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室中。
未兒一身水綠衣裙，蹁躚起舞。
一旁，海棠坐在椅子上正在靜靜的看著，時不時露出讚賞表情，但多數時侯還是眉頭緊皺。
環兒卻沒有在一旁伺候。
閉室之中隻有她們兩人。
一舞結束。
未兒擦了擦頭上的汗，有些小心的看著海棠。
這一次，她是將自己最好的實力展現了出來，雖然自信，但海棠時不時顰眉的舉動還是讓她心裏有些微波瀾。
海棠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隨手拿起未兒為她倒好的茶，輕啜了一口，才看向一旁站著的未兒。
“你覺得我在太師壽宴上那一舞如何？”出乎意料的，海棠沒有直接對未兒的舞藝進行點評。
未兒想了想，才迴道：“宛若九天仙子，一舉一動，皆是自然，絕美，惑人。”
海棠輕笑了下：“嗬，你這話倒是甜······但是我也絕對當得起這句讚言。你自己說，你剛才那舞與我相比如何？”
未兒不語。
她心裏知道海棠那一舞是難得的美，但是自覺自己也是不差的。
更何況，海棠當時絕對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占，而自己此時卻是無聲起舞。
海棠在流連樓混跡多年，對未兒的那點心思登時就看透了。
她知道未兒對她應該是不服的，但是要讓未兒把這不服親口對她說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海棠也沒有堅持要未兒迴答，她輕輕的撫著茶蓋，開口說道：“未兒，你確實很有天賦，我像你這般年紀時，也沒有你這樣的成就。但是······”
未兒早已做好準備，所以在聽到這聲“但是”時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隻聽見海棠說道：“但是，我觀你所舞，總覺得有一種取巧的感覺。好像，你是在借著什麽才能舞出這等水平。”
未兒低首斂眉，心裏卻是一驚。
“而且，你隻有步伐算的上好，其餘的動作以及柔韌都很平平，沒有隨心而舞的那種柔舒感，甚至有時給我一種僵硬的感覺。”
未兒隻覺得海棠的話就像是一個小錘子一下一下的錘著她的心，將她的自滿之感一點一點的打了下去。
“你要記得，舞之一道，也是忘物隨心。雖然是為人所舞以娛心，但實際上還是要隨著自己的本心。剛剛你起舞時，我曾多次皺眉，而你明顯的受到了影響，動作都有些僵硬。”
聽得海棠所言，未兒當即跪地，拿起海棠剛剛放下的茶盞，雙手奉上。
“未兒以前見識淺薄，還望姑娘見諒。未兒今日願拜姑娘為師，用心學舞。”
海棠卻不接那茶盞：“拜師就不必了，隻要知道用心就好了。起來吧。”
未兒本想堅持下的，但海棠竟然直接把她扶了起來，想是其意已決，也就不多做糾纏了。
海棠將未兒扶起，接著說道：“聽人說前段時間流連樓紫葵再奏一曲，曲如天籟。”海棠揮手止住了未兒要說出的話：“我知道那應是你所奏，雖然沒有親耳聽到，但隻聽這讚揚之聲，就知道那曲子的意境。看來，你在琴上的造詣很深，琴舞本是相通，心境需要自己體悟，你在舞上隻是缺了點磨練。”
海棠偏頭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以後你每天需練舞兩個時辰，注意自己的體會，每隔一段時間我會來指導你。”
“是。”未兒 此時早已將先前的不服之心盡去，語中滿是恭敬。
“關於你那取巧之法，”看未兒麵有難色，海棠拍了拍未兒的手：“放心，我不會多問。這點倒不是不好，看得出，你舞藝的成就有一半是來自於此，隻是沒有融匯貫通，所以稍顯生澀，需要多加練習。”
“未兒明白。”
“如此，你再舞一支，我再看看。”
“是。”
未兒其實心裏還有些疑惑，在聽的海棠談及上次那一曲時，她才想起隨著自己那曲而起的歌聲，那詞明明是她所吟，當時她以為是海棠所唱，但如今看海棠的樣子，卻不是如自己所想那樣。未兒本來想問的，但轉念間便記起了海棠和自己的主仆之分，而且當時屋內隻海棠，環兒和她三人，這之間，還是不要多問的好。所以就沒有開口。
海棠當時也看到了未兒這幅欲言又止戴的樣子，但既然未兒沒有問，她也是不會多說的，畢竟，她們的身份，未兒認得清，倒免得她再敲打一番了。
————————————————————
“這個動作手應該這樣擺，配上你的步伐會更自然。你不要過於拘泥於舞步和動作，要有自己的節奏。”
海棠將示範的手放下：“好了，過幾天我再來看你練得怎麽樣。”說完這句話，海棠轉身就要離開。
“姑娘。”
“怎麽了？”海棠迴過頭。
未兒抬起頭，看著海棠：“您能跟我說說漣漪嗎？”
漣漪，曾經的流連樓花魁，以琴聞名，所奏之曲均被讚為仙樂絕響。
曾經，未兒對漣漪雖然有一種想要比試的想法，但更多是堅信自己會勝的自信。
現在，海棠的話給了她當頭一棒，她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擁有實力去自信的天鵝還是坐井觀天的那隻青蛙了。
海棠看著未兒，忽然笑道：“你怕了？”
未兒一怔，猶豫了下，迴道：“我···我不知道，我隻是想···想知道一些關於她的事。”
海棠走迴來坐在椅子上，留給身後的未兒輕飄飄的三個字：“你怕了。”
沒有什麽語氣的三個字，不帶感歎，不帶惋惜，更像是一種單純的陳述。
未兒跟在海棠的後邊走迴來，站在一旁。
海棠偏頭想了想，說道：“我沒有聽過你彈琴，不知道和漣漪相比如何，但是當時聽過漣漪琴音的人沒有不癡迷的。至於仙音絕響這四個字···”海棠嗤笑一聲：“當初的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如今我在舞蹈上造詣不淺，以舞度琴，便覺得她的琴音中總缺了點什麽······”
“那姑娘認為，你的舞比得上她的琴嗎？”
“應該，是差不多的吧？”海棠的話中也有些不確定。
未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她現在在哪？”
海棠閉上了眼睛，複又睜開，迴道：“不知道。”
未兒輕輕的重複：“不知道？”
海棠笑了笑，笑中竟有些淒美之感。
“聽說當初有個神秘客人為她贖身，現在應該是神仙眷侶逍遙去了吧······或者，是命薄紅顏，一座孤墳吧······”
“我當時還隻是個小丫頭，比不得現在，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未兒看了看海棠的神色，終是開口問道：“姑娘，您在傷心嗎？”
海棠笑了笑：“傷心？隻是有些感慨罷了。”她看向未兒：“你待久就明白了，在這青樓之中，即使再光鮮亮麗，哪個人不是期盼著得一真心人能離開此地？漣漪，也真是命好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沒有這運道了······”
海棠將胳膊搭在額頭上，閉目休息了一會。
未兒也沒有出聲打擾，暗自沉思。
她知道這流連樓所屬於風姿穀，而海棠作為流連樓中的翹楚，不知道知道多少······
那個漣漪能離開，又有什麽內幕······
“行了，我也該走了。”海棠突然起身。
“送姑娘。”
海棠離開後，未兒也沒再想漣漪的事，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比漣漪強的，至少是不會輸給她。但未兒也消了些焦躁自滿的心思，決定以後要勤加練習。
然後，未兒又練了一會舞，想著海棠指導的話，細細體悟其中感覺。
忽然間就想到了風姿穀中的翩翩，不知道翩翩和海棠想比，哪個在這舞上的成就要高一些？
迴憶起翩翩的舞姿，未兒經過海棠的指導，現下想來，覺得她們兩人應該是不分伯仲的，甚至，翩翩也能要更勝一籌。
忽然腦海中閃出一個亮光— — — —既然海棠都能看出來自己習舞有取巧之道，難道翩翩會看不出？！
未兒越想越心驚，翩翩身在風姿穀，雖然不會武，但應是識得武功的。那麽，她若是發現了自己會輕功怎麽辦？！
但是想到在風姿穀還算相安無事的五年，未兒隻能安慰自己，沒有事的，可能是當時自己的舞藝還沒有到現在這種程度，翩翩要看三十個人，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一點的。
也許就像流星所說，她隻是覺得我天賦好而已？
雖然這些理由都有些牽強，但未兒終是稍稍定下了心。
畢竟，五年來，都沒什麽事。要發現的話，現在自己已經不存在了。
大不了以後在翩翩麵前跳舞時注意點，更何況，還不定能再見到她呢······
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未兒扶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唿了幾口氣，總算將不穩的心情安了下來。
未兒一身水綠衣裙，蹁躚起舞。
一旁，海棠坐在椅子上正在靜靜的看著，時不時露出讚賞表情，但多數時侯還是眉頭緊皺。
環兒卻沒有在一旁伺候。
閉室之中隻有她們兩人。
一舞結束。
未兒擦了擦頭上的汗，有些小心的看著海棠。
這一次，她是將自己最好的實力展現了出來，雖然自信，但海棠時不時顰眉的舉動還是讓她心裏有些微波瀾。
海棠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隨手拿起未兒為她倒好的茶，輕啜了一口，才看向一旁站著的未兒。
“你覺得我在太師壽宴上那一舞如何？”出乎意料的，海棠沒有直接對未兒的舞藝進行點評。
未兒想了想，才迴道：“宛若九天仙子，一舉一動，皆是自然，絕美，惑人。”
海棠輕笑了下：“嗬，你這話倒是甜······但是我也絕對當得起這句讚言。你自己說，你剛才那舞與我相比如何？”
未兒不語。
她心裏知道海棠那一舞是難得的美，但是自覺自己也是不差的。
更何況，海棠當時絕對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占，而自己此時卻是無聲起舞。
海棠在流連樓混跡多年，對未兒的那點心思登時就看透了。
她知道未兒對她應該是不服的，但是要讓未兒把這不服親口對她說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海棠也沒有堅持要未兒迴答，她輕輕的撫著茶蓋，開口說道：“未兒，你確實很有天賦，我像你這般年紀時，也沒有你這樣的成就。但是······”
未兒早已做好準備，所以在聽到這聲“但是”時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隻聽見海棠說道：“但是，我觀你所舞，總覺得有一種取巧的感覺。好像，你是在借著什麽才能舞出這等水平。”
未兒低首斂眉，心裏卻是一驚。
“而且，你隻有步伐算的上好，其餘的動作以及柔韌都很平平，沒有隨心而舞的那種柔舒感，甚至有時給我一種僵硬的感覺。”
未兒隻覺得海棠的話就像是一個小錘子一下一下的錘著她的心，將她的自滿之感一點一點的打了下去。
“你要記得，舞之一道，也是忘物隨心。雖然是為人所舞以娛心，但實際上還是要隨著自己的本心。剛剛你起舞時，我曾多次皺眉，而你明顯的受到了影響，動作都有些僵硬。”
聽得海棠所言，未兒當即跪地，拿起海棠剛剛放下的茶盞，雙手奉上。
“未兒以前見識淺薄，還望姑娘見諒。未兒今日願拜姑娘為師，用心學舞。”
海棠卻不接那茶盞：“拜師就不必了，隻要知道用心就好了。起來吧。”
未兒本想堅持下的，但海棠竟然直接把她扶了起來，想是其意已決，也就不多做糾纏了。
海棠將未兒扶起，接著說道：“聽人說前段時間流連樓紫葵再奏一曲，曲如天籟。”海棠揮手止住了未兒要說出的話：“我知道那應是你所奏，雖然沒有親耳聽到，但隻聽這讚揚之聲，就知道那曲子的意境。看來，你在琴上的造詣很深，琴舞本是相通，心境需要自己體悟，你在舞上隻是缺了點磨練。”
海棠偏頭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以後你每天需練舞兩個時辰，注意自己的體會，每隔一段時間我會來指導你。”
“是。”未兒 此時早已將先前的不服之心盡去，語中滿是恭敬。
“關於你那取巧之法，”看未兒麵有難色，海棠拍了拍未兒的手：“放心，我不會多問。這點倒不是不好，看得出，你舞藝的成就有一半是來自於此，隻是沒有融匯貫通，所以稍顯生澀，需要多加練習。”
“未兒明白。”
“如此，你再舞一支，我再看看。”
“是。”
未兒其實心裏還有些疑惑，在聽的海棠談及上次那一曲時，她才想起隨著自己那曲而起的歌聲，那詞明明是她所吟，當時她以為是海棠所唱，但如今看海棠的樣子，卻不是如自己所想那樣。未兒本來想問的，但轉念間便記起了海棠和自己的主仆之分，而且當時屋內隻海棠，環兒和她三人，這之間，還是不要多問的好。所以就沒有開口。
海棠當時也看到了未兒這幅欲言又止戴的樣子，但既然未兒沒有問，她也是不會多說的，畢竟，她們的身份，未兒認得清，倒免得她再敲打一番了。
————————————————————
“這個動作手應該這樣擺，配上你的步伐會更自然。你不要過於拘泥於舞步和動作，要有自己的節奏。”
海棠將示範的手放下：“好了，過幾天我再來看你練得怎麽樣。”說完這句話，海棠轉身就要離開。
“姑娘。”
“怎麽了？”海棠迴過頭。
未兒抬起頭，看著海棠：“您能跟我說說漣漪嗎？”
漣漪，曾經的流連樓花魁，以琴聞名，所奏之曲均被讚為仙樂絕響。
曾經，未兒對漣漪雖然有一種想要比試的想法，但更多是堅信自己會勝的自信。
現在，海棠的話給了她當頭一棒，她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擁有實力去自信的天鵝還是坐井觀天的那隻青蛙了。
海棠看著未兒，忽然笑道：“你怕了？”
未兒一怔，猶豫了下，迴道：“我···我不知道，我隻是想···想知道一些關於她的事。”
海棠走迴來坐在椅子上，留給身後的未兒輕飄飄的三個字：“你怕了。”
沒有什麽語氣的三個字，不帶感歎，不帶惋惜，更像是一種單純的陳述。
未兒跟在海棠的後邊走迴來，站在一旁。
海棠偏頭想了想，說道：“我沒有聽過你彈琴，不知道和漣漪相比如何，但是當時聽過漣漪琴音的人沒有不癡迷的。至於仙音絕響這四個字···”海棠嗤笑一聲：“當初的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如今我在舞蹈上造詣不淺，以舞度琴，便覺得她的琴音中總缺了點什麽······”
“那姑娘認為，你的舞比得上她的琴嗎？”
“應該，是差不多的吧？”海棠的話中也有些不確定。
未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她現在在哪？”
海棠閉上了眼睛，複又睜開，迴道：“不知道。”
未兒輕輕的重複：“不知道？”
海棠笑了笑，笑中竟有些淒美之感。
“聽說當初有個神秘客人為她贖身，現在應該是神仙眷侶逍遙去了吧······或者，是命薄紅顏，一座孤墳吧······”
“我當時還隻是個小丫頭，比不得現在，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未兒看了看海棠的神色，終是開口問道：“姑娘，您在傷心嗎？”
海棠笑了笑：“傷心？隻是有些感慨罷了。”她看向未兒：“你待久就明白了，在這青樓之中，即使再光鮮亮麗，哪個人不是期盼著得一真心人能離開此地？漣漪，也真是命好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沒有這運道了······”
海棠將胳膊搭在額頭上，閉目休息了一會。
未兒也沒有出聲打擾，暗自沉思。
她知道這流連樓所屬於風姿穀，而海棠作為流連樓中的翹楚，不知道知道多少······
那個漣漪能離開，又有什麽內幕······
“行了，我也該走了。”海棠突然起身。
“送姑娘。”
海棠離開後，未兒也沒再想漣漪的事，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比漣漪強的，至少是不會輸給她。但未兒也消了些焦躁自滿的心思，決定以後要勤加練習。
然後，未兒又練了一會舞，想著海棠指導的話，細細體悟其中感覺。
忽然間就想到了風姿穀中的翩翩，不知道翩翩和海棠想比，哪個在這舞上的成就要高一些？
迴憶起翩翩的舞姿，未兒經過海棠的指導，現下想來，覺得她們兩人應該是不分伯仲的，甚至，翩翩也能要更勝一籌。
忽然腦海中閃出一個亮光— — — —既然海棠都能看出來自己習舞有取巧之道，難道翩翩會看不出？！
未兒越想越心驚，翩翩身在風姿穀，雖然不會武，但應是識得武功的。那麽，她若是發現了自己會輕功怎麽辦？！
但是想到在風姿穀還算相安無事的五年，未兒隻能安慰自己，沒有事的，可能是當時自己的舞藝還沒有到現在這種程度，翩翩要看三十個人，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一點的。
也許就像流星所說，她隻是覺得我天賦好而已？
雖然這些理由都有些牽強，但未兒終是稍稍定下了心。
畢竟，五年來，都沒什麽事。要發現的話，現在自己已經不存在了。
大不了以後在翩翩麵前跳舞時注意點，更何況，還不定能再見到她呢······
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未兒扶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唿了幾口氣，總算將不穩的心情安了下來。