人,再說本朝精銳除了拱衛鄴都的飛鶴衛與鄴城軍外,怒川畔的重兵可也不容小覷!阿爹發了瘋才會這麽做!”


    “那陛下做什麽還要疑心阿郎?”阿善不解的問。


    牧碧微嗤笑了一聲:“陛下那不喜人拒恩的性.子,阿爹這麽一離鄴都他心裏可能痛快了嗎?”說到此處,又道,“今兒方賢人就請了我去提到西北——方二娘子嫁到哪裏不是嫁,做什麽認定了苦寒的西北?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旁的不說,單看大兄過去了幾年迴來省親時臉色都黑瘦了許多,他跟著阿爹好歹還是有職在身呢!女郎家家的誰不愛惜自己容貌?方丹顏是比方賢人還要美貌的,怎麽舍得到那種地方去?”


    她臉色凝重起來,“這話,也不曉得是太後著她問的,還是陛下?莫非皇室疑心我牧家有二心嗎?可是奇怪了,當初濟渠王之事,阿爹一直站在了先帝這邊,何況牧家人丁這樣單薄,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莫非太後也不喜阿郎在這個時候離開鄴都?”阿善猜測道,隻是接下來她又為難了,“可阿郎不肯告訴女郎離開鄴都的真正緣故呢!”


    牧碧微目光微微一凜,忽然道:“我在想,雪藍關破,是不是另有原因?”


    這話將阿善嚇了一跳,吃驚的問:“女郎這話怎麽說?雪藍關乃北拒柔然之雄關,此關告破,則中原危矣!誰那麽大膽子!”


    “既然如此,那怎麽還奪迴來了?”牧碧微反問,“前魏末年,因魏神武帝英年早逝,先祖受命返迴鄴都拱衛幼帝登基,不想被柔然所趁——連幼帝也沒保住,當年之事已入塵埃,也不去說那麽遠,但扼雲、蒼莽二關因此丟失,至今都沒能奪迴來,怎麽雪藍關奪迴的如此之快?”


    阿善道:“前魏亡後,本朝也是經曆了十幾年戰火才得以建立的,而扼雲、蒼莽二關落入柔然手中這些年光景,本就難以奪迴了。”


    “柔然世代逐水草而居,什麽時候又會守城了?”牧碧微搖了一搖頭,但很快又道,“當然,這些我們也不是很懂,日後若有機會還是得問過了阿爹或者大兄,隻是這一迴失關失得快,奪迴也不慢,而且阿爹自請再去西北,陛下也還罷了,或許隻是為了阿爹拒絕他之前的任命的緣故才不高興,但方賢人……”


    她沉吟著,眼神閃爍……


    …………………………………………………………………………………………………………


    看了修真世界新的一章


    表示對左莫的奶奶忽然同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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