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放下了身背後的娜塔莎,擦了擦汗道:“娜塔莎,看到了沒有,前麵就是我的團部,把你送到那裏,就會有人安排你迴家了,你不是說你想家了嗎?很快,用不了幾天你就可以迴到家了。”


    出人意料的,娜塔莎一反常態的盯著陳陽,沒出聲。這讓陳陽有些奇怪:“怎麽不說話?累了吧,要不要吃些東西?”


    娜塔莎搖頭。


    “那我們休息一會就走,最多再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就可以到團部了。”


    “陳陽。”娜塔莎的聲調有些怪異,但陳陽能清楚的知道是在叫他,迴過頭來,陳陽道:“怎麽了?”


    娜塔莎的臉有些紅:“iloveyou”


    陳陽的臉騰的一下就漲紅了,手足無措的道:“這沒什麽,不用客氣。”在他的心裏,他認為這句話是娜塔莎在向他表示謝意。娜塔莎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陳陽,眼神純淨的就像天空:“我,喜,歡你。”


    陳陽愣住了,而娜塔莎已經靠了上來,嘴唇狠狠的吻在陳陽的嘴上……


    五分鍾後,娜塔莎臉色紅紅的道:“我會……永遠記……得……你,你永……遠活在……我的心……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在我……心裏……永……垂不……朽……”


    陳陽的腦子已經混亂成了一鍋糨糊,在陳陽看來,娜塔莎隻是一個外國的小姑娘,他有責任也有能力去幫助她,一路摸爬滾打的將她帶到這裏,陳陽從來沒有想過其他的問題。


    愛,陳陽談不上。


    有的隻是一份關心而已。


    更多的或許是責任感吧,無論遇到多麽大的困難,陳陽總會想起那句:“這是命令!”作為軍人,這句話足以使他完成任何事情。無措的搓了搓臉,陳陽正色的對站在他麵前一臉希翼的娜塔莎道:“娜塔莎,我很感謝你的厚愛,但是你似乎搞錯了,我救你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是因為……”


    “嗚唿!”娜塔莎的尖叫打斷了陳陽的話。她隻聽懂了陳陽話裏的“我喜歡你”,輕快的哼著小調,娜塔莎一把抱住了陳陽,將頭藏進了陳陽的胸膛。這一下陳陽的頭徹底大了。兩分鍾後,娜塔莎抬起了頭,臉紅紅的道:“我,去上,廁所……”


    看著一瘸一拐,卻快樂的唱著歌的娜塔莎走向了白樺林後麵,陳陽無奈了。坦白講,這個娜塔莎不討人厭,但是陳陽對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感覺,相比異域風情,他更喜歡的還是同樣黃皮膚黑眼睛的女孩。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陳陽望向了遠處的團部,隻要將娜塔莎安全的送到團部,他的任務就算圓滿的結束,而相比於娜塔莎的示愛,那種將人從冰天雪地裏救出來的感覺更讓他有成就感。


    而娜塔莎,或許三天後陳陽就會忘記她長什麽麽樣。


    就在這時,陳陽的耳朵裏忽然傳來了一句有些飄渺,但卻十分清晰的怒喝:“什麽人!出來!再不出來開槍了!……”陳陽不由得警惕的翻身隱蔽,隨後驚訝的發現,聲音是從白樺林那邊傳過來。


    他猛的想到,娜塔莎就在那邊!


    第四集 兵王 第二十七節 家


    來不及多想,陳陽翻起身來就衝了過去,隻是還不等他衝出幾步,清脆的槍聲就已經傳來。當陳陽闖進白樺林,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娜塔莎呆住了,就在幾分鍾前,她還興奮的哼著歌,但此刻她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幾名實槍荷彈的戰士衝了出來,殺氣騰騰的喝道:“口令!”


    陳陽沒理會,緩緩的走向了血泊中的娜塔莎。高高的白樺樹下,她靜靜的躺在這兒,成放射性飛濺的血點噴出了足足幾米。靜靜的將娜塔莎的屍體搬起來,陳陽為她提上了褲子,當望到那雙已經變成灰白色的眼睛時,陳陽將臉轉向了天空。


    他不敢低頭,他怕他的眼淚會掉下來。


    “口令!”伴隨著拉槍機的聲音,一名戰士舉著槍衝到了陳陽的身前,將冰冷的槍口指向了陳陽的腦袋:“再重複一次!口令!”


    陳陽緩緩的轉迴頭來,這名戰士愣住了,陳陽那空洞的眼神給了他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緊跟著,戰士的手有些抖。“別開槍!”一名班長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娜塔莎對陳陽道:“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在坎溝門子哨所嗎?”


    “為什麽開槍?”陳陽的臉轉向了班長,冷冷的道。


    班長微微愕然,隨後道:“後天就是春節了,為了確保在春節期間的邊境安全,尤其是團部附近,已經被列為軍事禁區,對所有未經允許闖入禁區的人,我們有權利馬上將其擊斃。”


    陳陽有些顫抖的說道:“那你不認識她嗎?不是你將她留在坎溝門子的嗎?”


    “我們已經向她發出警告了,但是她……”


    “警告!”陳陽的眼睛紅了:“她在上廁所!一個女孩在上廁所的時候難到要光這屁股跑出來和你們打招唿嗎!”


    班長深表遺憾的道:“這隻是一場意外,節哀吧,相信作為一名老兵,你應該十分清楚,闖進軍事禁區的人不說出口令並且隱藏在暗處不出來,我們開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馬上春節了,誰願意讓雙手沾染血腥,這……”


    “意外?”陳陽紅著眼睛道:“你知道為了救活她我付出了多大的辛苦嗎!現在好了,一句意外一切的努力都煙消雲散了,早知道這樣我何必要救她,讓她在山裏凍死餓死不是會更好些嗎?”


    班長拍了拍陳陽的肩膀:“這人生啊,其實就像拉屎,有時候幹,有時候稀,最關鍵的是你不知道它什麽來,別想那麽多了,你已經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去團部休息一下吧,這裏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我們會將這件事情報上去的。”


    “報上去她就能活嗎?”陳陽嘲諷般的道。


    班長一愣,隨即有些不悅的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應該清楚,就算是你闖入了軍事禁區不說出口令,我們也有權利將你擊斃,假如我不是認識你,知道你是誰,沒準你現在就已經死了,懂了嗎?”


    “那你向我開槍啊!”


    “你這人怎麽就這麽愛較勁呢?不是和你說了嗎,這就是一場意外,去吧,去吧,去團部好好的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睡上一覺……”


    “去團部?我現在還去團部做什麽啊!”


    望了望血泊中的娜塔莎,陳陽從身上掏出了一把鑰匙,輕輕的放進了娜塔莎的口袋裏:“你不是說想家了嗎?迴去吧……”看了一眼已經不遠的團部,陳陽轉迴身走向了來時的路,孤獨的背影漸漸的走遠。


    “班長,你今天怎麽變的這麽客氣?原本這件事情的責任就不在我們,要怪也隻能怪這個女人自己找死……”


    “閉嘴!哪來那麽多的廢話,坎溝門子哨所你們都去過吧,你知道那裏距離這有多遠嗎?一百三十公裏!你看看現在的雪有多深?在這種情況下他帶著這女孩走到這要付出多大的辛苦你不知道啊?另外住在那種地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總算有個人可以和他說說話了,結果卻死在了他的麵前,他有些情緒很正常,得了廢話少說,去,把那屍體處理一下。”


    “班長!為啥是我!”


    “呦嗬,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好了,快去,不然送你去坎溝門子哨所!”


    戰士額冒冷汗的道:“沒問題,屍體交給我了,班長,您可千萬別送我去那,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兩天後,正是春節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清冷的坎溝門子哨所裏,陳陽靜靜的望著屋子裏的那張床,幾天前,這床上曾經躺著一位女孩。又望了望廚房,幾天前,有一位異國女孩在這裏烹調食物。


    呆了良久,寂靜反而使陳陽的耳朵裏出現嗡嗡的聲響,在這有些刺耳的嗡嗡聲中,一首俄羅斯民謠若隱若現。


    將柴禾一股腦的塞進灶膛,隨著那跳躍的火焰,鍋裏的積雪融化了。將已經燒熱的水端到房後灌進柴油發動機的水箱,陳陽用力的按下了搖把,隨著一股黑煙,單缸的柴油發動機顫抖的吼了起來,那噠噠的刺耳噪音響徹了山穀。


    愣愣的盯了很久,陳陽轉身迴到了屋子裏。寫春聯,剪窗花,畫福字,當這一切忙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從地下室裏翻出白麵,陳陽用兔子肉包餃子,沒有蔥花,沒有十三香,什麽都沒有。


    看著手中擀的圓圓的麵皮,陳陽有些發愣。


    團長打來了電話。


    在電話裏陳陽什麽都沒說。


    夜漸漸的深了。


    電視裏的春節晚會依舊是隔著一層沙。


    將碗放在窗台上,陳陽用筷子夾了一隻餃子。


    一個肉蛋的餃子餡硬硬的,輕輕的咬了一口,肉蛋裏麵是紅的,手上微一用力,血水鼓了出來。


    望著窗外天空中的點點繁星,將餃子狠狠的扔進嘴裏,陳陽大力的咀嚼著。外麵的天氣冷了,窗戶上掛了一層霜,那霜的樣子很奇怪,有些像雪花,有些又像白樺樹。


    對著窗子用力的哈一口氣,一個圓圓的***又可以看到外麵了。


    聽著電視機的嘩嘩聲,陳陽將手指放在了窗子上,體溫融化了窗子上的霜。


    陳陽忽然變的鄭重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窗子畫來畫去。


    那是一個家字。


    第四集 兵王 第二十八節 哨所的味道


    不眠的夜過去了,第二天一早,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大山裏,陳陽已經踏上了維護線路的雪域。渴了,順手抓起一把雪,餓了,翻出口袋裏的壓縮餅幹啃上兩口,夜晚,隨便找個避風的地方架上單人的行軍帳篷。


    就這樣,在每天維護通訊線路的同時,陳陽依舊迎著寒冷進行著高強度的訓練,射擊,攀岩,在雪地裏潛伏。為了生存,設下各種各樣的陷阱來捕捉山裏的動物。漸漸的,陳陽的臉變的粗糙了,手上腳上也布滿了裂痕,深的地方完全可以見到粉紅色的肌肉。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在這平凡又枯燥的大山裏,陳陽送走了冬季。大山裏的春天很美,到處都是說不上名字的野花,雖然未必真的很香,但陳陽總喜歡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下用力的嗅。


    不知不覺,他在大山裏的時間已經足足六個月了。


    這一天,在外麵整整跋涉了一個星期的陳陽完成所轄區域所有通訊線路的維護趕迴坎溝門子哨所,翻過山梁剛進入山穀就愣住了。天色已經很暗了,但是陳陽一眼就發現在哨所的房頂,一個懷抱著狙擊槍的戰士翹著二郎腿,嘴裏叼著一根長長的草梗笑眯眯的望著他。


    “病毒……”陳陽的鼻子忽然酸了。


    僵硬的轉動著眼珠,在哨所前站著一排戰士。孫二炮、盧西官、張哲、張濤、南宮嵐、林烈鋒、簡捷、戰友們一個不缺的站在那裏望著他。陳陽有些難以置信的眨眼,左看、右看、就在這時,一個黑瘦的中年人從戰士們的身後走了出來,手中端著一塊插著蠟燭的蛋糕。


    “祝你生日快樂~唱!”


    頓時,那熟悉的生日快樂歌響徹了山口。在蛋糕上那跳動的燭火中,陳陽呆呆的走了過去。何隊笑眯眯的道:“陳陽,今天是你二十一歲生日,許個願望吧。”陳陽有些癡呆的看著每一個麵孔,眼淚唰的一下就淌了下來。


    伸出雙手,緊緊的抓住兩位戰友的衣服,閉上雙眼,陳陽哽咽的道:“我希望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們還在!”緊跟著陳陽就瞪大了眼睛,生怕眼前的人消失掉。


    看著黑瘦的陳陽滿臉淚水,何隊擠了擠眼睛道:“看你內點出息,別一見麵就把你那兩碟子尿擠出來,都過來,大家一起吹蠟燭!”


    一、二、三!


    跳動的燭火熄滅了,戰士們歡唿著將陳陽抱在了懷裏,而這一刻的陳陽的心裏那壓抑的疲憊感爆發了出來,哭了個一塌糊塗,那嘩嘩的淚水打濕了衣襟。


    進到屋子裏,一群大男人拉開了家常,這哭哭笑笑的說起來沒完沒了,一直說到了半夜,孫二炮終於忍不住了,捅了捅陳陽:“野驢!有沒有東西吃,我肚子餓了!”


    “飯桶,那會那蛋糕不是都讓你吃了嗎,怎麽還餓!”南宮嵐道。


    蘇涼:“悍馬就是屬豬八戒的。”


    陳陽已經站起身來:“有!有!有吃的,你等等,我去弄吃的,大家都餓了吧。”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簡捷苦笑道:“野驢,我還琢磨著來你這吃野味呢,沒想到就分的那麽一小塊蛋糕。”


    何隊坐在床上斜靠著牆壁道:“看你們這點出息!整天就知道吃……”沒想到話沒等說完,何隊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這一下,黑臉變成了紫紅臉。陳陽飛快的翻箱倒櫃,翻出了一大堆的罐頭、壓縮餅幹。


    孫二炮打開一罐硬的像石頭似的牛肉罐頭,扔了一塊進嘴:“真難吃,野驢,你平時就吃這個?”


    陳陽愣了愣神:“哦,我不常吃。”


    “那你吃什麽?”孫二炮的眼睛亮了。


    “壓縮餅幹、兔子、野雞、花狸鼠、偶爾可以打到貉子,團裏分的糧食我都沒怎麽動,就自己一個人不愛做。”陳陽說著。


    孫二炮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野驢,快拿出來,我也要吃。”


    “那你們等等。”說著陳陽就走到了外間屋,在這裏有一隻他迴來路上捉的野兔子,剝皮洗淨,陳陽麻利的收拾著,孫二炮和簡捷流著口水在一邊看著。張濤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過來:“野驢,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很快就好!”


    “大家一起動手,一邊做還能說說話,怎麽樣?”林烈鋒提議道。


    “好啊!”眾人紛紛響應。


    “那包餃子吧!”陳陽道:“兔子肉餡包餃子,我過年就吃的這個。”從地窖裏翻出白麵,戰士們在陳陽的帶領下包上了餃子,當餃子煮好,戰士們沸騰了。何隊不由得笑罵道:“你們這群猴崽子真能折騰,就這一迴,下不為例。”


    碗不夠,杯子來湊,杯子還湊不夠,那就罐頭盒來湊。戰士們圍著桌子,何隊夾起了第一隻餃子後,孫二炮嗖的一下就用勺子從盆裏舀走了幾隻餃子,直接伸手抓了一隻扔進嘴裏。用力的咀嚼了幾下,孫二炮愣住了。


    南宮嵐,上海人,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關鍵時刻一點都不含糊,筷子好似蜻蜓點水般插進了盆裏,夾起一隻圓鼓鼓的餃子放緊嘴裏,狠狠的一咬,南宮嵐的臉色變了,嚼了兩下,捂著嘴就衝了出去。


    “鬼臉菇!你怎麽了?”


    看了看跟出來的陳陽,南宮嵐道:“沒事,沒事,我隻是有些吃不慣,你們吃吧,我不餓。”


    陳陽疑惑的迴到屋子裏,發現所有人都不吃了,不由得奇怪的道:“怎麽了?怎麽都不吃啊?”何隊道:“他們都不餓。”看著眾人的麵色,陳陽夾起一隻餃子扔進嘴裏大口的咀嚼著,一邊道:“大家吃啊,別客氣,鍋裏還有,夠大家吃的。”


    看著狼吞虎咽的陳陽,何隊神色古怪的道:“陳陽,你平時就吃這種東西?”


    陳陽搖了搖頭:“不,隻有過年時候吃餃子平時都出去巡線,趕上什麽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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